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勒胡马-第24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千万三思、三思啊!
甄随气得当即抬起脚来,便将胡焱踹翻在地,但他还真不敢踩着胡焱出营……就算他敢,身后的士兵敢迈过军司马跟随吗?退返营中后,他一直等到晚上,这才命亲卫拆开营后木栅,潜行出去。原本心想,我先领着几千人渡河,难道你们在后面敢不跟过来?
谁料想全营诸将,几乎全都是胡焱的眼线,甄随跑出去还不到百步之遥,就见胡焱匆匆策马而来,又再横在面前。甄随这个气啊,却也无法可想,只得恶狠狠地对胡焱说:“他日得了机会,我必杀汝!”
他为什么那么着急要领兵去救援平阳呢?因为估摸着裴该这回未必会派自己为帅,而将委任他人……我若是不造成既成事实,估计长安很快就会下令王泽或者莫怀忠领兵,而召我折返回去啦;更可能是另委统帅,与军令同时抵达夏阳。
不过再一琢磨,谁来也压不住老爷啊——除了陶侃那老东西。然而陶侃身为司马,要统筹全局,除非主力征战,他估计不会轻动;郭默亦然。那么除此二人外,还有谁了?谁来我都能以刀威吓之,让他把兵权转交给老爷。
就这样咬着牙硬挺了好几天,突然间得到传报,说:“大都督亲至夏阳。”
甄随当场就蒙了——大都督这是干嘛来了?难道他打算亲征不成么?
……
裴该真没打算亲征,秋收在即,他要在长安城内统筹全局。等到秋收之后,石勒或派兵增援石虎,或在东方发起攻势,到那时候,兵精粮足的大司马三军,才有可能全力东援,或者北向西河、太原。唯主力调动之时,他大司马、大都督才有亲征的必要性。
但在秋收之前两个月,其实裴大司马还是能够挤出点儿空闲时间的。就理论上而言,只要政府架构相对完善,各部门主官能力尚可,又不习惯于推事卸责,则执政只抓大局,还不至于会累得跟死狗一样。
史上素传勤政之帝王有三,即秦始皇、明太祖和清雍正,原因都在于君主大权独揽,相权近乎虚设,但这样未必就能把国家给搞好喽。倘若以人臣比类,曹参“日夜饮醇酒”,一随萧规,而天下治;诸葛亮“罚二十以上,皆亲览焉”,导致自其死后,蜀中无良臣继之,日衰日蹙,终于覆灭……
所以裴该趁着收获之期未至,是可以偶尔出趟远门去散散心的。当然啦,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散心,一是掌控军队,避免甄随“独走”——那家伙是什么德性,裴该能不清楚吗?早在命其统军北上夏阳之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二是临近上郡,以觇虚除部动向。
倘若虚除权渠南下侵扰安定郡,那在游子远直入上郡,围魏救赵之前,还真是拿他没招儿,只能尽量坚壁清野,减少损失;倘若东向高奴,守备的晋军颇可以抵御一两个月,裴该就有必要去探查其情,以决定是否要派兵增援了。
故而一得到石虎挥师南下的奏报,裴该当即率三百亲卫骑兵离开长安,直向夏阳。近四百里地,快马三日便至,随即进入营中,安排东渡救援平阳之事。
甄随当然会主动跳将出来,请求担任领军主将。裴该摇头道:“虚除方欲侵我,多半会东向高奴,此去高奴,山高路险,非甄将军在侧,不能助我决算也。”我不是想把你赶回长安去,而是要你呆在我身边当参谋,这种安排,你总应该能够接受得了吧。
“且待收获,粮秣丰足,大军或将东出向敌,先锋之任,也非甄将军不可。”同时再给你开张空头支票。
甄随恳请道:“末将只愿北上,以当石虎——那小贼素称善战,前破拓跋大军,倘若不能与之沙场决胜,临阵取其首级,末将实在心有不甘啊。”
裴该笑道:“将来东出,所当者或为石勒也。卿以为石勒与石虎,孰强啊?且卿昔日在沁水为石勒所败,难道就不想复仇么?”
这一刀子直接就捅甄随肋眼上了——他当然想要找石勒报复前仇啊——当即哑然。裴该不等甄随斟酌利弊,想明白了,就先伸手一指王泽:“卿可为将,莫怀忠为副,去救平阳。”随即便问:“东渡后循何路而行,卿等可有筹算么?”
王泽拱手道:“前日枢部之谋划,是命我等在娴熟山地行军、作战后,即北向采桑津涉渡,然后东逾山而抄至平阳之北。倘若石虎未能破垒下平,乃可继续封堵之;若彼已破垒下平,永安难守,则必前围平阳,我军可断其后路,尝试围歼之。
“奈何石虎所来甚为迅捷,我军训练未完,恐怕难以长驱而向山地。故而末将以为,应当持重,即自夏阳涉渡,缘山而北,先往平阳与刘将军会师,再定行止为好。”
裴该点一点头,随即便说:“我来前与枢部郭、杨等商议,则若石虎未能攻拔山南壁垒,还则罢了,一旦破垒而南,可以进围平阳。平阳城高堞密,足以恃之相抗,刘央等多半会入城固守,以待增援。石虎新得鲜卑牛马无算,其军中骑兵必多,或将绕城南下,抄掠乡间,倘若迫近临汾、绛邑,导致二城有失,局势便岌岌可危了。
“是故卿等计议,可否涉渡后先向临汾、绛邑,然后再北上平阳呢?”
王泽、莫怀中还在沉吟,甄随倒先发言了,他说:“既然不能循山间小道,而打算缘山行军,则依平阳郡内山势,我军渡后,必须先东后北,距离临汾、绛邑也不甚远。末将以为,可使前锋先向二城,倘若不遇贼,则后军直向平阳,前锋则于二城等待河东之粮北运,然后护粮沿汾水北上。倘若遇贼,乃可会合后军,先破贼以定其地,然后增援平阳,未必为迟。”
王、莫二将一起点头:“甄将军所言是也。”
裴该颔首道:“确实是上策……”笑对甄随,说:“甄将军于军略谋划,亦颇有心得啊,谁谓卿是一勇之夫?”
甄随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不禁懊恼,赶紧分辩道:“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都是昔日在河东,吕先生教导得好。”
裴该不禁莞尔,就说:“常闻卿在河东,多得吕好之先生辅佐、筹谋,此等大才,何不荐之于长安行台?”其实吕静是什么货色,裴该早就命裴诜去详细调查过啦。
甄随嗫嚅道:“且待有机会再去河东,自当恭请吕先生二度出山……”
……
临汾的意思,自然是“濒临汾水”了,只要是汾水边的城邑,皆可以此命名。因而事实上魏晋之际的临汾县,与后世的临汾市,位置既不重叠,也不相邻。
后世的临汾市,其实更贴近此际的平阳城,只不过一在汾水东岸,一在汾水之西,距离约十公里左右。此世的临汾县,则在后世新绛县东北方向,濒临汾水;绛邑在其东南,直线距离二十公里,后世属侯马市曲沃县。
所以这年月的平阳和临汾,俱在汾水以西,距离不过一百多晋里罢了,快马疾驰,一个白天即可抵达。石虎在包围了平阳城之后,即命大将郭太率两三千骑兵绕城南下,去袭临汾、绛邑,倘若不管不顾地放胆疾驰,跟平阳遣出求救的信使,可能也就前后脚抵达临汾县城。其间军情通传,命令下达,也需要时间,一个动作迟缓,应对不当,郭太就有可能直接冲入城中。
但终究在敌境内行军,是不可能太过放心大胆的。此外平阳和临汾之间的汾水河谷,本是平阳一郡内最富庶的地区,村庄相次可望,人口比较繁密,羯骑如同虎入羊群,岂有收住手而不大肆抢掠的道理啊?就此给了临汾县以足够的预警时间。因此等到郭太率部,驮着鸡鸭、扛着箱笼,押着所掠百姓,抵达城下的时候,四门已然紧闭,守卒俱都登城了……
无论临汾还是绛邑,都是大县,城防虽然不若平阳牢固,在普通县城里也算出类拔萃了,郭太麾下却只有数千骑兵,自然不敢轻率往攻。于是他一方面分兵将俘虏的百姓都送归石虎大营,一方面四下抄掠,践踏垄亩、残害黎庶。
只是看到临汾是这种如临大敌的状况,估计再去绛邑,也必然没有偷城的可能性,那就不必东渡汾水啦。而且大军还顿足于平阳城下,轻骑也不可能前出太远,自然不敢再绕过临汾去,即在平阳、临汾之间肆意妄为。消息传来,临汾城内人心大恐,而且每日都有难民络绎不绝地逃往城中,只是没有大将镇守,也无强兵屯扎,县令不敢出城以逆羯骑之锋,而只能一边遣人南下求救,一边闭城坚守罢了。
绛邑附近有铁矿——“将军炮”就是在那里秘密铸造的——驻扎着数百晋兵,闻讯也只得暂停工作,将重要物资搬运进入绛邑县城,协助守护。
因此夏阳的一万晋军渡过黄河,东向临汾,莫怀忠受命率五百步卒为先锋,急行军两日之后,便即听闻了羯骑肆虐的消息。他急忙遣人归报主将王泽,并且抢先进入临汾城内——就五百人,还都是步卒,妄图去剿杀羯骑是很不明智的。
王泽闻讯,不禁头大……关键此番本为预做山地战的训练,故而所部骑兵稀少,绝大多数都是步卒,想在河谷的平原地带与数千羯骑对决,本不为难,但追捕征剿,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经过反复思忖,最终王泽决定——我不去临汾跟莫怀忠会师了,也不去主动追剿羯骑,我沿着汾水直上平阳,且看羯骑敢不敢再于后方肆虐!
晋人援军抵达的消息,郭太也很快便得到了禀报,于是一方面通知石虎,一方面尝试从侧翼袭击晋列。但是王泽指挥得当,防备严密,郭太几次突袭都未能得手,反倒差点儿被一口咬住。不久后,平阳城下传来军令,命郭太聚集兵马,朝北方收缩,预备与主力一起围歼晋人之援。
本来围城打援,就是预定的计划之一嘛。
第二十七章 料敌从宽
平阳城下的赵军,究竟有多少数量?
根据枢部的研判,倘若石虎统率主力南下,数量很可能超过四万;实际情况,平阳守军在一万上下,则能够逼得刘央等凭城而守,不敢与敌平原对决,赵军起码也得在三万左右吧。王泽所部万人,就能够与刘央内外呼应,一举而摧垮石虎主力?可能性实在不大啊。
尤其临行之际,裴该也曾反复叮嘱,说石虎善战,此番气势汹汹地大举南下,就总体战略而言,其实属于困兽之斗——他若不主动出击,等咱们日益壮大之后,西河、太原必定难守——则困兽是不可直撄其锋的。王将军你此行的目的,是要协助刘央,守住平阳,将战事一直拖延到秋收之后,切莫贪功躁进,危害全局啊。
这也是裴该不命甄随为将的主要原因之一。固然甄随并不象他外在表现的那般没脑子,但求战心切,过于急躁,仍然是其秉性和弱点——此前在沁水,他不就因此而差点儿掉了链子吗?
过去屡屡得胜,一是因为所当甚少强敌,二则事后检讨,确实有赌运的成分在内,但临阵谋划,是不可能全凭运气的呀。打比方来说,谨慎之将,哪怕胜算在六成以上都不肯冒进;莽撞之将,有三分胜算就敢朝前猛冲;那么甄随呢?首先他在战前确实会过脑子,其次当研判结果在胜负对半之上,他自然就会蠢蠢欲动了……
因而有裴该的叮咛,王泽不可能蒙着头,一口气冲杀到平阳城下去,而是行至中途,突然间转向,东渡过汾水,最终在平阳城东南方向约十里外的尧祠扎下阵来。
几乎与此同时,石虎亲将精锐七千,别命大将尹农率五千杂胡,分道而出,打算在平阳城南二十里外的汾水岸边,与郭太相配合,阻击甚至于包围晋援,结果当然是莫名其妙地扑了一个空……
传说之中,平阳本是帝尧之都,故而早在前汉时期,朝廷便立祠于县内,每岁祭祀。这座尧祠本在汾西,到晋惠帝元康年间,也就是二十多年前,因灾毁损,于是重建于汾水之东,并增添舜、禹的神主,民间俗称为“三圣祠”。
尧祠建造在平原之上,地势略高之处,总计有房屋数十间,外围土垣,密植乔木,松柏森森,即便胡汉占据平阳之时,也都遣人看护,并不时加以修缮——终究刘渊是自命中国人,继承炎汉基业的——正是绝佳的步兵屯营之所。而且由此向东,不到四十里外便是襄陵县城,则一旦战败,还有机会退入襄陵防守,不至于全军尽没。
王泽曾经跟随裴该兵入平阳,其后甄随南调,刘央北上之间,他还曾经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平阳郡内最高军事长官,对于附近地形自然熟稔。因而此前郭默、杨清等询以诸将平阳之事,说倘若平阳城被困,虽有援军,却不能遽破重围,只能长期与贼对峙,则在诸位看来,援军设营在何处为好啊?
关键就地图乃至沙盘来研判,平阳城周边,方圆一二十里内——倘若离得太远,就很难跟平阳守军遥相呼应了——除了一条汾水外,全都是大平原,基本上无险可据,实在不方便立阵哪。那就问问曾经驻守过平阳的将领吧。
无论甄随还是王泽,听问全都指向尧祠,说只有此处,才是最好的立营所在。
所以今天王泽就直奔着尧祠来了,心里还在想:“倘若此祠仍在汾西,则行动、策应,会更方便、稳妥一些吧。”只是世间少有万全的美事,大平原上能够找到这么一处地方,已属难得,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消息传入石虎耳中,石季龙不禁顿足骂道:“不想万年前死人,也来坏某之事!”王续等赶紧规劝,说尧为上古圣君,大王不可妄言哪——况且谁告诉你他死了已经有一万年了?
石虎愤然道:“我若先分兵去取襄陵,则必不至此!”
他太过关注于眼前的平阳城了,而且估计晋方的增援,肯定打南边儿来,因而只遣郭太南下骚扰临汾、绛邑,就轻易放过了汾水以东的襄陵城。倘若提前攻下襄陵,则尧祠就被包夹在平阳和襄陵两支赵军之间,再给晋将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跑那儿去扎营啊。
张群劝说道:“襄陵背倚霍山,也非易攻之城。倘若分兵往攻,兵少则难下,兵多则恐平阳晋军趁势杀出,实非善策……”所以前几天我们才没向你提出建议,去打襄陵,这得赶紧先解释一下——“大王于此事,正不必懊恼。唯晋人来得如此之快,实出我等意料之外……”
原本估算着,即便长安城预先就有准备,一得急报,当即发兵北上,那也起码得再有个六七天才可能抵近平阳啊——除非轻骑来援,然而据哨探所报,这支前来增援的晋军几乎全是步卒。他们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哪?
石虎险些脱口而出:“裴先生岂是汝等所能预料的么?!”但最终却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料敌本当从宽……”其实这句话也是“裴先生”当年所说的——“轻敌必致丧败。诸位且为我宽料晋人,既屯尧祠,下一步会当如何谋我哪?”
朱轨道:“我军主力,为围平阳,多在汾西,而晋人东渡汾水,于尧祠下寨,则与平阳之敌不易策应。故而臣料其行止,是先据尧祠,以觇我军之动向。我若分兵渡汾往击,则围城之势弱,平阳将更难下;若不往击,或将北取杨县,甚至于断我后路,大王不可不慎哪。”
石虎点点头,就问:“我当如何应对才好?”
朱轨尚未答腔,张群先抢先说道:“从来搏二兔而难得其一,今敌各有万数,一据坚城,二凭尧祠,我若分兵而攻,恐怕皆难遽下。若只攻尧祠,破其增援,则平阳士气必沮,再攻不难;若继攻平阳,尧祠之敌扰我后路,其势危矣。是以臣请大王暂释平阳之围,全力东渡,以向尧祠。”
朱轨摆手道:“张君所言,虽然有理,但实际施用,难处甚多啊。倘若释去平阳之围,则守军亦可杀出扰我后路,且粮秣、牛羊皆在西平城内,距平阳近,而距尧祠远,一旦遇袭,如何应对?”
张群道:“自当命重将守护西平城……”那么多粮食、物资,不方便跟着大军东渡啊,而除西平城外,附近又没有合适的屯积之所。
王续插嘴道:“襄陵以北,有古城高梁,昔晋里克杀奚齐、卓子、荀息,齐桓公乃会诸侯之兵,西向伐晋,至高梁而还,即此地也。据闻残垣尚在,可以屯粮。”
朱轨反问道:“粮秣渡汾而别屯,劳时费力,且若平阳之敌趁机杀出,又当如何处啊?”
石虎听他总是反问,不禁有些不耐烦了,就问:“则以朱参军之意,我当如何应对?”
朱轨拱手道:“我当使城南、城东之兵,略略偏向汾水,以防堵晋援,不使与平阳之敌相策应。则其援军见不能进,正如某先前所言,或将北上以向高梁、杨县。高梁小邑也,杨县则残破,其势未必能如尧祠,到时候分兵击之,破之不难。要在不使敌军再北蹿永安等处……”
张群、王续正待辩驳,石虎却一摆手,说:“张参军所言,确乎有理,王参军之语,亦合我心……”为什么合他的心意呢?因为攻城实在是太艰难也太乏味了,还不如先全力去打尧祠,终究那儿没有深壕高壁,也不用浪费时间和精力去造那么多攻城器械不是?
他本来就是个性子急躁之人,这几天一直在攻平阳,却始终未能得手,实感心烦意乱。结果朱轨你说什么,可以放晋人增援前往高梁、杨县?再怎么残破,那儿终究也有城墙啊,到时候我还得现造攻城器械——那么沉重的玩意儿,当然不可能再从平阳城底下推过去——这累不累啊!
还不如我直接率主力去打尧祠,倘若平阳之敌敢出来,那就出来呗,我只要护得那十数万牛羊——哦,现在估计不到十万了——不失,后路被断几天,有啥大不了的?一旦晋军离开坚城,踏上平原,我就不信以我优势兵力,打不垮他们!
石虎既已定计,朱轨乃不敢再提反对意见,只得与张、王二人反复筹划,确定了总体的行军次序和路线。
赵军仍使郭太率骑兵游弋于汾水以西,命陈川护守西平城,同时一南一北,监视平阳城内晋军的动向。石虎自将精锐七千,先渡汾水,去攻打尧祠;郭权率主力合后,并且督运粮草、牛羊,从汾西的西平城转移至汾东的高梁邑。
其间设下埋伏,倘若平阳城内晋军胆敢杀将出来,骚扰粮运,即可一举而围歼之!
……
再说王泽既至尧祠,便即分派兵马,构筑营寨、工事。
尧祠终究只是一座祠堂,并非城邑,占地面积和防御力都相当有限——也就比平地扎营好一些罢了——他乃自居祠中,而朝向平阳方向,左右各立一营,互呈犄角之势。
具体援军抵达尧祠之后,应当如何与平阳城相呼应,以及羯军可能如何应对,枢部早就拟出了六七套方案,可以因应形势变化而加以选择。反正石虎左右不过三种动向罢了——
一,见不能胜,撤围而退……可能性很低,倘若羯军真的退了,八成是伪退设伏,则我方万不可轻率往追。
二,分兵渡汾,以进取或监视尧祠,主力继续攻打平阳城——则若所发军少,王泽应当寻机击破之,所发军多,正好分薄平阳方面的压力,尧祠方面则以坚守为要。
三,主力渡汾来攻尧祠,而留部分兵力监视平阳——那样的话,便需要刘央主动谋求破局之策了。
前两种动向,对于王泽的压力都不甚大,他可以从容展布;而若石虎亲将主力来攻尧祠,则固守尧祠的重要性和危险性,都要大过了守备平阳城。大都督曾云:“料敌从宽。”王泽为此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监督士卒赶修工事,以备即将到来的恶战。
不过他最担心的,还是粮草问题。
一万大军数百里之遥,从河西赶来救援平阳,所带粮秣、物资不可能太多,原本枢部的计划,这一部分粮草先汇聚在安邑,再由安邑运至绛邑,绛邑方面护粮北上。可是临汾、绛邑之间,只有莫怀忠的五百步卒可资调用,倘若羯军主攻尧祠,是必然会遣军袭扰乃至截断运路的。粮秣倘若不足,那就只能放弃尧祠而退往襄陵了……
因此王泽一方面分兵南下接应莫怀忠,一方面遣使襄陵,要求县中供输粮秣——那小县再穷,府库里多少也能够掏出点儿东西来吧?
准备尚未停当,已报羯军于汾水上架设浮桥,欲图东渡。王泽亲将两千兵马前往阻截,杀散了先渡架桥的羯兵。但随即千余羯骑自上游十里外泅渡,兜抄过来,王泽见不易敌,只得收兵退回。石虎就此率领大股赵军,顺利渡过汾水,背水而寨,以逼尧祠。
再说平阳城上,自然已经接到了援军抵达的情报——双方可以通过燃烽来传递简单消息啊——随即见大队羯军拔营而起,护送着粮车和牛羊,汹涌东向,就知道是去剿杀援兵了。陈安请令出城去截杀敌军粮队,刘央却摇头说:“贼自城前运粮,必然暗设埋伏,陈君不可轻动。”
陈安道:“如长安先前所传公文,此来增援,不过万众而已,若能与我相策应,或许可以击退石虎,然若为羯贼围困,甚至于覆灭,必伤城内士气,到时候平阳恐不可守啊。我看今日之势,石虎将主力渡汾前赴尧祠,若不趁机出城袭扰,则恐援军危矣。我知刘将军素来谨慎,然以小敌大,不出奇兵,恐难取胜哪!”
姚弋仲站在刘央一边,奉劝陈安说:“挫敌固可用奇,然若羯贼早有防备,则所谓奇兵,反陷死地,将军三思。”随即转向刘央,建议道:“末将之意,且待羯军主力皆渡,然后陈将军再可率骑士出城夺占其垒,兜截其后,以应援汾东之战。”
于是城内暂且按兵不动,要到第二天,看看羯军营垒上虽然仍旧旌旗飘扬,但很明显多为空垒。乃暗遣骑士出城哨探,知道留在汾东的羯兵分为两股,步兵多在西平城,而郭太之游骑则巡弋于平阳城南。
于是诸将聚会商议,咱们先出城去打谁为好哪?
第二十八章 王敦还朝
武昌城内。
此前镇南大将军、汉安侯王敦通过一次武装大游行,复夺建康之政,把司马睿彻底变成了他王家的傀儡;继而又以吴兴沈氏为前驱,只动用少量兵马,便即收服周氏,夺占了其家近半产业。但他在勒兵复归武昌之后,却并不见较前有更多喜色。
王敦好酒,每当醉后,便惯以如意击打唾壶,吟唱曹操《步出夏门行》诗中“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那四句,乃至于唾壶为缺。
亲信参谋钱凤为此而规劝他:“明公尚在壮期,何言‘烈士暮年’啊?此诗不吉。”
王敦摇头道:“我已届知天命之年了,尚敢言壮么?”随即问道:“往日在洛阳,我见周伯仁(周顗)便不自在,被迫要以扇障面,此前兵向建康,复见伯仁,却无此感——则在世仪看来,是我进乎,是伯仁退乎?”
钱凤道:“今明公手握重兵,虎踞江上,复夺建康之政,实为八州之主,岂是往昔可比啊?自然是明公进步了。”
王敦苦笑着摇摇头,说:“我岂敢言什么进步?自从过江以来,匆匆数岁,蹉跎于荒僻之地,而后辈小儿白版渡江,却得复中原、关中,居于朝廷枢要……”他嘴里所言“小儿”,不仅仅指裴该,祖逖也在其中——固然祖逖跟他同岁,但原本论起出身、资历来,能跟他王大将军相提并论吗?
“譬如曹孟德百战之余,始得中原,而刘玄德本无尺寸之地,却二年破蜀,四岁并梁,两相比较,曹操岂无暮年之叹啊?我心正与此同,不知当社稷全复之时,朝廷将会置我于何地……”
钱凤嗫嚅了一下,大着胆子开口道:“晋之复兴,恐怕不在裴、祖,而在明公啊,明公慎勿颓唐。”
王敦闻言,微微一愣,就问:“世仪此言何意哪?”
钱凤乃请王敦摒退左右,然后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问道:“前日有客南来,所言近数月来纷攘于洛中的谶语,明公可还记得么?”
王敦点点头:“卿所言,是所谓‘一日堕,易车驾;一日升,秦当雄’等语么?我自然记得……”随即双眉一轩,问道:“此必羯贼欲离间洛阳、长安,故而假造天意,难道世仪竟然当真了不成么?”
钱凤回答说:“大司马是否有应谶之心,臣不敢妄言。然而时势所至,即无此心,恐亦终成此事啊。
“曩昔王莽退董贤、尊孔光,德声誉满天下,岂必欲篡?唯既至其位,大权在握,乃不能遽然抽身退步,终起不臣之心。想曹操于《述志令》中,表其初志,也不过封重将与拜侯而已。今大司马在长安,自辟守相、变更旧制,而祖骠骑在洛阳,遥为呼应,大司马德望之隆,不亚王莽,权柄之重,可比曹操。正如谶中所言,后一日既升,则前一日必落……”
王敦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钱凤的长篇大论——这些事儿,他自然也是想到过的——反问道:“世仪所言,我知之矣。试想若自身处于裴某之位,则臣下必生妄悖之心……”他不说跟裴该易地而处,自己会起反意,却说有可能遭到臣下的逼迫,这当然不过是矫饰罢了——“则以世仪看来,裴某因何而至今尚无动作啊?则彼所期者为何啊?”你说裴该有可能会篡位,那他什么时候才会篡位?他在等什么哪?
钱凤答道:“大司马所惧者,不过明公……”
王敦当即摇头:“我有何可惧啊?虽有雄师数万、战舰千艘,然而南人徒恃舟楫,不能与北人争胜于平原之上,自保有余,安能威胁裴某?”这也算是比较有自知之明了。
钱凤笑道:“不然。倘若大司马果起妄心,行逆事,中原岂无忠悃之士攘臂而起,与之对抗者乎?倘若各拥州郡,互不统属,自易为大司马分而制之,不能伤其分毫。然有明公虎踞江上,奉丹阳大王而绍继正朔,则忠臣有恃,且令出于一,大司马乃不能不有所忌惮啊。
“譬如昔日诸葛诞反于淮南,文皇帝(司马昭)竟发四州之兵,并挟魏主同行,亲往讨逆——为何如此持重?乃因江南有吴,恐为淮南后援,故不敢轻目之为癣疥之祸。则江上无明公,大司马必无顾忌,忠臣欲与之拮抗,亦少胜算;唯江上有明公,大司马不得不瞻前顾后,若其果行不道,忠臣烈士必将奋起,倚仗明公之势,而与之周旋至死。”
王敦微微点头,说:“也有道理……”随即一摆手——“然吾方才问,裴某所期者为何啊?”
钱凤回答说:“大司马所期望者,欲先灭羯。羯贼殄灭,则中原一统,大司马匡复社稷,其功莫大,其望莫隆,到那时自可因势而利导之。然而晋未必亡,其可绍继正统者,舍丹阳大王其谁?其可保安江南者,舍明公其谁?正如明公适才所言,江南之卒,难以与中国争胜,然恃长江之险,暂时分治,却不为难。则晋之存,在于明公,晋之兴,或亦在于明公,岂可终日击唾壶而吟‘烈士暮年’之诗哪?”
说到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