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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第3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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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幕僚提醒,李承乾才反应过来,得赶紧腾挪地方。
长子李象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虽说不是没见过府兵,可这么雄壮这么杀气腾腾的府兵,那是真没见过。
太子府也不可能有杀气腾腾的老兵等着现形……
“象哥,你去跟着张家老叔,别乱走。”
吩咐了一声,轻轻地拍了拍李象的后脑勺,李象也不闹,扭头就去寻了张德。
内侍听了太子的吩咐,虽说有些犹豫,但还是带着李象去了张德那里。
“老叔,阿耶让我跟着你。”
“走吧。”
张德伸出手,李象见状,小心翼翼地牵住了,然后跟着队伍,成了巨大人潮中的一个小黑点儿。
只是没由来的,李象内心那点不安和紧张,都被冲淡了,只觉得张家老叔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安心不少。
那骑马的兵……也没甚好怕的。
李象内心,如是想着。
第三十七章 礼法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怕李皇帝当真在“人性”上,也存在着和杜如晦极为深厚的情谊。可作为“皇帝”,他只能压制“人性”,所有的真情流露全都要为“皇帝”服务,除此之外,大约只有一个人晚上入睡的时候,才会回忆一下曾经的青春。
老张并不会这些,便去扯什么虚情假意。讲到底,屁股决定脑袋,物质决定意识,这才是社会或是世界运转的直观现实。
杜宅,内外安静到了极点,杜氏子弟在窃喜杜氏“圣眷”如此浓烈之余,又被一个个持刀仗剑披坚执锐的羽林军吓的半点生气都没有。
这些人形虎狼将人隔开之后,整个杜宅就像是进入了一种微妙的“静止”,人们连时光的流逝都感觉不到一般。
朝臣能跟着进去的,最少也是尚书,唯一一个侍郎,也还是作为杜如晦弟弟的工部侍郎杜楚客。
张德一行人,都是在偌大的庭院中,宛若一个个树,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站着。周围都是一点人味都没有的羽林卫禽兽,这种古怪的气氛,让诸多公子王孙都有些扛不住,总想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老叔,那是俺家大父么?”
“是。”
对于李世民,李象并没有清晰的概念。纵然是他祖父,但从襁褓中开始计算,总共见过的次数,一双手可以数过来。
而太子府挂着的李世民相,却和刚刚亮相的马上皇帝大不相同。
“俺能骑他的马么?”
李象天真的问题并没什么不妥,但是周遭站着的公子王孙,都是脸色微变。此刻李承乾并不在这里站着,而是去了杜如晦房间外头。
“是喜欢那匹马,还是甚么?”
“家里的马儿都下地去了,阿耶说坐马车安逸,骑马不好玩……”
听得李象的话,别说东宫幕僚,连当年一起和李承乾长大的公子们,也是有些不忍。自古太子不好当,可混成这个鸟样,也实在是憋屈。
周围的人都是竖起耳朵,连一副快要睡着的史大忠,也垂着手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说话。
老张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蹲下来摸了摸李象的后脑勺:“象哥要是喜欢骑马,为叔给你弄几匹矮脚马过来。倘使长大了,想要你大父的那等骏马,也是有的。为叔那里,还有‘乌云踢锥’的种,甚么岁口的都有。”
“‘乌云踢锥’?可是乌骓马?俺听阿耶说起过……”
“正是。”
“那俺要个相差仿佛的。”
“好。”
周围一干二世祖听了,都是羡慕不已。“黑风骝”还年轻的时候,就是天下第一等的马王,李绩宝贝的不行,十万贯都不换。结果因为尉迟日天表演日五档电风扇失败,白白便宜了张德。
一想起这个,李震现在都牙酸无比。他要是有这么一匹马,庶出的公主挨个操都没问题。
这等神骏,到了战场就是强无敌,再来一身宝铠,手里的兵器也不要太好,基本就是躺赢。
李绩这么宝贝,就是为了传下去的,结果最后李震成了“死宅”,挑着衙门的混日子。简直是让李绩悲痛欲绝……
后来也不是没有人想从张德那里搞来一匹“黑风骝”的崽,可“黑风骝”广开后宫的时候,老张都去武汉上班了。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史大忠微微睁开眼睛,心中暗道:大郎这是站太子这里?
可对史大忠来说,张德这个人,不可能去掺合这些破事。但是,不管张德主观意愿如何,他的这个举动,对大多数不跟太子混饭的人来说,简直是一个恐怖的风向标。
甭管为什么梁丰县子对李象要好一点,找理由是没有必要的,哪怕你说这是张德和李承乾一起生的,这并无意义。皇帝春秋鼎盛,哪里需要你储君实力强劲?
然而皇帝刚刚闪亮登场,一副要做场控哥哥的架势,老张就窝在人堆里唱衰,这着实让一帮还没有神魂归位的公子哥们大开眼界。
虽说都已经人到中年,但张德那江南土鳖的气质,从来都没有减退过。哪怕是此时此刻,明知道得罪张德是不理智是愚蠢的,可还是有人会瞧不起一介“寒门”出身的张德。
别说张德,就算是张公谨,也不过是个“洧州老儿”。
然而纵使如何不爽张德此刻行径,一众朝官及新贵,却也最多冷哼一声,冷眼看看也就作罢。
“哼!”
一人忽地发出的声响比较大,见他官袍头冠形制,便知道是个显贵高官,最少也是个侍郎。
老张认得他,他也认得老张。
这人正要往外走一步,却被旁边同僚拦了一下,他便侧目看着旁人:“目无君上之辈,老夫看不下去!”
动静略大,就像是平静的湖面,被人打了水漂,涟漪像是蜈蚣一样,到处都是。
“少奕兄,不可造次。”
“老夫食君之禄,岂能眼观不分尊卑之徒,在此列班?!”
言罢,猛地挣脱了同僚的阻拦,此人走到李象跟前,行礼之后抬头道:“殿下,臣……”
“滚。”
不等他说完,张德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老张本就高大威猛,人堆里除了勋贵子弟,也只有围着一圈的羽林军禽兽才能找出能和他比肩的。
其余朝臣,大多都是中等身材,面对张德,矮上半个头,自然是有些不自在。
在场人数极多,并非没有闲得无聊等着散伙的,等着皇帝完事儿,又没什么可以打发时间,早就困顿的不行。这光景,突然就有了乐子,一帮好事的,都是跟打了鸡血一样,踮着脚往这里张望。
“老夫乃是礼部侍郎朝廷命官,你胆敢侮辱朝臣——”
“阴弘智,你是不是命里缺智,才有了这个名?”
张德冷笑一声,将有些还怕的李象掩在身后,“旁人说看不下去目无君上之辈,老夫且信。你这家世……也配?”
“你——”
听到张德的话,阴弘智当时就脸皮通红,气急之余,正好发作,却被左右两个同僚拦住。有一人一个箭步,上去就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往后拖。一边拖一边跟张德交换了一下眼神,见张德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顿时微微点头。
旁人原本也不如何,听到张德话,不少人当时就憋住了笑,却又不能笑。
实在是阴弘智家里,跟国朝当真是谈不上什么忠心。他老子阴世师干的事情,能被李唐皇室婊十辈子的。
但阴弘智总不能说,李唐皇室的祖坟是我爹挖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阴氏现在开枝散叶的,都是小支,本宗就剩了两支独苗,一个是阴弘智,一个则是他妹妹,给李世民做小老婆的德妃。
张德跟李象这的对话,较真了讲,的确是“目无君上”,更不要说什么尊卑。按照道理,张德跟李象,也是“君臣”,这么一副邻家大叔的模样,着实有些让人蛋疼。
可是哪怕平日里最讲究“礼”的老夫子,此刻都是只当没看见没听见,别说褚遂良了,连孔颖达此刻也只是眼神有点不快,但真要让他孔学士跳出来说张德你这样没有礼法,老夫子那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唯有阴弘智这种,才会逮着一个“机会”就往死里给李皇帝表忠心。他也是没办法,实在是阴氏祖上的那点破事,只有做忠犬才能洗白。
阴弘智琢磨的,无非是几代人之后,出个阴氏的“金日磾”,自然也就能翻身了。
并非他不知道张德不好惹,但此时此刻,正值皇帝和前尚书右仆射之间的最后离别,于情于理,他是站得住脚的。
而且阴弘智也在赌,赌张德会认怂,会为了“体面”而“知错”。
不仅仅是他,在阴弘智跳出来的那一刻,大部分人都以为,张德会“大局为重”。
然而事情显然超出了阴弘智的思考。
他玩脱了。
第三十八章 最后一断
皇帝在进门之前,想过很多种场面,君臣一场,多年情分,到眼下这个地步。他李世民是不想的,但李皇帝却又不得不如此。正如当年“玄武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只是出乎李世民预料的是,他本以为自己或许会说一句“克明,是朕来晚了”,但“来晚了”没轮到,反而是杜如晦坐了起来,腰靠背靠垫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屏风处。
“陛下从何而来?”
反复在昏迷和苏醒中挣扎的杜如晦,前所未有地吐字清晰,然后面带微笑,看着一脸错愕的李世民。
这当真是“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只这刹那,皇帝下意识的以为,此间有诈,杜如晦莫不是在算计他!
情不自禁地按住了腰间的宝剑,这等动作,反应过来之后,皇帝自己尴尬不已,而杜如晦还是一脸微笑,仿佛都没有看到。
“朕……从朝鲜归来。”
“陛下坐吧。”
等走的近了,皇帝才真正确认,杜如晦是真的不行了。眼窝深陷,面色灰白,那种“尸居余气”的感觉,强烈到不能再强烈。
但正是这一口气,却支撑着杜如晦“气定神闲”,展现出一如往昔的“风采”。
“克明……”
“陛下。”
杜如晦打断了皇帝的话,“臣所剩时辰不多了。”
当……
话音刚落,屋外的时钟突然就响了一下,杜如晦记得,这是很早张德送他的物事。想到这里,面色略带凝重,抬头看着皇帝:“时人多拿玄龄同臣并称,‘房谋杜断’,臣再为陛下断一回。”
“克明……”
五十而知天命,李世民眼睁睁地看着寿数耗尽的杜如晦,终究还是没把持住情绪。眼眶瞬间湿润,他是知道的,杜如晦固然有私心,但还是个忠臣。“房谋杜断”再如何失望,也没有背弃了他李世民。
“旧年一把白糖引出的‘祸事’,纵使再如何后悔,也是无用。所幸,本朝疆域虽大,丁口却不甚繁盛……”
白糖甜归甜,于李唐皇室而言,却也不必砒霜好多少。
各路权贵巧取豪夺,最终那些被夺走血汗钱的,也是不见拉帮结伙扯旗造反,他们大多都是选择跑路,慌不择路地找个地方,重新过活。
除非到了无路可逃了,这些个没权没势的,大约才会最后奋起一把。
杜如晦看得穿,李世民自然也明白。
但是,这终究只是理想的状态,恶狗吃肉啃骨,肉和骨是不能反咬,连说话都不能的。可恶狗并非只有一只,恶狗争食,总要咬上一场。
杜如晦不认为一群肉能如何威胁李唐江山,但是,此时此刻,这杜宅外庭站着的那几百个上千个东南西北过来的恶狗,却是未必。
倘使洛阳的恶狗得了皇帝的首肯,便去武汉撕咬,便去苏杭拼杀,这世上岂有不护食的恶狗?
和关陇的地主老财不一样,这些恶狗最大的特点就是拥有花不完的粮饷物资。
皇帝听到白糖这个词,就已经脸色一变,“巡狩辽东”一事,是他进一步集权的手段。彻底剪除了相权的存在感,整个六部都化为了走狗,一应大政,皆出于中枢。弘文阁的存在,就是建设一个帝国最高权力机构的秘书班子。
效果很好,成果斐然。
军政大权尽数掌握在手中,这是有史以来,空前强大的皇帝。
更加令人畏惧的是,他手上攥着金山银海,汉武帝几辈子都梦想不到的财富,他短短二十年就积攒了出来。这一刻的大唐,只要一军,就能平灭当年如日中天的不曾分裂的突厥!
皇帝有这个自信,羽林军有这个自信,朝野上下有这个自信,甚至连大漠南北曾经的突厥附庸,同样有这个自信。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这就是当下的唐军。
然而杜如晦的一番话,却是让李皇帝回归到了现实。
二十年来的财富积累,终究绕不开一个拷问,这些财富,绝非农人地里刨食积攒的几代税赋。
“陛下耳目遍布天下,自是知晓武汉之变化。所谓‘地上魔都’,乃是一应变化,迥异中国。至今年……最多明年,武汉南北常驻人口,必有二百万。古往今来,可曾有何处何人,有此壮举?旧年平灭突厥,陛下言‘十年生聚’故事,如今较之武汉,当如何?”
“朕必杀之!”
“国必乱之!”
杜如晦猛地瞪着李世民,“那江南子就在外面,陛下若真要杀他,又有何难的?但陛下也清楚,武汉能有如此局面,岂是一人之力?旧年功臣,涉足其中者,不知凡几。陛下又能杀几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二百万丁口,数十万勇夫,争一个鱼死网破,便是陛下所图?图一个痛快?”
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杜如晦突然笑了,因为之前张德来见他,便说了这么一句,图什么?图一个痛快!
杀张德只不过出一口恶气,但引爆整个武汉的后果是什么?没了江南土狗镇守,整个武汉释放出来的能量,能一口气冲垮整个大唐最核心最精华的部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想要做“独夫”,又想好处净赚,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更何况,张德跟杜如晦交流,透露出来的东西远比李世民了解的还要多还要复杂。
杜荷是跟着张德一起在工地上走过一遭的,开山修路筑坝垒田的场景,对杜二郎来说,用惊天动地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这种超出他认知的力量,在杜荷那里,也就是个稀奇,也就是听个响。但对杜如晦而言,能够开山裂石,这是何等伟力?
二十万府兵纵使如何搏杀,武汉的苍头黔首再如何不知兵事,杀上几回或是被杀上几回,那就什么都会了。
“克明同朕……难道就只想说这些?”
李世民神色复杂,他双手按住膝处,有些恼怒又有些不甘。
“陛下啊陛下,须知晓,若无当年白糖,岂得五都宫室?兴修太极宫,换做旧时,须税赋几年?三年?还是五年?!”
钱真是个好东西啊。
不管是杜如晦还是李世民,都是承认这一点。可是钱怎么来呢?换做武德朝,只能等着地里刨食,等着积攒税赋。朝廷的财政收入,现钱永远不够数,一年下来两百万贯有没有还要打个问号。
贞观二十二年要是还明白现钱还流动起来才有意义,那这对君臣也是浪得虚名。
李世民不甘心的地方,便是杜如晦的一言一语,明知道这些钱是怎么来的,来钱的方法,偏偏和江山社稷的稳固有着冲突。
这犹如饮鸩止渴……可偏偏,他贞观皇帝成瘾了。
第三十九章 终始
“陛下,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顺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则亡。孰能逆天行事?”
闭着眼睛说话的杜如晦语重心长,皇帝年纪“小”,心气尚在。一代帝王怎可容忍天下遍地的“反贼”,杨广都不能忍,何况李世民?
只是杜如晦很清楚,和杨广那个蠢货比起来,李世民是可以劝说的。贞观皇帝为江山永固是做过努力的,但是伴随着“封建”解体,毫无疑问理性占据了上风,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此时此刻的贞观皇帝,他是决计不会相信有什么王朝可以万世永固。
“能留身后名……便是不错了,陛下。”
奢求太多,不怕早亡吗?
见杜如晦双目紧闭,李世民神色变幻阴晴不定。他须髯打理的极好,但此刻须髯微动,显然是胸腹之间有着不可散去的抑郁之气。
君王不可行大快意,他是知道的,但这种“无力感”,却让他一世争斗,显得可笑起来。
倘若是被人用大智慧大勇气战胜,他便也服气,可这种莫名其妙温吞水一般的顺势而为,充斥着不可名状的荒诞!
憋屈啊。
他本来就有“气疾”,遗传性的支气管疾病使得他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呼吸越发的不稳定起来,但是杜如晦那只干枯的手,艰难地抬起来,然后“用力”地握住了他握成拳头的手。
“陛下啊,论及功业,后世的帝王,岂能不以陛下为榜样?这贞观朝,雄盖两汉,古往今来第一盛朝,陛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后人瞻望先人,纵使当下武汉如何繁荣,于后人而言,何尝不是陛下的功业、伟业呢?”
这番话陡然震动了李世民,作为当代帝王,他自然是想要干掉所有“不服王化”的敌人以及潜在的敌人。但一个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武汉、苏杭、淮扬……打掉一个,还会冒出来另外一个。
因为这些人,并非是凭空冒出来的,曾经的老臣子被抛弃之后,自然就成了武汉、苏杭、淮扬……新的臣子被更新的臣子替代,那么新的臣子,又会效仿老臣子,再次化身武汉、苏杭、淮扬……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对君臣,一人用了一句太史公的史家之言。但情绪转变,却是让李世民的拳头松开,再次将杜如晦的手紧紧地握住。
“克明,有劳了。”
说话间,李世民眼泪终于抑制不住,缓缓地流淌而出。
只是杜如晦却看不见的,他没有气力再睁开眼睛,只是面带微笑,就这么坐着,仿佛是在休息,仿佛是在小憩。
他大概是睡着了一般,被皇帝握着的手,就这么没了力道,若非皇帝紧紧地握着、攥着,手大概是要滑落,大概是要无力地垂下。
“陛下……”
身后,康德同样流着泪,小声地唤了一声。
“出去!”
背对着康德,没有人能够看到他落泪。
康德感觉到了一种威慑力,他持着拂尘,缓缓地后退,绕过屏风,轻轻地掀开珠帘,站到了门口,缓缓地擦着泪。
“康大监!里面……”
杜构在门口浑身发抖,看着康德出来,他就预感到了什么。一旁杜荷脸色一变,顿时煞白起来,他知道,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克明……君臣一场,汝侍奉朕数十载,这一回,便让朕照顾汝吧。”
言罢,李世民流着泪缓缓地扶住了杜如晦,让他安逸地躺下。
“父亲大人——”
伴随着杜构的一声哭嚎,整个杜宅,里里外外,不管是杜氏还是旁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变化。
站在人群之中,张德目光凛然,他知道,杜如晦说服了皇帝,一个时代,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时代,就这么开始了。
杜断,他断了一个时代。
“老叔。”
周围的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开始哭了起来,唯有张德,就这么站在,牵着李象的手,神情虽有悲伤,却没有流泪。
“象哥是要做甚么?”
“我有点害怕……”
“那老叔带你去外间吃点东西可好?”
“好。”
言罢,张德也不理会周围人惊异的目光,牵着李象的手,缓缓地转身离开了外庭,左右回廊,庭前庭中,不知道多少人看到他牵着李象,就这么不喜不悲面无表情地向外走着。
“操之!”
李震和张大象紧张无比,愣神片刻,立刻喊住了张德。
张德转过头看着他们,然后露出一个微笑:“怎么?忘了杜相之言?要热闹!要热闹!要热闹啊!”
“哥哥们,该操办事体啦,这光景,可容不得我们哭哭啼啼!”
年长的还在犹豫,年纪最小的尉迟环,反而是头一个跳出来的,跟着张德就走。
有人牵头,自然有人跟着,举凡是“忠义社”中的,居然都是神色一变,一咬牙,跟着张德就往外走。
此时此刻,里面的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出去,外面的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出来。
但是很快,四面八方早就准备妥当的队伍,都忙活了开来。
不明状况的长安百姓,哪怕是刚刚搬去隆庆坊的,一见有热闹,都是围了过来,明明晓得皇帝在里面,可也不知道怎地,忽地有人高呼“嘿,杜相给咱们派糕饼小礼呢”。平地一声雷,炸了半个长安城!
唢呐、琵琶、胡琴、优伶……吹拉弹唱的名角儿,广为人知的都知,一股脑儿就像是塞到了小小的逼仄屋子,果然是热闹了起来。
“嘿!崔莺莺果然重出江湖啊!”
“屁个崔莺莺,那是她调教的小娘,因跟杜相同姓,是杜相特意点了的角色,能唱三十几出戏,六七八种强调,甚是了得。”
“咦?莫不是崔都知手里的‘十色’之一,行十的杜娘子?”
“正是杜十娘!”
“这光景……请个杜十娘,这合适吗?”
“杜相特意点的,你待怎地?杜相的事体,还要你来指摘?”
“不敢、不敢……”
热闹之间,却听得一处戏台传来了腔调婉转的女郎之声。
“自古道,食君禄当报君心,怎能够图安乐享受太平……”
正啃着一只鲜肉馒头的李象歪着脑袋,嘴里含糊不清地问张德:“老叔?那女子唱的是甚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张德笑了笑,抚摸着李象的脑袋,正要回答,却听旁边尉迟环手里也拿着个鲜肉馒头开口说道:“殿下听过的想来有点不同,这是诸葛武侯的《出师表》。”
“噢,果然我听过。”
而此时,杜宅深处,李世民同样听到了这里的唱腔,纵使早有心理准备,可当真有人按照杜如晦遗愿这么操办葬礼的时候,他的表情还是变得相当难看。
第四十章 巨响
“大监,这丹药……还炼不炼?”
小黄门小心翼翼地凑到康德跟前,洛阳有专门的丹房,早先是皇帝凑趣让人建的。正经说要服用丹药,倒是一次都没有过,反倒是内官分吃了不少。
这些个丹药除了有点甜味,倒也吃不死人。
“还炼个甚么。”
康德横了一眼小黄门,手中拂尘一甩,哀叹一声,“罢了,把丹房的‘仙长’,都遣散了吧。”
“是。”
这些阉人对长生不老丹还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但是马周在辽东明确说过,武汉那里对此是半点不信。谁在武汉谣传这个,都是要服重役的。最惨的,大概就是流放,刑部方面勾的比谁都快。十天之内,必定把人往西域送。
早先跑去武汉富贵人家投机的道士番僧不在少数,张德严厉打击之后,有些道士番僧还说是张德不愿武汉百姓长生得道。
然后江汉观察使府就明令布告,谁想长生,府内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风气一夜之间就扭转,可以说效率惊人。
虽说在老张眼里,都是一样弱鸡的官僚系统,但武汉的官僚,终究还是要高效一点,对付这些个不知道死活的,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武汉这里投机不成,五都投机自然就成了邪魔外道的乐园。
更何况,皇帝因为遗传性的呼吸系统疾病,每年都要受到困扰,加上贞观八年“断子绝孙”,这就导致皇帝不得不期望医术之外的东西。
可惜,马周是个坚定的朴素唯物主义者。
别的可以妥协,但事涉性命,马周跟皇帝就一句话:生命在于运动。
没瞧见太上皇都活了八十二岁还能生儿育女吗?论遗传性的“气疾”,人太上皇也没见少了啊。
而且看太上皇的节奏,怎么地再活上一段时日,也是不成问题的。
用秦琼之流来举例子未必能劝说李皇帝,但自家亲爹,李世民当时就觉得马周说的对。
此来长安,李世民其实还备了丹药的,但最终没有拿出来。拿出来只会是徒增一段笑话,而不是会佳话。
因为杜宅外边站着几百条恶狗,都是不信长生不老的。
此时此刻的康德,作为皇帝的家犬,对未来是一片迷茫的。一代雄主底下做狗,哪是那么好做的?
趁着皇帝悲伤过度而去休息,康德前往史大忠的府邸拜访。
“史公。”
“不在宫里陪着陛下,来老朽这里作甚?”
抱着个蛐蛐罐儿,史大忠耳朵凑在一旁听着响。房间内家具都很别致,地板平整不说,还铺了一层河套毛毯。就算只是穿着布鞋,踩在上面也是极为舒服,不会觉得脚底板难受。
“陛下正休息着,我也是抽空,来史公这里走一遭。”
“杜相丧事操办少不得内侍帮衬,你来老朽这里,这不是害人么。”
史大忠瞪了他一眼,“再说,杜相遗愿迥异常人,不若让孩儿们去撒撒欢,也好开开眼界。”
“唉……”
叹了口气,康德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看着史大忠,问道:“史公,史公如实告诉我……当年,史公是不是同张梁丰交好?”
“嗯?”
史大忠手一哆嗦,连忙向外张望,然后脸皮发抖地看着康德,目露凶光:“你这胡儿,胡说甚么!”
被骂作“胡儿”,康德倒也不冤枉。不过史大忠自己也是突厥种,骂出这么一句,倒是有些滑稽。
不过这时候康德也不计较这个,他毕竟是史大忠提拔出来的,见了老领导,自然是要放松的多。
“史公啊史公,我当年大概是被张梁丰给骗了!”
“骗?”
“骗什么?!”
“当年翻修洛阳宫,我手上没钱没人,又被皇帝压着工期,内府也不是我的人,将作监……当时还是军器监,也说不上话。后来便是靠了张梁丰,这才把洛阳宫顺利修了起来,可以说富丽堂皇……”
还没有听康德说完,史大忠一个箭步,直接攥住了康德的手,“走,里边说话。”
算是个半掩的密室,史大忠盯着康德:“你是不是在洛阳宫埋了东西?”
原本只是紧张的康德,这时候眼珠子鼓在那里,一副不可思见了鬼的模样,直愣愣地盯着史大忠:“史……史公……你……你不要吓我!”
“狗日的江南子!原来不是坑了老朽一个!”
哆嗦着嘴唇的史大忠跺着脚,“太极宫埋的更多!那物事……老朽在南山见着如何用的,开山裂石,血肉之躯倘使遇上,连个全尸都没有。老朽本想把那些物事清了,可偏偏骑虎难下……当年出了宫内卫士行刺之事,偏偏那畜生还姓阿史那……”
这种事情,别人能开口,史大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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