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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轻风)-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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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有方大老爷到场,他和你们锦衣卫不是一路人。我信得过方大老爷,在他面前自然敢亮出身份!”

这里面的干系太大,吴千户问过话后不知如何是好。也下意识的向方应物望去。

此时方应物的心态,大概就是看热闹不怕事大。锦衣卫有人抓了张贵并企图从张贵这里攀诬他,这是阴谋,但阴谋曝光后就没有杀伤力了。更别说方应物手握“道理”。

所以方应物现在的状况很有点出戏。总像是看热闹的,若没有他撑腰。张贵也不敢在这当场喊话,将事情越发闹大。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方应物未尝不是给汪芷制造一点小麻烦的心思。他就不信,将火引到东厂。而汪芷知道了这个消息,还敢躲着不回京!

想到自鸣得意之处,方应物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破绽,嘴角那一缕笑意正好被施春看到。

然后施大人就产生了若干冲动,简直就想把方应物就地正法千刀万剐。他活了四十年,没有见过比方应物还可恨的人。

敢情刚才方应物装模作样,好似被他吓唬住并识相的服了软。其实根本就是别有心思,原来在这里等着给自己挖连环坑!

这种被当猴子耍的羞辱感,始终萦绕着挥之不去,让施大人一口闷气无处发泄。和方应物这种极品读书人斗心眼。还是差的太多!

这个坑,比刚才那个坑还要大!先不提唯恐天下不乱的方应物,东厂坐探被锦衣卫里梁公公的亲信抓了进来严刑拷打,这就是给东厂提督汪直一个伸手机会!

汪直能放过这个机会整顿锦衣卫么?能放过这个机会攻击梁公公么?

锦衣卫镇抚司抓了东厂探子,然后上了酷刑又用逼着东厂探子用极其愚蠢的方式诬陷当红大臣这彻底乱套了,或者说这里面的想象空间太大了,会产生无数种解读和看法!

指挥同知施大人傻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这样的局面,已经不是他有能力解决的了!

他有直觉,有方应物这种孜孜不倦、闹事没有最大只有更大的煽风点火者存在,这件事情八成要发展成两大巨头太监对抗的局面!

他甚至还预感到,自己作为罪人和背黑锅的,很可能要被梁芳抛弃了!一个被靠山抛弃的人,面对东厂汪直和千户吴绶,还有什么自保之力?

更要命的是,如果他施春垮了,那么他的一妻一妾两子一女又能怎么保全?

施大人又想至此处时,因为对未来绝望而产生的恐惧甚至盖过了对方应物的恨意。解铃还须系铃人,可能只有方应物可以出手了,故而最后施春也将目光定格在方应物身上。

施大人和吴千户两个在场的最高锦衣卫官全都束手无策,其他人更没办法。可是被瞩目的方应物并不着急,仍旧悠哉悠哉的站在院子门口东张西望。

天色已经快到傍晚,今天即将过去,施大人有些气急败坏,大步走到方应物身前,喝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方大人究竟意欲何为,还请划下道来!”

方应物对施春的无礼不以为意,笑呵呵道:“如果梁公公肯出面,那么一边是御马监太监梁芳,一边是东厂太监汪直,即便斗起来也不过是狗咬狗而已。如果梁公公不肯出面,那么你施大人就要独自面对东厂提督汪直的怒火了。

无论孰胜孰负与本官何干?本官有何必要着急?故而施大人还是另请高明罢,本官就是在这里看看。”

虽然方应物嘴里说“无论孰胜孰负”,但只要稍有智商的人就知道,东厂汪直那边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就算梁芳讲义气肯为了施大人出面,也不可能斗赢,一是汪直本身并不弱于梁芳,二是这次汪直完全“占理”。

施春忍不住驳斥道:“想必方大人早就知道张贵的身份,却故作不知,挑动镇抚司与东厂的龃龉罢?这一切不都在你方大人胸中么?还有甚可看的?”

方应物装糊涂道:“难道此乃镇抚司和东厂两家之间的密事,所以不让外人看?那本官告辞!”

施春连忙叫道:“慢着!”

方应物似笑非笑的回头问道:“方才施大人一门心思的要驱赶本官走人,眼下本官要走了,你施大人怎么又要留人?”

其实无论是走是留,方应物都是无所谓的,反正他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以后都是东厂和汪直的事情了。

施春一字一句的答道:“在下有些事关重大的话,要与方大人和吴千户密谈。”

哦?方应物产生了一点兴趣,如果施春要单独与他密谈,方应物肯定不会答应。因为根本毫无必要。他这样的清流大臣和一个注定将扑街的锦衣卫头子有什么可密谈的?

不过施春想要与他和吴绶同时密谈。那就值得一听了,说不定能听到一些关于厂卫秘闻八卦。涨一涨自己的见闻。

见方应物点了头,施春便将方应物请进刑堂中,又把吴绶也叫了进来。

然后施大人环视四周,拿出指挥同知的气魄。声色俱厉的对其余书吏杂役军士喝道:“尔等退出十丈以外,不得靠近堂中!谁敢违令,军法处置!”

众人齐声答应,纷纷退出了堂上,连张贵也被从月台上抬走了。施春很小心谨慎的巡视了一圈,直到确定没有人在旁边偷看偷听,这才转身朝向方应物和吴绶。

方应物看到施春转身。却吓了一大跳。此时施春双目圆睁,脸面铁青,腮帮子鼓楞楞的,显然是里面紧咬牙关。

方应物又将目光微微下移。还看到施春双拳紧握,手背上隐隐然青筋暴起。大概是用力过度的缘故,拳头还有点微微颤抖。

施春脚步仿佛很沉重,慢慢的一步一步向方应物挪过来,但就是这样缓慢的移动,却给了方应物莫名的压力。

方应物心跳加快,用眼角余光微微打量了吴绶一番,吴绶文绉绉的也像是读书人!他又扫了扫施春的体格,粗粗估算之后,方应物有点慌张,即便两个加起来能不能打得过施春都难说。

大意了大意了,早知道不该让方应石离开自己身边,方应物心里叫道。他忘记了一条古训,困兽犹斗穷寇莫追啊!

自己今天把施春戏耍惨了,别说是堂堂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就是一个平头百姓,也未必没有血溅三步的脾性!

眼看着施春距离只有自己数步之遥,方应物终于绷不住了,轻轻地向后面退了几步,然后心里迅速计算起自己与屋门之间的距离。

不过又发现了新问题,此时他方应物是面朝大门的,向后面退就是向刑堂深处退步!距离大门反而越来越远!

“啊呀呀!”施春突然狂暴的低吼了几声!

方应物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扭身就跑。堂中有柱子,虽不能夺门而出但可以绕柱而行,当年秦王就是用这种跑位躲过了图穷匕见。

不过方应物虽然心里盘算得很好,但现实里终究慢了一着,才迈出第一步,就再也迈不动第二步了。左腿仿佛被妖术缠住,动弹不得。

方应物回头看去,却没看到施春的身影,只见吴绶站在自己对面,目瞪口呆的望着地面。

方应物再低头,发现应该已经陷入狂暴的施大人却跪在地板,两只手拼命抱住了自己的腿

“方大人!饶了在下这一次,给在下一条活路如何?”施春再次低声吼道。

方应物震撼的木然无语脑中不停地想到,幸亏自己刚才没有大喊大叫的企图让外面人进来,不然自己有点丢人,居然被施春吓成这样。

一样米养百样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等醒过神来,方应物指了指吴绶:“眼下要看的,是东厂那边的态度。”

施春立刻放开了方应物,转身扑到吴绶那边,吴千户想闪开,但身手不济居然还是被保住了腿。

吴绶无语的看向方应物,这可怎么办?他完全没有过这样的经验。

方应物便走上前去,对施春道:“求人不如求己,想法子自救才是正道!你现在无非就是担忧东厂报复,但你只要自救得力,东厂又怎么会报复你?”

第五百八十二章入宫

从锦衣卫镇抚司出来,方应物吩咐了娄天化和方应石,叫他们护送张贵回去养伤,而自己则结束了环绕皇城一圈的本日行程,万分疲倦的趁着月色回到家中。

由于太累,明天还有入宫觐见这种重量级任务,故而方应物不打算去晨昏定省了,正要偷个懒从中庭穿回西院。

却见有仆役招呼道:“小老爷!大老爷在堂上候着你!”父亲有召唤,儿子无法抗拒,方应物莫可奈何,只得上了堂去拜见。

方清之看到自家儿子进来,脸色顿时一黑,训斥道:“你明日进宫面圣,这是何等天恩浩荡!今日本该沐浴修身、静默自省,但你却整日在外嬉游,这是何道理?

为父还听到传言,道是你去了宛平县衙,当众殴打胥吏顶撞县尊,嚣张跋扈无以复加,简直丢尽了我方家的脸面!是谁教你如此浪荡无行、败坏门风的?”

方应物微微讶异,反问道:“今日午前才发生的事情,今日就传到了父亲耳朵里?这传言也忒快了。”

方清之按住怒气,淡淡的说:“你可是大名鼎鼎的方神仙方青天,所到之处万众瞩目,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风吹草动之下,消息自然传得快。”

“父亲大人!你这话尖酸刻薄,不合你老人家日常君子之道,堕落至斯,儿子我深感痛心!勿以恶小而为之,父亲大人你要三思!”方应物反将一军的叫道。

方清之直直的盯着方应物,口中蹦出三个字:“请家法!”

方应物听到“家法”,便负手而立不动如山,又仿佛渊渟岳峙,沉稳庄重。

这倒让方清之疑惑万分:“你为何不夺门而逃?这不是你的拿手本事么?”

方应物道:“有何惧哉?正好儿子我明日要面圣去,就请陛下看看我方家的父严子孝。让我方家的美名传到大内深宫!”

“滚下去!”方清之忍不住怒斥道。

方应物便移步向外走去,走了两步,觉得不对,这样未免太不给父亲大人面子。于是方应物举起双手抱头。作出狼奔豸突的受惊吓模样。迅速窜出堂中。

却说回到了西院去,在小妾的服侍下沐浴洗漱。然后单独上床和衣而卧。今天虽然发生的事情很多,让他疲于奔命,但他敢说,明天肯定会更加费劲。

毕竟那可是外臣绝迹的深宫大内。阴谋诡计最为密集的地方。而自己孤身入宫,谁知道会有什么遭遇?

方应物并非杞人忧天,这是有一个先例在前的。要说起大臣进内宫面圣,上一次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成化天子还是内向的小年轻,首辅是彭时(当今内阁末位彭华的族兄),次辅是商辂商老师。第三位就是现今的首辅万安。

这个内阁班子还是比较正经的,彭时为人不错,商辂也是士林表率,而无耻奸邪万安当时只是内阁老三。掀不起风浪来。

不过此时成化天子不喜欢召见大臣的毛病,却已经形成了。自从超强势的前首辅李贤去世后,成化天子就渐渐疏远了大臣,所有国事都只通过公文运行。

朝廷群臣对这一新生现象还很不习惯(大明臣子以后会越来越习惯的),纷纷上疏要天子亲近贤臣,要多多召见大臣共商国是。

而成化天子被成批成批的奏疏烦够了,为了堵住群臣的嘴巴,便下旨召阁臣面圣。于是乎群臣欢呼雀跃,以为成功引导了陛下学好。

但这次阁臣集体面圣,从史书记载来看,是非常失败的

据说当时有好心提醒阁老说:“尔等与陛下之间十分陌生,为避免言多必失这次不要说太多话,先混个脸熟,以后机会就多了。”

到了见面时,君臣之间先说了几件不痛不痒的小事,然后互相不熟悉的君臣便有点无话可说了。

正在这时候,万安突然跪地山呼万岁要辞别走人,彭时和商辂不得已,只好跟着万安一起离开。

事后宫里太监嘲笑大臣说:“彼辈时常抱怨天子不召见大臣,但召见了却无话可说,只知道喊万岁。”

从此之后,天子除了礼仪性质的朝会外,再也不在私下场合召见大臣了,只将自己隔绝在高高的宫墙之内,只通过公文与外朝保持沟通。

与此同时,“万岁阁老”这个外号不胫而走,虽然主要戴在了万安头上,但彭时和商辂因为一同觐见,不免也被连累到。在商老师近乎完美的人生履历中,这也算是污点之一。

前车之覆后车之鉴,方应物自己遇到面圣的机会时,很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十多年前的故事。

经方应物仔细琢磨,总觉得当年那场召见充满了阴谋的味道。彭时商辂等人都是博学,滔滔不绝讲大道理都是手拿把攒的,怎会见了天子无话可说?

宫中内监事前不怀好意的劝诱,事中有万安恰到好处的配合,事后太监们又大肆宣扬的造舆论,这在方应物眼里,怎么看怎么是阴谋。

但愿自己明天不会出现那种情况!毕竟当年陛下召见内阁全体,其中政治意味十足,很容易被牵扯进宫里宫外的权力斗争里。已经垄断了天子身边视听的大太监们自然不愿看到天子与大臣亲近。

而自己分量比阁老差得远了,天子召见自己多半是出于好奇,没有那么浓重的政治涵义,也许别人也犯不上过于较真罢?当然如果碰上有私仇的,那就没有办法了。

想至此处,方应物忍不住又埋怨起汪芷,若有汪芷在宫里照应,自己何至于像是关公单刀赴会似的。

等她回来,一定要好好凌虐她一番!在这个幻想中,方应物渐渐地睡着了。

次日清晨,方应物起身之后,稍稍吃了几口早膳,便辞别家人。经过中庭时候,却见父亲方清之站在甬道上,似是等候着自己。

“你这一去,乃十几年来未有之盛事。须得言行仔细,不可辜负诸君所望。”方清之叮嘱道。

方应物略头疼,他最怕的就是这种论调了。面圣这种事越政治化,自己越不会轻松,而他根本不想在这上面卷进漩涡。

随便支吾了几句,方应物就出家门。如果从道路来看,方应物从西安门、西华门入宫最近,有特权的内阁大学士每日入阁办事时,都是走的这条路线。

但方应物面圣显然不能那么走,必须要走正规路线入宫。也就是上朝所走的**、端门、午门这条路线,只是今天他会走的更远。

从长安右门入了皇城,然后一路前行过了端门,如果是上朝就该到此止步,但方应物一直被带到了奉天门东角门处。

奉天门之后是三大殿,如果不是重大仪式,普通大臣也就止步于奉天门外了。而陛下诏旨一般都是从奉天门东西角门传出来,而大臣接旨也都要到奉天门东西角门外。

方应物在东角门略一等待,又被带着进去,此时雄阔壮观的奉天殿呈现在方应物的眼前。这可不是烧毁后重建的小皇极殿(太和殿),而是规模更宏大的真正的三大殿之首。

从三大殿边上一路前行,连续穿过中左门、后左门,方应物被引着来到乾清门一线。

这里就是内宫与外宫的分界线了,而且是最严格的一条分界线,外臣如果擅入就是大逆不道!只有乾清门里才能算是真正的皇宫大内,是天子的起居生活之所。

当然方应物是不可能从乾清门入宫的,乾清门两边有内左门和内右门,方应物只能从这里走。

不过就算方应物先前得到旨意入宫面圣,但到了乾清门外,也必须要停住脚步。等待着守门内监重新去奏报天子,再次得到确定性的诏许之后,才能放方应物进去。

等待的时间有点久,方应物碍于礼仪,只能全副冠带的站在宫墙外静静肃立,不敢有半分逾越失礼之处。

但这不妨碍他脑子里思绪飘飞,如果一个人百般无聊之际,连脑子都不能浮想联翩,那将是多么可怕!

进去之后的时间段里,自己是不是要成为除天子之外,皇宫里第二个带把的男人?方应物乱七八糟的不知怎的想到了这个问题。

不知道等了多久,方应物感到双腿有些发麻,靠着肥大的官袍掩护,暗中跺了跺脚,活动了一下双腿。

这时候有个小太监从大内飞奔出来,朝着方应物叫道:“皇爷移驾西苑去了,召方应物赴西苑觐见!”

西西苑?方应物头一晕,心里忍不住吐槽,自己可是从西边辛辛苦苦的绕了一大圈远路,才赶到了乾清门外,结果天子又跑到西苑玩乐去了!

难道现在又要辛辛苦苦的绕回去?他方应物在宫里可没有乘轿骑马的特权,全靠自己一双腿挪动。

正当方应物产生了若干抗旨不尊、回家睡觉的冲动时,那引路的太监歪歪头道:“走,从西华门穿出去。”

方应物松口气,这样还好,不用再次绕远路了,能轻省不少。

第五百八十三章不好笑的笑话

却说这两天快要跑断腿的方应物又被引着出了西华门,来到西苑。对这个地方,方应物还是有点特殊念想的,他三年前带领百姓进宫扫雪,在这里惊鸿一瞥见到个特殊身份的女人,也不知道她近况如何了。

但今天方应物虽然再次进了西苑,但可没有行动自由,沿着太液池向北走,来到一处绿树环绕的平整场地。

有数十名宫人太监围在这里,透过人群缝隙,方应物隐隐约约看到场地内有两人正手持球杆,击打由木疙瘩雕成的圆球,边上还有太监捧着几十种木制球杆侍候着。

结合自己的历史知识,方应物猜测出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明宫廷热门运动项目捶丸?据说号称是古代高尔夫的瞧这击打的样式,倒更像是后世老年人的门球。但地上有小洞,这又有点像高尔夫了。

充当观众的内监们围着场地,动辄喝彩欢呼,场面气氛是极其热烈的。只有初来乍到的方应物独自在人群外站着,等着传唤。

他看得出来,场地里两个人影里,肯定有一个人是成化天子,这甚至都不用想也知道。但方应物更关心的是,与成化天子同场竞技的另一个人是谁?

能与天子一起打球,这绝对是一种殊荣恩宠,不是普通人能享受到的。

有这么多内监在场,方应物有心去找一个人询问,但张了几次口,却没人搭理。最终还是只有方应物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外围,仿佛被无形的圈子排斥孤立了,只能等着这场球赛尽兴散场。

方应物倒没什么不平衡的,谁让他是闯进来的新人。而且是与其他人都不同的新人,不排斥他排斥谁?凡是新人就要有这个觉悟。

不知等了多久,再次感到腿麻的时候,人群忽的开辟出一条通道。成化天子朱见深被两名小太监扶了出来。然后又有人搬来了宝座。又扶着天子安安稳稳坐下去休息。

引着方应物进宫面圣的太监快步上前,与天子奏了几句。然后回头喊道:“宣方应物!”

方应物快步上前,以大礼三叩九拜,口中直呼万岁,然后天子按照惯例赐予免礼平身。

朱见深是个内向性格。又有口吃,平常都是沉默寡言,不大喜欢主动说话。而方应物站在天子面前,发现自己居然也无法张口了!

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口舌功夫,不会犯下当年彭首辅和商老师的错误,见了天子总不能只会山呼万岁罢?

但现实却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当年老前辈们也没那么蠢笨,出现无话可说的冷场局面,确实也是有其原因的。

庙堂之上,无论天子也好。大臣也好,用的是公对公的身份,带着属于各自的面具出现。

除此之外,私下里的天子对大多数大臣而言,就是一个陌生到了极点的人物。谁猛然见到一个陌生人,只怕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那还可以试探几句,寻找一下共同语言。但面前这位陌生人可是生杀予夺的皇帝,谁又敢冒着大不韪随便试探?所以稍有阅历的官僚难免会生出类似于“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想法。

方应物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难道自己也要发一会儿呆,然后再磕几个头山呼万岁后就出去?最后坊间传言再来一个万岁青天?

这时候,先前陪着天子打捶丸的太监出现在天子右手边,指着方应物呵斥道:“方应物,你好大的胆子!皇爷开恩召见你,你竟敢姗姗来迟!此乃大不敬也!”

朱见深闻言下意识看了看日头,此时已经偏向正午了,方应物来的确实有点晚。

但方应物听到有人拿他来得晚说事,心里便暗叫一声不好!对方肯定是有准备来,而宫里有人借此发难,足以证明自己果断被坑了!

回想起来,从进宫第一步开始,就有人就给自己挖好了陷阱!

天子今日驾临西苑,本该按照让自己直接来到西苑面圣,但那该死的引导太监却领着自己绕远路跑了一趟乾清门,然后才假模假样的再带着自己来西苑!

就这中间,不知耽误了多少时间!等自己来到西苑时,很明显已经晚了!

这宫里果然是天下阴谋诡计最密集的地方,自己千防万防,结果还是连天子的面都没见到时着了道儿。

方应物想了又想,便答道:“昨夜辗转反侧,便起身翻阅圣贤书,不小心看的多了,于是起床洗漱时间也晚了。”

那太监又冷笑道:“什么看圣贤书?多是托词和借口罢。”

方应物上前一步,拱手见礼道:“不知这位公公尊姓大名?”

那太监颇为自傲的答道“在下乃梁芳是也!”

原来他就是大太监梁芳!方应物小小吃了一惊,难怪此人有资格陪着陛下在场上打捶丸!

方应物忍不住细看了几眼,却见这梁芳生得细皮嫩肉,还是有几分相貌的。不过也正常,天子肯定也不希望自己身边都是歪瓜裂枣,有碍观瞻。

脑子里一边汇集着相关知识,一边开口答道:“昨夜确实看了圣贤书,回想却发现有一句话要送给梁公公!”

“圣贤书?配得上梁公的是哪一本那一句?”突然有人询问。

“是论语阳货篇,其中有一句是,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送给梁公公正当其时。”

周边这些人,都知道这句笑话很好笑,甚至能揣摩出两层意思,但一个个都卡着喉咙不肯笑。

这两意思,一是讥讽梁芳欲殂代庖,不停地代替天子发问讲话;二就是字面意思的故意曲解了,这是对太监**裸的羞辱。

但无论那种意思,笑出声来之后,都会得罪人。故而场面一片沉寂里,仿佛方应物说了一段平淡无奇的对话。

正当方应物感到无趣时,忽的天子仰头哈哈大笑,其后开口道:“连孔圣人会恶意取笑太监啊。”

在这里天子最大,能把天子哄的开怀大笑,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来晚的事情,便就此略过不谈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仇人见面

让天子笑过,原本陌生沉闷的气氛便化解掉了,但有人却很不高兴,这位就是御马监太监梁芳梁公公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站在天子身边,梁公公射向方应物的目光充满了阴霾,而且毫不加遮掩,向所有人直接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种态度是非常明显而又鲜明的,本来有些太监见陛下被方应物惹得发笑后,有点见风转舵的意思,可是看到梁芳的态度,便又立刻主动与方应物隔离了。

梁公公一生气,那可就不得了,在太监这个行当里,梁公公已经是最顶尖的四五人之一了。

方应物就算讨点小便宜,那也是外臣,梁公公可是天子身边的红人,能直接操纵他们太监的命运。既然梁公公明明白白表了态,他们也就只能小心了。

只怕也只有梁芳这样的得宠太监,才敢在陛下面前如此肆无忌惮的表露自己的情绪。别人谁不是小心翼翼的遮掩自己,唯恐让天子感到不满?

虽然梁芳与方应物从未见过面,也从未有过任何接触,但梁公公的对方应物的仇恨可谓源远流长,不知不觉间越积累越深,深到不可能化解的地步了。

人人都知道他梁芳是佞幸,人人都说他梁芳其实就是个高级三陪,跟着陛下陪吃陪喝陪玩的,实在没什么政治属性。

虽然也是当红太监,但跟司礼监的怀恩、厂卫的汪直等政治属性强的权阉相比,梁公公给人的档次感觉就差了很多,连他这个御马监太监也是汪直扔掉不要才得到的。

在外人看来,梁公公受宠于天子,里里外外呼风唤雨的已经很滋润了,但他本人岂会甘心于此?已经到了这个地位上。难道一辈子就被人当成个高级帮闲?难道到了如此地步,连司礼监的大门也进不去?

不过梁公公纵然有向政治跨界的想法,但障碍也是很大。首先他不是内书堂出身,没法走直入司礼监这种光明平坦的大道;其次缺乏汪直积攒的赫赫功勋资历。很多事情做起来也名不正言不顺。

但事在人为。办法也不是没有。最常见的一种就是慢慢掌控厂卫,然后走这条曲线道路成为太监圈子里的政治强人。

另外还有就是。可以培育合格的亲信人马并送进司礼监去,不也等于是间接掌控?同时还可以潜移默化的抬举自己,如果实力到了,一些事情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梁公公确实也朝着这两方面努力了。但数年过去,局面依旧很可惜,梁公公仍然是一个三陪式的人物,小的布局有不少,但却没有形成完整的政治体系。而且细细分析不成功的原因,竟然有一大半来自于方应物。

早在七年前,方应物父亲方清之就上疏弹劾过梁公公。其后不了了之,而弹章等身的梁公公本人也没有太在意。但方应物入仕之后的作为,则彻底惹怒了梁芳,往往是旧仇未报新仇又起。

先前梁芳曾与前东厂提督尚铭暗中结盟。结果尚铭被方应物废掉,梁公公痛失去一大重要臂助。他还能去哪里再找一个东厂提督级别的盟友?

而江南采办太监王敬是梁芳人脉下的人马,乃内书堂出身。梁芳本想在王敬搜刮完毕并进献给天子后,趁着龙颜大悦的机会,说几句人情将王敬送进司礼监去,作为自己的根基继续扶持培植。

结果王敬在苏州府直接被方应物逼得上吊自尽了,一位辛辛苦苦重点培养多年的人才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没了。

更为可恨的是,梁公公与另一个权阉汪公公不对付,他们之间的权势斗争始终未消停。当初汪公公是御马监太监兼西厂提督,而梁公公想要御马监太监,那时候就闹起来了。

后来汪公公短暂失势并远赴边镇,此时梁公公趁机得手拿到了御马监太监职位。而后汪公公却又强势归来,成为东厂提督,再次直接与企图插手厂卫的梁公公正面碰上。

汪公公立下的边功,得益于方应物的谋划,而汪公公能强势归来掌握东厂,也是得益于方应物废掉了尚铭。

所以方应物堪称是汪公公的福星,又屡次坏了梁公公的关键大计,就凭这点又怎能不让梁公公忌恨?

说实话,就算梁芳本人当初也绝对想不到,短短几年间竟然能与方应物结下如此大的梁子,他的各种大计竟然都会被方应物破坏掉。当初他的眼光只放在三品以上,压根就没往方应物这个级别看过。

因而在得知王敬被方应物逼迫自尽的消息后,梁公公便实在按捺不住了开始着手报复。

想来想去,梁公公决定从方应物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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