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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革(小黑醉酒)-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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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五见曹乔木又停下来了,只觉得这人端的是可恶,把自己的瘾勾起来了,却是说一段停一段的,直让人想将他撕了才甘心:“你这家伙,怎的在这会儿又出神了,你倒是快些说啊。”

“喝,似你这等连半点耐性也无的,果然还是像现在这般做个逍遥王爷来的好,那皇位还真的不适合你坐。”说着,曹乔木还摇了摇头,直把蒋五说的羞愧欲死——欲曹乔木死!

“不逗你了。”曹乔木将杯中茶一口气喝完,终究将心里的考量全盘托出:“那火场虽然烧的极烈,让人不敢进去,可其中却有几处疑点:

其一,我观那火势虽然四处皆有,可真正起火的,也就是门窗这等过人之处,内里反而小了许多,这一点倒似是那纵火之人有意制止有人进得火场内部去。

其二,那救火人中,我见有许多人根本无心救火,反而是在四处搜罗什么东西,便是那池塘里也有人下水去偷偷摸过了。虽然那人作的隐蔽,甚至未惹起水响,可却逃不了我这对眼睛。”

其三,谭纵从火场出来时,手上曾留有一卷南京府衙的帐薄。我观那帐薄似是谭纵有意掉落于地,后被王家人拿走,后又交于一位王家管事。那管事的虽然干练,可那哑仆却是个败笔,似那等人物,我只瞧上一眼便知这人功夫不弱,只怕与我相比也是不差,怎可能只是个家中的下人。

其四,那等大火,烧的又是如此机密重地,可那王仁从头到尾都未现身,着实可疑。

最后一点,便是谭纵曾提过,那火势是一潜入文渊院的黑衣人所放,他将那黑衣人打昏后去火场抢救帐薄,可出来时那黑衣人却被人救走。这话虽然破绽处处,可却也透露几个信息,我昨晚仔细思索一晚,方发现这谭纵分明是话里有话,只可惜我当时未能听出来。”

“话里有话?”蒋五此时的好奇心更盛,因此连忙催促道:“是怎么个话里有话法。”

“嘿嘿,黑衣人是真,放火是假;替死鬼是真,救帐薄是假。再想到后面大牢的那个局,便不难猜出,只怕这场大火,也是一个局,而谭纵原本不过是那局里准备好的一个替死鬼,却不料被他搅浑了水给逃出来了。而且,以谭纵那小子的性格,只怕早留了后手,如今这柄折扇,便是他放出的信号。”

“你说甚子?信号?”蒋五蹭地一下站起来道:“你是说,他已然知晓你我的身份了?甚至知晓你我是为何而来?”

这话一出,蒋五整个人身上的气势倏了便变了:这会儿哪还有半分浪荡公子哥的模样,分明是一位一语定千万人生死的王者,直让人忍不住便要臣服。

而曹乔木也是端正了面孔,严肃道:“此话虽不中亦不远。我先前便说过,这人才智根本不似旁人,便是那些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怕也不如他。”

“如此说来,我倒真要会会他了。”蒋五将手上折扇一合,手上微一用力,只听“啪”地一声便将折扇折成两截。

第十七章 承诺

四月初三,小雨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空飘洒而下,慢慢浸湿路人的衣裳,单薄的春衣这会儿却是无法抵御春雨的入侵,不大会儿便把衣裳浸的湿痕片片。好在这会儿是四月了,温度不低,因此行人们也都不介意这些,只是埋头疾走几步。

谭纵以手为枕斜依在软榻上,身上的儒衫不知道何时解开了,露出内里的贴身亵衣。昨儿个一夜未睡,繁重的疲劳使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憔悴,这是昨夜用脑过度的后果。在后世还有烟、咖啡等物给他提神,可这会儿他却只能靠着客栈要来的一壶浓茶解忧。

即便如此,过了一夜,那些沉在壶底的茶沫子此时已然冷的吓人,喝一口下去只怕要凉煞了心。

房内的木床上,只着单衣的苏瑾缩着身子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床大红的单被,一对戏水的鸳鸯交颈嬉戏跃然其上,显出一片暖人的喜气。这被子本是苏瑾午间特意去成衣铺找人赶制的,却没想着第一晚便只她一个人用,男主人却在外头躺了一夜。

苏瑾睡的也不早,原本是想尽了自己的本分,等着房里的男人一起入睡,甚至她还做好了把身子交出来的准备,谁知却被这男人一句话给甜蜜的哄睡着了。

这会儿听见外头滴滴答答的雨声,苏瑾便渐渐醒了,这才发觉那男子竟然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无神地盯着窗外,也不知在看些什么东西。

院子里头,三个丫头也都醒了,露珠与花蕊正坐在廊子里小声说笑,苏瑾新买的丫头瘦腰却是撑了把伞去找客栈的小二,好叫厨房烧些热水来给家里的几个主子洗漱,顺便还要叫上一碗加了姜花的稀粥——这却是清荷吩咐的,早起的她已然发觉苏瑾房内的谭纵一夜未睡,在那软榻上躺了一夜了。

苏瑾这会儿的心情却有些忐忑。她不知谭纵为何会在软榻上躺一夜,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她还知道些本分,便不顾自己只着贴身衣裤,抱着那床单被走了几步,把单被盖在了谭纵身上。

谭纵这会儿看似神情骇人,可大脑经过一夜的思考却是异常的活跃,无数的念头在他脑袋里头闪现出来,又瞬间隐去,随后又是另外一拨念头。可无论前后,这些念头却全是关于这南京府的,关于王家的,关于河堤案得。

他早已想的透彻,这次官家派成王来办这河堤案便是他唯一的机会,说不得便可“一遇风云便化龙”,而这“风云”不仅是成王,还有曹乔木,还有王仁,甚至还有那个王动。

像这般费尽了心思琢磨形势,权衡利弊,还是在他后世时抢那个税务局科长位置的时候干过。可那一次他有家里的长辈关照,即便有些麻烦,也不过是为了挤进那个大名单而已——他资历不够只能多花些外门功夫,到后头还是上面那些大佬们的互相妥协,好各取所需。

可这会儿却不同了。没了长辈关照不说,这案子一旦没办成,那可是真正没了退路的——谭纵还清楚的记得,王家的那个大帐房李熙来说过,王仁却是早早得到了京里头的消息,这才想到要把帐薄烧掉。所以谭纵很清楚,如果他不参合进去还好,一旦参合进去这案子又办不成死案,只怕自己这个新科的亚元怕是就要当到头了。

可是,前后两次的死局却让谭纵知道,自己与王家这会儿只怕已经是不死不休,即便他谭纵不反击,即便王仁眼里根本没他这个小卒子,可王动却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的。否则他断不会第二天一早便等在府衙外头,否则他王动便不配称为南京府的衙内。

所谓的衙内脾气,后世也做过那么一段子时间小衙内的他确实知之甚深。

故此,这河堤案,却是不容他退缩的。

正是顶了这份压力,谭纵才绝了折花的心思,老老实实地为自己谋划个未来。

可惜,苏瑾的爱心单被却让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相公可是一夜未睡?”苏瑾面带忧色的看了一眼,只觉得谭纵的面色实在是糟糕至极,便忍不住喊人端些热汤来。

恰好这时瘦腰正端了碗稀粥进来,闻言立马就进了屋子,旋而又退了出去。她却是记得,厨房还烧着几位主子要的热水,她却不敢似露珠花蕊那般仗着背后的主子偷奸耍滑,只知道要早些讨了自己的主子——名满江南的苏大家欢心,便得多做少说少问少看。

而那边清荷却是在厢房里偷偷看这边的形势,见苏瑾已然起来了,便绝了心里的小心思,只是摇醒了同房的莲香,这才出房来吩咐两个偷懒的丫头去帮着做事。

原先那位“谭纵”当初包这院子的时候,不过是觉得这儿比书院里头清净,便是客栈里有些吵闹,到得这儿也没多大声响,因此便在这院子里温习。却未想到自己的接班人这般大能耐,竟然将南京府里头数得着的三个美人娶了回来,因此两间厢房便有些不够。

众人一商议,说不得又要照顾苏瑾这个作姐姐的颜面,最后只得苏瑾一人一间,并蒂青莲姐妹俩带着几个丫头睡另外一间。好在也就这么几晚,苏瑾已然托了中人在南京府里头寻个宅子,介时便不会这般尴尬了。

刚进房门,清荷便见着苏瑾正把谭纵刚刚用过的碗具放到一边,而谭纵正脱着身上的儒衫,又缓缓躺了下去,似是要补睡,便忍不住轻声问道:“姐姐,老爷如何了?”

若是换莲香来,只怕又要多嘴问谭纵为何一夜未睡了,指不定还要明里暗里的刺苏瑾几句。可清荷却是个玲珑剔透的,哪会多事,只是略略一问,以表达自己对谭纵的关切。

那边苏瑾还未回答,却是谭纵听见了清荷的声音,便在被子里头转过头来,对着清荷一招手,示意她过去。

看了走回床去穿衣的苏瑾一眼,清荷心里头略有明悟,便上前了几步,一边给谭纵掩了掩被角,一边悄声道:“老爷可是有事吩咐奴去办的?”

“瞧你这小心的。”谭纵却是没好气的嘟嚷了一句,随即便转头对清荷道:“我适才听瑾儿说,你们昨儿个想拿银子在城里头买些铺子?”

暗自奇怪谭纵为什么会与自己说这事,需知这事情本应是谭纵与大姐苏瑾商量才对,可这会儿既然谭纵开口问了,清荷便只能开口答道:“昨儿个回来后,我与姐姐算了家里头的银钱,发现家里头的余钱多了不少,便寻思着买几个铺子,也好给家里多些进项。”说着,清荷还悄悄拿眼扫了苏瑾一眼,见她只是在那整理床铺,便暗暗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可她却未注意到,她这小动作恰被谭纵瞧了个正着。只是谭纵也能略微猜出这会儿清荷谨小慎微的心思,即便自己说上百句千句,只怕这心思也不是短时间能转过来的,因此谭纵也就是熄了说教的心思,只是将自己心里头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昨夜却是想过了,不论我来年上不上京大考,只怕过些时日都要回余杭去。因此这南京府只怕就不是我们的久居之地。”说到这儿,谭纵便想到了自己记忆里那个为了“自己”在家独立操持的模糊身影。

摇摇头,将这身影沉到心底里,谭纵继续道:“况且我琢磨着,这南京府里迟早还有场祸事,我们也是能躲就躲,即便躲不过也要尽量少些损失,因此不管是宅子还是铺子,都无须去买了,省的到时候遭了别人黑手反而不美。只是,我们还须在南京府里头再住些日子,因此宅子虽说不用买,可还要寻个合适的落脚地,这客栈住着终究还有些不便。这事我还有些别的要求,故此你待会便去找人寻了那中人来,待我与他细说。”

见清荷应了,谭纵又是寻思了会,再开口道:“至于那些钱两,你们便先在钱庄里放着,待咱们回了余杭,我还有大用。故此家里的进项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昨儿个心里却是盘算好了的。若是你们几个在家里头实在闲的无聊,也可寻了原来的姐妹出城寻柳踏青,这会儿却是个踏青好时节。”

谭纵的心思是好的,只是让自己的女人无聊有些事情做,就好像后世那会无聊了就出门旅游一样。可他却忘记了,这大顺朝的风气虽然开明,男女之防不如明清时重,可也有许多忌讳。

况且苏瑾、清荷、莲香三人都出生勾栏,除了那些院子里的姐妹,哪还有其他朋友。因此,他这话刚一出口,便发觉不管是面前的清荷,还是远处刚整完床铺,正把一方白绫偷偷放回箱子里的苏瑾,皆是一脸的怒色,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好在谭纵是个没脸没皮惯了的,一旦发觉自己错了,便连忙认错道:“瞧我一夜未睡,又说胡话了。我是说,我这儿不需人伺候,因此你们三姐妹可以结伴出去踏青,我却是在家里学那姜太公,等那鱼儿上钩。”

有谭纵这话,两人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只是那苏瑾仍然一脸的冷色,那边清荷却是从谭纵两次出错慢慢琢磨出了点门道。只是这会儿有苏瑾一张冷脸摆在那,只得把心里头的想法压了下去,只想寻个好机会与自己这位与众不同的老爷好好说道一番。

三人在房里玩静坐的把戏,那边的莲香却是指挥着几个丫鬟把兑好的热水端了进来。待苏瑾与谭纵洗漱完毕,几个客栈里头的仆妇便端来了新鲜出笼还热汽腾腾的包子,还有用钵子盛了的热豆浆。一大碗白糖也放在了桌上,随个人口味随意添放。

托那位龙军师的福,甘蔗这玩意早已经在台湾、琉球诸岛上种满了,而那霸也如谭纵记忆里那般,成了白糖输出的主要来源地。只是这会儿,不管是台湾还是琉球诸岛,都是大顺朝的国土,而日本也只是大顺的藩属国身份。

只是,即使不缺原料,可工艺上毕竟有些差距。因此这会儿的白糖多少带了些杂色,可已然算得上是不俗,运往西域诸国去也是价比黄金。

四人静静吃完,那边几个丫鬟便把剩下的端了下去。只是谭纵见剩下的已然不多,便忍不住开口道了句不够自己去买,倒把莲香说的笑了起来道:“咱们老爷果然是个体贴的,便是连这些个丫头也爱惜的很,就怕她们渴了饿了,却不知那些丫头个顶个的人精,又哪会饿着自己,只怕早就在自己房里备好了新鲜热乎的。”

话音刚落,窗外果然传来露珠、花蕊的笑声,便是瘦腰也是在那嗑哧出气,显然是憋的极其辛苦。

回过头来,见苏瑾与清荷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恼羞成怒的谭纵便一把将莲香扯到床上,伸手就是在屁股上几个巴掌:“就你个小妖精多嘴!今儿个便罚你陪老爷休息,老爷不起来你也别想起来。”

莲香听了,脸上露出一副委屈样儿,可心里头却不知道多美,借着在谭纵怀里头的挣扎劲儿,竟然没几下功夫便把自己一身衣服褪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个同样绣着鸳鸯的红肚兜,随后便哧溜一下钻进谭纵的被子里,顺手还不忘记把窗楞子合了起来。

清荷见了,眼里忍不住闪过一丝艳羡神色,可心里头也忍不住暗自担心,只怕苏瑾会恼羞成怒,打翻醋坛子。谁知那苏瑾却是微微一笑,根本不管在被窝里与谭纵嬉戏的莲香,反而拉着清荷退出房去,顺手还把房门关了。

那边莲香却是一直暗中关注着苏瑾的动作,直待房门关了,心里头便忍不住雀跃一声,浑身似是也多了无数力气,有意无意便撩拨起谭纵下身的甩棍来。

谭纵是什么人物,岂会不知莲香的心思,便伸过头去在莲香耳边说了一句,直把这女子说的愣在那里。可谭纵却是不管这些,只是把她搂紧了些,随后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姐姐……”清荷有心替莲香告罪几句,可看着苏瑾转过头来时的一副沉静模样,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得一脸尴尬的立在那。

“妹妹无须多言。”苏瑾却是未卜先知似的微微摆手,又转过头去看着院落里渐渐多起来的积水道:“昨夜,相公与我说了许多,我已然知晓他心中所想。莲香妹妹天真烂漫,便如你我家中小妹一般,不过是淘气些罢了,我却不会去多心。”

见苏瑾说的这般开明,清荷也是有些愣神,随即便将这话牢牢放在了心里。

苏瑾耳里则隐隐传来昨夜谭纵的承诺:“你且放心,待此间事了,我必命人抬着花轿将你迎娶进门。在此之前,我谁都不碰一下,让你们进门时皆是清白女儿身。”

想到谭纵说话时那副认真的表情,苏瑾心里又是一甜,顿时没了女强人的气势,反倒退化成了一个待嫁的少女,只恨不得能欢呼出声。

谭纵这一觉睡的极美,这有他一夜苦思得果的原因,更有温香软玉在怀的缘故。只苦了他怀里头的莲香,百般招数都不管用,只能在谭纵怀里头生闷气,埋怨自己错过了一个如此好的机会——她时时刻刻都想着压苏瑾一头,包括与谭纵行房上。

只是,再怎么有怨气,在谭纵怀里久了也免不了睡着。谭纵醒来时,见到的便是莲香咬着小指酣睡的模样。

谭纵是个疼女人的,自然舍不得把这睡的正熟的女子叫醒,便自己轻轻挣脱开女子纠缠的肢体,悄然下床,又自个穿上衣服,这才轻轻打开房门,却发觉不知什么时候那待客的小厅里已然有客人落座,正与苏瑾在那喝着茶,而清荷则不知跑哪去了。

这客人作锦袍华服打扮,一身上下极尽奢华,拇指上一只血红色的大扳指被食指弄的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丝毫显不出一丝贵气,反倒似个孩童的玩具。脚下则趴着一只松狮犬。这松狮犬被打理的极好,皮光毛顺的,让人看着便喜欢。

那边苏瑾则是一身妇人打扮,头上挽了个坠马髻,一蓬乌黑秀发便这么坠了下来,看着有些别扭,却也多了几分妇人气派。

谭纵心里头微微一笑,心知苏瑾必然是推脱这人不过,只好梳了这中年妇女才会梳的坠马髻,好在来人面前表明身份心意,好绝了对方的心思。

而谭纵想也未想便知道,能让苏瑾这般招待的必然不会是别人,定是那安王无疑——也只有以安王的身份才能让苏瑾不顾妇道人家的颜面,特意出来招待。

只是谭纵心里头已然有了打算,便故意抛下这故作奢华的王爷,径直去了厢房,找着了在厢房里瞌睡的花蕊,让她去打盆热水来。

谭纵的这般举动却让安王心里止不住的别扭,有心在苏瑾面前埋汰谭纵几句,却发觉苏瑾却改了先前对着自己的冷意,正一脸微笑地指使身后的瘦腰去帮忙。

这会儿,蒋五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拿不准:若要说谭纵小心眼,偏偏这人对自己夫人与旁个男人对坐而饮毫不介意;若要说谭纵与苏瑾两人貌合神离,偏偏苏瑾又一改自见到自己后的冰冷神色,笑意嫣然;而若是要说谭纵有意如此,偏偏这人神色自然,毫无做作之态。

直到谭纵洗漱过后,重新走进客厅,蒋五心里头仍然没个准念。不仅如此,谭纵一句话,却让他惊的坐起身来,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人。

“不知安王此来何事,莫非只是与瑾儿喝茶叙旧么?”

谭纵嘴角含笑,却是不顾一脸惊讶神色的安王,径直蹲下身去逗起那条松狮犬来。

第十八章 破绽

谭纵这话问的何其突兀,便是蒋五心里头已然算到谭纵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可他却是料不到谭纵竟然会这般开门见山的道出来。

按蒋五与曹乔木合计的结果,只怕谭纵不仅不会揭穿“蒋五”的身份,还会趁机与自己拉近关系,好谋些方便。若是再下作些,指不定还要借着蒋五爱慕苏瑾的事儿,多多制造方便,牺牲了苏瑾好让自个投到安王的门下。

只是,自从谭纵出现,不仅未对苏瑾与他蒋五对饮作丝毫评价,便是连半点掩饰也没有,直接便把他蒋某人的身份给挑了出来。这如何让蒋五不惊,又如何能让他不讶。

若是再加上先前那般自然而然出去洗漱,这会儿不理会蒋五,反而去逗那只松狮犬的状况,便是蒋五一时半会也摸不清谭纵的路数了。一时间,蒋五只能暗恨自己出门前话说的太满,竟然未把曹乔木一起带出来。

曹乔木却是隐隐看出来了,这位公子爷心里头看似毫无芥蒂,实则对谭纵却是颇有些轻视,无外乎还是心魔作祟——漂亮的女人果然都是祸水!

“若是有乔木在,又怎会吃这等亏!”蒋五牙齿恨不得能咬碎了,这会儿当真是憋了满肚子的脾气,却偏偏发作不得,端的是难受非常。

说白了,还是引以为傲的自信被人毫不犹豫地践踏了惹出来的。

只是他却不知,他这般状态,却正是谭纵预想中的。

似这等王公子弟,从古至今,又有哪个不是生的一股子好傲气,又有几个手底下不是半斤八两?所谓眼高手低便多是给他们用的!而这等人,又最受不得别人无视,更受不得别人的闷棍,只要吃了点亏便要千方百计的寻着法子把场子给找回来。可是,这些王公子弟又是最容易哄的,哄这班人便如哄那毛驴,只要你顺着毛来摸,自然便能把这脾气捋顺了。

因此,自见到蒋五开始,谭纵首先便是打了两记闷棍过去,又故意用言语震慑住这人,让他一时半会发不出火来。而接下来的,便是要看这人涵养如何:如果是个好脾气的,指不定便要再花些心思,先把这人的底线探清楚了;若是个脾气不好的,便得再敲几回边鼓,好把场面稳住,以免闹的不欢而散,让对方直接撒手走人,这便是不美了。

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多的很。可也就是谭纵这会儿对这蒋五的时候敢拿出来,换个老于世故的,却是只能藏气来了。

这时候,谭纵见着蒋五的状态,便知道这人的脾气还不算坏,至少能容人,比后世那些个省里头的太子爷们都要好上不少,难怪能被官家派出来办事。因此谭纵心里头也有了计较,便把松狮犬放下了,坐到了苏瑾的左手面。

这边瘦腰却是早早地给谭纵备好了茶——他喜欢的凉白开,还特意用了个小瓷壶装着,在这客厅里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谭纵对着打着探寻眼光过来的苏瑾笑了笑,又把瘦腰撵走了,这才又问了一句:“安王此次所为何来,是为与瑾儿叙旧呢,还是为了寻我谭梦花?”

谭纵这话说的实际上很是无礼,甚至若是有旁个人在,便要直接喝斥谭纵欺君了——欺负皇子可不就等于欺君么。可这会儿客厅里头别说是旁人了,便是外人都只有蒋五一个,这也是谭纵敢用这般放肆语气说话的缘故。

他知道的清楚,太子党的脸可不是这么好打的,须得有好时机好地点,更难得的是不许让旁人看着,否则只怕打脸不成只怕还得把头丢了。所谓太子党,最看重的不就是这张脸面么!

什么银子,什么婊子,什么房子,那都是次要的,只有这张面子才是最重要的!

而这会儿天时地利人和,谭纵全占尽了,说不得便要小小地打上那么一记让对方再多点印象,也好显出他谭纵恃才傲物来。

那边的蒋五被谭纵这么一问,果然忘记了先前的不爽利,只是在心里纠结,究竟是要端着架子,先把今儿个糊弄过去,还是直接了当的问谭纵到底都知晓些什么——毕竟谭纵敢当面喊出安王的名号来,想必也是心里有点存货的。

一时间,客厅里便静了下来,只剩下那枚血红色扳指在手指上轻轻转悠的细微声响。

过的半盏茶时间,便是连杯子里的茶都凉了,可蒋五却是浑然不觉,只是端了起来微微嘬了一口,这才缓缓道:“蒋五此次来,一来是为与苏大家叙旧,二来是见见今年南京府亚元的风采,三来么却是想看看,能让曹大人赞不绝口的年轻俊才究竟有多大本事。”

“哦?”谭纵心里头又是一笑,却是知道这会儿只怕前面两条都是烟雾弹,只怕第三条才是蒋五心里头的重点。

可他却是故意不点破,只是顺着蒋五的话说:“瑾儿昨儿个夜里还与我说起蒋公子,说公子留了折扇助我,我这边却还未来得及谢过,当真是惭愧的很,说不得日后还要再次谢过公子的盛情。只是好在前儿个夜里谭某也是有惊无险,我观这折扇又着实太过贵重,深怕被贼人盗走,便让瘦腰将折扇还回去了,却不知道公子可曾收到?”

谭纵这番装疯卖傻确实让蒋五有些拳头打出去了,却又偏偏摸不着力道的感觉,只是难受的要命——心里有意要挑明了,偏偏不知道怎的却又憋着一口气,不肯在苏瑾面前开口。

好在这会儿清荷领着露珠一前一后突然从院门外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蹑手蹑脚、只穿着一件缝补过了的单衣的年轻人。只是这年轻人虽然蹑手蹑脚,衣裳也破旧,可面相上看过去倒是颇为正派,丝毫未有奸邪之相。

清荷刚进客厅,便见着了坐在那的蒋五——只是她却未见过安王的真面目,因此也是不识。清荷心里略一迟疑,那便谭纵却是忍不住在心里大喊天助我也,直接便把蒋五给扔下了,径直往那年轻人迎了过去。

想蒋五是个什么人物,虽然脾气不错,可也受不得谭纵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闲置,说不得便与苏瑾告罪一声,便是与谭纵一句场面话也不说,便这般转身出门走了。

因为与谭纵置气,他便是连谭纵抱国的松狮犬也懒得抱了,只让这畜生在后头跟着跑,丝毫不管这地面上满是早上春雨留下的积水,把这上好的皮毛弄的一身脏。

南京府王家

不大的偏厅里,此时门窗紧闭,内里这会儿已经坐满了人,除了大帐房李熙来因伤在家修养外,王家的心腹悉数在此,便是连王动也坐了下首,只能当个旁听的角色。而除了王仁与王动这两位王家的主人外,里头还坐着四个人,其中三人作儒生打扮,一人却是肌肉高高拱起,便是连春裳都胀了起来,显然是个武人。

那三个作儒生打扮的,正是王仁的三位幕僚,平时拿着王家的供奉,却不管南京府府衙的事情,只专门给王仁出谋划策,或者代替王仁上京与王家的靠山走动、联系。

三人虽然都是王家的幕僚,可地位也有高低。地位最高者却不是年纪最长的那位,反是坐在王动身边的那位中年人。

这中年人唤作展暮云,来历神秘,平日里话也少,却极得王仁信任,专门为王仁联系京城里的消息。此次官家派人来查南京府的帐薄,便是他从京城里的某位大佬那得了消息,快马加鞭拼了命抢先几天赶回来的。

要知道,这会儿那些奉旨出京的官老爷们,离着南京府怕是还有两三天的路程。

而另外两位里头,坐的离王仁最近的这位是南京府的名宿,唤作韩一绅,经学造诣非凡,是先帝时的一位举人。家世累学,韩家每代人里头都必然要出几个秀才,举人也是有的,只是也多止步于此,能在大考时高中的却是没有。

另一位坐在角落里头的,身上一副狂生打扮,这会儿手边摆的也不是茶水,而是一壶酒。这人却是王仁从湖南请回来的大才,真名也不知道叫什么,只因他三天两头的醉,因此旁人只唤他作李醉人。可他肚里却是有千沟万壑的,便是韩一绅虽然心里头对他整日里酗酒极为贬低,可出谋划策上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人颇有鬼才。

而也正是这人,从展暮云在京城里头收集到的消息里,轻而易举便得出了官家必然派了一明一暗两拨人过来,而且暗里的那拨必然是在京里头消失了数月之久的安王。

王仁则是坐在太师椅上,双目微闭,左手边一杯清茶置在高几上。杯盖此时正略微掀开,从中又飘出了几缕清香,绕得满室都带了香味,正是有名的西湖雀舌。

过的许久,王仁终于开口说话道:“那位成王的下落可寻着了?”

三个幕僚,展暮云一向话少,李醉人根本不管这等琐事,也就只有韩一绅稍微搭理了下。可这等寻人找物的活,哪是他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举人能干的,说不得便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另一边的王奉先。

这王奉先是王家的家生子,也算是王仁打小的的伴当,自小武艺出众,气力骇人。他平生最佩服的便是前朝龙军师闲暇时写的“三国”里的三国第一战神吕布吕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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