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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美味)-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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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并不是被人一激就吐口的人,不过事已至此,总是让父亲小瞧也不是办法。即便不用担心父亲忌讳,那么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也是获得信任的必要手段。
不过皇帝的颜面还是要顾及的,否则就不是会不会做事的问题了,而是会不会做人了。
朱慈烺道:“儿臣颇得手下助力,这账目的事繁杂说不清,还是命人取来,父皇亲自过目吧。”
崇祯点头许可。
朱慈烺这才命人传话出去,让姚桃带着善款账册入宫。
从东宫外邸到文华殿倒是不算太远,崇祯与朱慈烺父子正好就练兵心得进行一番探讨。崇祯虽然是文艺青年属性,但确实练过内操,想用大内上万太监编练出一支新军。不过从这些“新军”取用火药动辄导致爆炸的问题上,多少就能一窥其实力。
没有严明的军纪,没有制度化的操典,不将战术动作分解,不制定必要的器械维护规则,怎么可能练成一支强军?
不过既然是皇帝,多少都是有点特权的。比如自己练兵失败,却不妨碍他指导太子该如何练兵。
朱慈烺认真读过戚继光、徐光启等人的兵书,自从到了东宫外邸之后,更是亲身实践,每天听取十人团的报告,了解士兵的心理动向。就练兵经验而言,朱慈烺绝非纸上谈兵之辈。不过作为儿臣,皇帝说的话还是得附和的。
既然有人能用伟人的思想来指导西红柿育种,那么皇帝的金口玉言肯定也有其用处!
朱慈烺终于等到姚桃带着账册进来,亲手进呈御览。
姚桃先送进来的是总账,至于分类账、日记账都在外面一箱箱候着,以备皇帝垂询。
崇祯倒是没有那么多想问的,他被总账上的数目惊呆了。
“怎么……怎么这么多!”崇祯望向朱慈烺,有些疑惑。在他劝募的时候,勋贵们肯捐个千把两银子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了,即便如此也要让他板起脸当恶人,还要承受那些勋贵们的嚎哭叫苦,仿佛夺了人家性命一般。
为何太子出马,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竟然能够募集到二十余万两!
“这其中,主要原因是可以抵扣税款吧。”朱慈烺谦虚道:“恐怕户部会因此少收不少税额,等于是父皇陛下提前截取了商税给儿臣赈灾。”
崇祯犹自将信将疑,就算商税也不可能这么多吧。
光是抵扣税款当然不可能收到这么多钱。
关键还是在于成国公府上的鼠疫。
有道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这话说得实在精辟。
京师之中有人坚信成国公府上的确爆发了大鼠疫,被东宫以太微星君的神通遏制,保全了整个北京城。自然也有人自以为聪明,传播“谣言”,说这是太子打家劫舍,借防疫之名行劫掠之事。
相信前者的人,会出于敬畏捐助银两。
相信后者的人,会出于恐惧奉上银两。
反正银子上不刻字,账面上也不会写捐款者的心理独白。崇祯皇帝当然也就不能明白其中道理。
很快,即便市井小民也发现了一个现象:凡是银子捐得多的,青衫医总会额外在他家府外多撒石灰,其家中自然平安无事。而那些吝啬不肯捐钱的富贵人家,即便用石灰铺路,还是难逃鼠疫爆发。
一时间,京城中处处有童谣传唱:
“要得活,多捐银,一场功德救身家;
此时舍不得黄白物,瘟神上门哭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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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章将军韬箭射天狼(八)
崇祯最头痛的事无非就是东虏西贼。
以他的认知,只要有银子就能养兵御敌,天下太平。故而大明根本的问题是在银钱上,如今看到儿子出宫不到两个月,已经能够自给自足,乃至于有多余的钱编练京营,实在是欣喜得不知作何言语。
朱慈烺很清楚自己的功绩关键在什么地方,正是:御下。
作为一个天然的上位者,未来帝国的皇帝,无论是过目不忘还是算无遗策,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才能。只有表现出驾驭人才的能力,才符合他一国储君的身份。
因此上,朱慈烺对父皇道:“儿臣能有些许功绩,都是上下一心,能才效命的结果。其实儿臣不过中人之姿,忠贞之士因为陛下尊威,才肯为儿臣一介孺子效力。”
“这也是你御下有方,统御有德。”崇祯果然得意道:“我儿当知,唐太宗曾言:天下英才皆入我彀。此方是圣天子之言!”
崇祯对唐太宗的推崇是有目共睹的,就连书法都临摹唐太宗,至如今写出来的御笔果然也有七八分唐太宗的意味。
欠缺的那三两分,便是刚烈之气。
崇祯长于深宫妇寺之手,怎么可能理解戎马一生的唐太宗?
“儿臣一定牢记在心,不敢须臾忘记。”朱慈烺应道。
“才能者不可以庸俗之辈待之。”崇祯教导道:“若果然有才能绝艳之辈,你大可给个六、七品官,再越级加个散官,便是足够的恩典了。朕明日知会吏部,让他们优先任免你提的任选。”
“是,父皇陛下。”朱慈烺不悲不喜道。
“吏部尚书李遇知清廉奉公,当初先帝夸他是个‘劳臣’。”崇祯帝脸上浮出一层笑意:“他历任四朝,宦海沉浮,难得的是不改本心。你可以与他多亲近,但不可直呼其名,要称先生,以示尊敬。”
“儿臣记得了。”朱慈烺并不觉得崇祯说话啰嗦,实际上若是皇帝懒得啰嗦,那才是麻烦。
父子二人在主敬殿说到夜深,坤宁宫派人来问太子是否还要入宫请安,这才算是打断了超乎时限的面对。崇祯本想再批阅奏本的,但又极想与妻儿共享天伦,便命了王之心将奏本带去坤宁宫,若是一些小事自然就可以便聊边批阅了事。
朱慈烺看看时间也晚了,回到外邸未必能做什么事,找了个更衣的借**代了一下明日各科室要准备的材料,尤其是京营方面的消息情报,然后才跟着崇祯往坤宁宫去了。
周皇后等了一晚上终于等来了儿子,对于丈夫的不满明显露于颜面。崇祯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并不以为忤,自嘲似的笑了笑也就过去了。
“我儿年纪也长成了,原本我与你父皇的意思是明年给你举行大婚。”周皇后拉着朱慈烺的手,一脸喜悦道:“不过如今看你防疫赈灾做得老成稳练,想着早些办更好,大约年底就让你大婚,明年可以紧着你妹妹的大事了。”
“哦?坤兴选的是谁家的公子?”朱慈烺对自己的婚事反倒不怎么感兴趣,反正他知道是宁氏女就足够了。皇明从来不与贵戚通婚,所以也别指望岳家能帮上什么忙。
说起来,宁氏别帮倒忙就已经不错了。
“尚未选定呢,等翻过年去再让礼官、司仪选个良家子。”周皇后说着,脸上笑颜绽放:“说你的事呢!给你选定的宁氏女,已经问了名,灵台说是大合。”
《仪礼》曰:“婚有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男家行纳采礼后,要托媒人询问女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以便卜问吉凶。同时也要问清楚女方生母的姓氏,以分辨嫡庶。时下人多势利,许多人家在问名时还要问门第、职位、财产以至容貌、健康等诸多侧面。天家倒不需要如此复杂,只要看着新妇顺眼,家教尚可便行了。
而且也不需要朱慈烺亲自送大雁过去,自然有礼部官员代劳,这也算是重生在天家的福利之一吧。
至于灵台则是与外廷的钦天监对应的内监衙门,同样负责观星卜筮,与钦天监一同修订历法。而且太子妃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肯定不能让外臣知道,只能交给灵台的中官来占卜吉凶。
“哦,好。”朱慈烺随口应道,又连忙补上一句:“多谢父皇、母后费心操劳。”
“这是人生大事。”周皇后笑道:“说起来,你皇伯母也很喜欢那宁氏女,只看了一眼就咬定她是个乖巧淑德的。”
“皇伯母的眼光一向是极好的。”朱慈烺顺手拍了两位皇后的马屁。
然而周后还是发现儿子对大婚的事兴致缺缺,被扫了兴头,本想再说两句,皇帝陛下却已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种情形之下,她也只能说:“我儿早些回去休息吧。”
朱慈烺顿时精神一振,起身向皇父皇母告辞,打起仪仗往端本宫去了。
太子刚走,周后便越发觉得不爽利起来,拉着皇帝丈夫问道:“我儿都十五了,尚未经人事么?”
崇祯脸上颇为尴尬,道:“这事难道不是该由国母掌管么?”
周后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命人去传召太子身边女官过来问对。
姚桃作为正七品司正跟在太子身边,本来就该主动过来汇报工作,之前刚与刘姑姑说完,没走出多远便被人追上了。太子对此倒是十分体谅,二话不说便挥手放人,只是关照了一句:“别让母后担心。”
“臣明白。”姚桃自豪道。
宫中等若姚桃的娘家,现在偶然回宫,能够在娘家人面前挣点面子终究是人间喜事。追来通传的那女官听到姚桃自称以“臣”,瞬息之间态度就热络了许多,再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
姚桃回到坤宁宫,向皇后见礼,等候垂询。
周后开门见山,问道:“东宫可有人服侍了么?”
姚桃毫不见羞涩,道:“东宫尚未召人侍寝。”
周后微微皱眉,道:“明年东宫就要大婚了,怎么还不知道派人服侍?”皇子的性教育从来不局限在图册上,必定有专人侍寝,耐心细致地手把手教授。
姚桃无奈道:“奴婢也曾进言殿下,无奈殿下一心奉公,不喜女色,又以伤身为托词,奴婢也不好再说什么。”
听闻儿子不近女色,保全精神,周后还是很高兴的。她只是喜中略嗔道:“即便再卫道学,也得留下子嗣烟火才行。如此,宫正不要忘了再派个女官过去,专司东宫起居之事。”
刘氏连忙出班,口称领旨。
姚桃患得患失,心中只不知谁会来分她的权。不过再转念一想,自己是太子殿下的账房先生,无论那位掌起居的女官再得宠,终究不能在公事上与自己争权。如此想来,姚桃很快便恢复了镇定,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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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章将军韬箭射天狼(九)
天家生活是当前这个世界上最标准化的工程。
无论朱慈烺住在哪里,用的都是一样的被褥,一样的沉香,一样的饮食,就连每天新换上来的内衣裤都是一模一样的。这让朱慈烺醒来时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外邸,只是看到了窗口的树枝才想起昨晚是宿在宫中的。
宫中生活繁琐复杂,从一早上开始,朱慈烺就要跑三座宫殿去请早安,问长辈起居是否安康。虽然是套路式的对话,但必须问出真心诚意的孝敬来,也算一桩比较艰巨的任务。
然后是用早膳,虽然样式比外邸多些,但吃饭的时候有人在身边演奏庄严肃穆的音乐,多少有碍胃口。
等一早上该做的工作做完,朱慈烺在外邸安排的整军军议已经要迟到了。
这次军议的主要议题是各级主官的任命,然后确定军衔,统一配衔。军衔由内监银作局负责打造。士官军衔以两柄长刀交叉,下方饰以代表一到五级的横杠。其材质用黑铁打造,嵌在包布纸板上,最后固定在铁甲上。
尉官的肩章用青铜打造,根据上中下之分各有三至一枚代表启明星的锐角十字星徽,中间横穿一条直杠。
到了校官一级,肩章的金属材质用的便是白银,由两条横杠将星徽夹在中间。
虽然还没有将官,但公布出去的肩章样式和材质却是让人心生向往。一旦晋升到了将官,肩章上便是一条黄金打造的团蟒。若是做到了上将军,两肩各担三条四爪蟒龙,光是黄金的分量就不轻。
“啧啧啧,真不知道肩上担着金子是怎么个滋味!”王码夫因为体测成绩好,又有两名上官保举,这回升了百总,也有资格参加军议了。
肖土庚坐在他身边,斜眼看着以前的属下,脑中仍旧还记得当时王码夫一脸怯弱地光屁股坐在床上,一副被他吃得死死的模样。
王码夫虽然与肖土庚平起平坐了,但他这个局的百总与老上司的那个百总不能同日而语。谁都知道,肖土庚杀了个主事之后,被派去了安民厂。如今有消息灵通人士更是说,肖土庚那一局要尽数划归在神机营,肖土庚本人更是可能要连跳两级,成为千总。
见肖土庚不说话,王码夫自嘲地嘿嘿一笑,道:“肖大哥这回恐怕要授个上校千总了吧?”
“都是没影子的事。”肖土庚抑制着自己内心的喜悦,强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心中虽然早已经波浪滔滔,但看看前面稳坐如同山岳的萧陌,肖土庚就仿佛找到了榜样。
——那才是真正的大将军!
肖土庚心中钦羡,轻轻转动脚跟,将双腿分得更开些,看起来更加具有威势。
“肖大哥,太子怎么还不来?”王码夫伸了伸脖子。
“闭嘴!”肖土庚压低了声音,坐得更加坚挺了。他一直在看萧陌,发现无论左右如何跟他耳语,萧陌都是静静端坐,纹丝不动,不由更多了一层倾慕。如果传言属实,他也会成为萧陌那样大官,这点上必须学来。
当初肖土庚在矿上带着十几个弟兄,只觉得管人实在是件很简单的事。只要你够凶够狠,懂得比别人多,别人自然服你。到了东宫侍卫营,他才知道,原来畏服不如敬服,要想镇住成百上千的人,只有靠人敬服。
太子殿下就从来不曾黑过脸,但是大家对于殿下却都是打心眼里敬服。无论殿下发布了什么命令,只管去做就绝不会错!肖土庚心中无比坚信,同时也相信太子的确是星君驻世,否则为什么那些忘恩负义背后说太子坏话的人,都染上了鼠疫呢?
肯定是他们心中不诚,失去了太子殿下的庇护,这才会被瘟神上身。
肖土庚突然想起最近营中多了一些道士,劝人信道,帮人画符,说过好多故事。他觉得军营之中让道士往来很是不妥,因为以前矿上都不准僧道靠近,何况军营?
但又有人说这些道士都是秉承天命来的,太子殿下特许他们在军中传教,还允许他们成为军医,他这才不再抵触这些道士。
不过这些道士也的确有些门道,将之前训导官都没法解释的事说得一清二楚,虽然训导官对此很不满意。
肖土庚悄悄转动目光,发现在堂上一角还坐着几个身着青衫的儒士。他们虽然儒服打扮,却是正儿八经的青衫医。为首那人年近花甲,保养得却是精气神俱全,忘了姓俞还是喻,是个很有本事的大夫,只不知他来这里干嘛。
“肖大哥,”王码夫小心翼翼地捅了捅肖土庚,“神机营到底是干嘛的啊?”
肖土庚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理他,但又被这问题挠得心里痒痒。他最受不了的就是王码夫,总是问出一些谁都知道的问题。回答吧,显不出水平;不答他吧,说不定让他以为自己也不知道,那岂不是丢人?
“都说三大营三大营,到底是哪三个大营啊?”王码夫追问道,“有咱们东宫侍卫营么?”
“三大营是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肖土庚压抑着喉咙,粗声道:“你就没听训导官说过么?”
王码夫无辜地摇了摇头,道:“我们旗队的训导官只会写写算算,啥都不懂。”
肖土庚不由略略得意。局训导官是内书房出来的小太监,但曾经在御马监听差。听上去像是养马的马夫,谁知道在皇帝家,管马的也管着好几千的人营伍。
全靠那个小太监,才让肖土庚对大明军制了解透彻,起码三大营和二十六上直亲卫不会搞错。
“五军营是步营,三千营是骑营,神机营专门操练火器。”肖土庚简单明了,又忍不住道:“各地精锐入京当班称作班军,也是归五军营管的。咱们没有骑兵,恐怕大部分人都会分到五军营去当官。”
他这话说得有深度有广度,颇似内部人士,周围一圈小声议论的百总们纷纷望了过来,目光中尽是期盼的眼神,希望他再多说些。
肖土庚心中大为满足,坐得更正了,嘴唇抿起,一副铁面不近人情的模样。
终于,外面炮响,太子殿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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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章将军韬箭射天狼(十)
朱慈烺本来未必就会迟到,正好宋弘业送来了三大营的消息,将他拖住了不少时间。也亏得这份消息,没让他在今天的军议上过早宣布接纳三大营的事,以免日后出丑。
如今的三大营,已经只剩一个的空架子了。
明朝的军制以军户世袭为特色,平时耕种,战时打仗,寓兵于农,自养自足。
国朝初立的时候,武职地位高于文职,能够纳入军户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绝非谁想入籍就能入籍的。然而时过境迁,文官翻身,武职没有了前途,纷纷霸占卫所屯田当起了富家翁。那些军户非但要承担军事义务,还成了军官的农奴,要为卫所官们种地纳粮,苦不堪言。
如此一来,逃籍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卫所制度是大明军制的基础,逃籍多了,小到卫所,大到都司,乃至京营,直接面临的问题就是兵源不足。
若是平日倒没关系,反正粮饷是按照足额发的,士卒越少,军官分润的就越多。一旦到了检视的时候,军官们便会从市井中找一批“临时工”,拿着兵器摆个样子,走个过场。等上官走了,这些兵员也就消失了。
京营之中的军官多是各位国公门下,听说成国公一家殁于鼠疫,定国公与英国公又奏请天子,要让东宫太子来抚军。他们都是老于世故的油条,当即就从城里城外招罗短工,许以银钱,一定要尽量足额地交到太子手上。
只要太子接了手,这些人自然就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至于空下来的兵额,那就是太子殿下的事了。
换了识相的外官,会跟着拿一份分润,安安稳稳度过这一任。
若是个不识相的,那么逃兵是在他手上逃的,很容易扣个“苛刻虐下,无德不为众人所服”的罪名。若是正巧京营又打了什么败仗,也可以顺势套他头上,让他闲住个十来年,看皇帝能否记得起他来。
李邦华就是不识相的典型。
当然,太子是不会犯“不为众人服膺”的过错,但“苛刻虐下”却没到红线,完全可以让士林和民间传说一阵。也为日后铺条路,谁知道将来皇帝会不会更喜欢永王或者定王呢?
成国公家遭遇灭顶之灾后,其他国公贵戚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伤。而其中源头便是东宫太子,能换个手段温和、容易糊弄的太子绝对是一件好事。
“殿下,若是不将那些临时顶役的人抓出来,恐怕日后不好向陛下交代啊。”刘若愚忧心忡忡道。
朱慈烺肯定不会递出前后不一致的奏报,即便日后有人逃跑,他也只能另外找人补上,等于吃下这个哑巴亏。一两个人问题还不到,若是数以千计,那非但是吃亏的问题,更要向外界解释自己私扩兵额的问题。而这个问题一旦揭露出来,怎么解释当初的满额呢?
难道承认自己被人坑了一把?
这岂不是让人扇了一记耳光,自己还要摄影留念,大肆宣扬么?
丢丑都不够的!
朱慈烺静静坐了一刻钟,道:“权当不知道这事,收编京营的问题暂且不谈,今日先确定军衔的事。”
刘若愚提起的心果然放了下去,他见太子说话如此沉稳,知道殿下胸有成竹,那般鬼蜮伎俩已经不用担忧了。
事实上,朱慈烺静坐一刻钟,并非想着怎么捉虫子的问题,因为那实在算不上问题。
他在想,如何给那两位不安分的国公一个教训,让他们掂量清楚是在跟谁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心眼。
不过对方到底是世代国公,军中朝中多有门生故吏,如今确实不是跟他们硬拼的时候。从姚桃的账面上看,如今京师米价和肉蛋价都有不小的上涨,这显然是因为东宫侍卫营影响到了小范围的经济环境。
那些国公们若是抓住这个机会,顺水推舟跟太子打一场经济仗,说不定还真的会扼住东宫的脖颈,削弱侍卫营的日常供给。
想到这里,朱慈烺不由提高了警惕,越发迫切地需要找一块适合自己的根据地,立足根本,这才能生根发芽。相比之下,这块根据地选在哪里,要比怎么去更为重要。
朱慈烺看了看台上的座钟,起身道:“先军议吧。”他将这些问题暂时搁置脑后,换了戎装,径自往白虎堂走去。
白虎属西方,有征伐之意。东宫外邸设白虎堂,正是用来召开军议的场所,一切士卒资料兵书战册等物也存在白虎堂的偏殿里,平日非得手持印信方能进来。
朱慈烺到了门口,示意发炮。只听得隆隆三响,白虎堂中人声寂寥,就连大喘气都不曾听闻。
太子一手扶着佩刀,一手虚扶腰间,大步迈了进去。
众军官无不起身肃立,行持军礼,陈列阶下。
朱慈烺迈步登阶,坐在白虎照壁下的主座上,轻压双手,示意诸将落座,开口道:“大家对于军衔之议,还有什么建言?”
军中例行一言之堂,何况收集建言的时候早就过了,此刻谁还会有话要说?当下沉默一片,朱慈烺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各阶军官士官,都按手册上对应军职授予军衔。只是有一人要先行授衔,在授衔当日,为诸将配衔。”
众人闻言心中纷纷吃惊,没想到还有人能得如此殊荣。堂上一角传来衣衫抖动的声响。那些都是青衫医。经过了严格军训的军官们,绝不可能犯下这种失仪的过错。
“请喻昌先生上前。”朱慈烺站起身,朗声道。
喻昌听了心头一颤,暗道:今日让我来参加军议已经是意外了,怎么这提前授衔还有我的事?
青衫医们纷纷交头接耳,发出了比之前更大的惊讶声。
朱慈烺抿嘴微笑,他就是要让这种意外深深烙在众人心底。
“防疫时,先生衣不解带十余日,日渐消瘦,真乃妙手仁心。”朱慈烺开口赞道:“同时在青衫医中广施教化,传授各家秘要,使愚者开智,智者明理,其中功德岂是凡人能知?孤受命抚军京营,恐怕难避开兵燹,在座诸位的性命恐怕也只在青衫医一手之间,故而这首勋之荣,非先生不可当得!”
喻昌连忙拜道:“微臣手无寸功,焉能夺诸将军之殊荣!殿下捧杀微臣了。”
朱慈烺毫不理会,振声道:“此令:太医院御医喻昌,提督各地从军医师,组建军医院,授下将军军衔,赐斗牛服。”
这条令旨中明确了喻昌的本职是太医院御医,事权是提督从军医师,组建军医院,加衔是下将军,恩典是赐穿斗牛服。
虽然斗牛服是宰辅蒙恩特赏的赐服,获得这类赐服被认为是极大的荣宠,但是真正让喻昌激动的却是太子殿下赋予他的事权。有了这个事权,他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推广自己的理念,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再退一步,下将军的军衔也让喻昌激动得不能自已。他很清楚东宫侍卫营的编制,即便说是武臣之中第一人的萧陌,对应下来也只是个上校,排不到将军。而自己连刀枪都不曾碰过,竟然加封下将军,无疑是太子在兑现当日的诺言,给了他极大的肯定。
“臣谨遵令旨!”喻昌见令旨明发,不能再推辞,只得噙着激动的泪珠,接旨谢恩。
一干武臣看得心跳,但谁都不敢眼红。是人都知道刀枪无眼,日后真要上战场,肯定要指着军医救命。反正这些军医手中没有兵,又不会抢功劳,虚应着对他们客气些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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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章将军韬箭射天狼(十一)
“陌哥儿!”单宁从军议中出来,意气风发,见了萧陌,由衷生出一股热情来。他们这些锦衣卫大汉将军过来的东宫老人,大多以萧陌为马首。一则是萧陌眼光的确独到,二来是钦佩他敢想敢做,如今已经是军中要员。
三个军部之中唯一的一位千总,前途真是不可言说。
“宁哥儿。”萧陌回着单宁,脸上的肌肉却没什么变化。
单宁与萧陌并肩走了两步,道:“陌哥儿,好些日子没有喝一杯了。有旧识要在春满庭庆祝一番,何不一起去凑凑热闹?”
萧陌抿了抿嘴唇,问道:“都是侍卫营的么?”
“也有不是的。”
萧陌一副了然在胸的模样,笑道:“我就知道。那些人多半要来投石问路,恐怕是想在京营里捞个职位。”
单宁心中一动:他何尝不是想在京营的武职里捞个实打实的职位?这回授衔,太子殿下给他这位作训官正了名,算是真正的总作训官了,不过军衔评定的却是中校。单宁自认自己并不比萧陌差太多,一样是将门世家出身,低这么一级实在有些不甘。
何况左军部的千总还空着,这位置难道是留个周镜的?自从实打实要防疫开始,那位国舅爷就已经很久都没出现了!
“陌哥儿,我还是想在司局带兵。”单宁道。
萧陌知道单宁的心思,任何一个有些雄心的人,都希望能带上自己的亲随弟兄纵横沙场。虽然单宁在训练场上风头无二,但终究有种替别人做嫁衣的感觉。
当初他自己就是这样,所以死乞白赖也要回到司局带兵。
“宁哥儿,这事你越找别人越没用,得自己去求殿下。”萧陌诚恳道。他左右一晃,目光已经扫过了周边一圈,见没有旁人,方才低声道:“你没看出来么?殿下看重咱们这些武职,事权放得极大。”
单宁点了点头。在东宫侍卫营最大的感觉就是“说一不二”。无论做出的决策正确与否,殿下都会维护军官的威严,就算惩处那些不自觉的军官,也会放在事后。这种信任实在有种让人想豁出命去回报的感觉,与当日在锦衣卫实在是天壤云泥之别。
“那是咱们这些人都认准了东宫是位英主。”单宁道。
“的确,”萧陌顺着话头说道,“既然认准了英主,何必再去找别人?那帮翰林动不动喊着自己是纯臣孤臣,一有屁大点事就抱团上阵,也不嫌打自己的脸!”
单宁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转念想想也是,自己已经身为中校了,在侍卫营中算得上位高权重,若是转职这事还要找别人出头,岂不是拉帮结党?
“多谢陌哥儿。”单宁由衷道。
萧陌嘿然笑道:“这算什么?哥哥我还有一句话要对兄弟你说。”
“哥哥请说。”单宁认真道。
“没有军功,什么都是假的。”萧陌瞬间冷冽下来:“真要是沙场上过命的交情,喝酒作乐也就罢了。若是官场交际,还是少去的好。”
单宁一怔,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走差了!
新兵训练接近尾声之后,队列阵型操练越来越娴熟,体能训练和对抗演练权重加大。对于作训官来说,要费的心力就少了许多,不像刚练鸳鸯阵的时候,得在地上画脚印和虚实线,好让新兵知道该怎么走阵变阵。
人一放松,过往的陋习和惰性就会反出来。
单宁心中细细一过,突然发现自己这一个月来,收到的帖子越来越多,出席的筵席规格也越来越高。以前去一趟春满庭就和过节一般,如今却和军中食堂没什么两样。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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