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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革(小黑醉酒)-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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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一绅却是忍不住迎合道:“大人此言极是,倒是比老朽想的更为透彻。”

第九十二章 后院起火

这话自然是韩一绅的奉承话,其实王仁能想到的他又如何会想不到,只不过他年老成精,自然知道如他这般做幕僚的这话是绝不可说尽的,必须要给这主子留下足够的空间,否则便是喧兵夺主了,日子久了自然是不妙的很。

王仁却是不管这些的,只是又与韩一绅商量了细节才将韩一绅放出门去。

到这会儿,这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弄完,他才有功夫回书房处理公务。只是还不等他进得书房,便有人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

王仁认得这人,正是王家的大账房李熙来的大儿子,唤作李泰来。这名字如字面所言,取得是否极泰来之意,这名还是当年李熙来得子时从他处求得的,他自然记得清楚。而且李熙来一脉已然侍奉王家数代,最是忠心不过,因此王仁早就吩咐过李熙来要将这李泰来培养起来,也好为将来打理王家做准备。

如今看李泰来这副模样,王仁便不由得觉得这李泰来着实不够沉稳,因此有些生气道:“泰来,何事这般慌张,便是连路都不会走了。”

王仁不过是随口说了句中华,谁想那李泰来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他跟前道:“求老爷为小子做主,我爹他被那李醉人毒杀了!”

王仁听完,心里头猛地就是重重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时笼罩上他心头。

“你说甚子?你爹被醉人毒杀了?”王仁这会儿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无奈下只得一手扶住房门,一边急问道:“你莫不是唬骗于我,好端端的醉人如何会将你爹毒杀的!”

那李泰来却是在地上跪着走了几步,直到王仁跟前才跪定了身子,脑门直朝地上磕。这王家累世为官,便是王仁都是在南京府做了近二十年的知府,这些年升了四品的高配后,更是水涨船高地位显赫至极,因此这供他生活的府衙后院自然是用料将就的很,这地全是用上等的石材打磨成的。故此,这李泰来未几下便将脑门磕的全是血。

不仅如此,这李泰来翻来覆去又只说一句“求老爷做主”,这王仁顿时就更急了。这李熙来与李醉人都是他手下的心腹人——只从两人能参与放火烧库房一事便可知晓——却是忽地闹出这等事情,让他又如何自处。

只是还不待他再问,这李泰来忽地就是一倒,却是直接晕过去了。

“来人,来人!”王仁也是顾不得人前失仪,放声喊道,却是要人立即过来救人。

一家之主在家震口大喊,整个府衙后院自然是一阵忙乱,未过许久,便是连后宅的王黎氏都听闻了消息,从后宅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此时王仁已然被一些相熟的家生子搀扶着进了书房做好,又有人从厨房里紧急端了参茶过来,又有小丫鬟在身后轻摇蒲扇,总之所有能做的都有人抢着做了。李泰来则是屁股坐地,哭丧着脸,别人拉了就动一下,若是没拉就跟个傻子似的。

王黎氏方一进门,见着李泰来一副死了亲爹模样,也不以为意,只是朝着王仁走去。待这王黎氏出手为王仁抚顺了气,这才小心翼翼问道:“老爷,老爷,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别情出事了?”

这会儿王仁才算是定下了神来,只是听及王黎氏开口就问王动这儿子,顿时又是忍不住发火道:“别情!别情!你除了这个儿子你还知道什么!”

“老爷……”王黎氏陡然间被王仁凶了一句,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失措道:“老爷你这是何故,妾身不过是担心别情安危而已,你又何必如此。姐姐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又不管,不是妾身惦记着又如何?”

“姐姐,姐姐,你整天除了会拿你姐姐说事还会说什么!”王仁却是被王黎氏这两句话说的急火攻心了,也不管房里还有许多的下人,只是张口就把一些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

王黎氏被王仁当着许多下人这般大凶了一句,自觉再也没脸待在房里了,顿时掩面走了。除开伺候王黎氏的丫鬟外,有些细心的下人也是瞧清楚了形势,也随着出去了。未过多久,房内便剩下了一些想走又不敢走的管事、一些自认为颇得王仁赏识的家生子。

就这时候,那位从客再来返回来的管事却是回来了。他这会儿不知道府内发生了什么事,一些相熟的管事和下人又不敢开口,因此他只是觉得房内气氛似乎有些怪异。有心拖后些时间,但是这事情涉及到王动这位府里的公子,他又如何敢拖延,因此值得硬着头皮道:“老爷,那谭纵适才说了,只需出点钱粮协助南京府抗洪便能将公子爷放回来。”

公子、钱粮、抗洪,这三样本就是最近王仁最头疼的事情,这会儿听这管事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在耳边念叨了一通,顿时又是惹出了火气,发火道:“我管那个不孝子做甚!一天到晚只知道斗鸡遛狗,除了闯祸还会干什么。你去告诉谭纵,就说钱粮没有,他要关就让他把那位大少爷关到死!”

那管事的听了直愣,王仁一向以来在众人面前都是彬彬有礼的很,又如何见王仁如此失态过。只是他却也不傻,知道这不过是王仁的一时气话,哪还真的当真。只是他一个小小的管事,若是不将这事办好了,日后王动这位公子爷回来后知道他未尽心办事,定然不会有他的好日子过,因此又哪敢真的将此时撂下!

说不得借着被王仁骂的机会,装着一脸羞愧的样子忙不迭的退出门外,待关好房门后才直起腰来,连忙朝后院赶去。他却是知道,在将王动救出大牢这件事上,后院那位夫人却是比王仁要热切的多,说不得这事还是要夫人拿主意才是。

书房里沉寂了许久,王仁渐渐回过气来,心绪也是平稳了许多,这才记起来李泰来还在房内一声不闻的枯坐着,连忙命人将他拉起来放凳子上坐好。

只是这会儿这李泰来就是个没魂的,那些人刚一松手,这李泰来顿时就如同一滩涂在墙上的烂泥,顺着凳子就滑到地上去了。

王仁见着这景象,顿时又来气了,说不得就发狠道:“去寻盆冷水来,浇醒他。”

这李泰来平日里是极得宠的,这些个管事除了老一辈的外,哪个不要看他三分颜色。这会儿听得王仁这般吩咐,那些个管事便是先傻了一下,随后才忙不迭的去外头找盆子找水了。这事儿是王仁亲自吩咐的,管事们自然不会蠢到再吩咐其他下人去办。只是即便如此,未过一会儿,这书房里也是放满了锅碗瓢盆这些物事,一个个水波荡漾的,俱是满满的,就快要溢出来了。

这会儿见王仁不说话了,只是大口大口地喝参茶,那些个老管事对视一眼后,一位与王仁同组的管事牙一咬,开声道:“浇醒他。”这王管事这话说的也算是妥当,语气动作几乎就与适才王仁一模一样了,便是字也是未有任何改动的。

这三个字却似是有魔力一般,这房里的人都是冷不丁地喘了口气,一些个负责动手的年轻管事便也是对视了一眼,这才有一个排在最里面的咬着牙端起了一只瓦罐,直直地朝李泰来脸上泼去。

虽说都是四月天了,已然过了立夏,可这会儿因为乌云压顶,这气温却是低的厉害,这存在水缸里的水自然也高不到哪去。因此这水方一泼上去,那李泰来顿时就是浑身一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只是这李泰来死了老子,还是被王仁的幕僚毒死的,要说没什么胡思乱想那是不可能的。因此,他虽然借着几分酒劲跑来府衙告状,可真等话出口,他却是没了这胆量,一时间只怕自己也会被王仁命人打杀了。

这边本来就是死了老子,那边还担心着自己的性命,这李泰来又如何撑的住,这才使得他失了心智。这会儿他被冷水泼了一身,下意识地就是一颤,其实不过是人体自然而然的条件反射而已,根本不是人清醒了。

那边几个管事见一盆水泼不醒他,王仁又只顾着闭眼喝茶,几个老管事对视一眼后,那王管事只得再一挥手道:“再泼,定要浇醒他!”

几个年轻的管事听了,无奈对视一番,只得一个个轮着上前。这一顿好浇,便是书房都弄的湿淋淋的,都不好放脚了。只是李泰来人未醒,这些个管事又如何敢停,那些空了盆子的说不得还得出去找水。只是浇到第五盆的时候,那李泰来忽地喘了一口气,终于恢复了心智了。

李泰来方一清醒过来,根本没管一身湿濡濡的,只是抬头第一眼看见王仁了,便连忙又趴在了地上,哑着嗓子哭道:“请老爷为泰来做主啊!”

那边几个管事的听李泰来话,知道不是这李泰来犯了错,顿时有几个年轻的与李泰来交好的管事就想上前去拉他。只是还不等几人将他拉起来,便听着李泰来嘴里又是蹦出句让所有不知情人都面色大变的话来:“请老爷为亡父做主……”

第九十三章 厚此薄彼

李泰来这一句“亡父”当真是吓着了除王仁外的所有人。

虽说李熙来这几日一直以惊吓过度为由在家中静养,但知情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不知情的自然就去李熙来家中看望过——身为王家的大帐房,那地位自然是非同一般,一些头痛脑热的能引人去探望着实再正常不过了。

后世若是某大领导的亲属生病了,只怕拍马屁的都会屁颠屁颠的赶过去,若是能在病房里头撞见领导就更好了。所以,祈祷领导生病那也是一种小科员都想过的事。

总之,大伙都知道这李熙来身体是康健的很,没什么问题的。

只是正因为这李熙来先前无甚大碍,甚至说昨儿个还是好端端的,可这会儿听得李熙来身故了才更显得震惊。好在这般长时间下来,王仁好歹已然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因此总算没有跟那些个管事们一样再失态,只是沉声道:“泰来,你且将事情与我细细说清楚了。”

那李泰来见王仁语气颇为沉寂,这才大着胆子道:“老爷,今儿个一早,那李醉人便来请家父喝酒……”

“李醉人 ?'…umdtxt'”有脑筋转的快的管事听见这三个字就是忍不住一怔。

这李醉人嗜好美酒乃是府内人尽皆知的,但这人喝酒却也有个怪癖,那就是宁愿自饮却也不愿意随便找个人陪着喝。故此,能与这李醉人喝酒的,大多是与他性情相当的。只是,这般性情的人在府内着实是少之又少,故此往日一般都是他独饮。

而这回听得李泰来如此说话,这些精细鬼又如何会听不出蹊跷——这李醉人与那李熙来往日里头可是没什么来往的,就更别提交情了。故此,这李醉人这回必然是有其考虑。莫非,这李熙来竟是被李醉人在酒里下了毒害死的?

那些个精细鬼只想了一想便是忍不住心脏狂跳——谁都知道李醉人是王仁最信任的幕僚,若真是李醉人毒杀了李熙来,那王仁这位一家之主又该扮演什么角色?

这会儿是个人就知道京里头的钦差已然开始查南京府的账薄了,而李熙来这位大帐房竟然如此凑巧的被知府老爷的幕僚毒杀了,若是里头没点子猫腻,谁信?

谁都不信!

只是,即便如此想,可谁也不敢表露出来,说不得只得装着没事人的样儿,可心里头却是早已经翻江倒海了。李熙来这大帐房都可以牺牲,而现在这房里头的管事谁也不干净,谁都给府里头干过脏活,万一哪天知府老爷需要,是不是也可以一块毒杀了??

谁都不想死,谁都想好好活着。这些个管事里头平时就习惯有想法的这会儿自然就会有些不该有的想法冒了出来——你王仁若是对我不仁,便莫怪我不义。

王仁自然不清楚身后这些个管事因为李泰来这一句李醉人引来的胡思乱想,他这会儿只想着把这事情全数了解清楚。在事实真相未清楚之前,他断然是不相信李醉人会下黑手毒害李熙来的,只想着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那边李泰来却是不管这般多的,只是按着自己的话说道:“那李醉人是自个带的两坛好酒,我爹因他盛情难却,不得已陪他饮了几杯,最后却是醉倒在家中。本来小人也觉得不过是醉酒而已,理应无甚大事,谁知我爹这一觉竟是一睡不起,生生睡死了。”

“睡死了?”

不仅是王仁,便是那些个管事也是面面相觑。这人在梦里睡死他们不是没听说过,可大多数都是寿终正寝的老人,似李熙来这般尚算的上是中年的却是从未有过。至于特殊情况的……有熟知这些旁门左道的,顿时就想起了一件传闻中的物事。

王仁却是个十足的君子,因此对此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沉吟道:“如你所说的,既是睡死的,你为何又说是醉人毒杀了熙来?”

李泰来听及王仁问起,顿时跳了起来,随后才觉得不对,是十分的于理不合,又连忙跪了下去低泣道:“老爷不知,那李醉人早上曾留了些剩酒在小人家中。因小人家中无人喜饮此酒,小人便将之送与了邻居,而那人如今也是喝醉后睡死了。”

“都死了……”王仁听得此处,已然断定两人的死定然与那酒有关联,否则又如何会喝了就死。只是既然如此,李醉人想来也是喝了的,莫非……

王仁想到这儿,心里头又是一惊,忍不住呼喊道:“快,快去发布人手,定要将醉人兄寻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仁只这么一说,那些管事的顿时纷纷惊醒过来:那李熙来与李醉人喝的是同一坛酒,既然李熙来死了,这李醉人断然没有幸免的可能。想来王仁也是想到这点,才会说出那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话来。

不过既然王仁吩咐了,这些个管事又如何能再这么站着,说不得连忙就蜂拥而出,立即吩咐人手寻尸去了。

只是有一位闽姓管事却是单独留了下来,待其他人都走远了,这才开声道:“老爷,小人有下情禀报。”

王仁直到这人开声才知道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人,按理说这是极大的不敬,只是这会儿他却没多少精神去管这些个小事了,只是不耐烦道:“有事就说。”

那闽管事却是小心翼翼道:“老爷也知小人平日里头就喜欢与那些个三教九流接触,故此一些奇闻异事也听过不少。”见王仁面色尚算正常,未有不虞之色,这闽管事这才继续道:“这些奇闻异事里头怪谈极多,但有一幢事情倒是与李帐房这事相若。小人当时也曾问过,道是江湖上曾有一种奇药,唤作‘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王仁喃喃自语一阵,却是已然有些明白这闽管事的意思了。想来这“醉生梦死”,应当就是将李熙来害死的药物了。

“正是此物。”闽管事应和道:“传闻此物颇为神奇,无色无味,杀人与无形,堪为毒中之尊。但此物却有一桩缺陷,那便是发作极慢,便是几天几月不见效果也是可能的。而若想加速药效,便得饮酒至大醉,再借酒劲将此毒运至全身,才能使人毒发身亡。而人死后,全身上下无有异样,但只需三个时辰,尸体脸上便会通红一片,似是醉酒之人一般。”

王仁听及此言,说不得心里头竟是有些许的轻松:若是当真须饮得大醉才能毒发,那以李醉人酒量想来便不须害怕了。只是还不待王仁面色稍有变化,那李泰来就喊道:“老爷,我爹便是如此模样,正是因他脸色通红才让小人误以为我爹仍是酒醉未醒。尚是家母觉得不对才发觉我爹已然死了的。”

见李泰来这般说话,王仁心里顿时有些不自然,他适才却是压根未去想李熙来如何,只想着李醉人无事就好。只是这会儿这李泰来既然这般说话了,王仁便不得不开声道:“此事我已然知晓,暂且在我这儿压着。待将李醉人捉回来,我必然还你一个公道。”

见王仁如此说话,那闽管事已然心领神会,明白了王仁话里深意——无非是活人比死人重要的多,说不得连忙将那李泰来拉起来,哄骗道:“还不谢过老爷,你愣着做甚子。”

那李泰来这会儿也是晕了脑子,根本未想清楚这些,只是见王仁说过要还一个公道,便信以为真道:“多谢老爷,多谢老爷为我爹报仇。”

“成了,下去吧。”王仁挥挥手,又与闽管事道:“闽管事,熙来的后事便有你负责吧。熙来为我王家兢兢业业,劳苦功高,此次定要风光大葬,更要让泰来满意才行。”

其实,自李泰来说出李熙来过世后,王仁便已然有些失了分寸,即便后来心神上恢复了不少,但言辞上却也不如往日那般谦和有礼,举止有度。便是如现在这句话,若是放在往日,对王仁来说那已然是绝大的失礼了,以他的品行而言,是断然不会说出这等很有些绝情味道的话来的。

好在这会儿当事人李泰来也是昏了头,而且平日里头都在府里头混日子,又不似闽管事这些人经历了许多龌龊事,因此听不出这些话里的深意倒也正常。闽管事自然也不会蠢到去提醒李泰来这些个猫腻,只是点头应下后带着李泰来出去了。

许久,书房中终于传出王仁一声“醉人”的叹息。

“大人,南京府转来的水利账薄已然全数在此,共一百三十三册,其中含苏州、杭州两府各四十六册。”李志高将汇编好的目录递于谭纵后,又道:“只是,据南京府所说,前几日库房大火,有不少账薄已然被毁。大人……”说到此处,李志高却是抬头看了谭纵一眼。

谭纵即便不回头,只听得李志高这突然的断句,便已然明白这李志高吞回去的话是什么。只是谭纵早已经料到此事,因此根本不予理会,反而心怀坦荡道:“当日我也在场,此事不是做假。”

谭纵现在说这话,其实更像是为这事定调子。而李志高自然也是心领神会,不会在去多说,而且下面那些个户部的随员们,也需要他去提醒,这便是下属需要自行领会的了。

李志高斟酌一阵后,却又觉得有些东西他似乎应该尽个心意,因此小心翼翼道:“大人,这或许会有些妨碍,可能会被那些人钻了空子。”

第九十四章 南京商社

李志高这话却不是虚言。

似南京府这般情况,可以说事先已然是把这注脚钉了个十成十,特别是这事事有凑巧的将谭纵绕了进去,更是让这事变得完美无缺毫无破绽可言。

当然,这毫无破绽不是真的查不出来,而是你根本不能往里头查。若是谭纵要往下查,那么查到最后自然是查到自己头上,到时候可就是真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可是,你若是不查,那么这南京府便可以公然隐瞒部分账薄不报,反正只要这边问起来,直接一句已然在那场大火中烧毁了,此事有谭大人作证便可直接搪塞过去,足以噎的你话都说不出一句来。

如此一来,若是没有其他进展的话,这个局可算是真正的死无对证了,可不就是完美无缺毫无破绽么。想来即便是包公在世、柯南转生,只怕面对这情形也翻不出什么花来。而这也正是王仁等人要放这样一把火的原因——账薄做的再漂亮,怕是也不如这一把火来的实在。至于谭纵,不过是意外之喜罢了。

毕竟,这大顺朝的存档可全是这些纸质档案的,可没有后世的电子档案。当真是一把火就全部给烧了。

好在谭纵早已然有此准备,自然是不惧的。

“无妨。”谭纵挥手道:“你且带人将这几年与南京府有账薄往来的商户统计出来,明日你等便去这些商户处直接索要他们的账薄。南京府库房能走水,难不成这南京府大大小小的商户都能走水不成?!”

谭纵这话可以说,是真的说的容易,可若是李志高要去做,那才是难上难了。

后世有句话,叫做:领导一句话,下面跑断腿。现在谭纵这会儿的情形可不就是如此。想这南京府商户能有多少,怕不是成千上万,即便是光这南京城内只怕也有上千之数。这若是要一个一个查下来,可真不知道要查到猴年马月去了。

好在,这只是水利账薄,自然不须查清全部,只需查查相关的商户即可。只是,能与南京府做这水利款项生意的,而且能参与计划的,会是普通人么?

故此,谭纵这一句话说的容易,可若是要操办起来,那才是真的能让李志高跑断腿。好在李志高也不是一人,下面还有许多户部的随员,他自然也可以充一回领导,将这事指派下去,想来下面这些个人也没办法反驳。

至于那些个商户愿意不愿意配合,这些人倒是不怕,毕竟这事儿是官家吩咐下来的,若是谁不配合,那帽子可就大了,说的轻了那是阻碍公务,说的重了那可是欺君。不论哪样,又如何是这些商户能担待的起的,而那些有背景的就更是不敢如此了。

“今儿这雨下的可够奇怪的。”莲香慵懒着身子,斜倚在胡床上,一边紧了紧身上用上好绸缎蒙好的锦被,一边却又把金莲伸出被子外头,用脚趾若有若无的搔谭纵的痒处。

自下午从府衙回来,谭纵也算是难得的在家过了几小时清闲时光。到家里,见着三女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谭纵便邀三喝四地将三女凑在一块玩跳棋。只是莲香十分不给谭纵面子,竟是当着几个丫鬟的面把前些日子两人下五子棋时将谭纵杀的大败的事说了出来,而且直言谭纵不是对手,因此根本不愿陪着谭纵玩,只在边上观战。

这会儿跳棋已然面世数百年,只是因为玻璃技术尚不如后世那般成熟,因此多是用木料做成,而且也不是圆形,而是上面圆柱下面圆锥的组合形状。若是再弄的精致点的,还可在上头雕些图案花色,甚至花鸟鱼虫也是可以的,便如谭纵几人玩的这一副。

几个丫鬟这会儿正在一边做着女红,那边花蕊的性子却是随莲香,这会儿听莲香说话了顿时也跟着自家小姐道:“可不是。看这云这般下人,又低又黑的,便是连天都遮掩的严严实实,可这雨却是一直这般淅淅沥沥的。下午头我还听外头的那些仆妇说呢,说这雨就跟那些五六十岁的老人家似的,叫什么欲语还休,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花蕊尚是十五六年纪,虽说跟着莲香也有好些时日了,可有些东西却不是她这年纪能懂的。故此她这说话的一副天真质朴模样,可谭纵确实听的忍不住笑了。只是这会儿这儿围着的,除开他外,年岁最大的也不过是二十岁光景的苏瑾,他又如何好意思开口解释。

说不得,谭纵便岔开话题道:“若是一直这般下着倒好了,也省了许多事端。”

“相公说的是。”苏瑾起手拾起一枚棋子,直飞了七八步,直接就从家里头沿着谭纵凑趣帮忙搭好的长桥直接飞进了谭纵家里头,甚至还塞的谭纵家里头一颗子都没办法动弹了,直把谭纵在那边看的吹鼻子瞪眼的,直让清荷在一边看的直乐。

苏瑾拿媚眼剜了谭纵一眼,回头去拾了两枚蜜饯果子与清荷分吃了,却是不管谭纵这副模样,又开口道:“若是这般再下个几日,这云也该散了。到时候,没有水患比什么都好。”

“姐姐说的是呢。”清荷也是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拾起棋子顺着自己搭的桥跳了几步后,故意给谭纵做好了桥,又对着一副感激模样的谭纵笑了笑,这才抿着嘴笑道:“这天灾人祸的,自然是少些的好。”

谭纵却是不接话,只是衡量了一番后,却是先把清荷故意搭起来的桥放在了一边,先把自己那颗被苏瑾堵在家里头的棋子滚出来,这才开口道:“下也好,不下也好,都是老天爷的事情。咱们想不想的能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晚上该吃些什么饭菜还来的实在。”

谭纵这话刚说完,那边门外就有个仆妇敲门道:“亚元老爷,有人递帖子来嘞。”

“瞧,请吃饭的果然来了。”谭纵哈哈一笑,也不理几女诧异表情,待露珠过来帮他穿好鞋袜,这才跳下胡床道:“我且去看看是谁这么识相,竟然这么快就上门拜码头来了。”

莲香却是面上笑嘻嘻道:“老爷现在在南京城里头也算是权贵人物了吧,听花蕊说下午还有人在外头打听老爷喜好来着。”

那边花蕊听及此言,连忙跟着道:“我也是听外头的仆妇说的,道那人似是徐小胖子家的。我还奇怪嘞,那小胖子不是与老爷关系不错么,又有同窗之谊,怎的还要这般行为,倒似是两家没甚交情似的,当真奇怪的很。”

“徐家?”苏瑾手上棋子一停,却是心有所触。

清荷也是知道那天徐文长撇下谭纵,独子一人离开的事的,因此便明白这徐家怕定是事后知道了谭纵、安王的身份,此时只怕是后悔不迭。只是徐文长既然做了这等子事情,那两家的情谊还真是保不住了,因此这徐家才要这般处心积虑的打听谭纵的喜好。

“这会儿,该不会就是徐家递来的帖子吧?”莲香忽地插话道。

“这还真说不准。”清荷踌躇道:“这会儿想请老爷的人估计少不了,也不一定是徐家。”

苏瑾却是与两人不同,却是直接断言道:“应该就是这徐家了。只是徐家下的帖子,却不一定是徐家的人。”

清荷神色微动,似是明白过来苏瑾话中意思道:“姐姐说的是。这南京城里头的商贾可没一个简单人物,想来这一日没有动静怕是早已然互相通好气了。”

“嗯?”莲香却是听的不明不白的,忍不住问道:“姐姐们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

“意思是说,徐家只是这些商贾派来的探哨先锋,其目的不外乎是探探我的底。”谭纵却是从外头转进来道:“这些个人,各个都跟猴精似的,只怕是在安王那边吃了闭门羹,这才想转到我这边来。”

将手上的帖子随意扔到胡床上,谭纵又坐回自己位置,见棋盘有了变动便问道:“该轮着我了吧?”

莲香却是从床边将帖子拿在手上看了起来,待看完后也学着谭纵模样把帖子扔在了一边道:“落款写的是南京商社徐,看来果然如此嘞。”

“嘿嘿,南京商社,好大的派头,一张帖子就想叫我过去。”谭纵却是不屑道:“这些人倒是打的好主意,只怕心里头还看不大起我吧,真当我是过路的了。”

苏瑾面上一笑,却是摇头道:“只怕再晚会,徐家的那位状元公就该过来了。否则又何必特意让徐家牵这个头,要论起来,这南京商社可轮不着这徐家说话,即便百里家不出面,便是韩家也足以将徐家压的死死的。”

谭纵却是挥手道:“下午头,韩世坤已然自首,将那天的罪责一概攘到了他自个身上。嘿嘿,好一招弃车保帅啊,只可惜,这会儿南京府的天已然变了模样了,即便韩世坤把事情全攘过去也不过是能拖延得一时而已。”

“如此说来,那韩家已经完了?”莲香忽然疑问道。

“如无意外,韩家已然彻底完了。”谭纵却是直接用的陈述口气。

第九十五章 其乐浓浓

谭纵却是被莲香这话说的一噎,顿时忍不住反驳道:“什么叫又,你家老爷我什么时候耍弄过阴谋诡计来着。说错了话,该打!”说罢,却是反过身去,拿手在这不会说话的妮子脸上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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