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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2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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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邃等人早就有招抚徐龛之意,初始还为祖纳、殷峤等人所阻——那二位是主剿的——其后祖、羊先后战败的消息传来,而张平也上奏说叛军势大,为保兖西,中军不宜遽进往剿,朝议乃全面倾向于荀邃。
——张平本是谯郡坞堡主,跟徐龛的出身接近,故此得到徐龛遣人密传书信,说我此举只是为了给祖约难看,避免他继领骠骑大将军的兵权而已,实无叛逆朝廷之意——咱们还是应该一致拥戴大公子才是啊——张平便即屯兵廪丘,不管祖约如何催促,都不肯进迫东平。
荀邃就此遣人与徐龛联络,徐龛表示愿意受抚,只要朝廷答应他两个条件即可——
其一,赦其作乱及杀害周默之罪;其二,罢免祖约兖州刺史之任,但不召其还朝,当别远放。
荀邃一瞧条件不过分啊,当即允准,下诏斥责祖约,罢其兖州刺史,改任为汝南太守——新任兖州刺史乃是谯人夏侯承。
夏侯承字子文,高祖父乃是曹魏大将夏侯渊——渊第四子夏侯威,威次子夏侯庄,庄生七子二女,夏侯承即其次子夏侯淳之子也。顺便提一句,夏侯庄尚有二女,一嫁琅邪恭王司马觐,生下了如今的丹阳王司马睿;一嫁王览第四子王正,生下了王旷、王廙和王彬。所以说,夏侯承跟司马睿及王廙兄弟,乃是正经的表亲。
徐龛之乱瞬息即起,又瞬息即定,这让各方面都有些措手不及。
石勒闻报便即大怒,不禁骂道:“泰山狡贼,竟敢欺我!”因为原本徐龛秘密联络张夷,向襄国抛媚眼儿,是说为祖约所逼,不得已而投诚,希望石赵方面肯于接纳,则他将会把起码半个兖州,拱手奉上。虽说石勒并不怎么相信徐龛,却也希望他可以一直闹到秋后之后,并且牵制洛阳之兵,就方便自己于大河上下,自在驰骋了。谁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月,徐龛就叛而复降,还硬生生把自己撒出去佯动的张夷给坑了!
张敬劝其息怒,说:“陛下,所谓一日不忠,终身不用,徐某既已叛过一次,将来亦未必无隙可乘。今其速归于晋,乃因我军尚不能大举临于江上,且待秋后南征,再尝试招诱之,或许可用啊。”
石勒稍一沉吟,便即点头:“卿言是也。”转过头去关照程遐,说这条线你继续给我牵着,将来若能说动徐龛复叛,便是大功一件。
再说苏峻,正想拿徐龛练手,以扩大自家的实力和势力呢,却突然间听说,啥,徐龛被说降了?又是荀家人来坏我好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韩晃遣人过来请令,说既然乱事已平,咱们是不是退兵啊?苏峻当即一拍桌案:“不许退!”
到秋收之期,已经不足俩月了,我原本计划着一直拖到秋后,那朝廷不就没法再调我北上去二度增援厌次了吗?他和长史徐玮、参军贾宁商议,乃暗讽羊鉴,请调“东莱营”助剿泰山郡内纷起的盗贼。羊景期此前为徐龛所败,几乎全军覆没——其实以这年月郡兵的素质,多半是逃回老家去了——正好无力剿贼,就此上了苏峻的圈套。
于是苏子高趁机转屯般阳,命韩晃率七百劲卒于泰山郡内相助剿贼,对外的口径则是:我全军都到泰山去了,北方之事,先别找我。
至于关中得闻此讯,裴该不禁慨叹道:“我固知徐龛为滑贼也!”裴嶷、陶侃等都不禁拱手道:“明公(大司马)洞彻人心,非我等可及……”
因为从前谈论起祖家诸将,裴该就提到过,说那徐龛盗贼之性不脱,我看他迟早生变!百僚自然不清楚大司马有后世史书的金手指,当时并不以为然,听过也就算了,如今验证其言,仿佛真能未卜先知一般,不禁是拜服得五体投地。
裴该既而又叹道:“荀道玄之软弱,一至于斯,岂能荷中枢之任啊?”虽然说如今朝中,以太尉荀组录尚书事,为政府首脑,但真正用事者,则是左仆射荀邃——荀组年迈,说好了暂鞭老骨,再护子弟们一程,所以不碰上天要塌下来的大事,基本上是不怎么表态的。裴该慨叹荀邃此前招安曹嶷,招上瘾了,这回又急急忙忙向徐龛递出橄榄枝去——
“朝廷若不能膺惩谋叛,而使小人期冀侥幸,必将威望日堕,起而仿效者,不知几希——前赦曹嶷,乃有徐龛,今赦徐龛,不知明日又有何人!”倘若祖逖没病的话,肯定当即就领兵杀过去了,徐龛你造反简单,想要及时转蓬,世上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裴嶷则道:“由此可见,一旦祖公不讳,子弟不能继其业,荀氏亦不能掌控中军,分崩离析,近在目前——明公还当关注东方之事,或须随时加以应援啊……”
第三十一章 马后炮
王泽策马归营之时,就觉得自己右手在微微地颤抖,赶紧插手入怀,假装抚胸,遮掩了过去——否则若让士卒们瞧见,知道主将心生怯意,仗还能继续打下去吗?
这颤抖纯粹是神经性的,虽然与羯军展开激战仅仅三日,他却感觉度日如年,平生骄气都已消磨殆尽,怕是再来这么两天,就连志气也要逐渐丧失掉啦……
因为,这石虎真是特么的太过骁勇善战了!
本来王泽按照枢部的预先谋划,立营尧祠,面朝汾水,前垒距离河岸不过五里地而已。这随时一迈步便可抵达河岸哪,即便赵军真的渡河来击,你还有立营的地方吗?背水而阵,我只消一轮冲锋,你们全都得掉进水里去喂了王八!
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第一,是石虎真敢亲率主力渡汾来攻,还利用骑兵的速度,反复从侧翼侵扰晋垒,使王泽不能击敌于半渡,也不能歼贼于河岸;没想到第二,石虎假意背水而阵,吸引晋军反复向西北方向发起突击,他却在涉渡后将主力潜至尧祠之北,顺利扎下了大营……
如此一来,晋方原本的地理优势便即丧失大半,被迫要依靠新掘成的壕沟,新堆成的土垒,悍拒三四倍于己的羯军。王泽一开始还信心满满,觉得凭坚而守——虽然也算不上太坚——只要自己不犯错,硬扛石虎十天半个月的没啥问题。谁成想羯军攻势之猛,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且石虎的主攻方向忽而在西,忽焉在东,杀得王泽脑袋都快不好使了……
他不禁暗叹,倘若甄督在此,必能当面对战石虎而少落下风;倘若杨清在此,就他那奸猾本性,也多半能预测到石虎的进攻方向……我本来自投大都督,说不上百战百胜,也少有败绩,就觉得既拥强兵,天下不足平也!谁想到今天撞见硬碴儿了……真是临阵之时,方知谋少;对战之际,方恨力弱啊!
这三天里,晋军基本上就是被羯兵压着在打。王泽初始还敢尝试遣军前出,欲逆贼于平野之上,但很快就被杀得只能蜷缩于垒后了。最关键他手上几乎全是步兵,没有什么机动力量,而羯赵的骑兵数量少说在三千以上,则凭垒尚且可守,出去基本上就是白送人头的。
石虎每常亲临前阵,高声叫骂,王泽一开始还想利用少股精锐逾垒而出,去突袭石虎,取其首级,没想到石虎当真是太勇了,一杆长矛舞将开来,身前几无一合之敌!晋方仅队长以上,就被石虎亲手挑杀了七员之多,王泽不禁暗道:幸亏我本人没冲出去……
别说甄随了,即便陈安在此,又岂能容得石虎如此张狂哪?!
想到陈安,王泽就更加郁闷。陈安见在平阳城内,他怎么不杀出来掩袭敌后,策应我部呢?
当然啦,王泽也知道,石虎虽将主力东渡,但在汾西的平阳城下,不可能不留兵马,平阳守军想要冲杀出来配合自己,也是有一定难度的。而且根据枢部的预先推演,既然距离如此之近,只隔一条汾水,则羯军很可能于某处大造浮桥,以便随时机动;说不定石虎就盼着平阳守军杀出城外,他好趁机快速返师,破之于平原之上呢!
只要能在平原上重创守军,则平阳还可守么?倘若平阳有失,他王泽在尧祠也站不住脚啊,只能全面退却……
可即便如此,平阳方面也不至于干瞧着不动吧?倘若守将为甄随,那必然是会趁机冲杀出来的,至于最终胜负,暂且另说……可惜守将是刘央,素来谨慎,说不定就会盼望着我跟这儿长久牵绊着羯军,以分其守城之困。
可问题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拦住石虎几天哪!
今日又是一场好杀,祠北之垒险些被破,王泽亲自前往押阵,费劲心力,好不容易才扛到红日西堕。然而羯军晚间也往往不闲着,会或南、或北地来尝试劫营,王泽都已经好几天没能真正睡上一觉了,眼圈儿是黑的,眼白却是红的,瞧上去分外的吓人……
王泽尤其担心的是粮草问题。其部从河西而来,所经途程超过了四百里地,但所携带的口粮却相当有限。根据枢部的谋划——其实主要是杨清的建议——这支援军动身时只带半月之粮,就足够跑平阳城下再打一个来回有余了,更多的粮草则从关中先输至河东郡治安邑,然后沿着汾水向北方搬运,如此,则可以尽量减少需用人力和于途消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安全系数也更高一些。
然而纸上运筹,永远无法算尽实际情况,此番石虎南下之速、动兵之众,以及决心之大,确实出乎了长安方面的预料之外,再加上一系列具体操作过程中的阴差阳错,就导致王泽困守尧祠,忧心粮秣不继……
王泽有时候也会瞎琢磨:就杨清你多事,倘若我携带足够的粮草而行,就不至于如此窘迫啦!实际情况也是如此,倘若援军携带着足够数月吃用的物资东渡,估计行军速度起码慢上一倍,还很可能遭到郭太骑兵的抄掠……王泽多半会被迫退守临汾、绛邑,不敢遽然北上平阳;即便抵近平阳,也很可能被石虎围城打援,包了饺子;即便没被石虎截住,恐怕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在尧祠构建起工事来……
总之,枢部没有错,杨清没有错,他王泽也没错,错的是石虎,那厮就不应该这么强!
主要是关中晋军屡次击败强敌,确乎从上而下,骄气渐生,未将羯军放在眼中……其实仔细想想,昔日在平阳城下,所部皆核心精锐,又有大都督亲自坐镇,才能勉强击退石虎;后在河内,即便甄随都会中石勒的圈套,导致几乎是平生头回丧师,还差点儿把杨清给坑了……则羯兵与石氏叔侄,实不可小觑也!
大都督虽云“料敌从宽”,但在面对石赵的时候,真把这句话听进去的将领,恐怕不多哪……
目前军中之粮,加上遇敌前特意从襄陵搜集到的,也不过尚可资供五日吃用而已——幸好普通士卒并不清楚——若是对非核心力量限制口粮,则能多拖两三天。故此倘若三日之后,战事尚无转机,王泽就非得撤退不可啦,或者东蹿襄陵,或者南遁绛邑。
他现在只盼着莫怀忠可以赶紧把粮食给运上来。然而莫部不过五百人,即便再加上临汾、绛邑等城的守军,怕也上不了三千,则多带粮食,行动迟缓,必为羯贼所劫,若少带粮食……他来也没用啊!
王泽不禁紧咬牙关,暗自筹谋:我是不是干脆冒个险,放弃尧祠阵地,南下去接应莫怀忠,然后退归绛邑为好啊?不行,绛邑太远了,无法策应平阳的战事。不如我主动东退到襄陵去?
正当他筹思难决之际,十数里外的平阳城内,姚弋仲终于想明白了问题所在,于是匆匆找到刘央,分析道:
“枢部遣援军来,为我呼应,助守平阳,其所谋划,一得一失。
“其得,先置军于夏阳,复储粮于安邑,预作准备,一旦闻警,可以快速来援,大出贼之预料,使石虎不得不分兵击之。
“然而,不当使援军驻于尧祠——尧祠距平阳城不过十里,即便步兵疾行,两刻可至,惜乎中隔汾水……倘无汾水,两相策应,足抗羯势;今汾水为隔,于我为有害,于敌则无伤——羯贼势众,但建浮桥汾上,或平阳,或尧祠,随时可以机动策应。
“是以末将以为,援军上计,当谋求入城——平阳城广,即五万众亦可容纳;中计,入襄陵以威胁羯贼侧翼;下计才是驻军尧祠……”
刘央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苦笑一声,说:“卿所言是也,惜乎太迟……”倘若裴大都督在,估计他会用一个新词儿,叫“马后炮”——“且卿所言上计虽好,可惜羯贼环伺之际,援军不易入城;所言中计,襄陵终究太远,且彼处背山而地狭,贼但遣一军以挠之,恐不能抄出其后,更等闲难救平阳……”
你所说的上计、中计,枢部未必没有考虑过,但也并非十全十美之策,总存在着难以解决的问题啊——
“卿言至此,实乃我等之失也。既守平阳,倘若能于城南平原上,汾水西岸,起或壁垒、或小城,相距二三十里,以备援军之来,则无忧矣!”
当然啦,这也同样属于“马后炮”。此前石虎东归,石勒使石生守并州,则平阳方面的晋军只会考虑如何进攻,不会再琢磨固守待援之事;等到石虎秘密潜归,又大破拓跋鲜卑,逼得平阳方面只能暂取守势,终究时间太短,也根本来不及别立小城或者壁垒啊。
再者说了,即便立起了小城,那你要不要放兵哪?放得多了,反弱平阳的防守之力,放得少了,羯军必然先往攻取。终究不是看似无害的尧祠,难道羯军会允许你空着城,单等援军前来入驻不成么?
听了刘央的话,姚弋仲也不禁点点头,随即建议道:“援军入驻尧祠,出敌预料,使石虎进退失据,平阳压力骤然轻减。然正如末将适才所言,有汾水为隔,则石虎可全力以攻尧祠,我等却不便救援、策应——援军必不能久持!
“是以欲破此局,当先毁弃汾上浮桥,使贼难以两岸机动;而欲毁浮桥,必先摧破郭太所部羯骑!”
刘央“哦”了一声,心说原来你跟这儿等着我哪……
对于平阳守军是先去攻打西平城,还是先寻找和捕捉郭太所部,数日以来,刘、陈、姚三将始终争持不下。陈安是主张去打郭太的,一则他善将骑兵,乃欲与羯骑当面较量;二则骑兵机动性强,若不能先将之摧垮,咱们敢全力去攻西平城吗?
再者说了,就平阳城内这一万多兵,对于汾西之敌占据了绝对优势,本来先打谁都没区别。然而大敌还在汾东啊,倘若急援西平城,两时可至——当然更大可能性是先攻平阳,围魏救赵——那咱们撤下来的途中,若是被羯骑抄杀甚至是牢牢咬住,恐怕全局都会糜烂吧!
刘央却不赞同陈安的主张,一则他本人善将步兵,打骑兵没有充足把握,二则,他的理由也很充分——
“郭太抄掠四乡,行踪不定,如何捕捉之?倘若迁延日久而不能破,正中羯贼下怀,恐怕尧祠将先陷落……我若先攻西平城,郭太必然来救,或可趁机攻杀之。”
姚弋仲听了,赶紧规劝,说将军您打算用攻打西平城来引诱郭太,这个思路是对的,成功的可能性也很大,只是如此一来,我军恐怕需要同时应对西平城的坚固壁垒和羯骑的机动性了,倘若石虎趁机回师……咱们不但会死,还会死得很难看哪!
刘央一摆手,说这我当然知道——“是故不可轻动,还当仔细筹谋。”
这一仔细筹谋,就耽搁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晋军多次尝试外出,以摧垮羯军留下的空垒,但因为所出不远,兵数也不多,故而并未能够引诱出郭太所部,前来拦截和骚扰。陈安说这样不行啊,咱们必须主动出城去搜寻羯骑,并且待机而战。
刘央尚在犹疑,姚弋仲乃突然间跑来跟他说,我想明白了,欲图破局,必须毁掉汾上浮桥——浮桥被毁,羯军主力便无法在东西两岸快速机动,或平阳,或尧祠,起码一路晋军就彻底活了,可以自在运筹——而若想顺利毁掉浮桥,必须将赵方留在汾西的机动兵团,即郭太所部给先端掉!
刘央说这两天我也一直在琢磨,不管去打郭太所部骑兵,还是西平城,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关键咱们不敢派主力出城太过遥远,要防石虎得信,返身杀回来,谋夺平阳城。你们不要以为我就光在堕毁城外羯贼空垒了,我可一直在担心尧祠方面哪!
“敌情不明,不能得胜,敌情若明,方可筹划,”刘央很快便又唤来陈安等人,指点着地图对他们说,“我今遣人哨探得实,西平城内羯将乃是陈川,所部不过三四千老弱残兵而已,攻亦不难,破也无益……石虎主力在尧祠之北,正猛攻尧祠王将军所部;浮桥在其营正北五里外,南北六座;至于羯贼之粮秣、牛羊,则多半藏于高梁,在其浮桥以东二十里……”
对于晋军来说,内线作战始终是一大优势啊!
第三十二章 光头的谋略
晋、赵两军在平阳城下大战的消息,逐渐向北方散播,终于落到了雄踞盛乐的拓跋鲜卑“女国使”祁氏耳中。
祁氏方欲挥师南下劫掠,一方面多少补充一些被郁律此前战败而损耗、被掳的粮食、物资,另方面也哄抬一下贺傉的声望,以固其位。但是原本计划得好好的,派拓跋头南下去联络晋人,以便将来晋军挺进西河、太原之时,拓跋部加以策应,可以让晋人跟前面拖住石虎,自家在背后捡漏。谁成想石虎竟然抢先动兵了……
石虎很有可能会先发制人,对此长安行台能够想得到,盛乐方面却根本毫无准备——终究是北方游牧民族,对于中原地区的情报探查能力很弱,于人心、形势的把握更只是浮光掠影罢了,历来胡部唯得汉奸辅弼、引领,才能为中国之大患,原因即在于此。
那么,面对这种新情况,应当如何定计呢?祁氏很清楚,计划中的这一仗非常重要,如果不打,因为牛羊不足,今冬各部都将非常难过,则贺傉的单于、代王大位未必能稳;但也不是光打就能解决问题的,还必须得打赢喽,起码要能够大抢一票才行。
此番石虎主动南下,所部四五万众,号称十万,据说直逼平阳城下,压着晋人在打。根据此前拓跋头跑一趟长安、洛阳,返回盛乐后的禀报,裴大司马承诺说,秋后必将往征西河、太原。则在此之前,石虎先发制人,打乱了大司马的部署,他未必就会急急地率军来援,与羯赵决战于平阳城下啊。
很有可能,平阳方面暂且牢固防守,以待羯势之沮……那么在这段时间内,石虎是进退自如的,想什么时候撤就能什么时候撤,不大可能被晋人给咬住;我拓跋部若是趁机南下,骚扰新兴、太原,石虎突然间折回来可该怎么办?
那么暂时不动,别待时机吗?万一晋人防不住石虎,被他摧破平阳,甚至于长驱直入而向河东,那这个强敌就更加壮大啦,到时候别说什么我去骚扰,他不来主动打咱们就算万幸!
为此,祁氏连日来召见各部贵酋,商讨应对之策。有人就趁机提出来,说咱们没吃没喝,不必去抢,可以伸手向宇文部索要啊——“宇文常遣使来,哭求代王发兵,为其攻打慕容,以复失土,以报先君之仇。不如向宇文索贿,趁势东进。”就辽东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慕容那种乡下土包子……哦,不对,慕容部其实比咱拓跋要开化得多……不管了,总之,打慕容比打石虎总要容易些吧。
还有人提出来,慕容太远,不如向西——拓跋的西境与凉州相接,则其与张氏之间,难免会有所龃龉,不时产生摩擦,因而西方各部就建议盛乐发兵,去抢掠西海、张掖一带。
东部和中部自然不乐意西征了,借口我拓跋与晋人有盟,而凉州张氏亦为晋臣,岂能相攻啊?至于慕容部理论上也是尊奉晋朔的,那就纯当不知道好了……乃纷纷提出建议,若女国使觉得辽东太过遥远,不如咱们去抄掠幽州的代郡、上谷等地吧。
各部莫衷一是,祁氏也觉得头大。将次问到拓跋头,拓跋头一听说女国使召唤,心中就不禁“咯噔”一下……
他此前出使长安,觐见裴该,一不小心泄露了郁律遇害的真相,不过,倒也因此想起来郁律还有俩儿子藏在贺兰部中。拓跋头并没有如裴该、裴熊所料的,急急忙忙将此事禀报祁氏,而是秘密遣使跑去贺兰部,声称祁氏斩草除根的使者将至,唯有我才能护得住翳槐和什翼犍两个小儿——赶紧把他们交给我吧!
因为拓跋头觉得,仅仅传递消息,不见我的忠诚,也不算立下功劳,我只有诓出两个小儿,直接送到祁氏驾前,这功劳才能算是实打实的。
谁想到使者紧跑慢跑,好不容易抵达了贺兰部,迎面却正好撞见裴熊!贺兰部的酋大蔼头——也就是翳槐和什翼犍的亲舅舅——原本并不打算交出两名小儿,谁想裴该和拓跋头几乎同时遣使来索要,并说若不送走二子,祸必延及贺兰。于是蔼头在经过反复思忖之后,最终还是把两个外甥给交出来了,只不过……他将翳槐交给了裴熊,而将什翼犍交给了拓跋头派去的使者!
蔼头是想要分筐装鸡蛋,希望多少能够保留下郁律的一线血脉来。裴熊就此抱着拓跋翳槐返回长安,而当拓跋什翼犍被送到拓跋头面前的时候,拓跋头却是欲哭无泪啊……
郁律剩下俩儿子,我光交一个给祁氏,管蛋用啊?!祁氏若问起另一个何在,可该如何作答才好?倘若仅仅责怪我办事不利,还则罢了,要是怀疑是我秘密地把翳槐给藏起来了……那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无奈之下,只得藏匿起什翼犍来,假装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他也不敢谋害什翼犍,因为裴大司马派裴熊接走翳槐,用意甚明,则自己若害什翼犍,必触大司马之怒……
自归盛乐之后,拓跋头就一直提心吊胆的,害怕藏匿孤儿之事败露。因此听闻祁氏召唤,他本能地就吓了一大跳,赶紧在皮裘内暗穿软甲,并在靴筒里连插两支匕首,又命亲信在四门外都准备好马匹,这才敢大着胆子,来见祁氏。
等见了面,才知道自己想多了……祁氏对他说:“汝素号多智,常为先单于谋划……”至于所导致的结果,那就先不提了——“今当为我谋。”
拓跋头急忙俯首致意,说:“小人自当为么敦奉献心力。”略想一想,先否定了西征之策:“且不论我家与晋人盟、受晋人封,么敦才使小人往长安去联络裴大司马,又岂可于此时攻掠凉州呢?且……凉州大马,亦非易与……”
对于东征,拓跋头说了:“诚如诸大人所言,辽东悬远,攻辽东不如扰幽州。然而孔苌亦赵家宿将,难保必胜,么敦何不向其假道以伐慕容?”
他是边说边想,等说到这里,自己的思路也基本上理清了,当即狡黠地一笑,说:“小人愚见,么敦可许宇文,命其资助牛羊、粮谷,便助其兵马,以伐慕容。乃可先使小部前取牛马等,么敦在后,率大军缓行,请自白山以南而过。孔苌若许,大军自代郡而广宁,而上谷,所过抄掠,未及辽东,所获必丰……”
祁氏摇头道:“孔苌如何能许我入境,抄掠而过啊?”
拓跋头笑道:“孔苌若不许我自白山以南过,么敦即可佯装大怒,抄掠代郡边鄙。孔苌率军来应,若其兵少,可尝试摧破之,若其兵多,不妨暂退。宇文既受赵封,则孔苌逆我之过,也可归罪于宇文,到那时,么敦虽受其赂,却不必兵向辽东,有所得而无所失,岂不是好啊?”
拓跋头的意思,先接受宇文部的献礼,答应为其发兵去攻打慕容,然后祁氏率领大队偏不肯跟塞外过,而要从白山以南的赵境走。孔苌多半是不会答应的,即便答应,只要拓跋部边走边抢,他也被迫得要挥师前来拦阻。那祁氏就有借口了:不是我不肯应诺去打慕容,是宇文你们家的盟友赵人不放我过去啊。
当然啦,礼物到手,是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的。
拓跋头旋即说道:“各部牛羊多失,恐怕难以过冬,此事若不得解,必致人心涣散,甚或背离,终使单于衰弱。然而战无必胜之理,万一受挫,更恐有伤么敦之明啊。是故小人所献此计,不必临阵而能得利,最为稳妥——倘若么敦以之为欺,怕伤信诺和颜面,全当小人未曾说过好了。”
祁氏嘴角略略一撇,说:“汝言也有些道理,且容我与各部大人商议后再定。”其实她心里已经基本上认同了拓跋头的献策——不用打仗就能白得一批牛羊物资,何乐而不为啊——然而拓跋头小人心性,惯会顺竿爬,祁氏乃不肯当面承认。
随即祁氏又问了:“则照汝所言,今岁将扬声东伐慕容,则于并州石虎,难道便置之不理么?”
拓跋头急忙摆手道:“不可。石虎豺狼也,若使坐大,必为我部大患。唯因先单于战败,导致财用不足、士气低落,故此不敢……不便遽伐并州,然亦不可不别设谋,尝试削弱之……”
祁氏点头道:“正要问汝,有何策削弱石虎哪?”
拓跋头回复道:“听闻石虎亲将大军,南下攻打平阳,此乃因我部战败不久,使彼意存轻视,谓我必不敢南下也……”好吧,我们确实是不敢南下,但,可以让依附部族去试闯一回嘛——“如铁弗部,此前乌路孤(刘虎)南下相助刘曜,先单于趁机兵发肆卢川,收降刘路孤(刘虎从弟),使其率半部游牧于旧疆。今闻乌路孤又已归从石虎,则彼必恨刘路孤,而刘路孤亦必欲杀乌路孤……可使刘路孤率部东渡,扰掠新兴乃至太原,并扬言乃为乌路孤所招来者……”
祁氏不动声色地问道:“此计可行,然而,刘路孤肯听命否?”如今那家伙手上就只有半个铁弗部,实力相当有限,况且又是东渡黄河,数百里远征,还要面对石虎的留守兵马,以及可能招致石虎本人的愤怒和复仇……刘路孤有那么大胆量么?
拓跋头提醒道:“刘路孤非我旧部也,且实为先单于所受降……”从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况且“先单于”还是为你所杀,则刘路孤岂敢不从你“女国使”之命哪?
……
对于拓跋头的建议,最终祁氏几乎是全盘接受了,她一方面派人去跟宇文部联络,索取贡赂,一方面命令包括铁弗在内的十二家大小依附部族自行南下,去侵扰赵土——承诺若有所得,本部一毫不取,都是你们自己的。
令下铁弗,刘路孤不禁是满脸的愁云——如今他手里只有半个铁弗部,胜兵不足万数,牛羊也未必充足,只能勉强自保而已,哪敢出去招惹石虎那条恶狼啊?再者说了,从肆卢川到新兴郡或者太原郡,六七百里之遥,且隔黄河,道路难行……
经过反复盘算,最终刘路孤想到了刘曜……
刘曜何在?正如长安方面不久前终于探查得知,他自从奉着刘恒离开平阳后,迤逦北上,最终渡过黄河,迁徙到了旧南单于庭所在的——美稷。
美稷在肆卢川东南方向,也就是说,铁弗部和“胡汉流亡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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