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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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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得报慕容部发兵西进,张宾便急忙召集附近各城戍卒,并新组建的五千精兵,总计万余,沿着笥沟布下防线,同时遣人向宇文氏求援。慕容皝先猛攻雍奴,花费了二十天的时间,将城池攻陷,张宾却不肯往救。慕容军复北向,再打潞县——和雍奴相同,都在笥沟之东。
慕容皝年少气盛,又急于立功,好把他那个庶出的哥哥给压下去,就此不计疲劳,连攻两城,复见张宾不敢渡河来救,以之为怯,不甚以为意。然而就在他攻打潞县之时,宇文逊昵延率军赶到,遵照张宾的嘱托,东向无终,想去切断慕容军的后路。慕容皝分兵往阻,张宾趁机挥师渡过笥沟,对潞县城下的慕容本营发起了迅猛突袭。
慕容皝大败,被迫退归无终,途中却又遭到宇文军的侧击,损失惨重。张宾逼近无终,与宇文逊昵延合兵一处,旋即命人送信入城,说:
“东北滑夷小寇,不识天时,不尊王化,乃以为王师无力征伐乎?不过我天王素敬忠臣,乃欲先灭晋而绝汝等之所望,可使汝父子幡然改悔,以全性命罢了。若止安于北平、辽西二郡,异日归从,有望裂土受封;倘若觊觎非份,我当先为天王取汝父子性命,何待王师之归也?”
慕容皝见书,又是愤恨,又感羞愧,被迫遣使去向老爹讨要援军。慕容廆与群臣商议,鲁昌说你看吧,我怎么说来着,张孟孙不易图也!他请求跟随三将军慕容仁,一起去救援无终。
慕容仁到时,无终城已然岌岌可危了,援军反复突击,却始终不能杀入城内,被迫于城东十里外扎下营寨。鲁昌乃请往见张宾,逞尽口舌,表示慕容部愿意止步于幽州最东面的北平、辽西二郡,绝不再去侵扰燕国等地,希望张太傅可以见好就收,保全我家二公子的性命。
张宾就问他:“卿乃代郡高士,久仕慕容将军,未知其为何许人也?”鲁昌自然把慕容廆夸得跟朵花儿似的。张宾就笑着提醒他:“慕容将军虽亦当世豪雄,惜乎不计其身后之事。晋祚已无复兴之望,即便不落于我天王之手,也将归属别姓,而将军尚望为晋之忠臣乎?且岂有使庶长子将重兵,外镇一方,而命嫡子当我锋锐之理啊?
“卿亦当为自身谋划,倘若慕容将军有所不讳,则所从庶长乎?所从嫡子乎?”
不等鲁昌回答,又说:“我今若或杀或俘慕容皝,反是为慕容将军去一隐患也,此事我所不为。”就此索要粮秣、贡赋,答应只要物资一到手,便可释围而退。
第十五章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蘷安奉命守备上党,他一入郡,便即将原守将支屈六调往乐平,并且关照说:“上党地势险要,贼攻不易,我欲分兵堵塞山口,可望久持。唯乐平山势相对平坦,倘若晋寇先取乐平,即开上党北门,是以将守御重任托付于卿。卿曾与裴文约交好,比我等更知其性,或能料敌固守,无失我望。”
支屈六既至乐平,便也分兵守险,巩固防御。其后数日,突然间得报,说寿阳山附近几座新起的堡垒遭到晋军攻击,他便问麾下诸将:“太原方为太……石虎蹂躏,百姓饥馁,盗贼纷起,又无长安晋军北援之信,我料裴文约无暇大举攻我。则此番晋人来,专为破我境上堡垒,以挫我守势也,其数必然不多——谁敢往救啊?”
后列一将应声而出,拱手道:“末将本与那裴该有杀兄之恨,奈何久在河北,不能厮杀复仇,今既至乐平而逢其兵,岂有不战之理?恳请将军,令下末将!”
支屈六定睛一瞧,原来是麾下骁将陈剑,字兴国。
陈剑原本是淮阴县内的土豪,与其兄共建坞堡而守,却被裴该所破,并且射杀了其兄——起码他本人是这么说的。陈剑因此携眷逃亡,途遇支屈六,乃为其指路,在蒋集岗大败裴该,直迫淮阴城下……打那以后,他就跟着支屈六了,屡建战功,已然升为了六品督护。
然而支屈六望着陈剑,却略略摇头,说:“汝非裴文约之敌也。”
陈剑忙道:“正如将军所言,裴该必不肯亲率大军,来犯我疆界,所来晋卒不多,末将又如何不能取胜?”
支屈六却还是摇头:“来者既然不多,则必为精锐,且由骁将统领。汝虽悍勇,终究所将不过千余,若止将此千军去,恐怕寡不敌众,若增兵于汝……又恐汝未曾将过大军。”话说得还算委婉,其实意思很明确:就目前来看,你就是一员冲锋陷阵的骁将,统领一千人顶头了,你没有率领更多兵马的能力和经验,怎么可当此任哪?
陈剑固请,说即便不由我将兵去御晋师,也希望将军任命我为先锋。
参军石泰道:“从来兵用无形,欲前而当示之以后,欲左而当示之以右,欲守而当示之以攻。晋寇既来扰我,以我独能坐守故也,将军何不亲将大军伐之,摧破敌顽,复耀兵于境上而退,以示我不为怯,自然晋寇不敢轻来。”
支屈六点点头:“参军所言,大是有理。”于是便任命陈剑为先锋,赶赴寿阳山,他自率刘朗、郝述、支当、张进等将,尽发精兵七千,随之于后。
陈剑领命,当即抖擞精神,率领所部出了郡治沾县,一路向北,直往寿阳山而来。然而行至半途,就听说寿阳山麓的堡垒已被晋人攻陷,并且晋人趁机东进,直取重镇上艾……
乐平郡内多山,通衢大道在郡东,南北勾连轑阳、沾县、乐平、上艾四县,在上艾附近,道路转而西向,通往最西北方的受阳县,而寿阳山在受阳县城以北——所以赵军北进,要兜个圈子,不可能直线前往寿阳山,就此耽搁了好几天的时光,导致堡垒被破。
不过从败兵口中,倒是也打听清楚了晋军的规模,不过二三千人罢了,只是据说战马颇多,往来如风。陈剑心说上艾以北六十里外,有一大片平地,我若在那里遭逢敌军,估计胜算渺茫——所部多步卒,怎么跟两倍以上的骑兵在平原上较量啊?不如登山守险,与上艾呈犄角之势,可阻敌兵,以待小支将军统率主力赶到。
于是他就登上了上艾县城西北方三十余里外的柳云山。
上艾县就是后世的平定县,属阳泉市,而柳云山,后世被称为“刘备山”……传说当年刘备、关羽、张飞三人行军至此,诸葛亮建议三人射箭以定宿营之所。刘备朝天射箭,即宿此山上;关羽射至如今的玉泉山,后建关王庙;张飞射得最远,直至十里外的千亩坪村……
好搞笑,刘备自得诸葛亮后,何曾到过黄河以北来哪?
且说陈剑方上柳云山,便报晋军来至山下——正是陈安所率半数晋兵,约一千五百骑。
本来攻破寿阳山麓堡垒,得以顺利杀入乐平郡后,北宫纯就打算南下去侵扰受阳城,却被陈安给拦住了。陈安道:“大都督命我等骚扰羯寇,不使其安心布防,却又三令五申,既不许攻城,复不许肆意杀掠百姓……”
不许攻城这点,二将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终究只有几千骑兵罢了,面对坚壁,很难在短时间内建功,一旦羯赵援军赶到,那就比较危险了。况且精锐骑兵,你让他们去蚁附登城?浪费不浪费啊。
然而裴该还不许他们杀害平民百姓,这点就不易理解……裴该说:“乐平之民,多故晋人,彼为国家所弃,不得已而从寇,岂有目之为贼,妄加杀掠之理啊?如石虎于西河、太原所为之事,我若效仿,与彼禽兽何异?卿等但可稍夺其粮,逐之入城,能不杀时,切勿轻易动刀。”
大都督所命,虽然不理解,但也必须要执行,所以陈安就很郁闷,说我们这分明是被束缚住了手脚,哪怕跑受阳城下去打个来回,又有什么意义啊?
他说:“受阳瘠县,民众不过数千,即便摧破,亦于贼无大损,何况还不许攻城……不如东向直取上艾。上艾周边多耕地,百姓聚居,即便不肆意杀掠,也可夺其存粮,践踏垄亩,使贼难以积聚。”
北宫纯道:“若早两个月,君言是也。奈何此际秋粮已收,谷多入库,再践踏陇亩还有何意义?”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君言也有道理,上艾以北多平地,利于我军驰骋,可进迫上艾,诱贼来追,即于平原上挫败之。”
于是陈安便直奔上艾而来,途经柳云山,就见山上已有赵军旗帜,不禁叹息道:“势难进取了……”
上艾之北,西有山而东有涧,其间十余里地,道路还颇为崎岖坎坷,是进易退难之势。原本计划,由北宫纯留在西北方的平原上设伏,陈安率半数骑兵直逼上艾,诱使守军出战;可如今柳云山上已有赵军,万一趁机下山,断我后路,那前军就不大容易撤回去啦。
陈安不禁恨道:“枢部所绘地图,太过粗疏,图上如何不说此间有山啊?!”
他这就是故意挑刺儿。一则乐平郡在辖区之外,枢部根本不可能派人过来仔细勘测,而沿用从前的舆图,以这年月的地图绘制水平而言,别说地形了,城池差出去几十里地都是常事;二则乐平郡西部本有两岭山纵贯,地图上标注得很清楚,只不过柳云山更突出一些罢了,而此等小山,一般地图上谁会标啊?
陈安不敢继续南下,于是来至山下叫阵,陈剑只以箭雨相还,坚不肯出。陈安诈退,陈剑却也不下山来追……就这样对耗了半日有余,支屈六的主力赶到了。
陈安自然远布哨探,得信便即启程北归,但是故意跑不快,要诱引支屈六追将上来。支屈六先会合陈剑,询问他对敌军的看法,陈剑答道:“此前传报,敌骑三千,而今所来不过半数,且末将在山上,观其退不甚疾,这分明是诱我前出,欲图夹击啊。将军还须仔细。”
支屈六笑道:“凉州大马,纵横无前,唯来此山岭之中,恐怕无其用武之地,是故欲诱我前至平原决胜也。”命令胡汉降将刘朗与陈剑合兵先行,自己仍然不紧不慢地跟随于后。
翌日北出二十余里,这就下了平地了。果然陈安转身来攻,战马驰骋,箭如雨下,射得赵兵几乎抬不起头来。刘、陈二将排布方阵,艰难而前,复尝试立营,却被陈安派小队骑兵反复骚扰,导致营寨始终扎不起来。
当日晚间,北宫纯又应陈安之请,一起来夹攻赵军,赵军几乎崩溃,全赖陈剑端立阵前,拉弓射敌,虽然在黑暗中仍能十中七八,好不容易才将晋骑迫退。
次日清晨时分,突然间人喊马嘶之声大起,原来支屈六绕路攀上了东面的文昌山,随即蜂拥而下,直入平地,十数个方阵排开,中以骑兵联络,一步步地直逼晋阵。北宫纯、陈安挥师与攻,却被支屈六高踞山上,俯瞰战场,挥舞旗帜作调度,导致晋军激战半日,始终寻不到胜机。到了午后,刘朗、陈剑也终于恢复过来了,即从侧翼发起猛攻,北宫纯不敌,首先败退,陈安亦只得打马而走。
支屈六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把晋骑朝西方压逼,北宫与陈二将数次尝试绕路反击,却终因平原太过狭窄,且支屈六复使大将张进率领数百骑衔尾而追,使晋骑不敢作大范围的机动,导致难以扭转战局。
骑兵固然在平原上的冲击力几乎可以完败步兵,但本身消耗却极大——人要吃喝,战马亦然,且马吃食的时间可比士兵要久——论起久战的韧性来,往往不如步兵。故而连战数日,晋骑多数疲累,眼瞧着心爱的战马也要掉膘……二将无奈之下,只得狼狈退出了乐平郡。
支屈六登上寿阳山,眼看晋骑络绎向东而去,这才不禁长舒了一口气,顾左右说:“我昔日在洛阳附近,也曾与‘凉州大马’较量过,的是骁勇。然而今日的晋骑,却又比过往更识进退,向来都是裴文约统驭之功也。”
石泰建议说:“晋骑既然飏去,将军可挥师下山,直迫广牧,抄掠野民,以威吓晋寇。”
支屈六摆手道:“不必画蛇作足。我既逐晋骑,裴文约知我有备,不敢再如这般止遣数千人来。境内晋……赵人本就三心二意,晋寇入境,却不重杀掠,此必裴文约之命也。裴公实怀仁心,而我若以暴力还新兴、太原之民,恐怕人心皆当向裴,于我久守乐平不利。”于是留下陈剑,修复山麓壁垒,自己收兵而归。
不过他没有返回沾县,而是屯兵上艾,以便巩固西北边境的防御。
再说北宫纯、陈安二将返回晋阳,向裴该请罪,裴该笑着安慰他们:“卿等得入乐平,虽为逐出,折损却不甚众,顶多无功,安得有罪啊?”于是召集诸将吏,命二将详细介绍数日间的战事,以便分析和检讨。
听完描述后,刘央首先表态,说:“若二位将军突破寿阳山后,即南下受阳,则羯贼途远难救,然亦不能深入。今既深入,足以威慑羯贼,查其行止,实无失策。可惜兵少,且地形复杂,乃至为贼逐出。”
裴该点头,说确实,观二将之用兵,没有什么大毛病,然而——“支屈六我所素知也,骁勇鲁莽,而不期竟如此知进退……”支屈六的用兵更没毛病,而且战略目标很明确,就是把你们给轰出来,明明兵数多过好几倍,竟然毫无打击溃战甚至于歼灭战的意图。这画风就不对啊,这还是我认识的支屈六吗?
以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力,再加所命都是精骑,北宫纯和陈安也为宿将,倘若支屈六敢在平原上谋划击溃战甚至于歼灭战,相信二将必有转败为胜的机会。怎么小支变得这么谨慎了?而且既逐二将,重临寿阳山,他竟然都不想着冲出来劫掠广牧县……
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蘷安已经很难弄了——羯将中,石勒、张宾以下,裴该认为最难对付的是奸猾的孔苌,其次蘷安,石虎还得往后排——如今再加一个升级了的支屈六……看起来若不自长安调派大军增援,仅仅晋阳这些兵马,想要突入地势险要的上党,难度很大啊。
最好是先期全复河内,然后可以两路夹击上党,胜算就比较大了。
裴该自起兵以来,屡败强敌,但大多数情况,都是自己先占据了有利的地形,然后打防守反击。这在山川之险已为敌军先据的前提下,要怎么才能打赢进攻战,实话说他心里也没底。估计到时候,还得召陶士行前来坐镇指挥。
第十六章 敖仓不是乌巢
石勒与祖逖围绕着荥阳城东北方向要隘的厘城,展开了惊心动魄的长时间厮杀。
厘城既然名之为城,自然不会是普通的堡垒,究其前身,乃是刘邦为御项羽而建甬道的一个重要节点,其后废弃,但每逢中原战乱,都会被重新修缮乃至增筑。逮至晋朝,诸王造乱,所围绕的两大战略核心就是洛阳和邺城,自然作为洛阳东方屏障的荥阳也因而多次成为主战场,厘城遂继续加筑,此时规模,已经不亚于一个远郡小县了,至于防御力,则数倍不止。
石勒用张敬之谋,迭出奇兵,或者佯攻荥阳而实取厘城,或者诱引祖逖来攻陇城,趁机包围厘城。双方多次在厘城附近投入超过万数的兵马,杀得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但终究祖逖的战略目的,是使羯军不得轻进,要在厘城下逐渐消磨敌方的士气,其与石勒拼尽全力想要突破厘城,在决心上多少有所逊色。因而激战十数日后,赵军终于清除了厘城的外围工事,进迫城下,甚至于一日之内,两次破壁,却都被张平以人命相拼,硬生生给堵了回来。
守备厘城的张平所部,尚有三千多人,虽然疲惫,却粮秣不缺、箭矢丰足,士气也颇高昂。倘若继续死守,不惜拼光最后一名士卒,是起码能够再护守十日左右的。然而祖逖却不打算再守了。
前岁于河内对战,祖逖对于石勒的统驭之能、谋划之才,就不得不报以极高评价,他甚至偶尔会觉得,倘若双方处于绝对相等的条件下,自己很可能不是那羯贼的对手,苦战之后,终将丧败——当然石勒也不可能轻松获胜就是了。若非裴该的建军思想给了祖逖一定启发,使兵更精,且本身战于河内,己方的运补线路又远远短过敌手,或许胜算渺茫啊。
若然当初北伐之时,依靠当时的兵质、兵力,且当面不是刘粲,而是石勒,或许连收复洛阳都会是妄想吧……
在此种认知和前提下,如今以寡御众,想要通过厘城的攻防战来彻底击垮石勒,无异于痴人说梦,只能下水磨功夫,一点点消耗对方的实力,尤其是锐气。赵军本就两倍于己——倘若乘以质量加权,则最多一倍半——石勒又可以就近从河内调兵增援,则和敌人对拼人数,于晋方是非常不利的。因而中军的每一支精锐,都不可轻弃,倘若放弃张平所部,即便利用厘城杀伤三倍甚至更多的羯兵,又能有多大益处呢?
因而在经过反复筹谋之后,祖逖倾尽全力反攻陇城,以调动赵军,趁机就把张平所部给顺利拔出了厘城。石勒才进厘城,张敬便劝说道:“臣知我军久战,甚感疲惫,然而兵贵神速,若不能趁势直进,夺取敖仓,待敌全力固守,则势必难图……”
攻打厘城的时候,赵军自然也会向四外撒出哨探去,以觇晋人动向。敖仓与厘城俱在汴水以南,相距不过四十里地而已,自然不难查探。根据回报,晋人囤积在敖仓的粮食不多,也就几千斛罢了——可能是往年的陈谷——防御也相对稀松。
石勒乃道:“如卿所言,敖仓为胜负之重手,不可假手他人,朕当亲往取之。”于是遴选出精锐步骑兵五千人,连夜沿着汴水杀向西北方向,直取敖仓。
虽然是夜间行军,却也被晋人的哨探侦知,匆忙归报荥阳。祖逖闻报不禁笑道:“羯贼以我为袁本初么?”你把敖仓当成乌巢了吧?
当初袁、曹于官渡对峙,乌巢彻底位于袁军的战线后方,距离前线超过八十里地,袁绍因此才敢将大批粮秣存放于此,且命大将淳于琼镇守。但如今敖仓距离荥阳不过四十里地,又濒临济水与黄河,河北即是赵军占据的怀县……故而祖逖才不敢自水路运粮,并且储之于敖仓。
倒是也有人提出过建议,说河水滔滔,轻易难渡,咱们可以沿着南岸以舟船载粮,先储之于敖仓,再运向荥阳,要便捷许多。祖逖对此摇头道:“我不惧贼来烧粮,却恐其夺我粮,则须以精兵锐卒守备敖仓。然而今贼倍于我,哪里还有余力复守敖仓啊?”
袁绍当年是兵多,所以才敢分出不少人去镇守乌巢,我目前可没有多余的兵力。
所以石勒去袭敖仓,对于祖逖来说,属于不痛不痒之事——也就几千斛往年存在那里的陈谷,你想要就拿去吧。不过赵军既得敖仓,就有可能越过荥阳,威胁到成皋,对此必须预谋应对之策。
且说石勒一鼓而下敖仓,不禁大喜。正待谋划分兵去袭击成皋,以调动荥阳城内的晋军,翌日却突然得报,祖逖亲率大军出城,去攻管城。石勒急忙驰归厘城,指挥战事,祖逖在得知石勒归来后,当即鸣金退回;几乎同时,卫策之子卫荣率兵离开荥阳北上,去图谋收复敖仓……
石勒原计划亲率主力去扰成皋,却被祖逖这么来回调动,使其不敢轻离荥阳以东。终究在荥阳尚握敌手的情况下,成皋关不是那么好打的,一旦前趋成皋不克,祖逖却趁机收复了厘、陇、管三城,或者敖仓,断了自家后路,那局面就相当凶险了。他不禁慨叹道:“惜乎蘷安、支雄不在军中……”
蘷安护守上党,支雄守备河内,都不克来援,石勒觉得,只有此二将在,才有可能正面阻遏祖逖之势,使自己能够抽得出身来,换了别将留后,那都比较危险。张敬就建议说:“何不召还孔将军,为陛下镇守陇城啊?”
此前石勒命孔苌南下博浪长沙,威胁中牟县,本是为了保障己军的侧翼,谁想到孔苌竟施诡谋,顺利拿下中牟,并且更向南进,威胁苑陵和开封等地——若非石勒不愿意再维持一条漫长的粮道,任由孔苌纵横,说不定他都已经杀进豫州去了。
石勒特命孔苌不得过于深入敌境,于是孔苌只得在中牟、苑陵、开封之间大肆抢掠,几乎烧杀成了一片白地。只可惜许柳在进驻荥阳前,便已下令,将中牟等地的仓存粮秣,全都转运荥阳,所以孔苌只能抄掠些百姓口中之食,所获并不甚多。
因此在攻陷了管城的前提下,再把孔苌放在南线,那就毫无意义啊。张敬就此建议,不如召回孔将军——孔苌论勇猛不如支雄,论严整不如蘷安,但论狡诈,乃羯将之冠,留他守备厘、陇等城,乃可无忧矣。
张敬的意思,陛下您只要分派好兵马,固守几座要隘,则祖逖正面硬撼,非十天半月不能克陷也;而以孔将军的智谋,祖逖在他面前也玩不出太多花招来。
石勒先是点头,复又摇头,说:“恐怕赶不及。”
他既取敖仓,自然威胁成皋,祖逖就算一开始没想到,从而轻弃敖仓,这会儿也肯定反应过来了,必然预作防备。则若是在此处等着孔苌归来,再去袭击成皋,必然劳而无功——要去现在就得走!
计算路程,八十多里地,马跑快一点儿,最多两天功夫,孔苌也就来了。于是便下决断,一方面急召孔苌暂释其部,疾驰而来,负守护诸城之责,一方面石勒亲提大军,经过敖仓,再去掩袭成皋关。
果然祖逖侦得石勒离开厘城,便即发兵去攻陇、管二城。晋军来势甚猛,羯军又因连战而甚感疲惫,遂受挫败,城几不守。好在危急关头,孔苌终于赶回来了,首先进入管城,指挥若定,迫退了晋兵;继而又驰援陇城,在破城前一刻,发起侧翼猛攻,使得晋军铩羽而归。
然而孔苌在进入陇城后,却也不禁挠头,说:“祖逖技不止此啊……恐怕天王去袭成皋,彼已有所防范了……”
祖逖在石勒尚未攻克敖仓之时,便对于战局的发展有了清醒的认识,遂命冯宠、童建在关下连夜掘堑筑垒。石勒率部抵近成皋,欲渡汜水,却发现对面早已插满了晋人的旗帜……
成皋关依山而建,地势险要,前凭汜水,关隘与水道之间,距离大约在三十丈左右。然而如今晋人的营垒已然密布于这一区域,使得羯兵涉水为难——对面河岸不是平地,而是晋垒,势同攻城,这可该怎么往上爬啊?
石勒登高而望,不禁笑道:“此惑我也。”
对面虽然晋垒密布,旗帜也多,但石勒是打惯了仗的,岂能瞧不出来,实际守兵数量有限——撑死也就一两千人。自家前锋精锐五千,后面还有万余才出敖仓,这小小的汜水,怎么可能迈不过去呢?
于是下令发起猛攻,先使弓箭手隔水往射,迫得晋人抬不起头来,随即步卒就砍伐树木,结成大筏,推入水中,乘之往攻晋垒。
正战之时,突然将军郭黑略来报,说遭逢了祖逖的主力,正在激战当中……
石勒的布划,是率领精锐进逼成皋关,以诱使荥阳晋军来救,则郭黑略所部万人可出敖仓发起侧翼突击,以期重创晋师。可谁想到祖逖料敌在先,先用虚垒引诱石勒往攻,复率军直取敖仓,先击郭黑略。石勒闻报大惊,急忙停止涉渡,反身杀回,祖逖不待其至,就先一轮猛攻逼退郭黑略,然后又缩回荥阳城里去了。
石勒虽得厘城、敖仓,因为祖逖早有防范,导致战局并无大的改观,他想要调动晋军,却反为晋军所调动,连日奔波,士卒疲惫,而且这几仗里,己方的伤亡都远远超过晋人……僵持的局面未能打破,士气反倒开始逐渐下跌,石勒与张敬在敖仓面面相觑,都颇有无力之感。
不禁慨叹道:“倘若平原决胜,我必破祖逖,奈何陷于敌围之内,彼恃坚壁而守,委实难图啊……”其实这也是废话,兵力两倍于敌,平原对决若是还胜不了,你石世龙不如打道回府等死算了……
关键问题是,原本计划快速挺进洛阳——起码可以杀到成皋关下——可是自九月间出兵襄国,先破厌次,再下兖州,到如今都将近两个月了,十多万羯军的后勤压力实在是太大。这也是祖逖的意图,我兵力少,运路短,压力小,最多耗到明年开春,即便赵军不败,也只有粮尽退兵一途。而且到那时你腹地存粮几乎食尽,我便有望踵迹而追,一口气杀到襄国去!
那么又该怎么办呢?张敬筹思经日,最终拿出来两个方案,以供石勒选择……
……
再说苏峻在兖州,发兵围徐龛于廪丘,复攻刘勔于羊角城——哨探说由此直至濮阳,不见羯赵大军,他心自然也就定了。
羊角城规模不大,城壁却颇为牢固,苏峻巡视过后,便故意激使段文鸯与邵家军去攻城。激战三日,刘遐舞刀先登,堡垒遂破。羯将刘勔率残兵落荒而逃,被段文鸯策马直追上去,一矛就把刘勔捅了个透心凉。
随即合围廪丘,徐龛见赵援已败,不禁肝胆俱裂,在固守五日后,最终还是弃城而走,过鄄城而不敢入,一口气逃进了濮阳城。苏峻挺进濮阳,恰逢石勒遣其将张敷来救徐龛,屯于燕县,徐龛屡次遣使求救,张敷却只是不动,而要徐龛向自己靠拢。
张敷此来,主要目的是守备燕县,以保障北侧的延津、文石津等渡口。他此前跟随石勒,自济北国内一路杀向荥阳,深知濮阳城广,防守不易——城池不是越大就越牢固的——而且自己必须先在燕县到津渡之间构筑防御工事,以封堵苏峻西进之路,否则若进守濮阳而不利,再想退至燕县防守,难度就相当大了。所以我不过去了,还是徐“刺史”你来就我吧。
徐龛无奈之下,只得再弃濮阳而走。但他这回跑不掉了,苏峻早就在城西要道上设下埋伏,大将韩晃、匡术南北对进,一战就彻底击垮了叛军。徐龛败逃途中,为匡术之子匡孝背后一箭,射落马下,旋即受缚。
匡孝押着徐龛来见苏峻,苏峻傲踞座上,戟指喝道:“朝廷有何对不住汝,汝竟然匪性不改,而敢一叛再叛!”徐龛被按跪在地上,梗着脖子辩驳道:“我不过不甘心只做一太守,欲广其地、多其众罢了,遂为晋廷所忌,乃至于此。将军之所为,与我有何差别啊?只恐今日将军缚我,异日也将为人所缚!”
第十七章 人主之忌
徐龛被押见苏峻,坚不肯服,反倒出言讥讽。苏子高大怒,顾左右道:“此贼狂悖,还须押往洛阳去么?”
诸将皆云:“杀之可也!”
于是苏峻就命将徐龛推搡下去,斩其首级,号令辕门。
——其实徐龛比原本历史上走运多了,没被恼恨他叛服不定的石勒装进口袋,从百尺高楼上扔下来,继而又使为徐龛所害的羯将王步都等人妻儿割肉食之……
徐龛虽死,其长史刘霄与同守濮阳的羯将秦固等却率残兵遁去,往依燕县的张敷。而苏峻既得濮阳,复挥师浩荡而西,迫近燕县。张敷趁着晋军远来,立足未稳,主动出城迎击,“东莱营”将马雄不敌而走,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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