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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第3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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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在他心底燃烧,让他一刻也没有安宁的时候,生死对于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唯一支撑着他活下的理由,便是报仇,只要有哪怕一丝的机会,他也不会放弃,虽然去岁还与秦人拼杀,金人更是异族,但只要能让他领兵,都无所谓,他知道,若是父亲还在,便是死,也不愿背上这投敌骂名,若家人还在,他也宁愿隐于乡野,冷眼旁观那些奸佞到底是何下场,但……都没了,几乎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只剩下了他孤零零一个在这世上,除了报仇,还有什么可以在乎的?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越来越沉默的大汉,身上郁气凝结,有若实质,便如一头受了伤的孤狼,凄冷中带着难以遮掩的凶戾,让这些山民汉子,也不自禁的敬而远之,不愿轻易到他跟前说话,私下里,一群人还偷偷叫他孟哑子或是孟大虫。

话题回来,一行人之所以现在才赶到解州,却是折道去了常平,到关帝庙拜了拜关公,但那他们口中的孟哑子却是连庙门都没进,谁知道素来以忠义节烈著称的关老爷会不会保佑他这个无国无家之人?拜了又有何用?

解州城在一行人眼中越来越是清晰,行人也越来越多,多数看上去都是远道而来,年轻人们的心渐渐热了起来,不过无形中却也多了些紧张,秦人北来,名声不用说了,消息传到山中,失真的厉害,传闻秦人各个身高八丈,三头六臂,目射闪电,口能喷火,简直和天神下凡一般,将河中的女真鞑虏杀了个干干净净,年轻人们难耐山中寂寞,结伴而出,为的不过是封妻荫子,荣华富贵,光耀门楣而已。

这要是投军不成,回去难免被人耻笑,对于年轻人来说,那是比死还要难以接受的结果。

年轻人们渐渐止了说笑,不自觉的挺起胸膛,坚定的向解州城门方向行去。

第九卷 旌旗漫卷不须夸 第742章 唠叨

让人有些诧异的是,远远望去,城门处人很是不少。

还没到城门口,却是一阵喧哗声传来,城门那里扰攘着什么,眼见许多人围了过去,接着便好像有不少人从城门口出来,人不少,围观的人更多,随着那些人移动,不一时,便聚起了黑压压的一片。

年轻人爱看个热闹,虽然山民们有些怕生,但还是渐渐挤了上去,要看个究竟。

孟青自然没多少兴致,不过是有些诧异,要说这解州城被秦人也没占多少时候吧?看上去竟是有那么几分繁华?多少有些不合常理。

眼见同行了一路的年轻人们耐不住好奇之心,欲上前观瞧,他四下望了望,便招呼了一声,向官道旁边行了过去。

这里却是一间简陋的茶肆,建在城门不远处的官道旁边,供人歇脚,显然,这处茶肆建成的时日不多,里面满是新鲜的草腥味。

进了门,那边的声响越发的大了,便是茶肆中伺候的小二,也来到门旁边,垫着脚向那边张望,不过突然天色一黑,将他吓了一跳,退后两步,这才看清,却是一条大汉当门而立,几乎将门堵了个严实,看这大汉如此猛恶,小二不禁又戒备的退了两步,这才勉强堆起笑脸,“客官快请,大冷的天,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一边说着,眼睛却是叽里咕噜的转着,从上到下的打量着这条大汉,竟然多出了几分难言的期待出来。

孟青不管这些,大步进来,略一打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顺手抛出一锭银子,砸的桌子嘭的一声大响。

那小二眼睛更亮,弯着身子过来,顷刻间,热腾腾的茶水便端到了孟青面前,还不住嘴的问,“客官还要点些什么?这茶可不值什么,只一文钱罢了,客官若是投军来的,茶钱可免……客官还要些什么?别看小店粗陋了些,但还有炖的烂熟的酱牛肉,咱们靠近河边儿,这黄河鲤也少不了,只是慢了些,若客官不急,却可在这里歇歇脚,尝尝咱们的手艺,咱们这里还有自酿的老酒,不比城里店面的美酒差了……”

“上十斤酱牛肉,再给我准备二十斤,一会儿带走,再上两条鱼,一百个馒头,酒嘛,来一坛,一会儿人便都到了,赶紧准备……”

听他一开口,口气虽说大的有些吓人,这小店便是一个月,也不定能卖的出这许多东西,但这小二儿不但未喜,却还有些失望,心道,南边口音,瞅着人高马大的,穿的虽说不像女真老爷……呸,是胡狗,但总不像汉人,却原来,还是和自己一般,是个汉客来的,可惜,前几日听说城南的那家,竟是捉了个女真细作,得的好处可不是一点半点,自家怎么就遇不上那等好事呢?

不过……谁指定细作就是胡狗来的?指不定就有汉人呢,小二自己开解着,孟青却是懵然不知,这解州才被秦人占了不到半载,却已起了惊天动地的变化的,连个店小二,也胡狗胡狗的叫上了。

等到小二转到后厨,张罗了一番回来,孟青招手将他叫过来,装作有些好奇的指着远处的人群,问道:“那里怎的如此热闹?”

“客官哪里人?”

这种试探对于孟青来说,真的没什么,既然决定来秦人这里,他就没准备再走,而以他的才干,一旦到了军中,目标也必定不会是小小的队正,旅帅什么的秦人官职,最少也要弄个营正才成。

“俺是来投军的,中条山里的猎户,本来早些时候就能到,谁想大雪封山,差点迷了路,这才晚了,却不知解州这般热闹……”

“以客官这般雄壮,以后定然是个将军……”小二恭维着,疑心稍去,“那边啊,杀人呢……”

孟青一愣,“哦?”

小二有些得意,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大秦王师到了咱们河中,咱们河中汉人的好日子终于来了,以前咱们活的提心吊胆,家里有钱得藏着,家里婆娘,女儿什么的长的美貌,也得遮着掩着,不然的话,一旦让女真老爷……啊,不,一旦让胡狗知道,若不乖乖送上,一保准就得落个家破人亡,现在好了,王师到了河中,第一条就是要给咱们河中汉人撑腰报仇……”

小二说的满脸红光,一指外面那人群,“客官,您瞧见没有?听说是二十七个,虽说都是汉人,但以往却都跟着胡狗欺压咱们河中百姓来的,最可恨的一个,听说是胡狗大官儿的妻弟,占了不知多少良田,还娶了十七八个婆娘,住的地方更像是皇帝老子住的地方似的,都怎么来的?还不是仗着胡狗的势,抢来的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您再瞧他如今,午时三刻一到,立马开刀问斩,到了阎罗王那里,也得把他打到十八层地狱去赎罪,阎罗王也是汉人不是?

客官您还别可怜他,要小的说啊,这样早该遭天谴的就得多杀些,不然还真以为跟了胡狗,就没人治得了他们了呢,您是没瞧见,这已经是第七拨了,还有这许多人来看,等到这些王八蛋人头落地,保准各个拍手称快……那些军爷,真是好样的……”

饶是孟青满腹心事,郁结的好像快将自己都憋疯了,但这时还是感受到了不同,民心,这就是民心,用杀人来凝聚民心,虽非上善之策,但用在河中,好像却也不错,秦人才俊之士何其多也?

心中感慨,嘴上却道:“原来杀的都是些贼人,确是大快人心。”

小二扬着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何止,这算什么?官家说了,以后凡是女真人,契丹人,都要杀,咱们大秦,不跟胡狗讲仁义了,见一个杀一个,这一冬,您是没见,来投军的每天都有,为的什么?还不是被胡狗欺压的狠了?这些年,河中百姓哪个跟胡狗没仇?就方才,座上的两位还说呢,家里谁谁谁被胡狗杀了,来这里投军,就是为了报仇来的,嘿嘿,像您这般……从山中来的更多,几乎各个都跟胡狗仇深似海,不然的话,哪里会有这许多人投军?”

“说的好……”孟青脸上终于露出了豪爽的笑容,他自小跟着父亲南征北战,那时金人几乎年年南下,所过之处,尽成焦土,屠村灭镇,驱赶百姓攻城,眼见的,听闻的,桩桩件件,皆如禽兽所为,天地不容,若非家仇刺激的他几乎疯狂,也断不会北来,打算投靠金人。

“没想到小哥竟还有这般见识。”

小二儿虽然唠叨了些,心眼儿也不少,但到底不是心黑皮厚之人,脸上一红,“小的哪里有这般见识?来往的人多,偶尔听得两句,觉着有道理,便跟客官胡乱说说,再有呢……以前大家伙儿在胡狗治下,能吃得饱,穿得暖,别被人惦记上,就要烧香拜佛了,哪里会想那么多?”

“现在世道不同了,王师北来,念着咱们同根同种,不欺辱咱们小民百姓,帮着咱们打杀胡狗,谁的心不是肉长的?谁对咱们好,谁对咱们坏,心里都分明,就说这税赋吧,胡狗在的时候,一家子,一年忙活下来,十成却得让胡狗拿走八成,到了冬天,到处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卖儿卖女的成群结队的,看着就凄凉,若再多两年啊,我看这河中也快空了,谁活的下去?

若非小的土生土长,从没去过外间,早就学其他人,往难逃了,就算死在路上,也好过这么苦挨不是?”

“老天爷保佑,别让胡狗再回来了,保佑赵大将军他老人家,长命百岁,百战百胜,把胡狗杀个干净,小的们便给他老人家立长生牌位,日日供养……”

孟青听着小二的话,又不经意的打问了几句,在小二琐琐碎碎的话里,才知道那位赵大将军远在临汾,现在解州城是一位姓南的军中参军以及一个姓孙的司马在做主,大秦竟是没派官吏来河中,全靠这些军中之人在维持。

但这等局面……孟青对那位闻名已久的赵大将军却更是好奇了,一路偏师,竟搅得河中天翻地覆,轻而易举的得了河中民心,管中窥豹,难见全貌,但却也真是了得的很了,手段狠辣,决断上更是人所难及,就是不知……这心胸若何……

第九卷 旌旗漫卷不须夸 第743章 碑林

年轻的山中汉子们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喝着,一边大声谈论着方才看到的听到的,虽说二十多颗人头落地,场面必然分外惊悚,但对于这些山中汉子来说,也不过是恶心了一会,接着就全剩下异样的兴奋了。

刀头舔血,马革裹尸本就是他们所憧憬的生活,若非一个个祖上都对金人恨之入骨,若非家中不愿沦为盗匪,也许这些彪悍的山中汉子早就当了金人的兵卒或是在山中成了劫道的强人。

茶肆里客人渐多,那略显唠叨的小二也开始忙活了起来,孟青此时也没了多少探问的心思,只是琢磨着之后的行止,客人的谈论声不断传入耳朵,里面有本地人,也有投军的汉子,皆是河中百姓,说的也都大同小异,除了大骂女真残暴之外,就是说起河中的种种变局。

孟青的见识自然非是常人可比,只略略听了一些,便也能大致把握河中如今的局面了,秦人北来,声势不小,但经的阵仗却不多,金人治下的河中实是已经糜烂到了极点,贪官污吏横行,苛捐杂税让百姓不堪重负,加之这些年女真权贵以及其子女部属或是亲戚什么的,在河中圈占良田,霸人妻女,弄的河中之地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所以秦人一到,不论金人官吏,还是河中百姓,皆无半点守土之心,短短数月,便将河中丢了大半儿。

但秦人好似也是准备不足,并无官吏来河中治理百姓,一应措置,竟全然出自北来大军之手,其实听来听去,最重要的只两条,一个便是宣扬胡汉之别,激起河中百姓同仇敌忾之心,迅速在河中收取民心,站稳了脚跟。

第二个便是征兵,有头一条作保,这征兵好似也就简单了许多,不同于往常大军征战,强拉民夫上阵,而是全凭自愿,比之于前者,自然好处多多,而现在看来,结果也是一目了然,来应征的河中青壮络绎不绝,便是身边这些躲于山中的山民也都动了心思,遑论其他人等了。

不过这两桩却都透着些急切和匆促,许是秦人也没料到河中糜烂至此,措手不及之余,却是激起了秦人野心,这才想出了此等主意。

不得不说,孟青虽外貌粗豪,心思却偏于细腻,只听得些传言以及琐碎之语,便猜了个大概出来,不过到也不算出奇,他本就随父亲孟珙征战于河洛,再从河洛辗转来到河中,对大局之把握,又哪里是河中寻常百姓能够比的了的?

一群人吃过了这顿不知是午饭还是晚饭的伙食,便急匆匆的按照殷勤的店家的指点,往解州城北门赶了过去,征兵之处,正是在解州城北门儿。

到了北门,放眼望去,城门没看到,看到的却是秦人连绵不绝的营盘,旌旗招展,刁斗林立,望之森严,在入目的一刹那,年轻人们皆为气势所慑,屏住了呼吸,秦人之彪悍善战,勇武难敌,军阵之严整森严,孟青见的多了,此时也不以为意。

不过终于见了河中秦军正军军卒,让孟青渐渐有些意外的是,一路行来,目之所及,无论军官兵卒,皆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年纪轻轻,身形健捷,年轻的让人羡慕,也让人惊异,也不怪他少见多怪,要知道当世军伍,二十多岁的青壮从军的自然不少,但军中之人,年纪相差可谓是参差不齐,有的不过十五六,有的却已经四五十岁,十五从军去,六十乃得归,可不是一句空话来的,哪里似这般,清一水的都是二十多岁的棒小子,对于年过而立,从军十余载的孟青来说,这等生气勃勃的军旅,还真的是头一次见到。

高大的寨墙,来回巡视的秦军士卒,不时能听见兵刃撞击的声音以及简短而又有力的传令声,不期然的,让空气中带上了肃杀之意。

一行人绕着寨墙,又向前走了不知多少时候,偶尔怯怯的上前打问,一身军服,显得威风凛凛,让年轻的山民们羡慕不已的军爷板着脸,并未粗暴傲慢的将众人赶开,而是简单的为众人指点方向,说不上亲切,却也绝无半点暴戾之意。

年轻的山民们之后则小声议论着这些披挂整齐的军爷的威风之处,自己若是也从了军,必定也是这般,各个满怀憧憬,只孟青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些军人有一种……说不清楚,但总归给了他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感觉。

其实他虽久于军伍,但见识上还是少了些,若是他父亲孟珙亲临,就能立马明白,这是一种特质,并不算稀奇,比如说,有的军旅善守,结成军阵,便如铜墙铁壁,坚韧难拔,有的军旅善攻,一遇战阵,则勇往直前,其势如火,久经战阵的,无论将校兵卒,则都精神饱满,视生死如儿戏,疏于操练的,则懒懒散散,不堪一击,这就是特质,一支军旅的精神所在。

无疑,以国武监生员为骨干,在长安城外,承恩湖畔精心操练数载的猛虎武胜军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特质,而这种一般意义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却会体现在猛虎武胜军的各个角落中,甚至于每一个兵卒的身上,虽然还显稚嫩,但随着日月积淀,必定会越发的厚重起来。

一丝不苟的着装,严厉到每个细节之处的军规戒律,接人待物不畏不亢之下,隐藏着的是骄傲到极点的军心士气,等等等等,一切的一切,都会从细微之处泄露出这支年轻的军旅的特质,接触的多了,自然会发现其中种种痕迹,但对于方自接触的孟青来说,却只是感觉不同罢了,并不能说出其中关节,这就是经验和见识上的差距,一样需要日记也累才成,显然,现在的孟青,还是受年纪所限,并不能得其精髓。

闲话少说,回到正题。

绕着这俨然如城郭的大寨走了约半个多时辰,解州城北官道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眼前也随之豁然开阔,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阔大的校场……

没有黑压压的人群,却显得分外的热闹,人喊马嘶的声音不绝的传入耳朵,穿着令人羡慕的浅红色战袄的军卒在校场周遭不停巡视戒备,而校场之上,同样也有亲人士卒来来往往,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人也越来越多,三三两两,如百川入海般汇聚到校场辕门之处,然后搜检一番,这才会被放进去。

官道上来往的人不多,有匆匆而过的,也有驻足观瞧的,不过只要过上一会儿,便有秦人士卒上前询问赶开,显然,盘查的很严。

年轻的山民们知道,成不成的就看这一遭了,都不自禁的整理破烂的袍子,挺起胸膛,加快了步子,而孟青慢慢落在后面,吸引他注意力的却并未越来越近的校场,而是一处位于官道旁边的特异所在。

那是一处……碑林?

孟青错愕,高大的青石,一块块的竖立在那里,在已经西斜的厉害的阳光照射下,笼罩着光晕,离的太远,可不太清楚,但怎么看,都是一处碑林来的,在这样一个地方,突兀的出现这么一处碑林,确有那么几分特异。

最让孟青注目的是,校场侧门,陆续有人出来,打头的是个秦军军官,身后跟着他的,除了两个兵卒之外,其他穿着各异,一看便知,都是应征入伍的河中汉子。

一行人出来,略略整了下队列,便在那年轻的军官的带领之下,径自朝着碑林方向而去。

孟青不由停下脚步,打望着那边动静,果然,一群十几个人来到碑林之前停了下来,隐约能听见那军官一边指点着碑林,一边在大声说些什么。

值此时节,孟青的好奇心并不多,但略一思量,还是悄然离了队尾,往碑林方向而去……

第九卷 旌旗漫卷不须夸 第744章 请见

缓步走过,不一时便到了近前,并不上去跟旁人掺和,而是站在稍远处望去。

他眼力不错,最高最大的一块石碑上的字迹清晰入目,于云成,自雨秋,河中常山人,金秉烈十四年进士……

只瞅了几个字,孟青眉头就皱了起来,金国人?竟然立碑于此,定非一般人物了,但这碑是……金人立的?不像,看这痕迹,立下没多久嘛,难道是秦人立下的不成?那于云成何等人物?竟然劳得秦人给其立碑刻传?古怪……

心思电转,再往下看,才知是大错特错了……

“……”

“启平三年,知解州,王师北来,据城而守,不一日,城破,云成死乱军……”

“于云成,性忠直,有才干,素有爱民之美名,今死,时人不知就里,解州百姓皆颂其名,然,云成者,汉人也,女真掠北地,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女真残暴之名,已传扬天下百余年矣,云成不思本为汉家苗裔,却甘为女真之走狗,何为爱民?养我河中汉家百姓为女真猪羊尔……”

“王师大至,不思开关以迎大义之师,而竭力抗之,终至身死……所思所行,大谬,不明胡汉之大防,不谙圣贤之大义,实可谓胡人之爪牙,汉家之奸贼……”

“如此云云,加之其身,污我耳目,乱我视听,遂为正河中百姓视听,不为胡人所惑,勉强书碑记之,非为传其污秽之名,乃为后人戒尔……”

我……他奶奶的……看到最后,孟青瞠目结舌,脑中纷乱,背后嗖嗖的往外冒凉气,当场便木在了那里。

旁的他不知晓,于云成的名字更是头一次听闻,他只知道,此碑一旦立下,碑上所书之人,真可谓是遗臭万年了,生人三十多个年头,京师,洛阳,只这两处,他见过的碑刻自己就都数不清了,更别提听闻的了,其中最著名的,便是那封禅碑以及封狼居胥碑了,而后者,更是每个武人一生的梦想所在。

但今日,秦人在河中,这解州城外立下了石碑,上面刻的,不是煌煌大言,更非丰功伟绩,而是……而是一块块论罪之碑,胡人之爪牙,汉人之奸贼,区区八个字,定下的却是一人千古之名,不是美名,却是骂名,何其……何其的大胆,何其的狠毒。

孟青想也不敢想,若是这碑上,有他孟青的名字,之后淮左孟氏,谁还有脸活于世上?秦人这一招,真真是戳在了许多人痛处,意思相当明显了,儒家本有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的话,这也使得许多人有了籍口与遮羞布,给背叛找到了依据和理由,但在这普普通通的石碑之下,直指本心的言辞之前,遮羞布再是华丽,也将被撕个粉碎,谎言编的再是义正词严,也将被驳斥的体无完肤……

“数典忘祖,助纣为虐,恨不能生食其肉……”不远处,那年轻的秦人军官说的慷慨激昂,脸型扭曲,而他面前的一个个年轻人脸泛潮红,热血奔涌,恨不能振臂狂呼,有个年轻汉子,恶狠狠的朝一块石碑吐了口唾沫,嘴里念叨着,“原本觉着俺们那地方的官老爷还不错,今日才知道,原来都是金狗的看门狗,罔俺们受了欺辱,还想去寻他评理,呸,日后定砍了他的头,也在他坟头上立下这么一块石头……”

其他人立即纷纷附和,那秦人小校也不阻拦,显然乐见其成。

孟青出了一身的虚汗,此等洗脑教育在后世屡见不鲜,便是当世,也不算多稀奇,无论黄巾贼,还是黄巢乱军,这都是他们的看家法宝,杀官造反,大家就有吃的有喝的,这显然便是一种另类的洗脑,不然的话,大家无枪无甲,无马无车的,谁跟着你去造反不是?

但秦人弄的这一出儿,显然目的性极强,针对的也是金国汉人官吏,汉人在女真治下,本就活的艰辛无比,再经这一挑唆鼓动,很难想象,若这风波传遍北地,汉人官吏,哪个再敢为女真人尽心,不怕被俘之后,也被立下这么一块碑吗?而遍观北地,汉人有多少?女真人又有几个?一旦汉人离心,女真人又算得了什么?

孟青木木地看着听着,心里却有些庆幸,没有被仇恨冲昏了脑袋,真跑到金国去做官,不然的话,不但祖宗蒙羞,便是将来到了地下,也定然没脸去见父亲……

就像经历了一场复杂的精神洗礼,时间不多,却足够震撼,而秦人手段之毒辣,也确实超乎他的想象之外,但只此一事,便已经颠覆了他心目中秦人的样子。

转身欲去,心里也在思摸着之后行止,他已经想了多少个日夜,但没有一次如现在般清晰……

“那汉子给老子站住,你……说的就是你……”

孟青转身回头,那秦人小校却已经排众而出,一边使劲吆喝着,一边往他这边大步行了过来。

孟青旁顾左右,没有别人,便也站定了脚步。

片刻,那小校便已经到了近前,孟青再次感叹于对方的年轻,像这样二十四五的年轻人,在后周军中,若无上官赏识,或是足够的来历,想要带兵?做梦去吧,而显然,秦人这支兵马中,用的都是年轻人,也许从上到下,都是如此,与河洛秦军截然不同,据说那位赵大将军也才二十多岁,不知是不是这个缘由,才更喜欢重用像自己一样年轻人?他有点想不明白……

那小校找个果然不是旁人,走上前来,一顿上下打量,还绕着孟青转了一圈,他带着的那十几个年轻人也都围了上来,只见那小校啧啧连声,满脸的欣喜,孟青这才知道,不是自家露出了什么马脚。

“这位壮士生的好生雄壮,可是来从军的?不如来咱们营,咱们这里就需你这种高大的汉子,练上些时日,便能披坚执锐,站在队列最前面,功劳一定不少了你的,怎么样?别跟老子说你不愿从军啊?不然可真可惜了你这身板……瞧这气概,天生当兵的料子……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多大年岁了……”

原来的见猎心喜而已。

孟青哭笑不得,这等相看马匹的架势,他可是头一次遇到,略一思量,拱手道:“这位军爷请了,在下孟青,后周洛阳兵马前军都讨使,洛阳兵马提点孟珙之子,还请这位军爷通禀上官,就说孟青请见。”

那小校反应有些慢,开始还浑不在意,等到后周,洛阳,孟珙之类的词眼儿冒出来,慢慢的他却猛的睁大了眼睛,惊疑不已的上下打量孟青。

他奶奶的,洛阳孟白头的儿子,不会吧?洛阳一战,孟珙之名传于天下,对于河中秦军来说,孟珙的名字也已名闻遐迩了的,一战之下,打的大将军王佩差点全军覆没,再战洛阳,让近二十万大军无功而返,这样的敌手,世间又能有几个?

战报明发于河中秦军,后周大将孟珙的名字自然不会少了,但这个时候,孟珙已死的消息却还未曾传到河中,突然间冒出这么个人来,让小校有些惊疑不定了。

事情有点玄幻,周围的年轻人也感觉到了气氛怪异,渐渐安静了下来。

直过了半晌,小校才有些结巴的问道:“孟白……后周孟将军……的后人?孟青这名字到也有些耳熟……嗯,怎么到了这里?”

“说来话长……”孟青笑了笑,有些苦涩,“还请军爷禀报上官。”

小校脸一红,这意思他听出来了,自己不够格嘛,也是,名将孟珙的儿子,若是没假的话,他这点身份,还真的不太够。

不过还是狐疑的打量着孟青,犹豫了半晌,招手将属下叫来,吩咐了两句,打发人一溜烟儿的去了,这才勉强笑笑,“这个……孟少将军请……”

既然已经表明了来历,孟青也就豁出去了,微微点头,随之而行,有许多话想问,但那小校这回却做了闭嘴葫芦,再不开口了,只是时不时的瞅过来,眼神中夹杂的除了好奇和疑惑之外,渐渐的却也多了几分敬畏。

经过校场的时候,却见辕门之前一阵吵嚷,一个虬髯汉子被捉住胳膊押了出来,那虬髯汉子挣扎着,大喊着冤枉什么的。

不过夹着他的军兵却冷笑,“冤枉什么?当老子们眼瞎?虎口有老茧,握刀把子磨出来的,指上老茧那是拉弓磨的,你说你是猎户,身上却还有不止一处刀伤,更有一处箭疮,却没一点野兽抓痕,说是猎户,谁信啊?”

“你也别急,你不是说你是闻喜人吗?咱们这里正好有几个闻喜的,认认就成……”

“八成是金人的细作,这一冬天已经抓了好几十了……”

见孟青注目,小校开口解释了一句,一旦打开话匣子,这位就有些关不住,显然城府并不是很深,“不是咱们太过仔细,是给金狗卖命的汉人太多,大将军有令,这样的人,见一个杀一个,这汉子啊……估摸着要掉脑袋了……”

孟青转目过来,问了一句,“细作难防,但……杀错了怎么办?”

小校嘿嘿一笑,年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煞气,“咱们在国武监读书的时候,大将军就曾说过,读书人以言立命,咱们当兵的嘛,就是要提刀杀人,才能安身立足,杀错了不要紧,只要谨记自己杀了该杀之人,而不是存心滥杀屠戮无辜便是……”

简单一句话,杀气四溢,却又带着点难言的豪情,孟青随父亲征战多年,言传身教,学到的东西不可谓不多,但这等话还是头一次听闻,至于国武监什么的,反倒没觉又什么奇怪的,西秦羽林中郎将赵石赵柱国,随着西秦与后周互开边市,这个如同彗星般在西秦崛起的年轻大将军的所历所行,也就没多少秘密可言了。

国武监督学,掌猛虎武胜军什么的,后周官吏,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有,虽然不愿承认,但这位夹平蜀之功,而名扬天下的西秦大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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