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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上山)-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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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做的。所以小人也没理他,由着他去,想不到他竟上门了。”

程让嘻嘻一笑:“说起来,这似乎还是咱家的同行啊,不用理他,若是北镇府司,尚且还礼让三分,一个小小的百户所,怕个什么,况且他是来索要财物的,就算起了争执,打起了官司,理亏的也是他们,你放心大胆去处置罢,还是那句话,不惹事,却也不要怕事。”

得了程让的准信,张彪犹如吃了定心丸,道:“怠慢了,公公少坐。”便匆匆纠结了十几个后院里的帮闲,气势汹汹的往赌坊去。

赌坊里头乌烟瘴气,可是本应该人声鼎沸,只是现在,却冷清了许多,几乎看不到任何的赌客,只有郝风楼坐在一张赌桌上,十几个校尉按刀立在他的身后,几个赌坊的伙计脸色惨白,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只能僵在这里。

郝风楼一到,直接便将刀狠狠的砸在赌桌上,而后寻了空位一坐,翘起二郎腿,如此态度,显然不是来赌博的,明眼人都晓得,这分明就是来茬。于是那些赌红了眼的赌客,一下子清醒过来,瞧这气氛,八成要出事,于是一个个溜之大吉,赌坊为之一空。

郝风楼坐在椅上,打量这偌大的赌厅,嘴角微微扬起,含着微笑,却不做声。

张彪过来,勉强带着几分笑容,作揖道:“不知大人有什么见教?”

郝风楼瞥了他一眼:“你是何人?”

张彪道:“小人程让,是这赌坊的东家。”

“哦,原来你就是程让。”郝风楼面无表情,淡淡的道:“驾贴,不知收到了没有?”

张彪见郝风楼态度傲慢,心里冷笑,此时也懒得客气了,道:“哦,大人是说昨日百户所送来的帖子?收是收到了,就是有点不太明白。还请大人指教。”

郝风楼道:“但说无妨。”

张彪嘻嘻一笑:“小人既没有作奸犯科,也不是官人,按理,和你们锦衣卫无关,这驾贴怎么就送到了小人这里。小人虽然不才,多少却也有些见识,锦衣卫管的是官,和咱们这小民,似乎没什么关系罢,再者说了,小人是老老实实的买卖人家,平时逢人都是三分笑脸,就算是朝廷修桥铺路,小人也都略尽绵薄之力,所以小人很不明白,这驾贴送到了小人这里,是什么意思,不合规矩啊。”

张彪一副虎背熊腰、凶神恶煞之色,想不到讲起道理来,却也很有逻辑。他有一点却是说对了,锦衣卫的职权不是民,管的都是大事,从来没有听说过,锦衣卫给小民下驾贴的道理,甚至于太祖时创立锦衣卫,初衷就是监视朝中百官,还曾三令五申,让这北镇府司不得扰民,现在张彪把这事儿拿出来说,倒是颇有见地。

张彪有了道理,又觉得背后有人撑腰,腰杆子一下子挺直起来,整个人变得有几分盛气凌人,冷冷一笑:“所以,这驾贴小人不明白,既然不明白,也没有说去就去的道理,大人什么心思,小人明白,不就是想要银子吗?不过这银子嘛,小人却是有一些,可是小人的银子要吃用,要花销,甚至还要养粉头,要喂狗,大人这里,小人就实难从命了。”

“你说什么?”曾建怒了,握紧刀柄,怒喝一声。

张彪的话,几乎等同于直接骂人了,宁愿喂狗,也没你的份,不正是说锦衣卫连狗都不如。

曾建再蠢,也能听明白这弦外之音,他一声怒喝,张彪身后的十几个打手也纷纷警惕起来,满是不善。

郝风楼却是笑了,举手鼓掌:“张东家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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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输不起的是你

郝风楼叹口气,道:“其实,我确实是来要钱的,不过,谁说了我是来讨钱?张东家既是打开门来做买卖,我郝某人呢,虽是锦衣卫百户,来这儿试试手气,应当不会有问题罢?怎么,莫非张东家不做我的买卖?”

张彪眯着眼看郝风楼,心底只是冷笑,咧嘴一笑:“若是想试手气,倒是欢迎得很,就怕你一个百户输不起。”

表面上是讽刺,是对郝风楼身份的鄙夷,可是言外之意里却透着一股信息,锦衣卫百户在他张彪眼里还真不算什么,也是告诉郝风楼,张彪的背后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百户能够招惹的。

郝风楼伸个懒腰,笑了,道:“是吗?什么都可以赌?”

张彪推开赌桌上的伙计,手拿起骰盅:“大人只要敢,倒没什么规矩。”

郝风楼倒也不客气,解下了自己腰间的佩刀,重重地磕在了桌上:“好,那就赌,我赌你的命!”

张彪愣了一下,身后的打手顿时一个个跃跃欲试,很显然,郝风楼这是找茬。

张彪大笑道:“我的命虽然不值钱,不过却也不至于完全不值一提,大人压的是什么注?”

郝风楼抿嘴一笑:“我压你的命!”

“你说什么?”张彪恶狠狠地瞪了郝风楼一眼:“大人不是说笑吧?”

郝风楼站起来,略带几分狰狞:“不是说笑,就是用你的命赌你的命,我若是赢了,你去死,我若是输了,你还是去死。”

“混账!”张彪勃然大怒,整个人暴起,猛地要掀翻赌桌,身后的打手们亦是有人吹了口哨,所有人准备动手。

郝风楼轻描淡写地道:“都还愣着做什么,本官怀疑这张记赌坊与烧毁国子监的乱党有关,其东家张彪可能就是首谋,来人,将张彪拿下,若是抗拒,格杀勿论!”

曾建等人二话不说,直接拔刀而起,纷纷一拥而上。

民素来不与官斗,尤其是郝风楼说到谋反二字时,倒是吓住了那些打手,这些人不过是混饭吃而已,虚张声势倒是有用,真正让他们拿起武器和锦衣卫拼命,他们是断然不敢的。

张彪的脸色又青又白,却是不由地笑了,冷冷道:“是吗?我是首谋,我牵涉谋反?可笑,郝风楼,你如此栽赃陷害,你以为你会有好果子吃吗?你知道你得罪的人是谁,你知道吗?好,你有胆子,今日你有本事便拿了我,到了你那百户所,倒要看你怎么收场?”

张彪倒是并不蠢,这种栽赃的事他不怕,只要郝风楼将他带走,自己咬着牙不认,到了那时自然会有人去要人,不但如此,少不了还有人将这姓郝的收拾掉,现在郝风楼满口什么乱党,眼下自然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就好,只要不抓住什么把柄,倒也不怕。

张彪抬起了手,满脸堆笑,任由曾建拉住他的衣襟,嘻嘻笑道:“来,来,来,拿了我罢,就怕到时候你们拿得了人,想放却不容易!”

几个校尉已将他手反剪,拖到了郝风楼面前。

郝风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看来,张东家似乎很开心?”他伸出手去,一把扯住了张彪的头发,使张彪的头抬起来,而后居高临下地看张彪的眼睛,唇边露出几分微笑:“你知道不知道,郝某人从前只是个浪荡子,人见人嫌,那个时候……哎……不怕你笑话,那时候郝某人一直都是赌坊的常客,到了后来,我心里便想,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人活着,不能全然没有意义,所以……唔,什么是我活着的意义呢?于是我便在想,我活着的意义就是,我无论什么事,纵然为非作歹,也必定有人称颂。纵然是我行为不端,可是所有人都要沐浴我的恩惠,我要满足我年迈父母的期望,也要去保护那些我值得保护的人,我有一个丫鬟,嗯,只有十三四岁,很是可爱,虽然总是唠唠叨叨,可是我却知道,她注定了要无忧无虑、安安乐乐地唠叨一辈子,在她和那些与我至关重要的人的世界里,他们不会体会到痛苦,不会有尔虞尔诈,她们的世界不会是黑白,而是彩色,五彩缤纷。所以……我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去做一个我自己都觉得肮脏和可怕的人,你懂吗?你有儿子吧,想必你也有自己的妻子,有兄弟,有父母,你做的事,也是我做的事,好啦,言尽于此,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非要如此,那么就让你的兄弟、子女来痛恨我一辈子吧,因为……你挡住我的道了,你成了我的绊脚石。”

郝风楼笑了,笑得甚至有几分俏皮可爱,他拔出了桌上的绣春刀,刀锋闪闪,折射在张彪的脸上,张彪此时的惊恐也倒影在了明晃晃的刀身上。

“郝风楼,你……你……我不是乱党,我也没有负隅顽抗……”

“你有!”郝风楼无情地回答道:“你负隅顽抗,竟敢暴起伤人,竟敢在本官捉拿乱党时手持利刃,欲取本官的性命,你这是杀官造反,你这是狗急跳墙……”

郝风楼的刀尖已经抵到了张彪的脖子上,刀锋嵌入了肌肤,伤到了皮肉,殷红的血顺着刀上血槽流下来。

张彪挣扎起来,他不想死,痛哭流涕地道:“大人,小人知错了……大人……饶小人一命,小人……小人有银子……”

郝风楼微笑道:“其实像你这样的人能有今日,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当别人在你面前跪地求饶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你看,我也不喜欢杀人,我也不喜欢闻到血腥,甚至……你看看,我的手都有些颤抖,可是……”

郝风楼狠狠一送,将长刃送入了张彪的脖子,张彪整个人剧烈颤抖一下,喉骨咯咯作响,口里吐出无数血沫,满带惊恐的瞳孔逐渐涣散,身后的校尉放开了他,他倒在血泊中,打了几个激灵,最后一动不动。

郝风楼拿出了身上携带的手绢擦拭着自己的手,掸了掸自己的衣服,继续道:“可是如果不杀你,让我怎么服众,怎么让那些嘲笑我们的人知道什么叫做敬畏,怎么让那些不知礼数的人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郝风楼的眼皮子都没有抬一抬,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不得不死啊,因为你站错了队,好啦,那位公公,请不要再探头探脑了,出来吧,躲躲藏藏,有什么意思?”

郝风楼的目光如电一般射向了通往后堂的厚重帷幔,帷幔的空隙处,有一个颤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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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寒心

程让在颤抖,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他想逃,却发现无处可逃,因为对方已经发现了他,甚至和颜悦色的透过了帷幔,双目与自己的躲闪的眼睛交错在了一起。

程让只是个太监,一个没有卵子的太监而已。

他发现自己的裤裆湿了,空气中既弥漫着血腥,同时也弥漫着一股尿骚。

吞了吞吐沫,程让硬着头皮揭开了厚重的布幔,显露出了佝偻的身形。

郝风楼微微一笑,朝他勾手:“过来。”

程让犹豫了一下,不得不向前蠕动,不错,确实是蠕动,因为他的步伐很轻,很慢。

到了郝风楼身前,郝风楼拍拍他的背,如沐春风的道:“看了很久吗,乱党张彪的所谓靠山,就是你?”

程让不由道:“奴婢……不,咱家不是他的靠山。”

“那么……”郝风楼盯着他:“谁是?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如此无礼?”

程让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威慑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不得不道:“宫里的杨公公,可不是好……”

啪……

一巴掌摔在程让的脸上,郝风楼收回了手,放回了自己身后,语气冷漠的道:“我不认识什么杨公公,一个太监,还吓不住我!”

程让被打的眼泪都出来,他感觉自己遇到了野蛮人,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居然敢无视杨公公的权威,就算是锦衣卫千户,多少也得顾着一点杨公公的面子吧,可是偏偏……

程让犹豫一下,最后咬咬牙:“杨公公和殿下一向有些交情……”

郝风楼又笑了,这一次,笑的有些温馨:“是吗?”

程让见郝风楼态度变了,也不由松口气,连忙谄笑道:“是,是。”

啪……

这一巴掌比上一次更狠,直接打的程让转了几个圈才栽倒在地,程让懵了。

郝风楼狞笑:“太子,太子是什么东西,太子能吃吗?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在天子亲军眼里,大明朝只有一个天子,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拿一个区区太子来压我?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还有你主子的主子,这东华门,是天子亲军做主了,若是谁瞎了眼睛,再敢来这里挑唆是非,敢在这里勾结商户,可别怪郝某人翻脸不认人,还有,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明白吗?明不明白?”

程让这一次是真正的吓住了,他阴沉着脸,不敢再说什么,灰溜溜的逃之夭夭。

郝风楼吁了口气,道:“将这赌坊查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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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朱高炽眯着眼,看着脚下哭诉的太监:“你说什么?”

这老太监苦着脸道:“殿下,那姓郝的胆大包天,说……说……太子是什么东西……”

朱高炽却是一脚踹在了这太监身上,他身材臃肿,一脚踹下去,身子差点失去平衡,倒是身边的伴伴见机搀住他。

朱高炽一手将身边的伴伴甩开,眼睛猩红的看向跪地的太监:“本宫问的是,程让那个蠢货,居然说了本宫?”

跪地的太监小心翼翼的抬头,吞了吞吐沫,期期艾艾的道:“殿下……殿下……他……”

朱高炽倒吸了一口凉气,眯着眼,手扶着灯架,才使自己肥胖的身体没有倒下去,他冷冷的道:“这个程让,想办法,打发回神宫监去,不能再留了,不能再留了知道吗?还有,吩咐下去,往后再有人打着本宫的招牌四处招摇撞骗的,都要严惩。不……不……”朱高煦肥胖的下巴抖了抖,又是摇头:“不成,不成,若是如此,岂不是欲盖弥彰,罢了,罢了,不要这样,什么都不要做,以后疏远这个程让,疏远了就成。”

他扶住自己的额头,闭上眼睛:“头痛,头痛的厉害,来,来人,本宫病了,召太医,请赵太医来,本宫的旧疾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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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

京师里的每一个消息,都会通过各种形式,传报到御前。

没有人比朱棣更加兴致盎然的去窥探别人的秘密,更没有人比朱棣更热衷于知道别人的一举一动,这就是代价,一个篡夺了侄子江山的叔叔,必须付出的代价。

朱棣并不多疑,他显然更像一个战士,大口的喝酒,骑上最烈的战马,手持利刃,便无人上前。

可是朱棣明白,现在的他不再是战士,从前他是帝位的篡夺者,而现在,他是宝座的守护者。

他眯着眼,值得玩味的看着一份密报,拿起之后,又放下,沉吟片刻之后,又拿起,用手掸了掸密报上的薄片,朱棣伸出手:“茶。”

热腾腾的毛尖香茗由三宝递到朱棣的手里,朱棣将密报丢到一边,低头喝了口茶,叹口气:“人人都爱喝茶,仿佛不喝茶,就是蛮子一样,朕还是喜欢喝酒,跟几个老兄弟,升起篝火,大家围坐一起,嗯,就在小丘上,听着马蹄和北风的呼呼声,喝肃慎酒,痛快。可是呀,现在不成了,朕不能让人看成是蛮子嘛,别人都说吃茶能生津,能吃出味道,可是在朕看来,不就是开水吗?”朱棣摇头:“不一样了啊,不一样了,从前的时候,多快活呀,现在什么都有了,偏偏不一样了。”

三宝笑道:“陛下若是想,照样还是可以找从前的那些人来,陪陛下喝酒的。”

“是吗?”朱棣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冷漠:“你不懂,不一样了,今日不同往日了,咱们得了江山,人心也变了,从前的时候,大家齐心协力,大家是一根绳子,是捆在一起的箭矢,可是现在,不同了啊。人心变了,人都不是那个人,围坐一起,有什么滋味可言。朕有时候就是不懂,不懂啊,为何从前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大家反而欢乐,现在什么都有了,他们就要四处巴结,四处攀高枝,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个道理朕也知道,可是,何至于如此呢?”

朱棣悲哀的闭上眼睛,将茶盏直接丢落在地,任由茶水浸在脚下的毯子上,他手虚扶着案牍:“这个世上,朕只看到三个半个聪明人,朕是一个,姚先生是一个,三宝啊,你算半个,太子也是半个,还有半个,就是这个郝风楼了。”

三宝悄悄站在一边,乖乖的当他的听众,脸上没有任何的变化。

朱棣抬眼看三宝:“太子之所以聪明,是因为他懂分寸,可是啊,他虽然聪明,现在却有点得意忘形,他太急了,看到这份奏报没有,一个太监,和朕处在一个宫城里的太监,居然跑出宫去,明目张胆的告诉人家,他是太子的人,哎……他是太子的人,那么谁是朕的人呢?你以为朕是妒忌太子?你错了,不是这样的,朕只是寒心,难道不攀附别人,不去从龙,就没法儿活了吗?大家都想从龙,都在为自己的以后打算,就是没卵子的阉人,都是如此,你说,朕不寒心吗?”

第七十九章:青天大老爷

三宝惊愕地看了朱棣一眼,在他的印象中,朱棣是极少提及太子的,而今日,朱棣的话似乎有些多了。

朱棣抚案,又道:“朕痛心,痛心的是有人总是看不清自己,痛心的是有人总是喜欢耍弄他们的小聪明,痛心那些混账的人,那些混账的事,朕不怪他们,朕,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其实,若是聪明绝顶,耍弄一些花招,能叫人永远看不穿,朕会佩服他,偏偏有些人,明明没有耍弄花招的本钱却自作聪明,才让人生厌。杨雄这个奴婢,从前在北平的时候也是伺候过朕的,从前看着挺老实,可是……哼哼……”

朱棣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凛冽,随即他脸色一板:“你知道为何朕说郝风楼是半个聪明人?因为他比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这是永乐朝,当今的天子是朕,不是太子,也不是汉王,那些糊涂的人哪,为什么就不等朕两腿一蹬,不等朕驾崩升天去见了老祖宗再耍他们的小聪明,去玩他们从龙的把戏,这么多人利益熏心,都看不透这些,偏生一个郝风楼却看明白了。”

三宝眉毛一挑,道:“可是奴婢觉得郝风楼做的有些过了,据说,有御使想要弹劾呢。”

朱棣的脸上没有表情:“弹劾就弹劾嘛,天又不会塌下来,再怎么弹劾,那也是朕做主不是?三宝啊,你也看不透,方才朕还说你是半个聪明人,朕现在看来,你还欠缺了几分火候,你需明白,生杀夺予,皆在帝心,今日如此,日日如此,只要朕一息尚存,便是如此。郝风楼聪明就在于此,他知道太子说了不算数,汉王说了也不算数,那些御使言官又怎么可能说话算数呢?弹劾就是告状,告状能杀人吗?都说读书人的笔就是刀子,读书人的文章就是利刃,朕看不对,他们的笔和锦绣文章想要杀人,得先蒙蔽了朕才成。朕今日说这些,不是要让你明白什么事理,只是告诉你一些话,这些话,能让你终身受用无穷:其一,你要知道你是谁。其二,你要知道是谁给你的富贵,又是谁决定你的生死。”顿了一下,朱棣轻描淡写地继续道:“若是有弹劾奏书来,给文渊阁递一句话,压着,不用理会。”

朱棣沉吟片刻,接着道:“宫里头那个姓程的奴婢,找个机会打发去浣衣局,朕不想听到这个人,也不想看到这个人,不要现在办,过些时日再去办,要润物细无声。”敲了敲桌子,朱棣的脸色很是漠然,厉声道:“太子近来确实是有些不知所以然了,朕才给了他点甜头,他就不知所以,他去结交大臣,朕无话可说,他毕竟是嫡长子嘛,可是现在,他竟结交阉宦,和阉宦打得火热,有这么多人打着他的招牌,他到底是怎样想,他想做什么?明日,让汉王入宫吧,朕许久没有见他了,汉王是个好孩子啊,虽然平日里是糊涂了一些;传旨,前几日有大臣上奏,说什么汉王既是藩王,理应就藩,还说这是祖宗的规矩,这话,没有错!”

朱棣似乎在推敲着措辞,最后继续道:“可是朕不以为然,就藩于否,是否驻京,要看朕的意思。他的母后放不下他,况且近来他的母后身子也不是很好,为人子者,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就藩呢,这有违孝道,不但不能就藩,还要长住,他是汉王嘛,又是朕的嫡亲血脉,不能委屈了,他在京师的王府太过简陋了,理应好好修缮一下,让工部想想办法吧。嗯,就是这些,让文渊阁拟诏,及早发出去,还有,要抄录进邸报里,这些事,你要抓紧着办。”

朱棣眯着眼,又道:“还有那个郝风楼,平白无故的跑去人家赌坊里做什么,闹得这么鸡飞狗跳的,朕倒是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叫人好好看着,这也是个惹事精,你要是打个盹,这家伙多半就要上房揭瓦,要放火烧屋了,不过朕素来知道这家伙是个无利不起早之人,跑去砸一个赌坊,就为了勒索几两银子的钱财?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就为了得这点蝇头小利?不对,他不是这样的人,这个人的眼睛没有这么浅,朕倒是勾起了好奇心,倒是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企图。盯着吧,随时来报。”

三宝笑了,道:“其实陛下好奇,奴婢也好奇着呢,外朝群情汹汹,都说此人疯了,丧心病狂,奴婢也不这样看。”

朱棣莞尔一笑,挥挥手:“去吧,人家的戏台都搭起来了,看戏,就得有看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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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出,一阵哗然,张彪死了,据说死得很冤枉,据闻外朝那边,尤其是都察院,有不少年轻的御使摩拳擦掌,张彪的死活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蝼蚁而已,只不过是他们火辣的抨击奏书中的一个论据罢了,大家的目标自是对准锦衣卫,想借此削弱锦衣卫的特权。

可是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却是选择沉默,应天府没有动静,五城兵马司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整个东华门附近的十几条街道,这些人仿佛一下子绝迹,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其余的商户们都来了,这一次很是自觉,大家济济一堂,其乐融融,郝风楼出现,大家一起起身,客客气气地行礼,纷纷称赞郝百户年少有为。

随即周书吏重申了平安钱的规矩,寻常的买卖,每月平安钱十两,但凡是**、赌坊的买卖,则是每月五十两。

**、赌坊一向是最挣钱的买卖属于暴利行业的一种,而且龙蛇混杂,最是麻烦,郝风楼站起来道:“交了锦衣卫平安钱,从此之后便受东华门百户所恩庇,哪个若是敢到诸位的铺子里索要钱财,自有百户所出面,若是有人敢闹事,本官保证,这南京城,他们呆不下去。”

众人热泪盈眶,纷纷道:“大人仗义,如此体恤小民,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郝风楼别过脸去,问周芳道:“锦衣卫也可以做青天大老爷?”

周芳吱吱呜呜:“大人,想必是大家不知用什么言辞表达对大人的感激之情而已。”

“不对。”郝风楼正色道:“我怎么觉得咱们天子亲军,被人当作了青天老爷,是骂人的意思?”

众人脸色变了,纷纷道:“不敢,不敢。”

郝风楼微微一笑:“罢了,都散了罢,明日开始,所有商户登记造册,缴纳银钱,颁发平安牌子,挂了牌子,便是一家人,只要不作奸犯科,安安生生做买卖,自然好说,散了吧,都散了。”

第八十章:重逢

进展出奇的顺利,郝风楼也终于闲散下来,虽然外界有诸多传闻,更有不少议论的矛头焦点都聚集于郝风楼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小小百户身上。不过对郝风楼来说,这一切似乎可有可无。

天气渐渐有些凉了,一场豪雨过后,夏日的灼热渐渐消散。这一日,郝风楼却是遇到了一个老熟人——凌雪。

凌雪显得有几分清瘦,虽是穿着一件男装劲衫,却依旧不掩姿容,轻抿了抿嘴,凌雪朝郝风楼笑了笑,道:“帮个忙好吗?”

“好。”郝风楼没有犹豫。

“随我来,上车!”

马车很宽大,只是一男一女坐在里头,依旧还是有些拥挤,细看凌雪,发现她满是倦意,眸中带着血丝。

“昨天没有睡觉?”郝风楼笑了:“很忙吗?”

“呵……”凌雪打了个哈欠,倚在车厢上,半阖着眼睛,道:“我先歇一歇,很快就到了。”

郝风楼摸摸鼻子,最后摇头苦笑,车厢里香气袭人,一个女子蜷缩在里头,发出轻轻的鼾声,小巧挺直的鼻子微微耸动,一头秀发带着几分凌乱,郝风楼的心里不由有几分疼惜,最后摇摇头,脑袋歪到一边,那如坚冰一样的美人,似乎酣睡时才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

马车停了,眼前是一个不起眼的庭院,凌雪伸了个懒腰,跳下马车的那一刻,整个人又变得严峻起来。

郝风楼又是摇头,女人怎么能跳下马车呢,若是陆小姐,多半是要踩着高凳下去,小香香呢?我的天,小香香应该还不算女人,只算女孩子,老天爷,愿她长大了有点女人味才好。

进入幽森庭院,郝风楼才发现,这里非同一般,明里暗里都有许多哨岗,挺直的像标枪一样的武士按刀而立,而在暗处,四处有许多的眼睛在暗中窥测。

郝风楼看向凌雪,道:“这里似乎还不错?他们都是亲军的人吗?锦衣卫?为何我不曾听说过卫中在这里有布置?”

到了一处厢房外,凌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边道:“有些事,北镇府司也未必知道。”

郝风楼哂然一笑,快步进去。

厢房里灯火通明,有四五个身穿斗牛服的人各据房中角落,脸色神情甚是冷漠,可是一看到凌雪进来,一个个挺直了腰,躬身行礼:“见过殿下。”

殿下……

郝风楼挑了挑眉,惊愕地看了凌雪一眼。更让郝风楼有些难堪的是,似乎站在这屋子里的人,人人都是一身钦赐斗牛服,最低的级别,怕都是五品的亲卫武官,便是一个残次品,似乎都比自己高一个档次,郝风楼垂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麒麟服,心里默哀,这才装几天逼而已,一下子就不值钱了。

凌雪面无表情,也没有回应几个武官,目光却如一把尖刀般,落在了屋中的一个人身上。

这人下巴光洁,眼中俱都是血丝,浑身散发着恶臭,蓬头垢面,脸上一块块鲜血凝固的疤痕凌乱的散布在脸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他大口喘气,发出如女人一般的**。

郝风楼心里吁了口气,又是一个死太监。

凌雪看了郝风楼一眼,道:“我……我试过很多次,都审不出任何结果来,我知道你厉害,你来试一试。”

郝风楼颌首点头,对一个武官道:“搬个椅子来。”

那武官显然极不情愿,眼睛向凌雪看去,凌雪点点头,这武官才搬来了椅子。

郝风楼知道,在场的这些武官显然都对他不服气,不过他无所谓,凌雪对他服气就成。

椅子摆在了太监的对面,郝风楼坐下,郝风楼向凌雪问:“要审什么?”

凌雪沉吟一下,随即一字一句道:“问他,宫中大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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