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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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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弦知雅意,曹老头儿能跟张德说这么多,绝对算得上有良心的老知识分子。一般正常的知识分子,都是比大儒强一点。
曹老头儿显然没有比大儒强一点,他要的是大吃大喝 一听老张改口叫老先生,曹宪又是拂须微笑,手指指了指茶杯:“茶水有点凉,老了,受不得寒。”
“烦请老先生挪步,后院尚有建州武夷山特产。”
言罢,老张连忙一手抄着桃木杖,一手扶起站起来的曹宪。
一边走,曹宪一边道:“老夫江都人,小郎江阴人,算起来,咱们是同乡啊。”
“”
卧槽,老子以为自己脸皮够厚的了,万万没想到九十五岁的人一旦无耻起来,竟然会这样的犀利。江都和江阴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可中间隔了一条长江,长江啊!
“德能得老前辈提携,实乃福分。往后桑梓之间,必有老前辈提携后进同乡的美谈啊。”
“听卢七说,你很有钱?”
我跟你谈情怀,你特么跟我谈钱?
然而既然九十五岁的“半步人瑞”能这样开口,证明他也没什么太大顾虑。再说了,卢氏说动他,未必没有自己想来走一遭的心思。
只见一老一少在廊下缓步,曹宪看着庭院中的假山春花,黄澄澄的春花又落在院中池塘,点了一圈圈的涟漪。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怎地,曹宪慨然一叹:“还是我大唐好啊。”
“乾坤混一,南北太平,自是好的。”
“那你还要染指文教,徒兴风波?”曹宪突然站定身子,那老朽孱弱的形象,陡然如利剑一样,挺拔高大!
老张愣了一下,片刻,笑了笑:“老前辈以为如何?”
“老夫不知。”
后面的人见两人在廊下定住攀谈,便没有跟上去,也不知道一老一少在说什么。
“不是说有教无类么?”
“那也是在肉食之家有教无类。”曹宪语气并没有反驳的意思,只是坦然地像是陈述一件事实。
“看来,老先生非是卢氏说动,而是想亲自来看一看。”
张德听出了曹宪的语气,只这一个照面,他就知道,曹宪不是来兴师问罪,反而是跃跃欲试,想要一探究竟。
毕竟是九十五岁的老江湖了,他哪怕说是谋反,朝廷也不会把他关在大理寺饿死。
搀扶着曹宪的张德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残酷又非常令人佩服的事实,那就是,眼前这个略有佝偻却又仙风道骨的老头儿,其实是经历了数个王朝的兴衰灭亡。甚至,他还眼睁睁地看着隋朝建立,隋朝兴起,隋朝统一,隋朝亡了。
“老前辈。”
张德深吸一口气,倒是有了几分狂犬病发作的气概:“我只想有朝一日,无人写出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第五十七章 和说好的不一样
半步人瑞比半步金丹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经历太多的曹宪就不打算甩李董或者谁谁谁,九十五岁的人了,又不像陆德明那样背后还有整个苏州的士族盯着。贞观十年的江都,依稀还能看到曾经的破败,还没有从废墟的破落记忆中恢复过来。
“这样,汉阳学社呢,官学经义还是要教授的。也不是老夫吹嘘,我要开馆,汉阳名士都要前来。”
“何谈吹嘘?只是这事体总不是老前辈的,平白担了骂名。”
“聒噪。”
曹宪摆摆手,喝了一口武夷山的茶,摸着胡须接着说道,“也算是为汝佯攻,这开馆教授,也是做给别人开的。学社开馆之后,老夫再建议新开分社,知你在小别山有置业,不若就设小别山分社。”
“临漳山。”
“皆可,反正和老夫无关。”
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半步人瑞挠了挠头,“但有一事,临漳山分社,绝不能让汉阳江夏士族子弟入内。对外,老夫会以扶持贫弱之名,含混过去。”
“有劳老前辈。”
“其余之事,就看汝之谋划。卢七言汝步步为营,也好让老夫睁眼一观。”
做到这个份上,曹宪绝对是仁至义尽。
其实他本不必如此做,但曾经繁华如滚油的江都,隋末大战被宇文氏付之一炬,皇帝都死在了那里。人生在世不称意,桑梓残破,当真是心酸过往。
九十五岁的曹宪是看着自己的晚辈学生弟子一个个死在了自己的前面,不仅是晚辈弟子,连那个统一天下的隋朝,都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卑微过、祈求过、放肆过、恐惧过、忿怒过、欢喜过最后剩下的,只是不悲不喜不惊不怒,略有所求,略有所想。
无欲则刚的是曹宪的个人需求,而半步人瑞却还有那么一点点理想。只是他没有二十岁的张德那么敢想,他不奢望有一天无人写出“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甚至也从不奢望“令天下寒士竞开颜”。
如果说每个英雄每个人杰都要给自己的人生先定一个小目标,那么九十五岁的曹宪,从他六岁能写诗开始至今的八十九年间,应该有三万两千四百八十五个小目标。
正如李世民遇到生僻字要找人询问大家都想起曹宪一样,曹宪的人生小目标,就是和文字打交道。
他是一个文字学家,杨广让他参与编撰桂苑珠丛,后来又注广雅,闲暇之余又写有一卷古今字图杂录。
论“说文解字”,这个时代曹宪是绕不过去的。
可惜他年轻时有弟子数十人,结果战争、政治斗争、族权斗争让他的弟子死了一大半,剩下来的一些,又天不假年,活的最久的,居然还差一年才算甲子。
一个人的一生,如果能坦然地回望自己残酷的过去,连续送几十次黑发人,这样的人,他的心肠,又会如何呢?
“楚地多麟才,老前辈何必看我,还是再寻个弟子吧。”
“有卢七就行了。”
张德没有多劝,这样的老人,除非自己愿意,没有人可以说动他去收弟子。卢照邻是老天垂青,才让他拜入曹宪门下。
“虽说老夫不过问分社之事,不过老夫心中有个疑虑,还望解惑。”
“老前辈请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是分社除去汉阳江夏士族,本地农户匠户商户之子,若是招来,只怕早晚引来猜忌攻讦。没有童子,一切皆休。再者,便是不缺门徒,若不能同心一体,终因科举反目,此乃定数。”
半步人瑞想的并不少,基本都在点上。就算开办了分社,但名义上是不能招士族子弟过来的,有钱人家的子弟也不行。而如果找本地的农民子弟猎户子弟工匠子弟,一两年还好,久而久之,因为具备知识而产生的自我意识,会在现实生活中发生冲突。
而这种冲突,是建立在两个阶层实力天壤之别基础上的。
那么,或许有人会抗争,但更多的,恐怕是为了获得对等的实力,转而投靠朝廷,从科举中获取国家赋予的权力来提升话语权。
死循环。
“分社学子,没有沔鄂土人。”
张德的回答很简单,但曹宪却有些讶异,很显然,这个回答很怪诞,如果不用沔州鄂州的人,你哪来的人?
半晌,张德似乎还有些犹豫,但还是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句让曹宪这个九十五岁老江湖都身躯一震的话。
“不瞒老前辈,某一言而决百万人生死,还是做得到的。”
帝王一怒能不能真的伏尸百万张德不知道,但一个权贵资本家要想做到伏尸百万,却很简单,把矿场一关,然后断粮,然后走人接下来,就是上演人吃人大戏。百万性命,只是一眨眼的事情,甚至对操作这一件事的主谋而言,可能还没有什么残酷感。
因为距离太遥远了。
临漳山的分社生源,是从华润系中内部调剂,这件事情,说起来同样很残酷。不过对那些要尽快脱离苦海的奴工、奴隶们而言,这并不算什么。但这些奴隶对张德而言并没有那么美好,真正会成为分社学生的,只会是河东河北失地农民的子孙,江南织户子弟,登莱船工水手后代 硬要有奴工的后代,那他的父亲也必须是管不住裤裆的大兵。
契丹奴突厥奴诸类,张德是给了他们希望,但这个希望中,没有叫“知识”的东西。
曹宪良久没说话,看张德的眼神极其复杂,大约是没曾想到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怪物。
复杂的心情在几天后,却因为一个人一扫而空。
那一天,江夏城外柳絮飞扬,春汛如约而至,却因新修了江堤,最终没有水漫二州,只是咆哮了一声,往下游去了。
洪水奔赴下游,但曹宪却很高兴地带来了一个六岁的童子,对张德道:“这是老夫新收的弟子。大郎,过来拜见员外郎。”
“李善见过张水部。”
“”
哎哟卧槽,之前不是说有卢七就行了吗?怎么一转眼,说过的话当放屁啊。
第五十八章 羡慕嫉妒恨
九十五岁的曹宪笑的合不拢嘴:“小张可知老夫这弟子有何惊人之才?”
“”
我不想知道,而且我还想向你扔一只狗。
明明说好的有卢七就行了,怎么又冒出来一只六岁的小朋友?而且卢照邻还不够牛逼吗?初唐四杰啊,你还想怎样?
之所以老张有些心理扭曲,实在是自己的老弟张大安跟卢照邻关系很铁。和张大象跟薛仁贵的关系差不多。
不管是从心理需要还是现实需要,曹宪关门弟子是卢照邻那该多完美?
人形书橱活字典曹宪啊!
结果半步人瑞关门弟子的巨大光环,就落这小子头上?
羡慕!嫉妒!恨!
不过曹宪也不理会张德的扭曲心理,依然笑得合不拢嘴,然后让人拿了一套画板和一支炭笔。
张德一愣:什么鬼?!
因为华润号到处挖坑的缘故,炭笔也是不经意间被推广开来,实在是配合宣纸来用非常的方便。对工匠和行脚商来说,这是尤为重要的。
只是让张德讶异的是,居然一个六岁儿童就能用炭笔和画板了?画板在汉阳这里多是土工作业才会看到,或者就是临时规划图,这些一目了然的东西,都是给县级主官看的。
目前来说,只要是“王学”活跃的地方,掌握算术能力的县令和主薄,都会学习这种轻便省力的方法。同时又进一步让当地的工匠获得好处。
“少待。”
就像是迫不及待要炫耀自己的杰出作品,九十五岁的曹宪搓着手,将宣纸用卡钉钉在画板上,然后眼睛放着光:“大郎,让小张员外郎见识一下。”
“是,先生。”
李善施礼之后,就拿起了炭笔,然后站在画板前,先是闭上了眼睛,接着,睁开眼睛直接在画板上涂抹起来。
手速极快,张德一眼看去,就发现这是一个室内结构图。接着是室内布局,有桌椅板凳八仙桌轮廓非常熟悉,最重要的是,有透视。
到这里时,老张已经嘴角抽搐了:卧槽,曹老汉从哪儿找来的宝宝,人才啊。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结束,很快,室内图中的人物出现了。比例分割非常合理,头身比看上去也很眼熟,似曾相识,最重要的是,符合人体结构。
到这里时,老张眼珠子已经鼓在那里了:卧槽,曹老汉从哪儿找来的天才?!
当然这一切依然没有结束,很快,人物的形象清晰了,其中一个是青年,高大威猛卓尔不群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丰神卓悦另外一个是老年,是曹宪。
到这里时,老张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出窍:卧槽,曹老汉从哪儿找来的妖孽?!
六岁的李善,居然把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直接用炭笔画了出来!
“如何?”
“”
看着一脸炫耀的曹宪,张德盯着李善的目光已经变异了,他连忙蹲下来扶着李善和蔼地说道:“大郎啊,曹大夫已经九十五了,没几年活头了。找他这样的先生,是没有前途的啊。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呢,今年二十岁,就已经身兼工部二职,还是梁丰县男,并且叔父是邹国公,婶婶是太皇之女琅琊公主。同时我还是忠义社社长,天下算学之魁首”
“哆!”
曹宪一看这节奏不对啊,顿时抄起桃木杖,一棍子就捅了过去。
怕老头儿有闪失,老张不躲不闪,一把攥着桃木杖,然后继续说道:“只要你拜我为师,数学物理化学材料学电磁学动力学管理学”
“住口!”
将张德和李善隔开,曹宪又一次笑的合不拢嘴,“小张,莫急莫急,大郎才能不止于此。”
老张虎躯一震:纳尼?这不可能!除非他是恶魔果实能力者,否则都已经这么牛逼了,他难道想逆天?!
却见曹宪呵呵一笑,从书架上摸了一本曹冲定理。这本书是委托王孝通老爷子的名义,然后老张为了教学,专门编的一节。其实就是阿基米德原理,或者说浮力定律。
然后曹老爷子递给李善,李善接过去,翻了一遍,然后合上,看着曹老爷子。
“可记下了?”
“记下了。”
“写给小张看看。”
然后画板上又多了一行行的小字,李善只是盏茶功夫,就把曹冲定理默写了一遍。
“”
看到这一幕,老张知道为什么九十五岁的曹宪会笑的这么骚了。
“入娘的”
半晌,张德只说了一句话,还是脏话。
羡慕啊,嫉妒啊,恨啊!
特么的这个李善居然还是江夏人?本地人!
操操操操操操操
一江之隔啊,有这样的神童,居然自己当个屁给放了?自己实在是有些时候图样,思想被这长江搞的有点江化。
这么个天才,结果被曹老爷子捷足先登?简直日了条野狗。
跟曹宪有什么好的,能学啥,不就是说文解字么?不就是文字学么?那有个卵用!
过目不忘外加天生的图片记忆,你不学数学你这是浪费天赋知道么你!
不过看样子移动书橱曹宪也知道这种天才的优越性,而且不出意外,曹宪是打算把压箱底的东西留给这个关门弟子,搞不好还是未完成的某些卓越成就,直接打包当作遗产留给李善。
如此一来,李善就算现在才六岁,可十年之后,拿着曹宪留给他的遗产,照样能一鸣惊人。
就冲他现在的天赋,做移动书橱二代根本没问题。
这大唐帝国的皇帝,不管是哪个,都需要移动书橱来解决一些需要加强解释的事物。
当李董出现法统危机的时候,曹宪随时可以寻章摘句,从孤老的典籍中找到一条角落里的微妙解释,来给李董的法统加强合法性。
而李善,很显然凭他的天赋加上曹宪的倾囊相授,绝对可以青出于蓝胜于蓝。
在张德眼中,眼前这位别的不敢说,几何学上是一定会有成就,只要他愿意却学习几何。
“此来汉阳,无憾矣,无憾矣。”
拂须大笑的曹宪,笑的越发骚气,让老张突然心头冒出一个非常不尊老爱幼的念头。
要不是怕一拳打死半步人瑞,老张真想来一套组合拳啊。
第五十九章 算你狠
“大郎,你看,这个呢,只要在这里点灯,你等一下啊。”
玻璃制作的斯特林发动机又一次转了起来,六岁的李善看到这机器的时候,整个人都瞪圆了眼珠子。
然后
“张水部果然不愧是精于奇巧之人,可比公输子。”
“”
操,老子要的不是这种回答啊!你个熊孩子关注点怎么这么扭曲!
一旁曹宪正在校对一卷昭明文选,这是李奉诫在前年主持印刷的版本,是贞观八年新修。主修人是陆德明,眼下被称作陆氏文选。
不过这一套没什么卵用,曹宪收集的资料和掌握的古典比陆德明多得多,不出意外曹宪会碾死张德的老师。
“大郎,你再看这个。”
拿出一枚三棱镜,张德放在进光处,然后指着白墙上的七彩图案,“这叫光的色散,我们所看到的阳光,其实就是多重色光组合而成。你看到的雨后长虹,还有水雾散漫出来的炫彩,都是这个原理。”
“张水部博闻广记,远胜墨”
“好了大郎,我们先不要提公输班和墨子的事情。我就问你一句,难道你真的就想跟从这个糟老头子,埋头在字典之间,做这等不值一哂的业务?”
啪!
曹宪抄起一块竹简,就扔在了张德的脑袋上。
瞪了一眼张德,曹宪面无表情地低头道:“大郎,把汉简尔雅给为师寻来。”
“是,先生。”
“”
看着屁颠屁颠跑去给曹宪做搬运工的熊孩子,老张出离的愤怒了。这样的天才,怎么可以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老前辈!曹大夫!你不要误人子弟!”
张德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看着曹宪,“这等天纵之才,有我亲自教授,以我穷究天地之学,足可令其名流千古!再者,若我不幸中年早亡,这等天才,正好持我衣钵旗帜,格物立派,称宗道祖!”
不屑地冷哼一声,曹老爷子抬头瞄了一眼张德,然后摇摇头:“老夫观你非早夭之相。”
你特么一个文字学家装什么算命的!
“老前辈你得为大郎前程所想啊。”
一看威吓没卵用,老张立刻怂成狗,打感情牌。
然而曹老爷子又瞄了一眼张德:“帮老夫磨墨。”
“哎。”点点头,张德一边磨墨一边道,“大郎这等天才,而且才六岁,若是钻研数学一道,十八岁前即可远超祖刘。”
曹宪誊抄了一篇在宣纸上,然后放下毛笔,看着张德:“张操之,你当老夫是愚昧村夫?”
“大夫何出此言?”
“汝之胸腹有何学问,几多深浅,老夫不知。不过,老夫却知格物一道,总是人多势众最好,区区一个少年天才,能抵百人?千人?万人?”曹老爷子有些腿脚酸软,用手捶了几下,老张见状,连忙过来帮着揉捏。
曹宪瞥了一眼,接着说道:“老夫还能活多久?也多亏有汝所制宣纸,老夫毕生所想,兴许能提早完工。”
说到这里,张德一愣,他其实压根不知道曹宪要干嘛来着。
“还未请教大夫”
“行了,作此等姿态给老夫看,当真丑陋。”
“”
老子真想给你一套组合拳啊。
思索了一番,曹宪对张德道:“老夫自身功业,止注文选。老夫留给大郎的功业,却不止文选。”
“洗耳恭听。”
“此行汉阳,卢氏能说动老夫,并非是因为卢氏如何,老夫也不欠卢氏人情。其子弟开蒙,虽说因缘际会成了蒙师,不过也止于此。”曹宪是个思想极为独立的老学究,价值观遭受了几次天下大乱也没有放弃治疗随波逐流的结果,就是越发自强不息。
“卢氏无意中说起了你张操之的来往过去,加上老夫也曾在京中了解过你。可还记得那年务本坊中同卢氏子弟群殴?你还将房乔次子打了个半死?”
“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吧。”
“说来倒也是有些交情,卢七同你族弟张大安,交往亲密。故而有些事情,老夫是从卢七那里知晓的。”
“大夫是因我何事而意动?”
“汝是寒门,又是南人。张公谨不过是魏州坐地户,能有甚出息,只你入京之后,却是越发利害。尚公主且先不计较得失,止统军一方比肩尉迟,便是非同凡响。”曹宪说的很是精准,如果不是张德,张叔叔可能贞观六年就要死翘翘,更不要说在幽州漠南时候用上炒面罐头之类 “老夫知你人脉广博,又不必受制于高门巨室,即是皇帝,亦不能随意处置你。那日你豪言能一言而决百万人生死,老夫就越发确信这一点。”
曹宪摸着胡须,然后指了指左腿,“另一边。”
“哎。”
老张赶紧转个位置,给老头子捶起了左腿。
“大夫还不曾说这留给大郎的事业呢。”
“若无宣纸,兴许老夫死后,这事业也是妄想。”曹宪说到这里,竟是有些后怕的样子,然后又庆幸道,“这宣纸好啊,好。”
“说事业!”
张德不满地叫道。
曹老爷子也不理会他的无礼,而是眼睛浮现出惊人的自信,中气十足地瞥了一眼老张,“史籀篇、仓颉篇、爰历篇、博学篇、急救篇有文字而无解释,许慎成书说文,可谓千秋功业。”
听到这里,老张猛地一激灵:哎哟卧槽,老爷子雄心壮志略大啊。
“大夫不欲注说文解字,乃重订字书?”
曹宪还是摇摇头,反而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个盥洗的“盥”字。
一脸懵逼的老张不知道曹宪要干啥。
然后曹宪眼睛放着光:“这个字,老夫在钟鼎上见过,亦在秦汉书简上见过。人要洗手,先要在器皿中装水,然后两只手浸入水中,这就是盥。”
老张还是一脸懵逼。
但是,很快他就更加懵逼。
因为,曹老爷子很兴奋地摸出一枚甲片,这玩意儿老张熟的很,甲骨嘛。
曹老爷子指了指不知道是龟壳还是甲鱼壳的骨甲,指着上面一个字道:“这里,也有盥。”
没错,连张德这种工科狗都能看出来,这块甲骨上面有个“盥”字,字形上和篆体区别不大。也能看到两只手加一盆水,很显然,这就是盥洗的盥字。
“你特么在逗我?”
张德说了一句曹宪和李善都听不懂的超现实语言。
此时此刻,老张终于明白为什么曹老爷子会这么自信,而且保证自己的遗产比工科狗的还要牛叉。
如果说工科狗是对自己种族的“继往开来”,那么曹老爷子是在做“追溯源流”。
算你狠。
老张默默地流泪。
第六十章 超前的想法
曹宪的这个事业,的确可以算得上千年功业。作为文字学家,曹宪本身在字形考证及训音上,有着这个时代的权威地位。加上他注昭明文选带来的一系列风潮,可以说,作为一个老师,他把“追溯源流”的个人希望及种族本能,放在一个天才身上,是非常恰当非常合理的。
弗里德里希为外甥高斯保驾护航,布特纳启蒙他引导他帮助他,卡尔威廉斐迪南掏出了真金白银,最终成就高斯“数学王子”的荣誉。
作为一条工科狗,老张当然知道数学是解构这个世界的重要且是最重要工具。但问题在于,老张不是数学家,两辈子加起来的最高成就,也就是一篇材料学博士论文,仅此而已。
所以,张德内心的强烈意愿是想要让李善这个天才成为自己的学生,但是感性冷却回归理性,他又不想“误人子弟”。
斐迪南这个公爵能投资高斯,他这个男爵凭啥不能鼓励李善?
不就是钱么?
甲骨研究不是一代人两代人能解决的,老张上辈子从胜利油田划水路过的时候,当时碳十四测定一片甲骨的年代是三千七百年前。他现在是没办法测碳十四,不过可以帮李善收集足够多的资料,然后流传下去。
有他存在的唐朝,落后民族崛起的可能性为零,而只要把“甲骨”的地位拔高到“钟鼎”的地位,种族源流的追溯本能,必将使得这些历经千年而不朽的前人痕迹,大规模地延续下去。
他不会和李善提安阳,也不会说什么殷墟,这世间流传着多少,就是多少。相较于商周,唐人是后人相较于贞观,后人以贞观为前人。
作为前人,留下看得见遗产的同时,更要留下看不见的遗产。
至于现在么,他手上几十万奴隶、工人、帮闲、仆役,整合人力为曹宪李善师徒二人编撰一本字典算得了什么。
“许君引部首之利,老夫以为善。”
曹宪对部首的总结已经相当完善,并且为了更便利书写,从草书中摘取了相当大数量的简化字。他手头的草稿,是一字多形多解,并且有草书简化字。只是他一时半会不愿意推行,主要问题在于简繁之别引来的对立。
士族不愿用草书简体字,寒庶用了也是白用,长期来看,一定是简化字取代繁杂字形。但短期内,甚至三五个皇帝任期内,使用简化字的寒庶之民,一定无法融入士族阶层中去。
所以,曹宪的解决办法是迂回,他不想激怒现行的士族,使得这“开民智”的技术手段延后。尽管实际上,汉字从诞生开始,一直都在简化,直到一日射兔三百八的“千古一帝”定下了一个看上去很奇怪的章程 “大夫字书欲效仿许慎?”
张德有些奇怪,曹宪不大可能跟着前人走,说文解字在对隋唐的人来说,已经不够用了。毕竟隋朝时期的人口,在刨除隐匿的黑户之后,巅峰都超过了五千万。语言文字是随着人口增长而不断进化的。
“原本老夫想从切韵正音入手。”
这个想法很不错,不过没什么了不起的,眼下现行下洛官话,也就是洛下音,就是得跟着韵书学。可以说对文盲和中下阶层来说,完全没有卵用,这就是士大夫自己玩的把戏。
而且当年定下洛下音,也是南北士族统一的“龌龊心理”,他们瞧不起关陇军事集团,瞧不起杨坚,觉得杨坚土鳖没文化,当然后来他们都被打脸了。不过却也因为种种原因,南方的狂喷用北方方言是有类“胡虏”,北方的怒吼用南方方言是仿佛“蛮夷”。
夷狄胡蛮都不能用,于是就用了洛下音,还带有一点点追溯汉晋的“历时优越感”。
这一系列的龌龊事情,曹宪是经历过的,你说他一个江都人,偏偏跑来学洛下音,这不是纠结么。
老张更纠结,长孙不叫长孙叫“党参”,瞧见老阴货还有大表哥,他就觉得大补。
“不过老夫思虑再三”曹宪想了想,还是拿出了那块刻有“盥”字的甲骨,“欲从音训着手,不拘三坟五典说文解字,择其字形变化,取一变而为一音。”
说着,怕张德不知道,曹宪比划了几个变化,然后定了几个音。有字母有声母有韵母,组合起来,就是一个读音。
相当超前的想法,当年作为石油工人瞎浪的时候,老张曾去过一回印度洋的钻井平台,和“鼻屎国”的某个工程师打过交道,然后知道他们用的拼音方案是国内的曾经并行的一套方案。
当然后来为了并入国际社会,字母采用了罗马字母,抛弃了威妥玛 曹宪的做法,其实就是更加方便地让儿童记忆然后学习。这是一个可以推而广之的系统,可以让切韵直接去死。
最重要的是,这不涉及字形上的变革,士大夫们的缓慢简化和曹宪的音训系统并不冲突。
不过很显然,曹宪没打算扔到朝廷上投石问路。
当今世上,说洛下音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加起来也就五六百万。更多的还是“鸟语”,老张说的江阴方言扔到长安,就是“鸟语”,更不用说会稽建州福州之类。
长安人自己也不说长安方言,多以洛下音为美,只是能说下洛官话的,多少社会地位也不是底层。
曹老爷子几十年来想要解决的,其实是庞大帝国的交流问题,这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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