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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轻风)-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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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芷轻描淡写的说:“只不过试探一下,你还当真了?”方应物怒道:“你这不是耍人玩么?我已经打算把地方收回来了。”

“既然你这么想让我留在那里,那我也可以勉为其难。”汪芷很善解人意的说。

方应物忽然想起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展现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柔声道:“你想怎样便怎样,我都依你。”

汪芷看着方应物的微笑,听着方应物的话,忍不住倒退一步,仿佛受到了惊吓。“你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

方应物继续保持微笑,低声问道:“你肚子里是不是有了?说实话,我能受得住。”

汪芷惊愕片刻,忽然捧腹大笑。她一直笑到直不起腰来,趴在扶手上不停地抖动着肩膀,根本停不下来。

方应物立刻明白,自己完完全全猜错了。耳红脸赤很羞恼的问道:“见外的话不说了,你这次回京,我看你性情大变,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给我一个答案么?”

汪芷抬起头,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幽幽叹口气答道:“不是我变了,是你变了。”

方应物没听懂,忍不住追问道:“你没读过多少书,就不要学别人打机锋,有话说话。”

汪芷再次叹息道:“是你变了,变得如同鱼跃龙门一般,在京师这一亩三分地上挥洒自如,连我也要靠你帮助才逃过一劫。所以你变了,你已经不再是那个战战兢兢、低三下四的方应物了。

而我只是个劫后余生的小卒子,在别人眼里是苟延残喘之人,好像对你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方应物内心深处好似有什么地方被触动了,不过连忙压了下去,打趣道:“看不出来,生性豪纵的汪太监竟然也会有心思如此细腻的时候。不过我并没有在意这些,你想得太多了,所产生的忧虑也实属多余。”

“但是我在意!”汪芷认真答道。方应物嘀咕几句:“真是倔强,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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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芷从椅子上跳下来,“行啦,酒店娘子那边我亲自去说,不劳驾你左右为难了!既然叫酒店,后面总该有合适院落,我暂时栖身于此,正所谓大隐隐于市也!”

这年头酒家、酒铺、酒店等不同叫法所代表的意思也不一样,酒店显然就包含了前面酒家后面旅店的含义。汪芷暂时藏身旅店,前面有女掌柜打掩护,对面又有县衙关照,还算是个不错的去处。

“你自己去找何娘子说?”方应物疑问道。

汪芷斜视方应物道:“怎么?不可以?你心里有什么鬼?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无非就是狗男女之间那点破事,难道是你借用权势强暴了她?真看不出你有这个胆量啊。”

方应物苦笑几声,他心里能有什么鬼难道还怕被汪芷知道么?“这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汪太监你回京到底想作甚?能给下官透露一二么?”

汪芷紧握双拳,目光坚定,掷地有声道:“我要重建西厂!”

噗!方应物一口茶喷出三尺远,这一页黑历史刚刚翻过去,有随着时间淡化的迹象,怎么又还想找回来?

“你能老老实实的去当几年镇守太监么?边镇烦了就去内地啊!我知道西厂是你的最大成就和骄傲,但现在西厂已经没了,但万幸你自身却保存了下来,就别想它了!”

“哼,成化十三年时一样罢过西厂,但只一个月又重设了!凤凰浴火涅槃重生有什么难的!”汪芷很有志气的回应道。

然后她又问道:“在诏狱时。你建议我放弃监军之责,然后专心西厂。怎么今天说法又不一样了?”

方应物答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汪芷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继续追问道:“此一时与彼一时有何区别?”

方应物想了想,斟酌着此语说:“彼时急功近利。此时要所图长远。”

这是大实话,不过是有点隐晦的大实话。那个时候方应物考虑更多的是如何借用西厂权势为自己谋利,对于以后想的不多。

现在方应物考虑更多的是汪芷的终身问题,如何能善终才是重点,同时他在官场已经渐渐入了门,借用厂卫的心思也就淡了。

但汪芷蹙眉道:“听不懂!”

方应物没好气的说:“那就换个你能听懂的说法,彼时没上过床,此时上过床,不然谁管你这辈子的死活!”

汪芷心满意足。笑意盈盈道:“我懂你的意思了!方大人还算是有点良心,呵呵呵呵不过你放心,我行事自有分寸。”

“厂督这类人若表现突出了,就很难有善终好下场,你仔细小心点罢!”方应物知道自己拦不住汪芷,万般无奈的警告道。

他满心纠结的将汪芷送到门口,忽然发现了什么,抬起手比划了一下,“你好像长高了一些”

汪芷顿时很敏感的反问道:“怎么?你不喜欢?”

方应物若有所思。女人性情大变的原因可能还有两种,一是青春期二是更年期汪芷的年纪一直是个迷,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但显然不是更年期。难道这次变得尖酸小气更像小女人是因为有青春期的影响?

汪芷挥挥手,语中带刺的告辞道:“方县尊放心回去罢!我不会将你那酒店俏娇娘怎么样的!”

从这话里,方应物嗅出点说不出道不明的不祥之感有孙小娘子殷鉴在前。何娘子这么有特点的人才要是和汪芷搅上了,会不会也被招收过去?

从汪芷的真实身份来看。身边随从护卫当然是用女人更便利,对何娘子这样的人说是求贤若渴也不为过。

然后方应物又冒出一个诡异念头。难道汪芷打算把他采来的“野花”都收拢到她身边,然后**于本家,自成一派另立中央?从孙小娘子透露出的口风看,汪太监的思想似乎真有这种苗头。

想到这里,方大知县不由得长叹一声,这是一个超级复杂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超级复杂人物啊,翻遍史书只怕也找不到第二个例子了,以后还有得头疼!

汪芷走后,方应物回了公房,便见今天的邸报被文抄小吏送了进来。展开看去,有一条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力,南京礼部尚书尹直在京上疏言军法事。

在方应物眼里,尹直这奏疏的内容无非是老调重弹,抨击自己擅行军法,支持永平伯弹劾自己,但是与兵部侍郎张鹏针锋相对的意味更浓一些,隐隐然对张鹏大有指责。

看完后,方应物抬起手拍了拍公案,忍不住笑出声来。尹直就是此次兵部尚书的三个有力候选人之一,这时候还真跳出来了,他的奏疏里不但彻底否定自己,隐隐然还对永平伯等勋臣示好,都是为了兵部尚书官位啊。

先前方应物叫兵部左侍郎张鹏高调一些,在兵部大张旗鼓摆出强势的姿态,同时还要对自己杀营官之事表示最强烈的支持。除了造势之外,最大目的就是勾引竞争对手看不下去并跳出来。

想想就知道,如果张鹏摆出了先声夺人的高调架势,他的竞争对手尹直之辈必然不能任由张鹏继续造势。

再这么造势下去,让人人都觉得张鹏很有希望,到了廷推时候,那些随大流的中立者大概就支持张鹏了,毕竟人都有从众心理。

所以张鹏的对手们在这个节点上,必须要站出来发出自己的声音,唯一所能做出的选择,就是站在张鹏的对立面与他针锋相对。

道理上谁对谁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摆出至少分庭抗礼、甚至高出一筹的气势,正所谓输人也不能输阵。

既然张鹏异常高调霸气的参与热门话题,强烈支持方应物行军法杀营官,那么作为张鹏对立者,就只能别无选择的反对张鹏意见了。

也就是说,尹直之辈想出头表现的话,只能别无选择的弹劾抨击方应物擅刑滥杀了。他若与张鹏一样,旗帜鲜明的支持方应物行军法,那岂不成了张鹏的应声虫?还能表现什么?

尚书候选人之间的顶牛,便渐渐聚焦在了方应物以军法杀营官这件小事上如此一来,正如方应物先前对张侍郎所说过的:却不料此事能为少司马所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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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状元与脸皮

第四百五十一章状元与脸皮

方应物放下邸报,他决定继续引而不发,再让那张侍郎出来驳斥几下,把互辩的气氛进一步炒热比较好。时间也不用太久,大概三两天功夫足矣。

到了午前时,却听门子禀报说项成贤项大公子来拜访,方知县就传话放人进来。

“大喜事大喜事!”项成贤刚跨过门槛,便手舞足蹈的高声叫道。方应物探了探身子,好奇的问道:“何喜之有?”

项成贤开怀大笑:“已经得了消息,为兄选为御史,难道不是大喜事么?”

靠,还真选上御史了?方应物略微愣了愣,然后笑骂道:“看你进来就报喜,还以为我有什么喜事,原来还是你自家事!自己找地方偷着乐去,对我报什么喜!”

对方应物的嘲讽,项成贤喜滋滋的无视了,直接邀请道:“欣逢喜事,明日午时我在浙江会馆摆宴,邀请本科同年共聚,方贤弟定要来捧场。”

方应物犹豫了一下,他现在也很有点自持身份的资格了,过于杂乱不上台面的场合就不该去。

项成贤又道:“方贤弟放心,为兄不是不懂事的人,也并非什么人都请,只打算请走得近的浙江同乡和本科已经选官的人。”

那就可以了,走得近的同乡不消说,现在已经选官的同年进士大都是混得还不错的方应物才答应道:“甚好,明天我必到。”

不过方应物又问道:“为何没有请同乡前辈?”

项成贤挠了挠头,苦恼的说:“因为有令尊在,所以如论如何,若请同乡前辈也绕不开令尊。”

请前辈联络感情是好事,但把爹请来就是找不自在了方应物连忙摆手道:“那还是不要请前辈们出席了,干脆一个也别请了!”

说完事情,项成贤没有离开的意思,依旧坐在花厅里优哉游哉的品茶。方应物疑惑的说:“你还有什么事?不赶紧去筹办宴席,在我这里呆着作甚?”

项成贤羞赧的一笑,“那个,为兄在京日久,花销浩繁,如今已然囊中空涩”

方应物提议道:“县衙对面有加新开酒店,不如在那里办宴席如何?我包你省银子。”

项成贤略哀愁:“这个档次有点低罢?不足以衬托喜事啊。”方应物没好气的挥挥手:“知道了,这次借给你三十两!”

及到次日,方应物简单处置了一下公务,便起身前往浙江会馆。县衙在京城西北,浙江会馆在京城西南,他不得不提早出发。

这次规模确实不大,一共也只有十几个人,但都是本科最精英的人物。换句话说,就是到目前为止混的最好的一批人,有进了翰林院的,有进了六部做主事的

方应物虽然是貌似最不上台面的知县,但名气最大、声望最高。是会试第一,并下过三次诏狱,又是因为“进谏”被“贬谪”的前翰林编修,堪称是今科三百进士中的第一风云儿。

是以没有人敢小看方应物这个知县,反而方应物隐隐然成了本科的领袖人物,就是今科榜眼、翰林编修王华见了方应物,也要表达几分敬意。

方应物扫视了几眼,很惊奇项成贤能把这些人都邀请过来,也不知道是这项大公子的人格有魅力,还是说他的御史官职有魅力新科进士选为御史,实权重不说,前程也只比进翰林院差一点点。

不过方应物对这个场面很满意,更满意的是没看到今科状元张天瑞的身影,八成是项大公子没有邀请此人过来。

一番互相谦逊后,宛平县方应物当之无愧坐了首席,别人也认可他坐首席,正所谓达者为先

方应物旁边就是王阳明他爹王华了,探头闲谈时,王华致谢道:“我在翰苑时,承蒙令尊关照,心内感激不尽。”

方应物答话道:“王兄过谦矣,你们余姚人自有谢余姚关照,哪用得着家父?”

王华哈哈一笑道:“你真是惯会说笑,谢前辈久在东宫辅佐,不常现身翰苑。因而我还是见令尊较多,时常讨教多有收益。”

方应物忽然又想起王华那个儿子,虽然没什么想法,但总忍不住好奇,发问道:“令郎在京师么?”

王华非常莫名其妙,不明白方应物为什么总是他儿子感兴趣,回回见面都要提上一两次。“如今万事已经稳当,我正准备向朝廷告假回乡,在年前举家搬到京师来。”

方应物抱拳道:“乔迁之喜时,我在上门道喜。”

他抬头仔细看了看周围,没发现同年乡试解元李旻的身影,又问王华道:“为何没有看到李旻?”

王华苦笑几声,“李兄嫌弃考试名次太差,所以不愿见人,官也不选,径自告病回乡。还说此生就在家读,不出世了。”

方应物愕然片刻,唏嘘不已,这倒真是个性人物。按照原有历史轨迹,这李旻今年落了第,但下一次就中状元,没想到被自己蝴蝶效应了。

在项成贤的招呼下,席间众人举起杯中酒,正要一饮而尽时,忽然会馆的杂役在门口叫道:“张状元来了!”

这个张状元自然就是今科状元张天瑞了,虽然公认这个状元是黑箱作业得来的,但名头毕竟还是安在了张天瑞头上。

项成贤不邀请张天瑞,众人心里都理解而且没有异议。听说张天瑞不请自到,众人便齐刷刷的看向首席的方应物。

人人都知道,方应物本来是状元大热门,但殿试时遭了黑手,名次与张天瑞换了过来,掉到了二甲第八。有这个微妙事情在,别人顾及方应物的脸面,都要看方应物的态度,其它人皆不便发话。

方应物却想起了上次方家大摆宴席遍邀同乡时,谢迁不请自到的事情,顾左右而笑道:“难道这几科的状元都是靠着脸皮厚度来选的么?谢余姚如此,张天瑞亦如此!如此吾自愧不如,不服不行!”

方应物嘲讽的辛辣有趣,知道内情的人虽然不好放声大笑,但也忍不住捂嘴偷笑几声。

“罢了罢了!既然是同年,那就请进来罢!”方应物很大度的招呼道。(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二章首席之争

众人都知道方应物与张天瑞十分不对路,说是“有我没他”也不为过。但看到方应物十分痛快的放张天瑞进来,众人不禁纷纷感慨方应物真是心胸宽广

其实张天瑞张状元不请自到,倒也并不是脸皮厚,而是有不能不来的理由。从宴席角度来说,作为状元他当然不缺宴请,不稀罕一次两次吃吃喝喝的聚会,但这次意义不仅仅是宴会。

项成贤发起的这次聚会,就是一次小圈子色彩浓厚的聚会,参与者都是成化十七年金榜上个人发展不错的人。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但心知肚明这是这一科进士的“精英”聚会。

精英同年是人脉的根基,张天瑞自然不想平白放弃,硬着头皮也要过来。想想也知道,如果因为顾忌方应物,在同年聚会中一次两次的不出现,那么很可能就渐渐的淡出圈子了。

张天瑞进了堂中,与众人抱拳为礼,潇洒自如满面春风方应物仿佛丝毫没有芥蒂,热情洋溢的招呼道:“张年兄来的好,请入席!”

张天瑞微笑着点头示意,然后向前迈了半步,但是突然尴尬了,立刻把腿收了回来。现在出现了一个问题,他要坐在哪里?这席间肯定还有空位,但那都不是他这个状元该坐的地方。

有功名的读书人私下里会面,都要先叙科名排次序。一般情况下,科名早的自然居上,如果是同年,那就论最后名次排序。排好序后,大概座次自然也就确定了。

但这规矩也并不是特别死板的。比如这次,方应物名声最大、“成就”最大,在同年中实在出类拔萃高人一等,别人不好意思跃居方应物之上,连榜眼王华也谦让了。

又因为方应物好歹还是会元,名义上当过第一名。官位品级又是最高的正六品。所以排来排去的就让方应物坐了首席,别人都没什么争议,对此心服口服。

本来一切正常,可是状元张天瑞来了,这气氛就有点微妙。按理说,状元是一科魁首,同年聚会时必然坐首席,但此刻首席上坐着方应物,又没有摆出相让的意思

方应物当然不肯让了,他之所以坐在首席。一是要通过这种细节。潜移默化的树立自己在同年中的领袖形象;

二是让谁也不能让张天瑞。在张天瑞面前,自己可是“受害者”,若轻率退让那也太显得自己懦弱无能了。

在这个状况下,张状元一时踌躇不前。若开口叫方应物让座。那实在显得自己很没水平,修养不到家;若随便找个地方坐,那又太丢体面,说明自己这个状元心虚,或者就是矮人一头了。

张状元忍不住左顾右看,想着有人出面打个圆场,劝方应物让一让,但很可惜,他失望了。

传言张天瑞这个状元是从方应物那里黑来的。便没人好意思出面劝方应物让一让,只能事不关己两不得罪的坐在旁边看。

自己不方便,又没人帮腔,张天瑞陷入了进退维谷之中,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难道这是方应物联手项成贤给自己设下的局。而自己一时不察兴冲冲过来参加,却入了他们的彀?早知如此,自己应当更谨慎一些!

这倒是张状元冤枉方应物了,眼下的尴尬局面绝对不是事先计划的,只是无意之间促成而已,或者方应物灵机一动借题发挥估计挤兑。

意识到问题所在后,项成贤连忙偷偷对方应物挤眉弄眼。而方应物第一时间就读懂了项大公子的意思——为兄给你出了一口气的机会,虽然是无心插柳,但三十两银子是不是可以不还了?

项成贤与方应物之间的眼色还没使完,便听到张天瑞转身对项大公子道:“在下要先恭喜项年兄选任御史,听说今日是你做东,那便有劳安排坐处,在下无有不从。”

方应物想道,这张天瑞还是有点临场反应的,知道将这为难事情转移给别人。招式简单但却好用的很,说白了就是踢皮球。

项成贤听到张天瑞的请求,果然就有点头疼了,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除了方应物自己主动让座,别人谁能安排好张天瑞的位置?那真是“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了。

本着有困难找方应物的原则,目光不由得向方应物看去。然后却见方应物亦对他使着眼色,项大公子立刻读懂了其中意思——那三十两仍然要还给我!

项成贤一咬牙,将皮球踢给了方应物,“张年兄驾到仓促,一时不曾周全,按理该坐首席,不过要看方贤弟的意见如何了。”

比起踢皮球的功夫,方应物历练最多,应该是在座人中最娴熟的。闻言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说:“张年兄金榜题名独占鳌头,琼林宴上坐了首席,叫我望而兴叹。今天就容我放肆一次坐了这首席,圆了不能独占鳌头的心愿,张年兄意下如何?”

一句问话,又将皮球踢给了张天瑞。面对绕了一圈又绕回来的纠结,张状元再次为难起来,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而且方应物这话里面,明明暗暗的还带着对状元由黑幕产生的讽刺,十分不好答话。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张天瑞咬了咬牙,不能在这样犹豫不决了,不然就真好像自己心虚似的。若今天坐不了首席,自己这个状元颜面何存?

两害相权取其轻!张天瑞横下心来便上前几步,对方应物道:“听闻三元相公商公是你的老师?敢问一句,商公与同年宴饮时候,坐的是什么位置?在下不才,欲效法前贤。”

他这话里意思,就是咄咄逼人的直接找方应物索要位置了。摆明车马的说:无论如何我就是状元,你方应物让还是不让?

方应物没有正面回答,哈哈笑过后,在众人瞩目之下,却吟出一首绝句:“吾家堂前栽有梅花数枝,我曾口占一首,忽然记起,请诸君斧正!

雪后何因梅有华,天留春色在方家;笑它桃李翻飞尽,可曾霜节老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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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第四百五十三章首席之争(下)

在座的人都是当今世上最顶尖的读书人了,又多是知道方应物事迹的,有谁听不出这首绝句里的隐喻?

首先方应物是以梅花自比的,这很正常,以梅花自比的文人古往今来如恒河沙数,没什么稀奇的。

其次,开篇雪后两字,大概指的是方应物殿试遭遇“重挫”。一个挟会元声势的状元大热门最后遭遇了黑幕,连三鼎甲都没进,打击可想而知,公论对方应物皆持有同情之意(连会试的疑点都被掩盖了)。

第三,听到“天留春色在方家”这句,便感到一股不屈的傲气扑面而来。但众人并不感到方应物狂妄,因为方应物当然有资本骄傲,方家父子两魁元、两翰林、两诏狱,至少在当今士林是绝无仅有的。

而方应物本人在遭遇“沉重打击”被贬为知县后,并未就此消沉,锄强扶弱、兴利除弊,短短数月便隐隐然有那么几分青天迹象,京师百姓信仰之力也渐渐聚集,说一句“天留春色在方家”毫不为过。

第四,“笑它桃李翻飞尽,可曾霜节老云霞”,放在别处可能还不知道说的是谁,但这个环境下就很好理解了,影射的就是站在作诗者面前的张状元,就差直接点名了。

综合起来回味,众人便觉得这四句虽然短小,但意味无穷。特别是前后两句看似各不相干,却在气场上又形成奇妙的融合,出现了鲜明的对比,反过来又让对比的含义更加隽永。

只怕今日过后,“天留春色在方家”这尽显名士风流的一句,只怕要成为方应物父子身上标志性的诗句了。听到这一句,仿佛有类似于听到“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的感觉。

不过眼下终究是“酒肉”性质更多一点的聚会,不是纯粹的文人雅集。众人很快就从品味诗词的意境中拔了出来,目光重新凝聚在方应物和张天瑞两人身上。

其实这不仅仅是抢一个座位,而是一场战争,争夺成化十七年辛丑科进士群体头把金交椅的战争。

如果放在往届,这应该不是问题,在科举结束、初入官场的时期,状元是当然的领袖人物。然后随着岁月增长,再根据各人的官位和名望进行微调。

只是在本届却出了方应物这么一个风云人物,各方面几乎全面性的压倒了舆论口碑不佳的状元张天瑞

方才张天瑞先按捺不住,咄咄逼人的要方应物让位。连方应物老师的名头都搬出来用。只是显得有点强词夺理了;而方应物并不示弱。直接气定神闲的吟诵了一首精妙的绝句回应,暗讽张天瑞不配坐在首席。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来回踢皮球,各自表达都很含蓄的话,那么现在就有点撕破脸。要撸起袖子上阵了。

却说方应物吟一首冷嘲热讽的诗出来,叫张天瑞感到极度的羞辱,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但他深知吟诗作词肯定不是方应物的对手,便强压下火气侃侃而谈,大发议论道:“金殿题名,乃是天子钦点,方兄未能独占鳌头甚为憾事,但耿耿于怀至今,在同年宴上借题发挥。未免要被视为心胸狭窄、小鸡肚肠了。”

方应物暗暗嗤笑一声,他真如此在意一个状元名字以至于到现在还不能释怀么?当然不是,只是借这个由头树立自己形象而已。

便反驳道:“圣人云每日三省吾身,但一个人犯了错不去自省认错,却倒打一耙指摘在下受害之人不能宽宏大量请诸君评论。这是什么道理?”

张天瑞还没有说话,项成贤忽然抢先开口,大义凛然的说:“张年兄为今科魁首人物,言行自当为三百同年的表率!

其实方老弟本心并非要与张年兄斤斤计较,而是看在同年之谊,要提醒张年兄修身自省、改过扬善,叫我等三百同年面上有光!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啊!”

在座众人闻言若有所思,项成贤所言值得深思说方应物要帮着张天瑞纠正过失,那都是扯淡的,值得深思的乃是另一方面。

如果他们这一科三百进士里的标志人物是张天瑞,那么他们的脸面有什么光彩可言?传言此人本来没进前十,但靠着次辅刘珝力挺,明目张胆的在御前硬是挤掉了方应物,这才得到状元。

科举内幕事情本来就多,如果没有方应物在这里衬托,张天瑞这个状元怎么得来的也就含糊过去了,随着时间流逝些许流言自然也就销声匿迹。但有了方应物不停地揭伤疤,情况就不同了

相反,如果他们三百人里的标志人物是功业赫赫、名声响亮的方应物,那脸面上就好看得多,说是极为光彩也不为过,张天瑞远远不能比。

项成贤的话还没有结束,众人又听他继续说:“圣人又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若方老弟看到张年兄犯下大错却有意纵容,有朝一日张年兄幡然醒悟,明白了自己错处时,那方老弟作为同年,没有尽到规劝职责,又该如何自处?”

方应物错愕片刻,什么时候项成贤也学会满口高大上道理了?难道真有近朱者赤?

说罢,项大公子给方应物递了一个眼神,哥哥我这番话字字如金,三十两银子不用还给你了!

方应物立刻清醒过来,他知道这不是自己发呆的时候,便很配合的低下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些话他不方便自己说,但这项大公子不愧是好兄弟,关键时候就是很有默契,帮腔帮的恰到好处,三十两银子债务可以减免一半了!

狗娘养的!张天瑞勃然大怒,在心里对项成贤破口大骂,方应物的诗词都没有如此可恨!方应物的诗词还只限于隐喻暗讽,项成贤的话却是明摆着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如果他张天瑞不靠次辅得到状元,方应物不也一样要凭借宰相岳父,把状元揽入自家怀里么?难道就因为他成功了,方应物没成功,他就成了污点人物,方应物就成了悲情君子?

气恼归气恼,但张状元一张嘴说不过两个人,尤其有些话不便自己说。他无奈举目四望,却见众人的眼光都是躲躲闪闪,没有一个人肯出来帮腔。

此情此景,张天瑞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周围众人明明都是他的榜上同年,但却仿佛全部变成了陌生人;众人明明就坐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却仿佛咫尺天涯,怎么也挨不到。

渡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瞬间,张状元实在无颜留在这里,狠狠地挥了挥衣袖,面有悲戚之色,心死如灰的转身离开了。

方应物稳稳的坐在首席上,目视张天瑞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心里隐隐对人生有新感悟。

当初自己已经热血沸腾,虽然一直强调自己要冷静理智,但仍然几乎要被唾手可得的状元冲昏了头,毕竟那是大魁天下的荣耀,有几个读书人伪读书人能拒绝这种荣耀?

而刘棉花在大造声势后却断然收手,任由自己被无情的打压到第十一名现在看来,的确是洞悉人情世故的老辣之举。

这个反复,让自己从一个依靠岳父的疑似作弊党摇身一变,成了世人眼里受尽委屈的清白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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