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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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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胡崧抵达长安后,裴该果然并未责罚,还赐予他宅邸,加上光禄大夫的散职——也等于说你那镇军将军号,从此就虚了。随即听说秦州兵作乱之事,胡崧大惊失色,赶紧跑去裴该府上负荆请罪——不是修辞,他真的脱了上衣,背负荆条,跟裴府大门前跪了老半天。
裴该亲去其负,双手搀扶,安慰胡崧说:“此皆裴开、甄随等人处置不当,将军既已自归,则秦州兵之乱与将军无涉。”正如裴开所言,裴该不会慢待胡崧,一则是为了拿他当千金马骨,招揽秦州的士人,另方面也要安胡氏等大族之心。反正这种废物多了去啦,我只要不加任用,白由他们吃一道俸禄,跟朝堂上摆摆样子,又能花费几何啊?
……
秦州兵包围武功的时候,甄随早就已经率兵离开了蒯城,继续西进,首先杀入略阳郡内。急报传至上邽,司马保大惊,匆忙召集将吏商议。
他向来最信赖的人是张春和杨次,可是到了堂上定睛一瞧,便问左右:“张将军何在?”不是前两天听说他病好了么,怎么还不肯来见我?左右解释说:“张将军疾病少瘳,昨日却又复重,难以起身,特命书记作文,向大王谢罪……”
司马保莫可奈何,只得将目光转向杨次,问道:“杨将军有何主张?可肯为孤率兵御敌否?”
杨次心说张春你这病复发得真蹊跷啊……可你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就把我一个人撂这儿,实在太不够意思了!耳听司马保询问,急忙回答道:“上邽守军,多数为张将军麾下,末将难以调动,不如请大王驾幸张府,备言情势之危急,说不定张将军耿耿忠心,肯于带病从征,亦未可知。”
司马保也不傻,明知道张春是在装病,不肯率军往援略阳,就算自己亲自跑去探病,又能济得甚事?当下怫然不悦道:“孤解衣推食,厚待卿等,难道就无一人能够为孤分忧么?!”
杨次便道:“不如遣使前往凉州,去向张安逊(张寔)请求救援?”
旁边麴昌闻言,急忙拱手,毛遂自荐道:“臣愿为大王出使凉州。”
裴诜摇头道:“略阳距上邽不过六七十里,旦夕可至,凉州却在千里之外,如何能救?况且张安逊素来恭顺于朝廷,岂肯为我发兵,抵御官军呢?杨将军此言太也无理。”
他明着反对杨次,其实是在拦阻麴昌——我就慢了这么一拍,被你抢先发言,如今大家伙儿都想下司马保这条破船,岂能容汝麴氏先谋脱身啊?
杨次当即一瞪眼:“汝分明在此为裴文约作间!”朝司马保一拱手:“请杀裴诜兄弟,则秦州可安!”
司马保再傻,也知道这会儿杀了裴诜、裴暅,只可能让官军来得更猛烈一些……当下不理杨次,却问裴诜:“卿可愿前往略阳,为孤劝说甄随等退兵么?”
裴诜闻言大喜,正待答应,却被兄弟裴暅在旁边用力一扯他的衣襟。裴暅的意思,哥啊,你趁机跑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等死不成么?除非你真能劝得官军后退,否则你我兄弟是再无生见之期了!
裴诜无可奈何,只得回复司马保说:“臣有三策,或许可退官军,然不知大王肯从否?”
司马保大喜,急切地问道:“卿可明言,要多少财帛奉献,官军才肯退去啊?”
裴诜心说人会为了一点儿钱财就退兵吗?那是官军啊,不是打家劫舍的盗匪,而且即便盗匪,也肯定会开个天文数字出来,你以为自己有多富裕?暗中蔑视,表情上自然不能带出来,只是假装诚恳地说道:“上策,大王立写表章谢罪,急送长安,约定时日,归朝谒见,可免一族之难……”
话没说完,杨次一步蹿将过来,攥紧拳头朝着裴诜面门就捶,口中叫道:“汝果然为长安作间,大王尊贵之身,岂有请降之理?!”
裴诜急忙将腰一扭,脑袋一歪,堪堪避过。其实这年月的士人很多允文允武,即便不能执械格斗,日常骑马、射猎,身体素质还都算是不错的,裴诜亦不能外。除非裴该这种高门嫡流,打小为官,并且被圈养在都城之内,体格才会稍差一些。原本历史上,要到了东晋南朝,人人都只管自家产业,打仗的活儿交给江北流民去干,士风才会变得日渐浮靡文弱。
杨次一拳不中,还想再打,司马保急命侍卫将之扯住,轰出堂外。杨次倒是得其所哉——这回不会再要我带兵出征了吧?我还是赶紧去跟装病的张春商议,该当如何安然度过危机为好……
堂上司马保再问裴诜:“我父子皆有大功于国,朝廷却听信小人之言,罗织罪名,欲致我于死地,我又岂能轻往长安去呢?卿言上策,实乃下策也——还请别筹良谋。”
裴诜定了定神,这才回答道:“臣之中策,请杀张春、杨次,归罪于二人,以向朝廷请罪!”
司马保紧锁双眉,默然不语。倒是旁边麴允代他说出了心里话:“子羽慎言。张、杨二人实执秦州兵柄,若欲杀之,必致其乱,诚恐伤及大王。”
裴诜轻轻叹了口气,便道:“如此唯有下策了。陈安骁勇无对,又见在略阳,可命其召聚氐、羌,先往抵御官军。今岁关西歉收,臣料长安粮秣也不甚多,若能拮抗一二月,或敌自退,亦未可知。”
司马保仿佛揪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赶紧点头:“卿言是也,此乃上策!”关照书记,赶紧写信给陈安,要他来救孤……不,还是由孤亲自写信召唤于他吧。
散会之后,裴氏兄弟肩并着肩,一起低着头往外走。裴暅压低声音问道:“阿兄,陈安来,果能拮抗王师么?”裴诜轻轻摇头,同样低声说道:“然陈安奉命,或可讽其转来上邽,除去张、杨二贼……”话音未落,身后突然间响起一个声音来:“裴从事慢行,末将有事与君商议!”
第五十二章 箭在弦上
裴诜被人从后面叫住,心里就不禁一个咯噔,心说谁在我背后?刚才我跟兄弟说的话,不会全都被他给听去了吧?
急忙回头,仔细一瞧,方才略略定下心来。
叫住裴诜之人,姓杨名韬,乃是司马保麾下都护,掌握着部分兵权,且向来与张春、杨次不睦。杨次曾经多次劝说过司马保,说杨韬跋扈难制,理当斩首。司马保这人虽然一贯没什么主意,又笃信张、杨二人,但心肠是很软的,轻易不肯对部下动手,就如同二人请杀陈安那样,敷衍几句,根本没当回事儿。
如今杨韬匆匆叫住裴诜,随即快步走近,左右望望,周边并无第四人,这才压低声音说:“裴从事适才所言甚是有理,张春、杨次二獠不除,秦州难以得安。今官军大举压境,唯有斩杀二獠,向朝廷谢罪,我等乃可得安。不知可有锄奸之计啊?”
裴诜连连摇头,说:“这是什么所在,杨将军何出此语?”你疯了心啦,在这里跟我提这种事儿!顿了一顿,又说:“我自归宅中,候杨将军前来赐教。”
杨韬会意,便即拱手离去。裴暅听兄长话中之意,要与杨韬密商,急忙劝告道:“此事大是凶险,阿兄不当与杨韬合谋!”裴诜苦笑道:“杨韬妄人,与我私语,片刻便将传入张、杨耳中,若不筹谋对策,必然受其牵累!”
裴氏兄弟并非司马保的嫡系,并且为张、杨二人所忌,故而自从裴该执政以来,他们身边就影影绰绰的,经常出现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所为何来,不问可知——若非如此,兄弟二人早就投往长安,或起码逃到凉州去啦。则如今杨韬贴近私语,二贼怎可能不察觉啊?他们心里会怎么想?裴诜说如今这条贼船啊,我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了……
当日晚间,杨韬果然秘密来访裴氏兄弟,并且还带上了两名同僚好友——王连和杨曼。裴诜见来得人多,更感不快,但也只得堆出笑容,耐着性子与他们周旋。
然而这几个都是心思粗疏之辈,更没什么主意,全都仰仗裴诜。裴诜只得说:“欲杀张、杨二贼,其实不难,只要大王下旨,一狱吏可擒也……”
张春、杨次在上邽,也算“挟天子以令诸侯”,只是他们所挟者并非天子,而且司马保也不是彻底的傀儡。
终究张、杨二人出身太低,原本不过南阳王一系的部曲小将而已,若无司马保做后盾,又如何能够压制得住胡崧之类重将?
司马保虽然年仅二十四岁,但他少有文才,年仅十九岁便以南阳王世子的身份,被老爹司马模表为平西中郎将、东羌校尉,镇守上邽,其后又联合张轨,杀死秦州刺史裴苞,一州晋戎名义上皆奉其为主,在地方上的威望还是不低的。
此公若求振作,张、杨难以擅权。问题是司马保生得实在肥胖,自称重八百斤(如后世三百五十市斤),导致行动困难,走几步就喘,外加嗜睡和阳痿……这种精神状况怎么可能担负得了军国重事啊?乃一以委之张春、杨次,二人这才能够狐假虎威。
然而张、杨的权柄都是司马保所赋予的,若逢要事,还必须呈报司马保,得到批准后方可施行,倘若撕了身后这面大旗,他们既压制不了同僚,也控制不住军队——否则二人欲杀陈安,就不必要一定司马保点头,结果请不下令来,便只能暗派刺客了……
所以裴诜才说,只要司马保肯翻脸,则张、杨二人必然束手就擒。
杨韬皱眉质疑道:“大王最信二贼,即今二贼或称病、或佯癫,不肯应命出征,大王亦不怪罪,则我等何能请下旨意来呢?”
裴诜假意沉吟良久,这才阴沉着脸建议道:“那便只有兵谏一途了——君等可率兵入卫,逼迫大王下旨……”
杨韬等人闻言皆惊,可是仔细想想,貌似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于是几个人商量了大半夜,计划回去后便各自召集亲信、整备兵马,待三日后的晚间秘密发动。
计议既定,杨韬等便即辞去。裴暅也辞别兄长,自归寝室,然后亲笔作书,换来心腹家人,对他说:“汝可赍此书潜出旁门,连夜报于杨次将军——且勿为外人所察!”
杨次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从榻上叫起来,展开来信一读,不禁大惊失色,连夜就跑去跟张春商议。
张春连读两遍裴暅的密书,问杨次道:“是儿所言,可信否?”
杨次说昨日白昼大王召集议事之后,杨韬确实曾与裴诜兄弟私语,然后当晚,他就领着王连和杨曼进了裴府,夜半才出——裴氏身边,我早就安排下了耳目,自然探查得明。且据裴暅信上说,是杨韬主动找上的裴诜,裴诜无奈而与之合谋,裴暅劝说不听,为怕玉石俱焚,只能暗中通知你我——“此言合乎情理。且,不怕不实,就怕实有此事啊,我等该当如何应对才好?”
张春恨声道:“若早杀裴氏兄弟,何至于此?然而如今官军侵逼甚急,却又不便遽下杀手……”倘若从前通过在司马保面前进谗言,捏造罪状,名正言顺地杀此二人,裴该必然归罪于司马保;如今咱们要再仓促动手,却很可能引火烧身啊。
“然而杨韬等,必不可留!”
张春建议即刻发兵,搜杀杨韬等人,至于裴氏兄弟,反正他们手里没兵,就先容其多活几日无妨。
杨次摇头道:“不妥……杨韬等既欲谋我,必深加戒备,倘若急切间难以得手,而大王命人前来解斗,又当如何处啊?”
两人的权力基础很虚,这种同僚相残、兼并友军之事,实话说从前还没有正经干过——要不然他们早就想杀陈安和杨韬了,为何陈安遁之陇城即可无恙,而杨韬也能够踏踏实实一直活到现在啊?因而杨次本能地有点儿心虚,不赞成张春所言。
张春问他那又该怎么办?杨次道:“可即将裴暅密书进呈大王,告发杨韬等欲图兵变、劫驾……”张春苦笑道:“彼等尚未动手,未必察有实据,大王焉能相信?”
司马保在陇上,基于他自身的健康状况,所有政策归之于四个字,便是“镇之以静”。当初裴苞若非不肯奉命,并且勒兵相对,他也不会去打裴苞;其后若非上邽仓廪实在空虚,他也不肯听信张春所言,派兵去断绝陇道,截留凉州贡赋。张、杨跋扈,司马保不加责难;陈安、杨韬等与张、杨不睦,司马保也不肯对他们动手……
当然了,若然真的损害到了司马保的利益——主要是眼眉前他能够瞧得着的利益——堂堂南阳王也不是吃素的。故而倘若杨韬等兵谏之举发动起来,司马保必会下旨擒拿;而若只有裴暅一封密信,结果必然是束之高阁——他还会权当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张春当即就反问杨次:“若待彼等动手,我等如何还有幸理啊?!”
杨次沉吟半晌,不禁苦笑:“如此,则我等只有抢先发动一途了……”你们不是想要挟持司马保,擒杀我俩吗?那我俩先动手成不成?
张春紧蹙双眉,又再端起裴暅的信来,细细一读——“书中所言,三日后发动。则我等且待后日……”
杨次摇头道:“调动兵马,或露痕迹,若为彼等察觉,抢先发动,又如何处?君若下定决心,便不可拖延,我等明日晚间,便须动手!”顿了一顿,又追问一句:“君能下定决心否?”
这可等同于谋逆之罪啊,咱们真的有必要走到那一步吗?我心里没主意,就看你能否下定决心了。
张春端起密书来瞧瞧,又再低头想想,再瞧瞧,再想想,同样拿不定主意……猛然间窗外传来一声鸡叫,吓得张春一个哆嗦,手一松,信落尘埃。他这才一咬牙关,对杨次说:“已是明日矣!时机稍纵即逝,若不能遽下决断,必为竖子所谋。君可密遣人以觇杨韬等动静,若彼等果有异象,则我等今夜便要发动!”
“君已定计否?”
“若裴暅书中所言为真,则我决心已下!”
……
杨韬、王曼等人心思粗疏,既已下定兵谏的决心,暗中布置,自然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张春、杨次想要发现些蛛丝马迹,本是很容易的事情。于是当日晚间,张、杨二人果然被迫抢先发动,勒兵来至王府,下令换防。守将不解地问道:“今日本应末将当值,也无大王之命,二位将军为何来此啊?”
张春将腰中长刀拔出一半,厉声威吓道:“我等有要事面陈大王,汝若敢阻,先试吾刀!”守将满面惧色,只得喏喏而退。
杨次下令士卒控制住王府大门,便与张春二人率兵执械,一起来找司马保。途中揪住一名宦者,问他:“大王何在?”宦者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居后寝与麴公弈棋……”
张春心说往常这个时候,司马保都已经睡下了,怎么今天精神头那么好,还跟麴允下棋?心中虽然疑惑,终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急急忙忙往王府后寝而去……
第五十三章 百口莫辩
司马保驻节上邽,在小小一座城池内建造起了偌大的王府,里外五进,且寝室外还有一片偌大的花园。此时花园中漆黑一片,暗影幢幢,故此张春、杨次率兵高举火把,喧嚷而来,侍卫在寝殿门口的兵卒立刻就发觉了,匆忙叩门禀报司马保。
二人尚未靠近,就见大门拉开一条缝儿,麴允垂着手侧身而出,扫视一眼,皱眉问道:“二位将军夤夜来此,所为何事啊?”
杨次一躬身:“有要事请见大王。”
麴允追问道:“既是请见大王,为何率兵而入后寝?”随即双眉一轩,厉声喝道:“汝等难道想要谋反、劫驾不成么?!”
张春本能地回答道:“绝无此意。”杨次却同时开口:“还请大王出殿来与某等相见。”
麴允微微摇头,随即将身体一侧,就见灯火之中,门缝里露出来司马保半张面孔,垂眉眯眼,尽显疲态。司马保瞧瞧张、杨二人,面露哀戚之色,说:“孤向来待汝等亲厚,不想竟做出此等事来——若非麴公通传,几乎要为汝等所劫了!”
杨次心中一咯噔,暗说这里面怎么还有麴允的事儿了?裴暅密书中没有提到过啊,难道是今日白天才刚上的贼船?
张春见机得快,赶紧双膝一屈,拜倒在地,口称:“我等听闻有人欲图劫驾,故而前来护卫,实无冒犯大王之意啊!”
话音未落,司马保轻轻一摆手,“呼啦”一声,花园内外火把通明,也不知道从哪儿突然间冒出来大群的兵卒,当先一将,乃是司马保部曲督张顗。
随即司马保朝麴允点点头:“后事便有劳麴公了。”转身返回了寝室。
麴允侧身一揖,然后挺直脊梁,转过脸来,高声喝道:“张春、杨次心怀不轨,执兵入寝,妄图劫驾,罪在不赦!奉大王命,速将二贼拿下——党从者若即弃械,可免死罪;仍不悔改,必诛三族!”
杨次就觉得膝盖一软,不自禁地也跪倒在了张春身边……
……
裴诜自然不认为靠着杨韬那几个粗胚就能够扳倒张春和杨次,他所寄予厚望的,乃是麴允。麴忠克虽然仁厚无威,终究年龄、资历摆在那儿呢,对于政争、倾轧,多少还算是有点儿经验的。
于是那夜与杨韬等人密商后,裴诜一方面让兄弟裴暅密书通传杨次知道,一方面请杨曼暗中带信给麴允。裴诜在信中写道,张、杨不除,秦州不安,而且你我两家被他们看牢,难以逃脱樊笼,到时候恐怕只有玉石俱焚的下场。我如今设下了如此这般的圈套,试看二贼钻是不钻——但还需要麴公你的配合。
什么圈套呢?就是让麴允先期密奏,说张春、杨次有劫驾的企图,而且就在这两日内将会发动!司马保当然不会相信,但麴允仗着资历反复劝说,请司马保预做防范——若我所奏不实,甘受诬告之罪。
司马保当然也不傻,即便再如何信任张春、杨次,这点防范意识终究还是有的,便命部曲督张顗在花园中设伏,单等二人上门来。那么张、杨肯不肯来呢?
据裴诜的估算,张、杨二贼有三策可用。上策,瞅准时机,率兵入卫,跟杨韬等人厮杀一场。但有麴允居间联络,很可能伪装成是张、杨劫驾,而杨韬等人入卫——只要到时候吩咐杨韬,别急着率兵踏入花园便可。
中策,二贼当即发兵,与杨韬等人火并。然而正如杨次所言,司马保很可能遣使调解,完了各打五十大板——麴允也可以说,是张、杨欲图劫驾,故此要先夺取杨韬等人的兵权。
下策,则是如同他们所实际施行的,抢先率兵来劫司马保,则正好落入陷阱之中……
所以说,若有麴允给司马保一个先入为主,倒时候正反两面都好说话,除非张、杨二贼不动,否则必然落在我的圈套之内。但他们可能当作啥事儿都不可能发生,或者仅仅是把裴暅的密书呈给司马保吗?
实话说裴诜是在故意给张、杨支招:还有劫驾一条路可走,你们以前没有想到过吧?那么今时今日,逼上梁山,你们肯不肯铤而走险哪?
裴诜从长安跑来上邽也已经好几年了,对于司马保的秉性,以及张春、杨次的胆量、能力,观察既久,深有评估。就他的直觉,二贼多半会行此下策——他确实猜对了。
当然裴诜并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中,张春、杨次最终也是发动兵变,劫持并软禁了司马保,并且将其杀死的——此为《资治通鉴》的记载,《晋书》则记为病死。
裴诜知道,自家宅邸附近,肯定有张、杨的密探,日夜探查动静,而杨韬深为二贼所恨,一举一动,也必然难逃二贼的眼目。连夜密商之人当中,只有杨曼平常算是个小透明,故此才请他帮忙,秘密传书于麴允。
麴允自亦深恨张春、杨次,又觉得裴诜的谋划面面俱到,有很大可能性一举成功,经过反复筹谋后,终于也就此上了贼船——这才有了前面的那一幕。
其实裴诜的谋划并非全无破绽——只是张春、杨次俩货在阴谋诡计方面的能为,比杨韬等人强些有限罢了,故此并没能瞧出来。
然而他们还有第四策,那是裴诜最担心的,就是张春重施故伎,再遣刺客。因此从昨晚直到今夜,裴氏兄弟就始终都没有合过眼,一直在仆佣护卫下,拥剑而坐,以防有刺客上门。
好在死士也不是那么好培养的,张春麾下并无富裕,况且这回要杀的目标太多,即便施行,也未必会杀到裴氏兄弟俩头上——两人没兵啊,则一旦能够底定胜局,一狱吏可擒,何必刺客?
当然啦,即便如此,亦非万全之策,只是事机稍纵即逝,裴诜难以谋划得更加缜密了。他最后的希望,是即便事败,自己被杀,兄弟裴暅可以利用通传消息的功劳,在张、杨屠刀下苟活性命……
计划执行得还算顺利,王府花园之中,后寝之外,张春、杨次二人被司马保下令麴允、张顗率兵拿下,党羽也皆束手就擒——他们亲眼得见司马保露面、指斥,哪儿还敢跟着二贼一条道儿走到黑啊?只是最终的结果却并不能让裴诜、麴允等人满意,张春、杨次虽然被擒,司马保却下令暂时羁押,不肯即行处决……
本来按照裴诜的谋划,斩下二贼首级,送往长安,将此前种种恶行全都推到他们头上,再解放陇道之断,或许裴该会下令暂且退兵吧?然后既无张、杨,他们兄弟跟麴允、麴昌等人再反复劝说,说不定就能使得司马保甘心前往长安去谢罪呢?如此则一天乌云不就尽散了么?
即便司马保不管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懒惰,不肯遽归长安,自己和杨韬等将已经算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了,只要文武齐心,这兵谏嘛,咱们也可以实打实地真搞上一回呀。
然而司马保不肯遽杀张、杨,却使得裴诜的后着难以发动。他反复规劝司马保,说张春罪大恶极,传言他竟敢派遣刺客去想要谋害裴该——“则若能取下二人首级,我愿赍之前往长安,劝说裴公退兵。唯有如此,秦州才可得安,大王一族得全。”
司马保软塌塌地斜倚在榻上,满脸的悲凄之色,只是说:“孤以恩德相结,彼等不该如此……”他派张顗去审讯张春、杨次——张顗是他家奴出身,晋为部曲督,深受司马保的信任;而且这家伙向来谨慎,深居简出,既不与张、杨相接纳,也跟裴氏、麴氏乃至杨韬等人没交情,算是局外人,故而得肩重任。
通过张顗的审讯、调查,完了向司马保禀报,司马保便召裴诜来问,说:“张春、杨次奏称,乃因令弟密告,说卿与杨韬等欲图劫驾,故此才来卫护,非有他意……”
裴诜假装吃了一惊,急忙拱手:“此必妄行攀污也,臣安敢与杨韬等合谋,欲不利于大王?且所谓臣弟密告云云……恐是伪书,还望大王明查!”
司马保将那封书信递给裴诜,裴诜略略一看,便即笑道:“果然是伪书也。字体虽与舍弟相似,其实笔迹不同。”他说王府之内,肯定也有裴暅以往的公文、上奏,可以拿来比对一下啊。
比对之下,果然似是而实非——司马保幼承庭训,文采风流,自然一眼就能辨别得出来,这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事实上密书确实是裴暅所写,但裴暅打小就是个左撇子,被父兄训诫乃至责打了好久才给扭过来,至今仍能双手作书。只是虽为一人所写,用左手和用右手,肯定会有细微的差别——张春、杨次这俩武夫自然瞧不出来。
裴诜趁机就说了,这完全是张、杨二人预先准备好,打算将来劫持大王之后,为自己寻找大义名分,开脱罪责的后手——“彼既得书,何不先奏大王,而专断妄为?且依书中所写,臣与杨韬等密议兵变,是在七日晚间,何以张、杨二人六日晚间便即勒兵前来?既来,不见杨韬,又何敢执械而直闯王府,入于寝殿之外?”
接着还把张春、杨次供出的数名兵卒、仆役、密探捉来,由张顗押着,亲到裴府上去认人——当日是谁夤夜潜出裴府,跑杨府上去送信的哪?可惜众人所指,均不相同……
裴诜多鬼啊,他怎么可能在这种细节上掉链子?当日送信之人不但是化妆出行的,而且早就送往别处躲藏起来了……
第五十四章 擦屁股
张春、杨次图谋不轨,就此证据确凿,板上定钉,然而司马保仍然不舍得斩杀二人。裴诜和麴允等反复劝说,司马保只道:“此事尚且有疑,孤亦不信彼等竟敢谋逆……或是误会?人头落地,难以再续,岂可不慎重从事啊?”
裴诜说若不杀张、杨,那朝廷的兵马又该如何抵御?
司马保道:“孤已亲笔召陈安往御了。”
麴允道:“陈安虽勇,兵马却少,且氐、羌未必敢从之以逆王师……”
司马保连连点头,说麹公所言有理——“即命杨韬率五千兵马,往援陈安可也。”然后摆摆手,说就这么定了,二位且退下吧,我实在疲乏得紧,还想再去睡个回笼觉……
确实不出麴允所料,陈安在陇城召聚氐、羌,最终却只有苻突领来了四百多人,余皆不肯从命。终究这不是御外侮,而是打内战啊,且此前征伐卢水胡的时候,大家伙儿也都瞧见了朝廷兵马——主要是“骐骥营”的凉州大马——如何精良骁勇,那我们吃撑了啊,要跟你陈安去啃铁板?
你陈安确实是勇,但据闻此番官军主将乃是武卫将军甄随,昔在美阳身先士卒,以寡破众,把竺恢都给活活地吓傻了……即便他比你还略有不及,但手下兵多啊,你又怎可能有胜算?
最终陈安只召集起来不到两千兵马,即自陇城南下,才走到半道儿,就听说略阳郡治临渭已失,只得后退到上邽东面约四十里的谷地之中,扼险立寨。
部下问他:“官军势大,且甄随素有勇名,我军毫无胜算,将军何必执意出兵啊?”
陈安答道:“南阳王待我甚厚,若无大王,我早被张春、杨次二贼所害矣!今闻大王已下张、杨于狱,是有悔意,我又岂能不为之效死啊?”顿了一顿,又说:“前日郭将军(郭默)等来,皆云甄武卫骁勇,世无匹敌,我亦常叹不能与之较量。如今既得机会,岂肯放过?候官军来,我便独向甄将军挑战——若胜,官军或退;若死,死而无憾;若止败或为之所俘,我愿俯首而降,归于麾下。”
我没想真打,就希望能够跟甄随单挑一场,比个强弱高低。所以你们不必要担惊受怕,你们的性命是不至于丢掉的。
驻军两日后,杨韬亦率部来援,可是却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官军出得临渭,继续西进……
……
甄随在猛攻而下临渭后,之所以不肯继续西进,按照他原本谋划的那样,直抵上邽城下——不足一百里地,一日半便能走到啊——原因其实很简单:粮秣不足。
想当日甄随离开蒯城,直入略阳,马不停蹄,一口气便杀至临渭城下。
这里已经离开了渭水河谷,一望皆为高原,且多山岭,渭水如剑中劈,两岸地势颇为险峻。从蒯城经略阳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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