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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千秋-第2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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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侧头看了一眼小胖子,见其牙关紧咬,越千秋再一扫那些侍卫马军和东宫侍卫,见前者此时一个个脑袋埋得低低的,分明是之前暴露出来的一堆秘辛给他们造成了严重的冲击,所以不想随便掺和,而后者大多是出自武英馆的少年侍卫们,此时不少人都流露出有几分敬服的眼神,他自然知道,这些出自草莽的少男少女们,到底很容易受感动。
  他终究是把手中那药丸丢入了口中,调息片刻,随即支撑地面爬了起来,同时捡起了刚刚丢在一旁,沾满了黏糊糊血的陌刀。知道此时自己冲出去,也许刚刚那些漂亮话就完全白说了,日后还可能引起疑忌,可他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时候不上也许会终生抱憾。
  然而,当他刚刚冲出去数步,背后周霁月那焦急的声音响起,他就只见一人一骑绝尘冲入了战场,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即便隔着老远的距离仍然能听得清清楚楚。
  “皇上,臣这就来了,您可千万不要做傻事!”
  意识到那是越小四,越千秋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该如释重负,还是该庆幸这家伙果然没事,抑或是担心越小四会不会被明显杀出性子的戴静兰一刀砍了!
  他更不知道,越小四是仅仅因为平安公主的缘故,对北燕皇帝这位岳父大人稍微做出一点姿态,其实并不在乎人的死活,还是真正打算救北燕皇帝一条性命。最重要的是,越小四事先得到过越老太爷的指令吗?
  心如乱麻的他眼看越小四径直冲入了那不动如山的陌刀阵,最终只是在迟滞片刻之后,他就跟着冲了上去。而小胖子眼见周霁月下意识地上去拽越千秋,那只手却抓了个空,当即大声嚷嚷道:“快,随我冲,把千秋追回来!”
  为了避免自己救人的意图不成却反而遭到拦阻和责难,小胖子只能用了这么个借口,心里却着实有些心虚。他只觉得那是本来已经准备袖手旁观的越千秋因为自己的请求而选择了插手,知道对不起这个多年的“死对头”,因此叫嚷之后就紧紧跟随了上去。
  耳听得背后马蹄声不断,分明是大多数人都已经追随了过来,小胖子只觉得心情好受了一些,可这种情绪却仅仅持续了片刻。因为远远望去,就只见戴静兰和身边将士竟是骤然加紧了攻势,而北燕皇帝则是因为久战疲惫,周身多处见血,最后后背竟是挨了重重一刀。哪怕他在一个踉跄站稳之后,神乎其神的一记反手刀将一个吴兵力毙,可终究已经站立不稳。
  看到那一刀重重落下的一刻,小胖子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再也顾不得自己是大吴太子,和北燕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大声嚷嚷道:“住手,快住手!刀下留人,给孤刀下留人!一个活着的北燕皇帝比死了的有用,都别打了,别再有无谓的牺牲!”
  听到小胖子已经连这种自说自话的言语都说出来了,越千秋却没有顾得上腹诽,只是飞一般地冲入了那陌刀军中。他的动作很快,因为那是脱胎于玄刀堂的兵阵,那是他在严诩的严格训练下已经深深刻入骨髓的本能反应,所以仅有的一丝空隙也被他竭尽全力找了出来。
  可当他几乎能看到十步之外的戴静兰时……一个熟悉的高大人影却突然阻拦在了他的面前。
  看到是严诩,越千秋直到这一刻方才醒悟到,因为一系列事件节奏来得太快,他根本没注意到戴静兰在率军强杀时,刚刚一直都和戴静兰并肩为战的严诩竟然安静得毫无声音,所以竟完全忽略了师父的存在!他捏紧了手中的刀,声音沙哑地问道:“是爷爷吗?”
  这话乍一听有些没头没脑,但严诩对越千秋来说毕竟是如同父亲的角色,几乎不用想都知道越千秋问的是什么。他稍稍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一口气。
  “不仅仅是你爷爷,还有我娘。有些事情,从十几年前就注定了。”
  越千秋的面色渐渐苍白,但听到背后小胖子那越来越大的嚷嚷声,眼见越小四已经突入阵中,分明要比自己更快地接触到北燕皇帝,他便把心一横道:“太子殿下有令,我不能不听……所以,师父得罪了!”


第755章 直面
  越千秋竟然会对他动手!
  对于这样一个认知,严诩觉得隐隐有些骄傲,同时却又生出了一阵说不出的失落。他是在最落魄的时候遇见越千秋的,那会儿就觉得那个小家伙性格很对他的胃口,所以想方设法希望把人骗来继承自己的玄刀堂。
  只不过他没想到,越千秋本就是来寻访他当老师的,而且还狡猾地给他设下了连环套。可是,他却心甘情愿跳了进去,而且还因为收了这个徒弟的缘故,离家出走已久的他最终和母亲重归于好。
  不但如此,他这个从来瞧不上那些世家官宦千金的老光棍能娶上媳妇,前后已经有了三个儿子,这竟然也是因为徒弟的从中撮合。从这一点来说,越千秋不只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也是他的福星和救星。
  然而,作为徒弟,作为玄刀堂的新掌门,越千秋实在是太没野心了一些——甚至比他这个师父还要更加随便,仿佛恨不得随波逐流,得过且过。当初如果他的师父云掌门要收回他的掌门之位,哪怕他对师父再尊敬,也一定会抗争到底,可如果换成越千秋……
  那小子一定会不顾任何缘由,痛痛快快把掌门的位子交还给他!他这个重情重义的小徒弟,连当初嫌弃到死的那个小胖子也能无可奈何包容了,连当初曾经有过龃龉的甄容也能当成肝胆相照的朋友,又怎么可能违抗自己这个一贯尊敬的师父?
  可历来玄刀堂的掌门培养弟子,要的不只是一个听话的继承人,而是希望人能够超越自己,能够打败自己。以越千秋的性格,若真的能够成长到那个程度,说不定都会在和他对战的时候放水,可现在,人竟然举起了陌刀。哪怕表情再挣扎,心中再痛苦,终究没有退后!
  严诩嘿然一笑,不但没有开口呵斥,而是直接拖刀向越千秋冲了过去。四周围的军士倏忽间就训练有素地退开,给师徒两人留下了大块的空地去比拼。然而,和严诩此时那种骄傲和纠结并存的情绪不同,越千秋压根就不想真的和师父打,更何况,他耽误不起那个时间!
  越千秋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之间力贯双臂,竟是不试探,不保留,第一时间就不管不顾用出了自己的最强力量。于是,在交手之际本能收了几分力的严诩顿时大为失算,甫一交手就被三刀劈得连连后退,一时间竟有一种汗流浃背的感觉。
  然而,恼羞成怒的他才刚刚重振旗鼓,手腕一翻刷刷刷回了三刀,一刀比一刀力量大,好不容易稳住了阵脚时,就只听越千秋猛然间大喝一声,竟是不管不顾地迎面攻上前,看那架势竟是拼着挨他一刀也要冲上来。这下子,他唯恐真的伤着了越千秋,只能慌忙收势后退。
  结果,就是觑着这么一个空档,越千秋就一阵风似的强行突了过去。意识到那小子竟然是摸透了他这个师父素来对其的纵容,于是趁虚而入,严诩只觉又好气又好笑,立时怒声喝骂道:“你小子就只会动这些鬼心思!你以为你冲得过去吗?”
  他这话音刚落,却发现后军陡然一阵骚乱,再扭头一看,却见小胖子一马当先,周霁月紧随其后,一群东宫侍卫竟真的是护着这位东宫太子冲了进来。不消说,甭管戴静兰这些视若珍宝的陌刀军是如何精锐,可到底那是做不出拦阻当朝太子这种事的。
  只不过区区一会儿功夫,那个曾经脾气坏手段坏心眼更坏的小胖子,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随即也不去追越千秋,而是勒马绕着他转了半圈,随即死死堵在了他去追越千秋的那条必经之路上。不但是这位东宫太子,周霁月、庆丰年和令祝儿分别挡住了他的其他三面。
  至于算是最薄弱一环的小胖子,也有小猴子偷偷摸摸过去,随即笑嘻嘻地侍立在人身边,算是给这位只有地位,没有身手的东宫太子添了一分底气。
  这一刻,严诩第一次意识到,他的这个表弟,曾经不懂事的英王李易铭,已经初成气候。
  “表哥,我知道我不该冲动,但今天要是我什么都不做,不但对不起千秋,我自己心里也过不去!”小胖子一面说,一面张开双臂挡在严诩面前,满脸的理直气壮,“千秋这些年也算是为我大吴出生入死,做了无数事情,这次难得他任性一回,那也没什么!”
  “从前我任性的时候,比他过分的事情做得多了,千秋也帮过我不少,这次换我还他的人情!”尽管嘴上说得振振有词,但只有小胖子自己知道,他此刻到底是在还人情,还是在安自己的心。因此,他就绞尽脑汁,拿出了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更何况,此时要北燕皇帝死很简单,但那也是给北燕名正言顺推出另一个皇帝的机会,万一此次无法一口气攻略北燕全境,只要我们能把北燕皇帝活着带回去,那么就保留了一个楔入北燕的最好机会。可只要北燕皇帝死了,说不定北燕军民会同仇敌忾!”
  大义凛然说到这里,就连小胖子自己都快相信了。而他更信奉的一点就是,要想说服别人,先让自己相信再说!
  周霁月见严诩盯着小胖子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侧头看着自己,她知道严诩之前对自己,对白莲宗恩情深重,因此知道自己此时挡着他实在是恩将仇报,可她到底还是坦然说道:“严将军,北燕皇帝该生该死,我不懂,其他兄弟姐妹们也大多不懂,但既然身为东宫卫率府的一员,自然应当遵从太子殿下的命令。不论旧事如何,我只希望不要让千秋留下遗憾。”
  严诩烦躁地吸了一口气,刚想回答时,耳畔就传来了一声轻呵。他根本不用想就知道那是萧敬先,等看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挡在戴静兰和北燕皇帝中间,他的脸色就变了,一时恼火地咒骂了一声疯子,却是再也顾不得那些阻拦自己去追越千秋的这些少年了。
  他第一时间大吼道:“戴将军,皇上有言在先,萧敬先绝不能死……”
  然而,在严诩吼出这句话的时候,戴静兰那手中长刀已经划出了一条弧线,朝着萧敬先整个人袭去,刀锋之下,那股凌人的气势足以让每个人都毫不怀疑,这势大力沉的一刀是为了全取萧敬先那颗六阳魁首。就连距离戴静兰不过十余步的越千秋,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千钧一发之际,萧敬先却是不闪不避,然而,戴静兰并没有因为他的无所谓而收手。替萧敬先挡下这一刀的不是别人,而是威风凛凛,犹如神兵天降一般的越小四!虽说他不是玄刀堂弟子,但要说当初严诩跟云掌门学艺后,和谁讨论陌刀阵最多,那么就是他了。
  饶是如此,刚刚杀出重围的他身上也是血迹斑斑,挡了戴静兰数刀后,差点就没汗流浃背。以至于当他站稳脚步之后,忍不住头也不回地冲着萧敬先喝道:“萧敬先,要不是看在你关键时刻还对皇上有点良心,谁会救你这种家伙!”
  萧敬先却仿佛根本不在意越小四的援助,而是犹如没事人似的从越小四身后走了出来,径直走向了戴静兰:“你是想替你和刘静玄毁灭证据吗?可哪怕是我姐夫死了,我也死了,你们曾经在北燕为官的事实终究还在,曾经写过的那些奏疏、贺表甚至密揭,终究还在。”
  当听到萧敬先说毁灭证据时,戴静兰再次划出的一刀便非常自然地出现了几分犹豫,最终竟是在距离萧敬先脖子前几寸远处停了下来。然而,尽管再进一点点就能斩断那苍白得甚至几乎能看出血管的脖子,可面露森然怒色的戴静兰却没有下手,仅仅只是怒瞪着对方。
  “怎么,我说错了吗?”萧敬先却根本无惧于戴静兰那满是杀机的眼神,好整以暇地说,“不论如何,我姐夫都曾经当过你的主君,你要是不愿意可以宁死不屈,可你却默默接受了北燕的官职,然后又和刘静玄一同叛离……”
  不等萧敬先把之前在周霁月和越千秋面前曾经说过的话再一次拿出来说,已经成功突出重围的越千秋便暴喝了一声住口。当他冲了上前,在面色铁青的戴静兰身边稍作停留时,他便硬梆梆地说:“戴将军如何,还轮不着萧敬先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家伙评判!”
  察觉到越千秋撂下这话后就如同一阵风似的从身旁掠过,萧敬先面色一变,待要反唇相讥,转过身来的他却已经看到越千秋在距离北燕皇帝几步远处停了下来,那背影瞧上去竟是显得有些彷徨。已经从康乐的话以及之前那只大鹰的出现猜到了很多东西,他不禁哂然一笑。
  然而,他却破天荒没有冷嘲热讽,只是看着越千秋进退两难,足足好一会儿方才犹犹豫豫地跨前了一步,随即又停住了。此时此刻,他用眼角余光注意到,戴静兰终究是极其不甘心地打了个手势,而随着这个手势,其麾下兵马很快就如臂使指地停止了行动。
  而这时候,北燕皇帝身边的侍卫只剩下了不到十人,人人都是周身浴血,伤痕累累,可即便如此,当初曾经倒戈向萧敬先的那几个仍然遭到了同伴们的怒目相视,可甭管是哪一边的人,此时更警惕的,却是手中提着陌刀的越千秋。
  可他们的敌意,终究被身后拄刀而立的北燕皇帝一句话打消得干干净净。
  “让千秋过来吧。朕现在比死也就多口气,他如果想杀我,根本用不着冲过来,只要远远等着就行了。”在说完这话后,北燕皇帝不得不停下来,让自己已经极其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至于背上那锥心的疼痛,他早就选择性置之脑后不顾了。
  随着那些训练有素的将士缓缓停手退开,刚刚几乎和萧卿卿一样同被逼到死地的康乐方才如释重负地瘫软在地。而同样身负重伤的她死死盯着越千秋,突然又侧头看向那位南吴太子,心中却想起了丁安最后对她说的话。
  所有接生的稳婆,如今都已经不知所踪了,就连收留她的那个人也没能找到。而那个不知道从何处找来的孩子,最初是什么样子,也同样已经没人知晓,就连丁安本人,其实从看到开始,就是两个孩子,自然就不可能分辨出,当时在情急之下被她带走的,是不是小皇子。
  也就是说,越千秋和南吴这位太子中间,谁是皇后之子,如今竟是谁都不得而知……只不过,两个孩子之一究竟是不是大燕皇帝之子,那就更说不好了。从这一点来说,她一向敬重的皇后娘娘还真是在一个最严重的问题上和世人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
  北燕皇帝眼看越千秋拖着沉重的脚步,面色阴沉地一步步挪了过来,手中那陌刀一下一下地如同拐杖一般撞击地面,他却感觉到那咚咚的声音仿佛一下一下叩击在自己心里。等到人在面前三步远处站定,他这才苦笑了一声。
  “朕从来自负,目无余子,肆意妄为,落到现在这地步,可以说是活该。”当说出这些深刻批判自己的话时,北燕皇帝的表情极其淡定,就仿佛说的是别人,不是自己。
  “就连娶得贤妻,朕也以为她既然不在意那些妃妾,便是真的不在意那些是非。是朕先对不起乐乐,所以不管她之后做了什么,也算是朕自作自受。毕竟,说一句不好听的话,朕并不需要通过联姻来笼络那些废物,那些只有美色没有脑子的女人,根本比不上她。是朕想当然地想要几个子女塞住悠悠众口,又耽于享乐,毕竟,她从来都对于床笫之事缺乏兴趣。”
  “没有养好子女,是朕的错,如果不是小十二和老三一块去了一趟南吴,他们和其他那些兄弟姊妹也不会有什么差别。当然,现如今他们也没好到哪儿去就是了。平心而论,朕的任何一个儿女,确实比不上南吴太子。南吴皇帝纵使从前人人道是软弱可欺,可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比朕这种心性狂妄的皇帝要稳当得多。也难怪千秋你一直都不停地夸他。”
  越千秋嘴角往下垂了垂,心想我并不是真的那么推崇那个不声不响的大吴皇帝,我只是觉得人家是个不哼不哈却被人誉为仁君的腹黑人,所以没事就宣扬一下自己的立场总没错。可是,此刻他连强笑再夸自家天子两句都做不到,索性就保持了沉默。
  “丁安如果在此之前真的一直活着,那么,曾经从火场中把你救出来的,便是乐乐。越家收养你至今,所以你记挂他们的养育之恩,不承认更不愿意叫朕一声阿爹,那随你。可是,你就真的不愿意承认,那个拼死救你出来的,是你母亲吗?”
  “我很感激那个救我的人。”越千秋终于抬起头来直视北燕皇帝的眼睛,见他已经摇摇欲坠,眼神中却流露出一团如火一般的光芒,那光芒中不见曾经的野心,却流露出深深的期冀,他不禁动摇了片刻。可下一刻,他便彻底清醒了过来。
  “但是,我已经有母亲了……不但有母亲,还有一个妹妹。所以,我会为救命恩人重新迁葬,年年祭扫,记住那个她曾经给我第二次生命的日子,但我不会因此就把她视作为母亲。不管是谁说的所谓真相,只要旁证不足,那就是一面之词,和从前那些流言蜚语没什么两样!”
  北燕皇帝终于眼神转厉。他杀气腾腾地瞪视着那个近在咫尺的少年,一字一句地质问道:“既然你并不曾回心转意,为什么不惜和你师父动手也要过来?”
  “我到底和皇帝陛下你逛过上京,也在皇宫里住过,没办法看着你就这样自寻死路。再加上太子殿下另有想法,所以我就遵命过来了。”说到这里,越千秋便收起那外露的最后一点点情绪,声音平静地说,“你要真相,那就得先活着,不是吗?”


第756章 狠辣
  活着这两个字,对于北燕皇帝来说,从不曾如此时那般沉重。
  他不像萧敬先,时时刻刻都因为失踪的萧乐乐而疯癫似狂,行事恣意,被人称为妖王的同时,还仿佛在享受行走在刀锋上的快感,他是强势独断,也常常用钓鱼的法子把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给钓出来,但他每次都有把握,从来就没想过真的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如果说萧敬先是个不惜生命的疯子,那么,他就是个爱命惜命的胆小鬼,因为他除却追寻妻子失踪甚至死亡的真相之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只有这一次,只有刚刚发现自己真的从妻子到儿子再到江山全都一无所有的时候,他才生出了不如就此战死的死志。
  而现在,面前的这个少年虽然不肯认他,甚至不肯认母亲,却郑重其事地提醒他,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没有反唇相讥,没有轻蔑不屑,没有破口大骂,更没有试图榨干最后一丝力量向余力所剩肯定也不多的越千秋动手,为自己争取最后一点突围的希望。
  北燕皇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越千秋,足足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不论如何,朕都已经失去了某些曾经认为能一辈子拥有的东西。如果朕从一开始就是你这般重情重义的人,大概不会有今天。”
  尽管刚刚和严诩动手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从服最后一颗药到现在,时间也只是过去了一小会,可越千秋却觉得四肢渐渐又有些不听使唤,尤其是那沉重的长刀,他的手腕竟然渐渐有些受不住那沉重的分量!他装成自然而然的样子放下长刀拄地,随即笑了一声。
  “皇帝陛下如果当年像我,那么也许早就被你那些兄弟和大臣给宰了。生在皇家,有生在皇家的活法,生在民间,有生在民间的活法。没有好父亲好兄弟好姐妹,需要自己挣扎求存的人,和长辈护着,兄弟朋友众多,舒舒服服过日子的人,当然活法不同。”
  “我嘛,就是一个胸无大志,得过且过的人。我没本事改变天下,只能尽力让我身边亲朋好友能过得更好一点,更舒服一点,仅此而已。人道是学我者生,像我者死,可我呢,是学我的人说不定很可能会死,因为别人没有这样的爷爷和师父,也没有这样的朋友和兄弟!”
  越千秋一面说,一面看了一眼正在拦着严诩的小胖子和周霁月等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所以,我很满意自己的生活,也并不希望别人高看我。因为我其实没多大的本事,只不过是一个运气好,性格勉强还过得去,大多数时候只知道狐假虎威的人。”
  自己一句话,竟然引得越千秋突然说了这么多话,北燕皇帝不禁微微有些失神。当然,他很快就惊觉了过来,随即哈哈大笑。那笑声中带着几分轻松释然,但更多的是追忆和后悔。等笑完之后,他就轻轻松手,丢开了手中那把已经砍出了缺口的战刀,最后站直了身子。
  “不焦不躁,不贪不争,偏偏又是那样骄傲,那样不肯放弃,你比朕曾经以为得更加有性格。能够在临死的时候,看到你这样一个和朕截然不同的人,朕很高兴。”他说着便目光掠过越千秋,往人身后不远处的萧敬先看去。
  “黄泉路上,乐乐已经等了我很多年,小四儿,我这个姐夫就先走一步吧!”
  此话一出,萧敬先瞬间面色大变,而反应同样很快的越千秋更是想都不想地直接冲上前去,几乎在北燕皇帝仰天倒地的瞬间接住了人。当他察觉到自己的手心黏糊糊的时候,慌忙抽出一只手拿到面前一看,就只见他整只手都被血染红了,看不清一丁点的本色。
  直到这一刻,他方才发现,北燕皇帝那背上的伤口深且狰狞,而在那道最深的伤口之外,四周横七竖八的伤口密布,仿佛在告诉他之前那场战斗有多激烈。只不过,现如今那些伤口全都崩裂了开来,血流如注,须臾就染红了他的前襟和膝盖。
  尽管对于他来说,北燕皇帝一直都是敌人,他从来没把人当成过长辈又或者亲友,可刚刚人最后的那些话,他听了却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此时眼见人之将死,自己完全束手无策,他不禁抬起头来,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能出手救治,更愿意出手救治的人。
  而就在他茫然抬头四顾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影飞一般地冲了过来。当认出那是宋蒹葭时,越千秋不禁脑袋迟钝了片刻,紧跟着就被小丫头粗鲁地吼了。
  “去去去,快让开!你又不是大夫,自己也是死撑,别碍着我干活!太子殿下可说了呢,要是能把人救回来,回头他就去求皇上,赏赐我回春观千八百亩地!皇上要是不给,他亲自掏腰包给,你可别耽误我治伤救人!”
  越千秋慌忙让开位置,而那仅剩的几个侍卫原本见自己的主君就那样倒在越千秋怀中,还有想上前抢人的,所以才一个没留神让宋蒹葭给闯了进来。可此时听到回春观三个字,原本打算上前动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片刻,最终全都没动弹。
  而眼看宋蒹葭从越千秋手中毫不避忌地接过北燕皇帝,随即撕开后衫,查看伤口,飞快止血,动作熟练而迅捷,他们越发相信人真的出自回春观,眼神中不知不觉就带出了深深的期冀。然而,宋蒹葭整整检视了好一会儿,最终抬起头时,脸色却很不好看。
  “流血过多不说,那最重的一刀伤了肝,再加上他本来很重的伤势就没好……”
  “宋师妹,你只说,能不能救,多大把握!”
  越千秋见北燕皇帝双目紧闭,已经似乎完全昏死了过去,他意识到此时已经快到了最危险的时刻,立时忍不住打断了宋蒹葭的话。然而,当看到小丫头那紧锁的眉头时,他就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接下来的希望极其渺茫。
  就在这时候,萧敬先却撇下戴静兰和越小四,就这么径直走了过来,随即在宋蒹葭面前蹲下,声音平静地说道:“如果没办法把人救活,那么,能够让他再短暂苏醒一会儿吗?我有一句很重要的话要问他,如果他不能醒过来,我只能追去九幽黄泉了!”
  宋蒹葭对萧敬先自然不会陌生,可第一次听他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她看了一眼越千秋,见他沉着脸没答应,她不禁有些犹豫,可紧跟着,她就听到马蹄声往这边来,再抬头一看,却见是小胖子被其他人严严实实簇拥在当中,距离这边不过十几步。
  “宋姑娘,就按照晋王殿下说的去试一试!”小胖子此时心里也极其不是滋味,可他更知道此时去怪戴静兰更是毫无道理,因此对着那位面色铁青的玄刀堂宿将微微颔首,这才大声说道,“那毕竟是君临北燕的天子,总应该留下几句足以称得上遗诏的话!”
  换言之,那就是之前北燕皇帝絮絮叨叨一大堆,其实全都不能算得上遗旨。
  可不论如何,小胖子的这话都算是给宋蒹葭吃了一颗定心丸。毕竟,萧敬先刚刚说要救醒北燕皇帝,用的理由却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更何况救醒之后,再接着想救活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让人苏醒刹那,她都需要用最后一点手段。
  虽说小丫头开玩笑说冲着赏赐才救人的,可她哪里是那么财迷的人,此时立时毫不犹豫地开始灌药,敷药,施针,救人……旁人就只见她那手速快得几乎看不清操作,下手又准又狠,就连男人也看得毛骨悚然。
  尽管她每次忙活过后,都会拿怀中某些瓶瓶罐罐洗手,但越千秋用后世的医疗习惯看来,只一瞅就知道这兴许仍然会造成严重的感染。然而,现如今根本就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看她的每一个动作,心思却飘飞到了别处。
  想当初,为什么带走小胖子的人是康乐,而带走并救了自己的是那位北燕文武皇后?
  刚刚他嘴上说得全无所谓,可心里哪可能全无波澜?毕竟,那种甫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要死了,而且什么都做不了的危局,他直到现在还刻骨铭心。就如同感谢收留自己的爷爷给了自己全新的人生,师父给了自己抵抗危难的本事一样,他怎能不感激那位?
  可感激是感激,母亲是母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最初一度震天的厮杀声若隐若现,马鸣和马蹄声间或响起,沉静的夜色再次仍然笼罩了这片大战渐渐停歇的战场。当宋蒹葭怀中的北燕皇帝突然发出了一声呻吟时,北燕和南吴两边,也不知道多少人百味杂陈。
  然而,这位曾经统治北地二十年的君王,终究没有完全苏醒。双目紧闭的他只是仿佛梦呓似的呢喃了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眼。就算是耳朵很好,又距离很近的越千秋,也只能在那些含糊不清的字句中,捕捉到几个自己还算熟悉的北燕词语。
  “珠联璧合……常胜无敌……都没做到……你一封信也没留给我……”
  “天下……给我和你的儿子……”
  前面那一句仿佛只是自叹遗憾似的话,可后一句话却是意义非凡,侍卫们一个个脸色全都变了。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赫然让每个人都大惊失色。因为刚刚还率先请求宋蒹葭救醒北燕皇帝的萧敬先,此时竟是骤然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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