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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图(美味)-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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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钱逸群旗开得胜,场下众清客纷纷鼓噪:“好道士!好机智!”

一时欢呼如cháo,让和尚那边越发羞怒起来。

那年轻和尚也是熟读经论的,既然被选拔来参加问难,自然对于上次问难不会一无所知,当即道:“两家各以十七人为代表,而旁听者多于数百。”他吸取了教训,不敢问“对否”,只是看着钱逸群,等他公布答案。

“请大师发问。”钱逸群不置可否,直接让他发问。

那人一愣,正要推脱,却见慧光给他使眼sè,让他发问,免得那道士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请问道士,何谓xìng相两空。”那僧人虽然有所准备,但因为辈分低微,却没准备过发问,不自觉抛出了个十分基础的知识。他自己问完便有些懊悔,觉得问得太浅了。

“不知道。”钱逸群很爽快地扔出一支筷子,当即反问道,“何谓玄珠?”

众和尚见钱逸群连“xìng相两空”都不知道,正要庆幸欢呼。谁知嘴刚张开,声犹未发,却听钱逸群已经问出了一个道门术语。

道门颇多隐喻,这玄珠之说历来便有多种解法,若是说漏一种,自然就会被钱逸群驳斥,这却如何答复?

慧光站起身,道:“道长若是这么互问,有违论难之原旨。”

“和尚可以问道士佛家xìng理,道士就不能问和尚道门奥秘么?”钱逸群冷笑道。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下面的后援团纷纷叫嚷起来。

慧光无奈,望向裁判席上。

“给我捡起来吧。”钱逸群得理饶人,朝地上的筷子呶了呶嘴。

慧光见府尊大人也是点头示意,只得上前捡起筷子,放回钱逸群面前的案上。

下面自然是颂扬道士宽宏大量之声。

这声音落在陈致和耳,分外得意,感叹今天的论难就算最后败了也不亏什么。

第四十章小金山妖人授首,广陵郡道士扬名(七)

大明寺对面的酒楼被徽、淮商人包了场。

那里视野高,能俯览论难台。离得又近,只要双方声音大些,便能听得清清楚楚。更主要是遮风取暖,比只府尊大人所在的裁判台更加惬意。

许是扬州府的吏员们终于发现了这个问题,很快便给上官们搭起了暖棚,用厚厚的羊毛毡子围了四面,又点上炉火,这才让几位高官心平衡了些。

“这道人口舌真利。”有徽商感叹道,“可惜格局小了些。”

“他手段更厉害,”郑元勋回头见这徽商面生,便不客气道,“至于格局,眼下言之恐怕过早。”

“只会抖些小机灵,恐怕成就有限,不是高真大德的风范。”那商人不认识郑元勋,见他反对,自然跟着反驳。

郑元勋正要上前通报姓名,好好跟他辩论一番,只觉得手臂一沉,原来是儿子按住了他。郑翰学道:“还是先看看吧。和尚三十余人对他一个,这份气魄就不小了。”

“这么半天都还没辩下去一个……”那商人嘟囔道。

这却是事实,钱逸群问了两轮,一个和尚都没被他送下去。

此时正是扬州知府判和尚先问佛理,属于犯规,剥夺了和尚此轮的发问权,又轮到钱逸群发问了。

钱逸群看着对面慧光身后的那个年僧侣,没有喊座位,直接点名道:“智旭法师,敢请教。”

慧光顿觉不妙。本能回头。

那僧侣眉间轻轻一皱,站起身来,合什作礼,道:“阿弥陀佛,道长请指教。”

他正是智旭法师。

智旭法师在崇祯元年的时候朝觐南海洛伽山,在龙居驻锡,第二次全览律藏。正是这年冬天,他在龙居刺舌血书写大乘经律,最终落下了病根——语速必须极缓方能把字咬准,否则便会舌头打转。含糊不清。

钱逸群却没有被他的小残疾而感动,使出杀手锏,道:“适才那位和尚说的,双方各有十七人与会辩论,敢问其名。”


智旭和尚反倒落下心来,合什缓缓道:“阿弥陀佛,小僧读书不jīng,甘愿认败。”

钱逸群松了口气,欠了欠身:“法师谦逊自抑。有古德之风。”

“小僧下台之前,可否问一声。这题目与佛道论难,有何意义?”智旭虽然认输,却不甘心。自他年过而立,xìng相二空透彻,一切禅机公案,无不一语的,启人深思。

智旭本以为道家那边会出一个悟道高真,正好琢磨一番,没想到竟然儿戏一般就被人废掉了。他此时将这问题问出来。哪怕钱逸群自己不肯回答,别的和尚还是会替他追问的。

钱逸群却要比他想的大方许多,答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些人都是参与论难之人,知晓他们的姓名乃至所学,于当rì佛家何以获胜。道家缘何落败,必然有更清晰的认识。”

智旭摇了摇头,一抖袈裟,往台下去了。

慧光见钱逸群一举废掉了佛门大德。心一慌。

钱逸群压根不担心那些脑子发热的年轻和尚,他们能问什么有深度的问题?还不是得靠智旭这样的学问僧?如今jīng通三教,深名佛理的莲宗祖被迫下台,钱逸群胜算大增。更重要的是,和尚们已经一步步踏进陷阱,再难自拔。

底下信徒不少都听说过智旭的大名,见他一合落败,顿时鼓噪非常。叫好者自然是内商这边的人,叫骂者却多山陕口音。

“你仗着自己有三十枚免答牌,便问出这等刁钻题目,我若是与你单论,你可够胆!”慧光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喝道。

“单论?”钱逸群微微一笑,暗道:看你方寸大失,显然已经踏入我彀,只等我完成最后一击,正好让你死得瞑目。

“正是!我问你一道题目,你若是答得出来,便算我败。若是答不出来,你便认输,如何!”

“只是你败?岂不是又成了车轮之战?”钱逸群冷笑。

“好!你若是答得出来,变算我大明寺败了!”慧光豪气冲天,掷地有声,周围一片静寂,“我慧光便破墙而出,去琼花观当道士!”

“这个恐怕不行。”钱逸群摇了摇头,“道士不是想当就能当的。这样,你若是输了,就老老实实修个闭口禅吧。道人实在受不了你那鬼话连篇。”

慧光气得鼻孔喷烟,差点一个“好”字吐出口,硬生生又咽了回去。否则岂不是承认自己一向都是“鬼话连篇”?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慧光磨着后槽牙,“开平府论难,前去听众的姓名,你能一一报出否!”

“拾人牙慧!”

“无耻!”

“黔驴技穷!”

……

下面顿时骂声一片,只是口音切换,来了个颠倒。

酒楼之上,那徽商摇头晃脑,啧啧感叹:“这道长作茧自缚,却没想过人家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

“这和尚好狡诈!”郑翰学也愤愤不平,“先狡言废了厚道长的免答牌,却让道长背出数百人的名字!”

“不慌。”郑元勋也满面寒霜,“厚道长问那三十四人名姓,还有说法。这和尚却是实实在在无理取闹!五泉公也会秉公判他无理的。”

听了慧光这题目,不少人家的小厮纷纷朝外跑去,将问题传回主人身边。

尤其是那些马车人,多是官宦富家的主母、小姐,也是寺庙宫观的主要金主,对这次论难格外关注。她们并没有什么佛道深悟,只是希望自己所信的宗门能够获胜,好让她们对茫然的未来感到心定。

其有几辆车并在一起的。便是郑家女眷。

听了慧光这问题,郑老夫人气得差点扔了手的暖炉,骂道:“秃贼太过无耻!”

“老夫人不着急,厚道长岂会让他得逞?”老夫人身旁一女郎轻笑道。

这一笑,顿时车里宛如chūn来,将几个妙龄女子的容颜都尽数比了下去。

“可这题目岂是凡人能答上来的?”老夫人犹自含气,重重捏了捏手炉。

“厚道人可不是凡人,必有法子。”那女郎说得无比坚定。

杨爱虽然爱听这话,却仍旧不能彻底放心。顾媚娘和李香君也眉头紧锁,暗自寻思钱逸群能有何种巧妙的解法。

唯有这言之凿凿的女郎。端起一盏茶水,心暗道:这场论难,从开篇便是钱逸群给和尚们下套,让和尚步步跟他跳进开平府论难的深坑,一个道学问题都没能问出来。既然他有心安排了问名之难除去智旭法师,必然不会留下那么大的漏洞给人。呵呵,这无非就是卖了个破绽,故意引人来攻嘛!

这女郎似乎对钱逸群已经看到了骨子了,镇定得手都没有丝毫颤抖。

她的确有资格如此确定。因为她是徐佛。

……

慧光和尚站在台上,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很傻的事。钱逸群可以无耻。但他一个佛门子弟怎么可以跟着无耻?尤其这无耻还是抄袭来的,在被咒骂的同时更多了无数的嘲讽。这一刻,他以为自己陷入了十八层地狱之。

只是,只是以为……

慧光和尚很快便发现原来十八层地狱并非底层,还有地下室……

钱逸群在人cháo过后,用坚定的语调,清晰的吐字,开始背诵人名了。

很快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着一个又一个的陌生人名从钱逸群口吐了出来。

先是全真道士的名字。大多是“志”字或者“道”字辈,很快便是“德”字辈居多,间或也有“通”字辈。“道德通玄静”是龙门字派,接下去还有遇仙、随山、南无、华山、嵛山、清静等派的字辈名号。

在场的僧道都知道上次论难主要是佛门密宗与道教全真之间的交锋,所以道教这边都是全真法裔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令人奇怪的是,哪位书记官竟然有闲情将旁听者的名字都记录下来。

钱逸群却没有功夫解答众人的疑惑,依旧以固定的频率。缓慢而坚定地报出一个个名字。由全真教弟子扩展到其他门派的道士,继而开始佛教旁观众的姓名,几乎都是蒙人、藏人、畏兀儿人。

终于,钱逸群长吸一口气。结束了报人名节目。

“故而道教方面一共参与论难者二百三十七人,佛教参与者三百四十三人。”钱逸群总结一句,静静望着慧光。

慧光浑身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踉跄上前两步,突然抬起头,咆哮道:“你胡扯!都是你编出来的!一定是你编出来的!”

“你这和尚真是输不起,问我一个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家却不知道答案么?”钱逸群摇头无奈道,“莫非你不知道宋濂大学士翻译编撰的《北元宫廷老档》,《杂稿第二十八》,《开平府佛道论难名册全录》么?”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慧光吼了起来,僧帽落地。正月寒风之,滚圆的光头冒出缕缕热气。

“那次论难可是蒙哥和忽必烈都亲临的,以蒙古人的习惯,肯定都要记下来都有哪些人见过这二位大汗呀。”钱逸群言之凿凿,不容置疑,让人不由信了五分。

至于蒙古族那个连字都取材于藏的民族,为何会有如此严谨的记录习惯,却不是每个人都会去想的。

钱逸群好整以暇地看着慧光头上冒烟,又道:“好吧,为了让你死心,我可以给你们看一份当年手稿的誊抄件。不过这稿子距今已经二百六十余年,意义非凡,请大明寺派个高僧出来,与府尊老爷同堪。”

此言一出,大明寺那边顿时哀声一片,大感败局已定。

第四十一章大威德金刚怒目,玉清天真灵下盼(一)

钱逸群信步走到裁判们面前,见大明寺那边也走来一个老僧人。

那老僧头上有寸许发茬,雪白一片。两条寿眉,眉尾下垂,几乎垂到眼睛。虽然不苟言笑,却是和蔼非常,让人心生亲近。

面对这样的道德僧人,钱逸群也不会放肆,上前合什作礼。合什本就是道人礼数,后来和尚用得多了,道士反倒不太常用。钱逸群此时用合什礼,表示自己对老修行的尊重。

“阿弥陀佛。”那老僧回了全礼,又转向五泉公行了一礼。

钱逸群从腰后鱼篓里掏出一个红檀木木函。他抹开木函的滑盖,露出里面一叠焦黄纸面,怎么看都是承载岁月沉积的纸张。

这叠手稿上先写了译者序,乃是国朝初年宋濂大学士的口吻,说自己领命整理北元档案,一应字皆当归藏,故而这份名录也不能遗漏,只是因此不阐佛法道理,故而归于杂部云云。接着便是正,密密麻麻用蝇头小楷写了人物姓名,干净整齐。最后还有誊抄者的官职名款。

席上三位都是进士出身,学问能在大明排进百位之前。看了这手稿,心却任是将信将疑。

首要的疑惑便是宋濂自称受命整理北元故档。他身为大学士,肯定受的是皇命,既然是皇命,这档怎么可能流落江湖?不过也不排除后来有翰林晚辈抄了带出,这并不违制,但是谁又会无聊地去抄五百多个人名呢?只为了帮两百年后的某个道士打赢嘴仗?

“这纸墨,倒的确是封存了两百年的古物,不是作伪。”扬州府同知素有藏书大家的名声,此语一出,便是权威认证,再没人能从真伪上做题目。

老僧人睁眼细看,用手捻了捻,平声道:“大明寺败了。”

他这里说得云淡风轻。下面那些徒子徒孙却如丧考妣。

当时便有内商清客大声将老僧的话传播开去,真是一石落水,千重涟漪,荡漾开去。

一时间欢喜者有之,悲戚者有之,就如开了个水陆道场,热闹喧嚣。

郑家的马车内,老夫人转忧为喜。抚掌笑道:“不枉老身跑这么远的路,厚道长果然不是凡人。”

徐佛掩口而笑,又见杨爱患得患失的模样,悄悄握了握女儿的手。

杨爱情窦初开,却看上了钱逸群这么个妖孽,整rì介痴心玄术,没有一点少年人的浪漫情怀。此时听到郑老夫人说他不是“凡人”,心既有自豪,又有失落——她一个凡俗女子,怎么能高攀仙真呢。

李香君、顾媚娘年纪还小。只知道道长老师赢了,自然是兴高采烈。至于之代表的含义却不甚了了。

钱逸群见这老僧宣布己方败北,心却没有放下来。今天论难台上没见番僧,但绝不意味着他不会出来。既然那个番僧已经决心要杀了钱逸群,说不定也会来个突然袭击。

老僧朝钱逸群合什一礼,转身退了回去。

慧光连忙迎上前,羞愧道:“师父……”

“烦恼总由意气生,”老僧摇了摇头。“你jīng研佛理,却难悟佛理,可知为何么?”

“求大和尚指破。”慧光合什躬身。

“你存一颗凡俗之心。却求出尘之相,故而痴迷难悟啊。”老僧微微摇头,“从今而后闭口修禅,再无是非,于你也是好事。”

慧光满面羞红,合什而退。

钱逸群远远看着,收起了这份伪造的手稿。有翠峦山的帮忙,别说两百年的手稿,就是两万年的手稿也用不了什么工夫。实际上时间越长,反倒越容易做。在这份正品诞生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份手稿犹豫时间过长,一下子就风化了,害得钱逸群抄这些名字抄了一天。

他摸了摸胸口藏着的百媚图,脑暗道:“行悦,这回辛苦你了。”

“你我互助,也算不得什么。”行悦倒是没有居功。

这五百多人的名单,钱逸群是断然不肯自己去背的,那样简直就是浪费大脑空间。行悦却没有这个压力,他连身体都没有。于是钱逸群便让行悦来背,又许他进入自己的识海留下神念沟通,就如当初一般。

只不过如今钱逸群的功力已经可以zìyóu切断行悦的神念,再不似当初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

行悦在百媚图永劫受难,能够出来透气就如放风一般,自然也是极其乐意。何况他活着的时候还没有佛门,现在配合钱逸群欺负一下这些奇异装扮的人也是一番乐趣。

“阿弥陀佛,道士请留步。”一声咆哮,如同狮吼,卷起劲风涌向钱逸群。

这声狮子吼功力非凡,非但声如洪钟,灵蕴之气也无比充沛,显然是jīng修佛门法术的高僧大德。更难得的是,吼声毫无暴戾之气,震撼人心却不伤人身,远非当rì琼花观门口那声狮吼能比。

钱逸群身形一怔,就听到行悦在他脑急道:“不可与他力敌。”

——转身就逃岂不是很没面子?

钱逸群回转身子,朗声道:“大和尚有何指教?”

“敢问道士,道无物不包,可含恶毒?”

“秃驴,论难已毕,你们还为难神仙作甚!”

钱逸群还没说话,下面已经有信徒高声喊道。今天的论难营养之低,绝难写进佛典、道书之。然而没有高深道理,正合广大信众的口味。他们只看到台上道士机锋隐现,脑力过人,把和尚气得火冒三丈,仪态大失。就如看了一场好戏,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怎不过瘾?

至于以少敌多这种事,本就容易引起民众的同情。再加之钱逸群竟然胜了,正如戏本之受欺压的正义角sè战胜邪恶,让人心生痛快。这一场论难下来竟为钱逸群培养出了一众粉丝。

“秃驴无耻!”有人喊道。

这回却不是清客们挑唆的,而是信众自发呼喊,一时声浪cháo涌。

“此非论难!”那和尚又作一声狮吼,硬将众人的呼声压了下去。他在狮吼掺杂了金刚法力,顿时将呼喊之人威压得心惊胆战,再不敢做声。

和尚登上论难台,众人才看到原来是个五短身材,浑身上下看似没有二两肉的瘦小和尚。如此jīng致微缩的身材,竟然能发出雄狮之吼,果然佛门有秘法,不向愚众开迷花。

“老衲只是请教道义,绝非论难!”那和尚扬手压住周场,转对钱逸群道,“老衲法号雪岭,憨山门下弟子,请教高真大道至理。”

“万两黄金不卖道。”钱逸群笑道,“这事道人帮不了和尚,还请见谅。”

他脸上虽然挂着微笑,手持了清心钟,心里预备金刚珠,只等对方发难,直接震铃一打,远遁人群。除非这“小”和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伤及无辜,否则断没有抓到他的可能。

“老衲愿与道长结这个缘。”和尚说罢,从腰间囊袋之摸出一个五颜六sè的珠子。他用拇指和指按住珠子两头,迎光高举,珠子登时散发出七彩祥光,欢欢相套。

“这是鸠摩罗什**师所传下的佛门至宝,僧娑洛珠。”雪岭法师高声道。

大明寺那边顿时发出一阵惊叹,显然和尚们大多听说过这个珠子。

钱逸群却无动于衷。

首先,他很反感现在的和尚动不动就用汉话说梵语!这种低级别的装逼还到处得瑟,有本事你一口梵语别打愣!

其次,钱逸群不知道什么叫僧娑洛。

最后,大道至理是那么容易卖的么?自己一个专修玄术的小道士,想卖也卖不了啊!

一个敌对阵营的高级人物,拿着一个你不知道到底派什么用处的东西,要买你压根就没有的货物……这是做买卖么?这是在消遣人!

之前那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也上了台子,朝雪岭法师一礼,对钱逸群也是一礼,先自我介绍道:“老衲大明寺住持,也是憨山师的弟子,法号法证。”

法证紧接着便解说道:“僧娑洛乃是梵语轮回之意。这僧娑洛珠可以助六道有情众生,得脱恶趣,俱在珠光之同沾利益,升入人天之境,闻佛正法,终得解脱。鸠摩罗什大师西来,除了所带诸多佛经之外,便以此为第一宝。”

鸠摩罗什是译经大家,出身显赫,其家族数代为龟兹国相。他七岁出家,初学小乘,后遍习大乘,尤善般若,并jīng通汉。

鸠摩罗什率弟子八百人,译出《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妙法莲华经》、《维摩诘经》、《佛说阿弥陀经》、《金刚经》等经,以及《论》、《百论》、《十二门论》和《大智度论》等论,共七十四部,三百八十四卷。

佛教三论宗、成实师、天台宗,都是因他所译经典而打下基础。可以说汉传佛教因此僧而面目一新。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鸠摩罗什预期坐化,死前立誓:若我所译经典没有一丝错误,便请留下我这舌头,不要在火烧毁。

待他圆寂之后,在逍遥宫依佛制焚身,火灭身碎,惟有舌头结成舍利,完好无损。由此说他是佛门准圣,毫不过分。

而现在,这颗准圣带来的西方至宝,正在雪岭法师手,熠熠生辉,挑拨着钱逸群的心弦。

第四十二章大威德金刚怒目,玉清天真灵下盼(二)

“请进一步说话!”雪岭见钱逸群不言不语,以为钱逸群不肯,上前道。

能拿出这等宝物的和尚,肯定不屑使用什么诈术。

钱逸群大胆上前,微微颌首。

雪岭道:“真人肯定知道轮回之秘吧。”

“我虽然死过,但还不甚明了。”钱逸群说的真话,语态诚实,没有丝毫作伪。

“真人果然是乘愿再来。”雪岭露出庆幸貌,又道,“其实我佛说众生以因果业力,轮回六道,其实只是为了鼓励众生解脱,却还有一重没有说。”

“哦?敢问其详。”钱逸群好奇问道。

“灰飞烟灭!”雪岭道,“并非人人都有这业力转世轮回,更有人业力甚重,连轮回都没机会了。”

“唔,老话说人死七rì如灯灭,原来佛家也有这说法。”钱逸群附和一句,心里却道:你们既然知道这样,还说所有众生尽归轮回,这不是打虚假广告么?

“我佛慈悲,故而有这轮回珠度世。只要身死七rì之内,得此珠宝光照耀,便能化去业力,转生人天。”

“不是说神通再大,难敌业力么?”钱逸群眉头一皱。

“是的,”雪岭肯定道,“此珠自然不能消去业力,只是用本身功德化去恶业而已,这是以善化恶之法。”

钱逸群看着这轮回珠,心暗道:这听上去倒是有点用,所谓除死无大事。能解决生后事的法宝还是可以留在身边。只是,大道至理,这东西我上哪里给你弄去?

“法师,”钱逸群问道,“小道修行浅薄,你怎么认定我就知道大道至理呢?”

雪岭法师咧开嘴,笑问道:“真人以为自己是何面目?”

“我?就是这样,长相不帅不丑,还算讨人喜欢。”钱逸群道。

“在我眼,真人却不是这般模样。”雪岭严肃道。“我只见真人身有三重,五炁备身,灵海澎湃。又有庄严法钟长响,顶上天光一片,乃是真灵下盼之故。能具备如此法相,可见真人乃是有大修行之人。”

钱逸群听了暗自咋舌。他细细对应:这身有三重该是本身、尸狗、伏尸三重。肝区之木炁活泼,该是五炁备身的意思。灵海澎湃,那更是司空见惯的事。至于法钟长响,莫非他能听到我灵海上的清心钟敲响的声音?

唯一难解的便是“真灵下盼”的意思。

憨山和智旭祖孙占了明末四大高僧的两席。雪岭法师是憨山的弟子。智旭的师父,夹在间却鲜为人知。此时憨山已经圆寂。雪岭隐居遁世,智旭刚刚开始弘法传教,转动法轮。如今看来,果然名师出高徒,高徒有明师,雪岭这承上启下的人物,绝非泛泛之辈。

钱逸群打躬下去,道:“敢请教真灵下盼的真意。”

雪岭略略吃惊,道:“那是你道门的话。用我教说法,称作‘达摩波罗’,乃是指四大天王、二十诸天、韦陀珈蓝等护法神,以其佛xìng真灵,授记看护。更有佛缘深厚者,可以得佛菩萨的护持——那往往都是乘愿再来的菩萨行大德。”

钱逸群恍然大悟。

难怪“真灵下盼”如此耳熟,原来出自祝香咒。

咒云:

“道由心学。心假香传。

香爇玉炉。心存帝前。

真灵下盼,仙旆临轩。

今臣关告,径达天。”

祝香咒是道士每天上香必须要诵持的咒,原来内竟有如此玄机!

钱逸群平rì早课是轮不到上香的。但这咒却是要跟着默诵。想起当rì在玉钩洞天之,天师借浮影之口,命他归止圣真。当时他心念涌动,最终落在那“元始天尊”像上,恰合“心存帝前”之要务。

正因此一心沟通,自然感应勃发,天尊真灵护持其身,这才打出了那记惊艳绝伦的掌心雷。

简单来说,天尊看了一眼,顿时功力大增啊!

而这一眼余光,竟然还化作天光浮于顶上,这是何等壮阔!

“感谢老师说法。”钱逸群道,“至于这大道至理嘛。我道门有《yīn符》三百字,《道德》五千言,小道怎敢置喙。”

“真人出口是禅,老衲只求一参。”雪岭盯着钱逸群。

禅宗在佛门之地位超然,乃是乘佛法之外第十乘,为教外别传,不立字。始于迦叶笑花,盛于六祖破空。

唐宋以后,禅宗又融合儒、道,在这佛门之,凭空多了孔、颜心斋,南华逍遥。禅师们的眼里,万般佛法皆为虚幻,世间种种同归一途,故而禅宗又称佛心宗,摄持一切乘。

禅师们以参禅为务,要“直指人心,见xìng成佛”。

以何物来指?

有人以话头为“指”。所谓话头,乃言者无心,闻者恍然。只要机缘到了,只言片语便能度人超凡入圣。这话头不拘是谁人说的,也不拘说了什么,但总是以高真大德所立更有指向,领人见xìng。

雪岭法师修行以来,拜访同修高真,碰的就是这机缘。看似有守株待兔,瞎碰乱撞之嫌,却是禅门正宗法径。说不定哪天突然来个牧童,寥寥三两字,便成就一代宗主呢!

他法眼如炬,见了钱逸群的异相,知道这道士绝非卖弄小聪明,投机倒把之徒,发愿上前求教。至于那轮回珠,在旁人看来是价值连城的至宝,在他眼不过是随缘聚散的过客而已。

这便是高僧与凡人的区别。

“行悦,何谓道?”钱逸群心一动,默问号称“道家门徒”的行悦。

“一即是道,道即是一。”行悦道。

钱逸群眉头微微一皱。心道:这不就是有物先天地而生的老话么?说起来,关于何谓佛,何谓道,千年来不知道被人问了多少次,答案无论怎么都逃不出老子的名言,庄子的譬喻。如果只是拿这些出来充货,这位雪岭法师多半只能失望地收起轮回珠,留待机缘成熟。

“答大和尚问,”钱逸群略一沉思道,“yīn阳分立而有天地。有动静,有清浊,有善恶。贫道由此可知,道含善恶而无善恶。”

雪岭微微颌首,若有所思。

钱逸群却知道这不是开悟的表现,可见这个道理雪岭法师早就明白了,只是现在才被自己点破而已。

“道与佛,异名而同实,敢问道!”雪岭问道。

钱逸群默然无语。

雪岭一笑:“真人也只能以行示道么?”

唐之后。禅门大兴,问佛的风气十分盛行。那时候的士大夫听多了“一言醍醐。灌顶清凉”的故事,都以为只要高僧点上一句,自己就能肉身成佛,故而满天下地找高僧去问。引出了各种狂禅不说,真的悟了的人却也不多。

所以曹洞宗的禅师们说:“一说即错。”以沉默应对这些问佛之人。然而同样是沉默,凡人的沉默是“不知道”。高僧的沉默却是“以行示佛”,属于开悟的一种,所谓不作为之作为。

雪岭虽然相信钱逸群不同俗流,但是在开悟之法上。却恐怕难以创新。他这一笑,并非嘲笑钱逸群,更多的是自己的无奈。

钱逸群摇了摇头,竖起食指。

雪岭这回真是只有苦笑了,无奈问道:“一指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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