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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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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要说能打,裴该现在身边还有一个甄随呢,问题瞧甄随那大老粗,也不可能派他做什么隐秘的事情啊,他顶多从旁协助,提供武力支援而已。所以裴该把祖逖留下的五百兵都交给甄随等部曲统带,让他们好生训练,同时也命令他们协助卞壸管理县城治安,监督城防工事的修建。
这回祖逖临行前,裴该跑去借了一个人,此人姓高名乐,本是渤海郡蓚县人,虽然世代务农,但身量很高,足有八尺,生得是肤白眼细,总斜眼向人,一看便非善类。他是前些年石勒等抄掠冀州的时候,举族南迁避乱,途中被裹胁进败军之中,当了草寇,随即被路过的祖逖收服,收为部曲的。裴该向祖逖商借一个心思敏锐,办事周密,最好有做贼天赋的,祖逖就把高乐推荐给了他——高乐确实做过贼啊。
且说祖逖召来高乐,问他“事情探查得如何了”,探查的目标,就是淮阴县城里唯一的一家粮商。
高乐禀报说那家粮商的底细,小人都已经探查了个一清二楚,根据使君的谋划——“彼有一子,年方十七,别无他欲,唯独好赌。请使君之命,是否设个赌局,诱其入彀?”
裴该想了一想,轻轻摇头:“太缓了……”而且——“卿本为贼,奈何行骗?”那不是你的长项啦。当即密授机宜,让高乐去问甄随要点儿人手——但千万不要那个粗胚掺和,免得误事——找机会绑架粮商之子,然后以勒索钱财为借口,想办法悄无生息地把粮商也控制起来,暗中夺取他的产业……
“其后那粮肆便交由汝来打理,等一切上了正轨,再将其父子……”说着话伸手在喉咙上比划了一下——“千万不要惊动旁人,只说他全家迁往别县,汝是专门请来维持淮阴产业之人。可能办到么?”
高乐想了一想,说劫持人质、夺占店铺,乃至谋害店主等事,这个我熟,保证不会出错,但——“小人不会经营,只怕误了使君之事。”裴该说你先办好前面的事情再说,我找找看有没有人能够拉来帮你经营粮铺的。
裴该现在是有钱也未必能够买到粮食,但想必这家县城里的百年老店,应该购粮的门路不少,所以才要悄无声息地鸠占鹊巢,以作为自己筹措粮秣的一个新的来源。而至于交给谁来管粮铺,倒真是苍天保佑,很快便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秋后不久,裴氏就派人送了两万斛粮食到淮阴来——一半是裴该丹湖产业的营收,另一半则是东海王家的私人资助——而且送粮的不是旁人,正是丹湖庄头路德路陆修。
这路德也是个有野心的家伙,本以为傍上了东海王家,可以先上下其手,大发一笔横财,再借着王府的势力,说不定还能捞个官儿做——我也是读过书的人啊,不该一辈子当平头老百姓哪。可谁成想先是王府的产业归了裴家,接着裴家家主还离开江东,渡江北上了……路德经过反复思忖,最终把牙关一咬,我去跟随“主公”,撞撞大运看吧!人若想出头,就必须得冒险,无风无浪而想成功者,除非上天眷顾,星宿下凡!我估摸着自己没有这样的命……
于是借着押粮过来的机会,表示愿意跟随裴该,鞍前马后的伺候。裴该就问他:“可懂经营、生发?”路德一拍胸脯:“小人父亲也曾做过生意,进出货物、算账等事,都是拿手的。”裴该说好,我反正也没人可用了,不妨就试着相信你——你去帮忙高乐管粮店吧。路德微微皱眉:“若是主公的产业,小人自当竭诚经营,但这粮肆……”
裴该笑道:“虽还在他人名下,迟早都是我的,汝又有何可虑?”借鸡下蛋不可能长久,隔个一两年,肯定要找个机会,把粮店名正言顺地归为刺史本人的产业啊——“若经营得好了,我保汝一个官做。”他空白支票也不知道开过多少张了,都不用过脑子,熟极而流,张嘴就来。
路德大喜,赶紧稽首:“全仰主公的恩典!”
……
裴该身为刺史,很多私底下的事情他不方便出面,但这并不等于他平常不怎么露面;恰恰相反,自从出巡归来以后,裴刺史就三天两头地上街去游逛。
当然啦,大街上就不方便戴帽披衣光脚丫子摇蒲扇了,裴该倒是正经穿戴起了全套的公服,三梁进贤巍巍如山,青緺绶带灿灿若河,但手中仍把着三尺青竹,也不骑马,命仆役肩舆而行——当然是最近新买的奴婢,不是裴寂、裴度,那二位另有重任在身。
堂堂刺史大人,仿佛整天呆在衙门里气闷似的,没事儿就满县城里乱转,很快县民们也都习惯了,远远望见旗伞飘扬,就赶紧避道而行。裴刺史随手指点人家,召唤家主出来问话,却不问民生、年景,只问这城中野外,有什么可以游散之处。可是问到了他也不去,顶多找几家馆子撮一两顿酒食——估计这小县城里没啥可玩的,至于城外……盗贼未息,或许是不敢走远了吧。
大家伙儿主动就把他前不久出外巡县之事给忽略掉了。总之不管怎么看,这也是个世家纨绔——加上年纪又轻,下巴上毛都没有几根呢——有识之士无不摇首叹息。当然也有人并不以为意,还帮忙解释,说别驾卞公严明方正,有他治县可也,一州之长,本来就不应该管太多地方上的琐事嘛,那闲着也是闲着,逛逛街又怎么了?碍着你啥了?
转了几天,大概县城实在太小,大街小巷的差不多走遍了,刺史大人干脆跑去了筑城工地。经过一两个月的劳作,淮阴城壁基本上已经修葺一新,不过城壕还没有疏浚完成,羊马墙也依然残损。此外原计划在淮水沿岸五里一堡,要修筑二十座燧台,也才刚开始动工。裴该就三天两头跑工地上去,竹杖所指,唤人过来问话,无论天文地理、乡俗民谚,什么都想知道,最好是有家长里短,或惊心动魄,或缱绻香艳的故事,他听得最是聚精会神。
至于裴该为什么要这么做,除了他本人外,就连卞壸也不清楚,打问过好几回,裴该都随口敷衍:“欲治一州,不可不知其俗,不可不明其风也。”我是去探问风俗,为了长久治理徐州搜集资料啦,反正庶务都委托给望之你了,有事再禀报我就成。
也主要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私下运作,他终于大致凑齐了足够一年用的粮秣,心情略略放松了一些。他授意裴度和甄随,说城里光五百兵可不够用,你们再试着去四乡八野,乃至长江北岸,找那老实听话的,多召几百人过来——放心,咱们粮食够吃了。
但是将近半数的粮食都在他的私账上,只有卞壸知道,并不肯向祖逖透露。卞壸对此倒无异议,他一直觉得总得在广陵积聚个两三年,最好再把临淮国乃至下邳国也拿下,到时候训练守卒三千、野战之卒五千,才能放心让祖逖出去打仗。在此之前,还是假装粮草不足,让祖逖暂时息了西进之心为好。
就在这秋、冬两季,陆续传来了中原的消息。一是当年九月,贾疋等正式拥立秦王司马邺为皇太子,于长安建立行台,号召各地藩镇发兵勤王。司马邺还特意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送到建邺,希望司马睿能够尽快遣军北上,与之呼应,但是司马睿和王导等人理都不理。
他们也实在是顾不过来,杜彛丫碌媒ㄆ搅髅窀得芩恳栏剑涫聘悖鼍V菀蝗杖W酝醭卫胫昂螅ㄚ诓烤锤创枭蹋髦掷娼换唬恢钡浇咏甑祝胖沼诰龆ㄈ蚊醵匚魈侄级剑适ζ铰摇手停纱丝杉话摺S谑峭醵卣偌洳靥召⒀把籼刂芊玫龋嗟啦⒔越硕艔|。
裴该对这个杜彛闷妫蛭蘼厶召┗故侵芊茫际墙弦涣鞯拿幢闳绱耍驳没ê眉改晔奔洳拍艹沟灼蕉ǘ艔|之乱——这家伙真有那么厉害吗?可惜啊,不肯北上御胡,也不肯杀回老家蜀中去,却只会自己人打自己人……
第三十三章 时不我待
晋怀帝永嘉五年,洛阳城陷,怀帝被虏,史称“永嘉之乱”。如今则是永嘉六年的年底,裴该、祖逖等北上徐州,屯驻淮阴,也已经小半年的时间了,周边局势暂时还算安稳。
若非裴该搜索前世记忆,貌似从“永嘉之乱”直到东晋建立,数年间徐州尤其是淮水以南的广陵、临淮等地就貌似没发生过什么大的动乱和战争,他才不肯跑这儿来呢。种地嘛,总需要有块勉强还算太平的土地,真要是跑去了兖、豫二州,胡汉军不定哪天就大举杀来,我怎么可能放心积聚啊!
当然啦,历史的长河已然掀起了不为时人所知的汹涌暗流,徐州会不会明天就变成战场,或曹嶷,或石勒,会不会一时疯了心,竟然率领大军汹涌而至,即便裴该也无从预料。只是这个险值得冒,也必须冒。
不出裴该所“料”,刘琨仅仅在常山屯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就等来了拓跋鲜卑的兵马,两军合流,据称有二十万之众——肯定也是诈称啦——便即自井陉而西,一战杀得刘粲大败,所部十死五六,就此顺利地夺回了晋阳城。刘琨本想趁胜以向平阳,但拓跋猗卢却说:“弟观局势,刘聪难以遽破,不可画蛇添足。”于是留下牛羊车马等物资,及部将箕澹、段繁等助守晋阳城,自己则返回代地去了。
刘琨无奈之下,只得进至阳邑,与晋阳呈犄角之势,重新招聚流散,屯粮练兵,以另待时机。
消息传来,倒是给祖逖吃了颗定心丸。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在广陵境内,甚至一度越境进入临淮国,征剿盗匪,人头砍了几百颗,粮食、财物却没得着多少——这年月,强盗家里也没余粮啊,怎么能跟陈奋、陈剑兄弟那种土豪地主相比?于是转道向东,在卫循的配合下,果然顺利地把盐渎的盐、铁都收归官有了。不过祖士稚事未做绝,虽然理论上这些产业都是官家的,却仍然允许富户承包——你只要给足我需要的物资就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裴该此前政策的延续,只不过祖守率兵而来,胃口自然跟区区数骑入县的裴使君不可同日而语。
元旦前数日,祖逖带兵返回屯垦地,随即把兵留下与家人团聚,自己带着六七名部曲折返淮阴县城,一见到裴该和卞壸,他就先瞪眼睛:“既有铁铸造农具,如何不与我造兵器?!”
原来这段时间里,卞壸把大部分盐渎县进献的铁料都做了农具了,此外裴该还拿出两张图来,要他找工匠一起来研究,依样打造。
其中一张图是耧车,也就是一种畜力条播机,这玩意儿其实早在前汉就已经发明了,但那年月技术传播的速度很慢,虽然几百年过去了,很多地区的老百姓仍然不懂得使用,或者就算会用,却不懂原理,不会仿制。裴该还是身在胡营的时候,在四处搜集所得的残简中看到了比较详细的记载,当即牢牢记在心中,以为将来种田之用。
还有一张图是曲辕犁,这一项技术革新实际上要晚到唐代才出现,但节构比起耧车来要简单得多了,裴该光靠自己前世的记忆就能够大致复原出来——当然啦,具体尺寸,还得找工匠来反复试验,摸索着打造。
于是大批农具,也包括了百余部耧车、五十张曲辕犁,以及数十头耕牛和驽马,就陆陆续续运到了屯垦地,对于尽快完成田垄沟渠,以及开春及时播种,起到了相当大的促进作用。但是祖逖见着就未必高兴了——我问你们要铁打造兵器,你们一斤都不给,农具倒造了那么多……
卞壸先毕恭毕敬向祖逖致歉,然后耐心地解释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君欲直前摧敌,则粮秣供应必不可缺,倘若因为农具不足,屯垦几无所得,又如何西向破贼?左右尚未临阵,兵卒即便手持棍棒,一样可以训练;但若耽误了农时,那便未免因小而失大了。”
祖逖轻轻叹一口气,说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多少有点心急罢了——“华发早生,墓木半拱,我的心情,不可与卿等相提并论啊。”
——终究祖逖都已经四十多了,在这年月就算一只脚踩进了老年人的行列;裴该可只有二十四岁,风华正茂,即便卞壸,也才刚过而立之年。所以他才说,恐怕你们难以理解我迫切的心情啊。
裴该便询问祖逖练兵的情况,祖逖回答说:“都已见过血,可以临阵——不过此前哪里算打仗,不过械斗而已,盗匪多则百数,少不过一二十人,实不足论。”说到这里,突然把身体略略朝前一顷,表情诚挚地说道:“我意来春便可挥师西进了。”
裴该和卞壸闻言,都不禁吃了一惊——祖士稚你还是心急啊,明年开春就打算走了?这距离过年也没几天了呀。
“粮秣尚不足备,何以如此操切?”不会是你不知道从何种渠道,瞧见了我们的秘密账本了吧?
祖逖答道:“时不我待啊。”随即就请裴该取出地图来,他指点着说道:“今刘越石已摧破刘粲军,复夺晋阳,胡虏丧败,再无力以统合兖、豫,我正好趁机夺占之。若能得兖、豫而守,强过这广陵何止百倍?得兖、豫即可联络荀司空(荀藩),谋复故都。时机若然错失,待刘聪等恢复兵力,再欲西进,恐怕事倍而功半……”
随即说道:“我只将二千兵去,余皆留与二君守备淮阴。粮秣亦不必多,足敷三个月资供即可。今已收盐渎的盐场,可负盐至兖、豫籴买之——彼处亦多坞堡,必有忠义之士,粮秣物资,当不虞匮乏……”
他执意要走,裴该和卞壸反复劝说,却始终无法说服他。但是祖逖看他们这种态度,最终也只好承诺,说倘若战事不利,或者物资难以筹措,我绝不死扛,肯定掉头回来——纯当跑远一点去剿匪练兵了吧,让士卒们见见真的战场是啥样的。
卞壸本来就不是一个很能说会道之人,很快便理屈词穷了,只得转过头去,注目裴该。裴该沉吟良久,又反复观察祖逖的表情,他估摸着这回……就连我也拦不住祖士稚了……也好,我这里有一步规划已久的棋,祖逖不走,便无法落子。
于是竖起三枚手指来,对祖逖说:“倘若祖君能够允我三事,我等便任由祖君西去。”
“文约请讲。”
他们虽然算是盟友,但终究裴该挂着徐州刺史、都督徐方军事的头衔,倘若没有他的允许,祖逖西行之道必难畅通。往小里说,裴该、卞壸扣着粮草物资不发放,难道祖逖还能动兵抢夺不成吗?往大里说,裴该一封书奏到建邺,说祖逖不从军令,擅自动兵,说不定司马睿、王导之流就真能直接剥夺了祖士稚的官职,甚至于宣布他为叛逆,如此则丧失了大义名份,祖逖还怎么可能在兖、豫二州站得住脚?
所以啊,就怕你们不答应,还真不怕你们提条件。
裴该先曲起一枚手指,说:“兖、豫目前尚是空谈,淮阴却为我等实有,倘若淮阴不守,祖君后援断绝,行无所恃,我料丧败可期。故此只许君带两千军西向……”
祖逖点头,说这没问题,我刚才就已经说过了,剩下大概一千来人,全都留给你们防守淮阴县。人数虽然不多,但万一遇险,仗着城防坚固,县内各坞堡危急时也能凑出一两人千人来协防,守住淮阴一两个月应该问题不大吧?大不了我再折回来相助便是了。
就目前而言,距离广陵最近的强悍势力,那就只有正在青州对阵的石勒和曹嶷了。曹嶷勉强自保,估计既无意,也无力南下,咱们唯独要担心的只有石勒。石勒所部,仅胜兵就不下十万之众,倘若起意谋夺徐州,哪怕我不走,咱们聚兵一处,恐怕都难以抵御。
然而石勒兵马越多,行动起来就越是困难,因为物资消耗量实在太大了。所以祖逖也曾多次遣人秘密北上,去徐州北部甚至青州地区,打探石勒的动向,看他会不会趁着秋收,有大举南侵之意。但就目前看来,石勒并无此心,他主力在乐安、北海之间与曹嶷对峙,游军四出,抢掠钱粮,最东进入阳城郡,最南也不过才刚踏入琅琊国北部而已——虽然已入徐州,距离淮河可还五百多里地哪。
祖逖指点着地图,详细地对裴该、卞壸分析北线局势,他说石勒若是遣轻骑南下,你们固守淮阴县城,只要不胆怯,不落跑,也没有太大的失误,退之应该不难。而若石勒全军来侵,行动速度必然纾缓,而且于路的粮秣消耗太多,只怕还没走到地方,就会因为粮尽而士气涣散,难以为继了。
“故此我才计划,开春后再挥师西进。石勒若欲举军南下,必待秋后之期,今冬不来,卿等便可无忧了……”等明年秋收以后,你们再担心不迟。
裴该注目地图,揉着自己的下巴,心里把张宾张孟孙咒骂了好几遍。他心说你不是要建议石勒北取邺城,占据邯郸、襄国,在河北立足的吗?怎么能让他顿兵于广固坚垒之前,跟曹嶷纠缠不休呢?你们究竟啥时候才肯走啊!
倘若石勒奔了河北,距离广陵十万八千里远,那裴该就一点儿都不用担心了。曹嶷守成之辈,毫无远谋,正如祖逖所说,他是不大可能南侵的,撑死了派兵到城阳、琅琊境内打打草谷而已。如此一来,裴该、卞壸起码可以有两三年的时间种地、积聚。
因而裴该才到淮阴,就写信给程遐。胡军之中,能够影响到石勒决策,而跟裴该也多少有点儿交情——虽然可以说是打出来的表面上和睦——之人,除张宾外就只有程遐程子远了,想要牵绊住石勒的脚步,裴该当然不敢再去找张宾,但可以尝试着跟程遐说道说道。
他在信中向程遐透露,说张宾之意乃在河北,只是为形势所迫,他暂时还不敢对石勒言明——隐含之意,这事儿我告诉你了,你愿意不愿意抢这份功劳哪?
同时还对程遐说,我受南人所迫,无奈而渡江北上,暂时屯扎在淮阴,我没有力量北进,希望子远兄向石将军进言,也别来打我,咱们和睦相处便是。我知道此前落跑之举,肯定导致石将军恨我入骨,但他就算挥师南下,把我赶跑了,甚至于杀了我,对你程司马又有什么好处呢?当世唯我能明张孟孙之意,所以我才能设圈套耍了他一回,一旦我不在了,估计最高兴的,除石将军外,那就只有张孟孙了吧?
言外之意,我能够帮你对付张宾,君其有意乎?
程遐的回信全是片汤话,无一字落在实处——有可能是怕被石勒发现双方书信往来,故此不敢明确表态,更有可能,则是他尚且有所疑虑。当然啦,程遐是不可能真正信任裴该的,他应该瞧得出来,裴该不过是想要通过自己,暂时保障淮阴地区的安全罢了。但他既然没有斩杀送信的部曲,也没有在回信中疾言厉色斥骂裴该,说明对于裴该投出去的饵食,多少也还是有一点儿心动的。
这信若是张宾所回,此人心险、志广,裴该恐怕很难从字里行间读出任何隐藏用意来——即便读出来的,说不定也得反着去理解才能有一定准确性。但程遐虽然在政争方面颇有所长,论及对大势的把控,就差着张宾不止一筹了,再加上这家伙私心重,就很有可能将此事按下,既不向石勒禀报,也不向石勒进言。
裴该知道,自己驻军淮阴之事,肯定瞒不过石勒、张宾——这年月通讯水平再差,有两三个月的,石勒也应该得着消息了吧?他很有可能因忿兴师,说不定连张宾都拦不住——裴该对自己引怪的水平还是颇有自信的,因为此前把那二位都耍得太狠了——则程遐在回信中,多多少少将会有所透露。既然读不出这层意思来,就说明石勒短期内还并没有拼着损失惨重,也一定要砍裴该脑袋祭旗的决心。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敢放祖逖明年开春后就离开?倘若石勒大军南下,有祖逖在,即便打不过,也不至于会败得太过难看吧。
第三十四章 涟漪
裴该要祖逖答应自己三个条件,才肯放他挥师西进。第一个条件是:“只许君带两千军西向……”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完,随即就补充说,祖士稚你把自己苦心训练成军的两千精锐全都带走,那可不成。目前淮阴所有的三千多兵马,必须各部分拆,打散了重组,你再统一训练到开春,然后留下同样能打的一千多兵给我。而且——
“淮阴本地之卒,君可尽数携去,我一个不留。”
他们在长江北岸招募了两千流民,北上于路收拢,以及进入淮阴后再招募的,大概五百多;此外要求各坞堡服兵役,助守县城,也拉来了五六百人,对于这些人裴该一点儿都不放心,希望祖逖全都带走才好呢。
卞壸皱眉问道:“彼等既是本县土著,父母妻儿都在县内,则一旦遇警,必能苦战不退,何以使君不肯留?”
裴该撇嘴道:“彼等家眷都在各坞堡中,设有警讯,卞君以为,是会为我固守县城啊,还是散归各堡去啊?”
卞壸恍然大悟,忙道:“是壸短视了,使君所言是也。然而……”顿了一顿——“昔日向各坞堡要求彼等来县,本说守卫县城,以及淮上烽燧,今乃驱之离乡而去,彼等可肯从命么?”
裴该笑笑:“是否从命,端看祖君如何驭兵了——且不必提兵进兖、豫,只说去定临淮、下邳、彭城等郡国;我是一州之长,遣卒定州内郡县,名正言顺啊,谁有异议?”
祖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是我所识之裴文约也!”早就知道你这小家伙很有心计,所以我才愿意带着你北渡长江,谋复中原。可是等到了淮阴,你各种装神弄鬼的,也不知道整天在想些什么,全无昔日并榻而眠、指点江山的风采,我都快有点儿失望了,还琢磨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快……如今听你这些谋划,是往日的裴文约又回来啦,甚好,甚好。
“文约之命,逖安敢不从?”我就听你的,这一冬天再把各部兵卒都打散重编,好好训练一番,开春后我把本地兵全都带走,一个不留。
裴该心中暗喜——只要把这票碍眼的家伙全都拉出百里之外,我下一步计划便可以开始实施了!
随即便曲起第二枚手指,说:“若城防未完、烽燧未毕、巡船未造、春播未终,我绝不放祖君西去。”
祖逖点头,说这个没有问题,我会命士兵们协助修缮城防、烽燧,以及帮忙春播的——反正屯垦地那些大多是他们的家眷,不至于不乐意。至于淮水上巡逻的船只——“仓促难造,但在盐渎有渔船数十,可以暂引入淮……”
理论上江船和海船的规格不全然相同,但只要不是什么蒙冲、斗舰之类正经战船,仅仅乘坐一二十人的小型船只,能在海岸边跑的,一样可以拉到淮水里去巡逻。
“其三为何?”
裴该说其三,就是我要问你借几个人了,因为我手头没有合适的统兵之将——当然啦,那个高乐我用得挺顺手,也要留下。
祖逖沉吟少顷,回答说:“刘夜堂可用。”
这年月士人多不二名,也就是说有点儿身份的,大多数都是单名,很少有复名的,这不是礼法规定,而是从新莽时代就流传下来的普遍习惯。当然啦,例外总是有的,比方说王羲之——当时很多信奉天师道的士人,习惯在单名后加个“之”字变成复名。理论上一直要到唐朝以后,复名才会逐渐多起来,因为那会儿已经不是经学世家独大了,掺和了很多胡汉各族的军功贵族进去。
所以一听刘夜堂这个名字,有八成就是纯粹的平头百姓出身,没读过什么书。祖逖向裴该介绍此人,说刘夜堂是我同乡,跟随我也十好几年了,我观察他的才能,守备一城、统领一军,应该问题不大。我把他留给你了,但请你授予他一个职务,以便服众。
裴该答道:“可予州守从事之职。”我让他当城防司令好了。
……
在中国历史上,秦、汉两代三朝可以被称为第一帝国,基本上确定了以黄、淮、长流域并为核心统治地区,在这一地区内,百族共存,逐渐融合成了一个统一的民族——虽然当时还并没有明确的“汉人”称呼,大家伙儿只习惯性以朝代名指代,或者自称为“中国人”。
但是合久必分,封建时代周期性的大乱也随之而来,先是汉末大乱,三国鼎立,继而在西晋短暂的统一之后,又再迎来了“八王之乱”和“永嘉之乱”,然后是“五胡乱华”,东晋十六国乃至南北朝的分立。华夏历史就此迈入了一段空前的黑暗漩涡,而裴该穿越的小蝴蝶翅膀,在永嘉六年的时候,仅仅在混沌中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涟漪而已。具体而言,也不过拖后了石勒占据河北的时间,以及提前了祖逖的北伐罢了。
但在这涟漪尚未能及的远方,历史仍然按照它原定的轨迹在一板一眼地运行着。比如说暂时稳定了关中地区的司马邺政权,就在这永嘉六年的年底,与史书记载相同,倾倒了一根擎天巨柱——
贾疋贾彦度乃是曹魏时太尉贾诩的曾孙,“少有志略,器望甚伟”,怀帝时官拜安定太守,但为刺史丁绰所谮,遭到当时镇抚关中地区的南阳王司马模(东海王司马越之弟)的讨伐。贾疋初始战败,逃至泸水,随即与卢水胡酋彭荡仲、氐酋窦首结为兄弟,卷土重来,杀死了司马模军司谢班,复夺安定郡。
这时候洛阳正在遭受围困,司马模进不能勤王讨贼,退不能抚定雍凉,那么他的命运也就此注定了——刘曜在火烧洛阳后不久,便即挥师西进,攻陷长安,砍下了司马模的首级。
司马模旧将索綝、麴允等率领残兵西蹿,前去投靠贾疋,随即拥戴贾疋为盟主,统戎晋兵(西戎兵和晋兵)两万反攻长安,扶风太守梁综等亦率众来合。贾疋用兵神鬼莫测,索綝等又皆是一时勇将,以寡击众,竟然多次将胡汉军杀得大败。刘曜退守长安,在苦苦支撑了几个月之后,还是被迫驱掠士女八万余口,弃城而逃。
贾疋追杀刘曜,一直进至甘泉,刘曜身中数矢,几乎不免。
与此同时,阎鼎等人保着秦王司马邺,从许昌西面南下轩辕关,兜了个大圈子,也已然抵达了雍州。于是贾疋等便奉迎司马邺进入长安城,自称皇太子,建立行台,贾疋被司马邺拜为骠骑将军、雍州刺史,封酒泉郡公。
当时拥戴众臣中,以贾疋威望最高,兵权最盛,足以与之拮抗的司马模之子司马保屯扎在上邽,根本就不敢到长安去跟贾疋相争,眼看着关中局势逐渐稳定了下来。然而短短几个月后,就在当年年底,贾疋莫名其妙地就挂掉了。
此前攻打长安的时候,刘曜见不能敌,就派人去游说卢水胡酋彭荡仲,请为内应,贾疋探查到这个消息后,丝毫也不手软,直接就发兵袭击澎荡仲,把他这个义兄弟给宰了。彭荡仲之子彭夫保拥众而反,贾疋在基本稳定了长安的局势后,率军征伐,才刚小小吃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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