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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贼道)-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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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午后未时,大明西、北两路军开始离开萨尔浒谷地向太兰冈方向前进,界藩山上的后金骑兵起先按兵不动,待见明军车营辎重也开始离开。奉命担负袭扰任务的五百后金骑兵突然就冲下山来,淌过界藩河向明军后营发起冲击,等到明军主力两翼包抄过来,这些狡猾的建奴又快速退回界藩山,明军骑兵行动不如虏骑迅捷,无法堵截住这队虏骑——
  诱敌不成,反折了好些步卒。杜松与马林决定先扫清界藩山上的建奴,杜松的西路军能战的士卒尚有万余、马林的开原军主力未损,再加上叶赫部的骑兵,总计大约四万人。界藩山上的后金军大约五千人,绝大部分是辅兵和厮卒,很少参与冲锋陷阵,虽然奉奴尔哈赤之命死战。但在明军火炮和火枪的射击下,这些没有厚甲防护的后金步卒死伤惨重。激战两个时辰,吉林崖的五千建奴全军覆没、尽数被歼,明军也付出了伤亡近两千的代价——
  杜松总算松了一口气,全歼了界藩山的建奴,那他抚顺军伤亡人数就不会那么怵目惊心。
  清理战场,把战死和重伤的士兵送回沈阳,这一夜,明军就在界藩山安营扎寨。
  ……
  从广宁移驻辽阳的杨镐三月十一日午前接到东路刘綖信使的捷报,刘綖与朝鲜联军自三月初六从宽甸堡进兵以来,连克牛毛、马家诸寨,击毙建奴两个牛录额真,歼敌三百余,前锋部队现已至阿布达里冈,距赫图阿拉一百二十里。
  同时刘綖所部的游击乔一琦报称:“有建奴精兵五百余骑,直逼对山诱战,连诱连退,多设路障,遏阻我军——”
  只数日时间,杨镐原本花白的头发就已全白,可见心血的消耗,看了东路军的捷报,杨镐并无喜色,反而愈发忧心忡忡,奴尔哈赤是否会行险集中兵力对付抚顺一路,现在还未有消息传回,但看乔一琦的战报,奴尔哈赤明显是以小股骑兵袭扰来阻遏东路的推进速度——
  四路大军发兵之后,杨镐派遣了大批侦骑搜集前方战况,三月十二日清晨,杜松在萨尔浒遭遇建奴主力大军伏击的消息传至沈阳,杨镐、周永春、陈王庭等人皆大惊,杨镐急命信使传令已出鸦鹘关的韩原善和出三岔儿堡的马林火速驰援萨尔浒——
  军令虽下,杨镐也知远水难救近火,辽阳距萨尔浒四百里,等马林和韩原善接到命令再赶往萨尔浒,杜松的军队只恐早已溃败,这时的杨镐才意识到奴尔哈赤要采取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的战略,匆忙赶往萨尔浒的马林和韩原善极有可能遭到奴尔哈赤的伏击,当然,前提是奴尔哈赤已经击溃了杜松的两万八千大军——
  巡抚周永春献计道:“何如围魏救赵?”
  杨镐知道周永春指的是传命韩原善和刘綖率部急攻赫图阿拉逼迫萨尔浒的奴尔哈赤回兵相救,这样可解杜松之围,但命令传达下去时杜松的军队还在不在就是个疑问,战局不明,催促东、南两路进兵只怕会遭到更大的失败!
  辽阳北至开原和东去宽甸都是七百余里,在这样辽阔的范围指挥一场四路进兵的大战,这在靠马匹传递消息的明代本身就是一场错误,四路明军与能动员起来的八旗军相比不但兵员上并不占优势,在战斗力上更是悬殊,八旗军征战多年未遭败绩,而明军战备松弛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现在已明确奴尔哈赤集中八旗兵力伏击杜松一路,杜松的失败似已不可避免,去年冬月初四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与张原长谈的一幕浮现杨镐心头,杨镐深悔自己的大意和四路进兵的失策,但这时想补救也来不及,只有加强侦骑尽快获知前方战况,以便及时作出退兵自守的决定。
  十二日清晨马林在尚间崖发兵驰援萨尔浒的杜松时。曾遣使往辽阳向杨镐禀报这一情况,同时也派了人去鸦鹘关要求韩原善随后增援萨尔浒,当日夜间,杨镐得到了马林的急报,真是又惊又喜,杜松能遣使向马林求援,那就表明西路军虽困而未溃,尚间崖离萨尔浒不远,驰援或许还来得及——
  杨镐立即振奋起来。心想杜松的信使在黑夜里能及时找到马林的军队岂非神佑!
  杨镐立即遣使命韩原善的两万三千兵马兼程赶往萨尔浒,会同杜松和马林的军队与奴尔哈赤决战,同时再传令刘綖与朝鲜联军火速进攻赫图阿拉,既已知建奴大部集结于赫图阿拉西线,那东路的明军就可飞速挺进。向赫图阿拉和费阿拉二城发起攻击——
  ……
  杨镐发出的军事指令其实都是马后炮,完全跟不上战场变幻莫测的形势,十二日深夜杨镐得到马林驰援萨尔浒的报告之时,萨尔浒的激战早已结束,奴尔哈赤步骑主力已在当日黄昏赶回赫图阿拉并开始布置针对清河路明军的伏击战,相对于明军而言,建州女真对赫图阿拉周围数百里地域的熟悉程度当然远胜。居住于此的也以女真人居多,所以奴尔哈赤更能掌握明军的动态——
  十二日黄昏时奴尔哈赤得到的消息是:东路刘綖部与朝鲜联军离赫图阿拉只有十五里,南路的韩原善所部前锋贺世贤离费阿拉有二十五里,费阿拉是建州旧都城。在赫图阿拉西南方八里处——
  奴尔哈赤决定先伏击南路的明军,南路多山,易于伏击,东路刘綖虽然来势汹汹。但据哨骑来报,刘綖军纪松弛。击杀一个敌兵,就有十余骑下马争割首级,这样的军队不足为惧,放他过来攻城好了,最要紧的是击溃清河这一路,至于说萨尔浒的杜松和马林,马林老懦,谅不敢率军紧追,杜松虽勇,但其主力已受重创,也不足惧,而且他在赫图阿拉西边的扎喀关留了一千步骑把守,一千兵马虽无法与杜松、马林的军队抗衡,但只要阻挡他们半日也就够了,据哨骑还报,界藩山的五千守军已遭尽歼,明军夜宿萨尔浒,未敢连夜向赫图阿拉进逼,这些都在奴尔哈赤意料之中,界藩山的五千步骑尽殁,这是他三十五年前凭十三副盔甲起兵以来从未有过的败绩——
  八旗军强攻清河堡的损失和萨尔浒之战的重大伤亡,让奴尔哈赤对自己兴兵与大明作战的决策产生了悔意,觉得宣布七大恨与明朝决裂的时机未到,应该先扫平北关、交结蒙古孤立开原,逐步蚕食辽东,而现在,集中兵力歼灭杜松的策略未竟大功,以致都城赫图阿拉处于危险之中——
  十二日夜里亥时,奴尔哈赤之侄二贝勒阿敏率三千披甲军悄然接近清河路前锋贺世贤所部,双方在暗夜里展开激战,后金军队冒着明军的枪炮搬开战车和藤杖等障碍物,冲入明军阵营厮杀,辽东猛将贺世贤奋力迎敌,半个时辰后,代善领另一支军出现在贺世贤的左翼,矢下如雨,明军死伤惨重,贺世贤背后中了数箭,力斩十余强敌率数百人冲出包围——
  韩原善闻知前锋遇袭,急率张应昌、李怀忠诸将来救,接应到贺世贤,但奇怪的是,建奴的伏兵竟迅速退走了,韩原善惊疑不定,不敢前进,丧失了进攻赫图阿拉的绝好机会!
  代善、阿敏伏击贺世贤之时,赫图阿拉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奉命守卫赫图阿拉的五大臣之一的何和里下令擒杀李永芳,因为城中谣言李永芳会在明军攻城时献门,李永芳本是明朝叛将,不易得到女真人的信任,现在赫图阿拉又是风声鹤唳一片恐慌,有这么一个统领汉民的三等副将在城中,让后金女真感到极度不安——
  李永芳死到临头才想到反抗,却为时已晚,被何和里格杀。
  何和里又下令诛杀李永芳统管的汉民,这些汉民都是在抚顺之战中被后金掳来的,有两万余众,大部分居于费阿拉老城与赫图阿拉之间的城寨,这时自然要反抗逃命,后金新都与旧都一片混乱,正与刘綖及朝鲜联军交战的奴尔哈赤急命代善、阿敏回军镇压,稳住都城局势——
  如果韩原善能及时得到情报,猛攻赫图阿拉,赫图阿拉地势平坦,无险可据,攻下不难,那么奴尔哈赤只有率部远走虎尔哈,辽东可得数年安宁。
  奴尔哈赤率三万后金精锐在阿布达里冈北面的牛毛砦阻击刘綖与朝鲜联军,奴尔哈赤先伏兵于瓦尔喀什山南的谷地中,待明朝与朝鲜三万大军行过一半时,拦腰发起冲击,刘綖自从宽甸进兵以来,一路未遇强力抵抗,士气甚盛,但同时也大意轻敌,疏于哨探,以致遭袭,所幸韩原善率军来救,奴尔哈赤乃领兵退回赫图阿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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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蝴蝶的翅膀

    张原是在三月初十获知辽东经略杨镐决定三月初五大军起行的消息,到了三月十五这日午后又得知四路大军已于四日前奉命同时出边进攻赫图阿拉,辽东距京城千里之遥,军情传递迟滞,张原心道:“也许杜松兵败萨尔浒的消息此时正在飞奔的马匹上向京城急报——”
  时局如此,让张原很难乐观,虽然他为这次决定大明国运的决战苦心孤诣多方谋划,他结识杜松、杨镐,千里迢迢出使朝鲜挫败奴酋阴谋,又刊印出使日记让世人了解辽东局势不要盲目自大,他还准备从澳门请西洋人来帮助铸火器……
  但无论张原怎么努力,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六品闲官,并无左右朝廷决策的能力,好比他主张稳守反击,方从哲却当作是党争奸计,京中舆论也颇有关于他胆怯畏战的非议,绝大多数京城士庶以为我大天朝大兵一出,奴酋必将授首或溃逃,上月杨镐推迟出兵日期就被官员弹劾、被市井愚民嘲骂——
  张原很清楚自己资历尚浅,在三党掌权的万历朝他难有作为,只是若不能挽救萨尔浒的大败,以后时局会格外艰难,新君上位后他即便能顺利居于高位,但在那样的内忧外患下执政岂不要焦头烂额鞠躬尽瘁!
  暮春的黄昏,张原回到李阁老胡同寓所,就见穆真真牵着刚会走路的小鸣谦走了过来,穆真真问:“少爷,可有辽东的消息?”
  这些日子张原从詹事府散衙归来,穆真真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她关心爹爹穆敬岩的安危啊,而且这些日子张原也明显心情沉重,这就更让穆真真担心了——
  张原抱起小儿抛了两下。答道:“还没有战报传回,这两日应该就有消息传回了。”
  快满两周岁的张鸿渐走了过来,踮脚伸手道:“爹爹,孩儿也要抱。”
  张原笑着放下鸣谦,抱起鸿渐也抛了几下,小鸿渐欢快地笑,小鸣谦也笑。
  小孩子无忧无虑的笑声在四合院回荡,张原心情开朗起来,心想:“我来晚明不是来看戏的。岂能无声无息毫无影响,亚马逊河畔的蝴蝶振翅北美州就要起龙卷风,萨尔浒战局必将改变。”
  ……
  三月十五日,辽东传来捷报:东路刘綖与朝鲜联军势如破竹,直逼建奴老巢横岗。斩获三百建奴首级——
  消息传出,京中士庶一片欢欣鼓舞,有民众燃放鞭炮庆祝,认为捣破赫图阿拉指日可待,昔日岳武穆未能直捣黄龙遗恨千古,而今天子圣明,将士用命。建奴旦夕灭亡,从此天下太平。
  然而到了十七日,辽东巡抚周永春报称:抚顺路杜松在萨尔浒遇东虏步骑五万,激战一夜。援辽总兵赵梦麟战死——
  这条战报让兵部诸官震惊,兵部尚书黄嘉善急报内阁,方从哲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如何向万历皇帝禀报!
  但同日随后的一条战报又让方从哲和黄嘉善诸人惊疑不定。这条战报是辽东巡按御史陈王庭呈报的,陈王庭报称杜松与马林两路大军在萨尔浒大败建奴五万步骑。斩首六千余级,奴酋率众向赫图阿拉败逃——
  方从哲与黄嘉善诸人面面相觑,不知该相信谁,黄嘉善知道这时的战报都是凭前方侦骑获知的,真正详实的战报要由监军呈报兵部,但现在杜松部的监军张铨、马林部的监军潘宗颜都未有战报上呈,而且斩首建奴六千级与援辽总兵赵梦麟战死完全是两个极端,这如何向皇帝禀报?
  当日傍晚,张原从乡党祁承爜那里获知这两条大胜大败的消息,祁承爜是请张原判断哪条战报更接近真相,张原喜忧参半,说道:“若我所料不错,这应该都是实情,奴酋调集八旗军主力专攻抚顺杜总兵这一路,妄图一举击溃抚顺路军,然后利用其精锐骑兵一人双马的迅捷,在击溃抚顺路军之后转而北上截击开原路兵马,在东路则以游骑袭扰,以防刘总兵与朝鲜联军快速逼近赫图阿拉,老奴的如意算盘就是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周巡抚报告的就是抚顺路军在建奴大部的伏击下损失惨重的实情,但杜总兵率众苦战,熬到了开原路马总兵驰援,扭转了战局,所以才有陈巡按的战报,至于说大败建奴五万步骑、斩首六千级,只怕是有所夸大。”
  明军边将夸大军功是常有的事,有的甚至杀良冒功,张原不认为凭借开原路军增援就能反败为胜,他没有考虑到奴尔哈赤会舍弃界藩山上的女真辅兵和厮卒——
  祁承爜与张原关系甚密,多次与张原论辽东局势,张原论辽事应验如神,祁承爜甚是佩服,这时听了张原的分析,甚感有理,次日一早去兵部坐衙,与兵部郎中张鹤鸣说起张原关于辽东战局的见解,张鹤鸣是张原会试时的房师——
  祁承爜与张鹤鸣正议论之时,掌兵部事的左侍郎黄嘉善命小吏召集主事以上的官员至大堂议事,说有辽东最新战报送到。
  这份战报用的是辽东经略的火漆印记,这是最权威的战报,杨镐向兵部详细禀报了萨尔浒大战的经过,并附有张铨和潘宗颜这两位监军的战况报告和伤亡统计,抚顺路杜松军:亡六千八百一十九人、伤三千七百四十一人;开原路马林军:亡八百零九人、伤三百二十人;北关叶赫部:亡四百八十人、伤二百一十二人;斩获东虏首级六千一百七十九个、击伤东虏无数——
  杨镐的战报和西、北两路监军的报告都是关于三月十一日至十二日萨尔浒之战的经过,提及南路韩原善部和东路刘綖与朝鲜联军时,杨镐只说已命东、南二路军火速进攻赫图阿拉,具体战况未明——
  抚顺路监军张铨的报告中还提到了冒死突围向开原路军求援的百户穆敬岩和总旗周庆虎二人,提请兵部予以嘉奖。
  当日下午,张原知道了辽东最新战报,心下大定。只要奴尔哈赤没能全歼杜松一路,那就无法从容伏击其他几路明军,历史上萨尔浒明军惨败的局面已经改变。
  穆真真得知爹爹穆敬岩立功的喜讯,高兴得直掉眼泪,还未满周岁的小鸣谦见母亲哭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也哇哇大哭起来,穆真真赶紧将他抱起抚慰道:“姆妈是高兴呢,你外祖立军功了。你看,姆妈笑了。”
  小鸣谦认真看着母亲,又转头看看张原,这虎头虎脑的孩儿破啼为笑。
  ……
  对于杨镐的萨尔浒战报,朝中意见不一。有不少官员认为杜松损兵折将应论罪,抚顺一路伤亡近半,副镇、参、游、都司、通判、守备、中军、千总以上的军官阵亡十七人,这岂不是惨败,在这些高坐庙堂、夸夸其谈的官员看来,八旗军看到天朝大兵到来,就会抱头鼠窜。杜松却损失如此惨重,岂非无能,兵科给事中赵兴邦就弹劾杜松:“刚愎自用、将兵不习、智不能料敌、谋不能驭众,以致损兵折将。”
  另有一些官员如孙承宗、张原、户科给事李奇珍、浙江道御史杨鹤等人则上书力挺杜松。认为杜松以孤军力抗建奴五万精骑,让奴酋各个击破的阴谋没有得逞,居功至伟——
  到了十九日午后,兵部又收到最新战报。清河路前锋贺世贤所领五千兵在赫图阿拉南面山谷遇伏,伤亡三千余人。副总兵贺世贤伤重不治;东路刘綖在阿布达里冈北与建虏激战受困,韩原善率部赴援,敌乃退守赫图阿拉与费阿拉二城,此战东路伤亡六千余众,杀敌获首级亦五千余,降贼的原抚顺游击李永芳被击毙。
  兵科给事中赵兴邦猛烈抨击杨镐,指责杨镐延误进兵日期,以致建奴能从容调集兵力专攻抚顺一路,又指责杨镐军令错乱,清河一路为何不能与开原路合兵一处,把建奴主力阻截在扎喀关外予以歼灭,反让建奴退回横岗又接连伏击清河路与宽甸路,岂非不加傍哨、军令失措之故?
  赵兴邦是齐党骨干,东林尽黜之后,三党掌权,尤以齐党势大,但没有了东林这个共同的对手,三党之间也产生嫌隙,就是一党之中也有了龃龉,赵兴邦就因为周永春擢升为右佥都御史而对方从哲心怀不满,所以抨击辽东战事极为尖锐,同时他也代表了京城士庶急于求胜的舆论,还有,赵兴邦也是揣摩万历皇帝的心意,万历皇帝对此次四路出兵极为关切,期待大捷,对现在这种局面当然是很不满意的——
  果然,三月二十日,万历皇帝下诏切责杨镐,命令四路大军合兵一处,定要攻下赫图阿拉,兵部再发小红旗催战。
  张原上书反对匆忙催战,建奴主力俱在,又有科尔沁蒙古和东海女真诸部相助,要想剿灭建州女真绝不可能一战成功,今杜松部与刘綖部已重挫贼锋,杜松部可回屯沈阳,重筑抚顺城,招揽辽民,加强战备;而刘綖部则重拓宽甸六堡,逼迫建奴退守,缮垣城堡,备刍粮,修器械,以辽人守辽;开原一路乃河东根基,应重兵镇守,联合北关叶赫隔断建州与蒙古诸部的往来,而我大明对蒙古则加以恩抚,如此十年,建州必灭,辽东边患息矣——
  万历皇帝对张原的奏疏不予理睬,朝中官员对张原十年平辽之策也大多不以为然,十年太久,只争朝夕啊,就连京城民众对这位张状元也多有非议,说四路大兵好不容易调集到辽东,不一鼓作气灭了建州老奴,却要进行长期战备,这不是劳民伤财吗,你张状元是锦衣玉食,全不顾老百姓死活啊!
  张原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
  四月初一,辽东战报传来,刘綖与朝鲜联军进攻赫图阿拉,与代善、皇太极的旗军激战,却遭蒙古骑兵袭击后路,明军与朝鲜军队的火器又遭遇强逆风,起不到作用,明军阵营被建奴铁骑攻破,所幸朝鲜步兵奋力抢占战场高地,掩护了明军,奉命进攻费阿拉的韩原善撤围率兵来援。东路联军才得以保全,此战东路联军损失惨重,刘綖部伤亡七千余人,刘綖义子游击刘招孙为救义父力战而死,朝鲜副元帅安汝讷被冷箭贯穿脑袋而死,朝鲜军伤亡三千余人,斩首建奴一千三百级,击毙虏贼大将安费扬古,重伤奴酋之子洪台吉——
  因进攻不利。伤亡过大,刘綖已率军退往固拉库崖,韩原善领兵退出鸦鹘关,杜松与马林的大军在扎喀关与建奴度交战,互有伤亡。杨镐担心奴酋联合蒙古趁开原和北关兵力空虚时逆袭,命马林回师开原驻守,叶赫大贝勒金台吉箭伤不轻,与布扬古率众返回北关,杜松也退往沈阳,四路大军至此全部入边,有八千名去年被掳去的汉民随同大军回到辽阳——
  万历皇帝对这样的结果显然是很不满意的。此番从全国抽调精兵良将,他还拨了内帑银十万两助饷,却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不消说以后还要花费大量辽饷。已经有御史反对全国田亩加派辽饷,又要求拨内帑,这让多病的老皇帝很气恼——
  四月初三,辽东巡按陈王庭上疏弹劾刘綖杀良冒功。刘綖上回报称斩获建奴五千余首级并击毙叛将李永芳,其实这五千多首级有不少是从赫图阿拉逃出来的汉民。刘綖部下为争军功,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杀死,李永芳也非刘綖所杀,而是死于建奴内乱。
  万历皇帝大怒,命兵部和都察院审察杨镐和刘綖,兵部拟将杨镐和刘綖召回京城问罪,以熊廷弼代替杨镐,熊廷弼十年前曾巡按辽东,在辽数年,核军实、杜馈遗,便得辽东风纪大振,而且熊廷弼是湖北江夏人,属于楚党,吏部文选司郎中王大智力荐熊廷弼代替杨镐,但内阁首辅方从哲竭力为杨镐转圜,说辽东局势未稳,援辽将士去留未定,离乱的辽民要安置,还须杨镐主持大局——
  次辅吴道南也上疏恳请不要更换杨镐,万历皇帝这才下旨让杨镐继续经略辽东,同时免去杨镐左佥都御史的兼职,刘綖则下狱问罪。
  因为杨镐去留之事,方从哲与楚党生了嫌隙,又因兵科给事中赵兴邦与周永春的矛盾,齐党也没有以前那么团结,自去年京察尽逐东林官员之后,没有了共同的政敌,三党之间的矛盾纷争也开始显现。
  ……
  四月二十一,已率军退回宽甸的刘綖得到锦衣卫赴辽东拿他入京问罪的消息,不堪受辱,效李广自尽而死。
  辽东大会战无功而返,从各地抽调的援辽将士大部分要返回原驻地,东路军由四川、山东和南京的军队组成,刘綖死后,川军由副总兵江万化率领返回四川,其余山东、南京的兵马也陆续返回原驻地,至于朝鲜军队,万历皇帝特遣使者至宽甸对阵亡的朝鲜将士予以抚恤,朝鲜军队于五月初渡鸭绿江归国,徐光启到义州迎接慰问;
  杜松从延绥带来的六千步骑伤亡近三千,余众留驻沈阳,重筑抚顺关,杜松取代李如柏任辽东总兵,李如柏之弟李如桢任副总兵,这是朝廷为安抚李氏家族作出的任命,李成梁虽已去世,其子侄家丁在辽东依旧有很大势力;
  清河路韩原善所部大都是从辽阳、叆阳、广宁调集的军队,现在都归杜松统领,各归本镇驻守,加强战备,以防建奴再来劫掠——
  万历四十六年的这次辽东大战明朝军队共计死亡一万九千余人、重伤一万四千人,而斩获的后金军队首级共计七千八百有余,重伤的也应在五千以上,实际上四路明军击毙的八旗军人数应该比斩获的首级为多,因为有些尸首被后金军抢回去了,所以说后金八旗军伤亡虽比明军少,但对总丁户还不如大明一个州郡的后金来说,这样的损失已是极为惨重,八旗制度几近崩溃——
  号称后金开国五大臣中的安费扬古毙命、额尔都伤残,再加上在凤凰山被张原的使团击毙的扈尔汗,五大臣已去其三,奴尔哈赤元气大伤,原被关押在北京锦衣卫狱中的纳兰巴克什也被处斩,因为留着徒费口粮。
  ……
  五月二十七,伤愈后升任辽东军千总的穆敬岩派麾下两名军士来到京城送信,问路找到李阁老胡同张状元寓所已经是午后,却见寓所内十余个仆佣忙忙碌碌在搬运器物,一问才知张状元就要动身去广东——
  武陵走过来问这两名军士从哪里来,得知是穆叔派来的信使,大喜,说道:“且喜来得巧,要是晚到一日,我们就离京了。”
  张原不在寓所,穆真真牵着小鸣谦出来见这两位军士,问知爹爹穆敬岩已升任千总,自是欢喜,因为即将离京南下,穆真真赶紧去写回信,她并不知穆敬岩在战场上受重伤之事,穆敬岩叮嘱送信的军士不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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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杏花如梦(附完本感言)

    辽东战事惨烈,将士浴血,辽民涂炭,京中却是谣言纷纷,同仇敌忾热情高涨的大明朝百姓没能等到他们期待的直捣敌巢的大捷,惊惧、失落、愤懑的心情可想而知。不但普通百姓怨声载道,官员们也是互相攻讦指责,来充事后诸葛亮,但对大明两京十三省数十万生员而言,辽东战事如东风射马耳,他们最关心的是自己的前程,因为万历四十六年也是金风桂子之年,三年一度的乡试又来了。
  四月间辽东战火尚炽时,两京礼部就会同翰林院、詹事府开始草拟两京十三省乡试主考官人选,五月初,十五位主考官人选确定,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詹事府右春坊右赞善张原任广东省乡试总裁。
  按照惯例,只有科考大省浙江、江西、福建才会选派翰林院修撰、编修去当总裁主考官,比如三年前乙卯科浙江乡试的主考官就是探花出身的翰林院编修钱谦益,而一些偏远省份的乡试基本不会派翰林去主持,至于象张原这样的年富力强的詹事府清贵词林官若是出任考官的话,一般都在顺天府或应天府,而现在,张原却被派去遥远的岭南,这明显有贬谪之意啊——
  不但翰社的友人为张原抱不平,京中士庶也对此议论纷纷,说方阁老嫉贤妒能要把张原赶出京城、说张原反对方阁老制定的四路进军计划,张原说分兵合进有极大危险,事实证明张原料事如神,方阁老大失颜面,又因为张原打了方阁老的儿子,所以方阁老决心报复,把张原派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当考官——
  方从哲对这些流言也有耳闻。着实气恼,他倒是很想把张原贬谪出京,可这次去广东主持乡试明明是张原自己要求的,他自然就授意礼部顺水推舟了,也许张原是驿马星动喜欢行路,去年出使朝鲜,今年又要南下广东,可京中谣言却说成是他方从哲嫉贤妒能、有意排挤张原,这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
  八月初九是乡试开考的日期,而北京城距离广州府水陆七千余里,张原接到任命是五月初八,拜访辞行、饮宴应酬、收拾行装,转眼就是五月十七。虽说有大运河直达杭州,可要在八十天时间行七千里路那也是很紧迫的,再不启程就要赶不上广东秋闱之期了,不能再耽搁——
  五月十八日辰时,朝阳门码头边两条白篷大船等候启航,都是张原的船,他要携妻揳子举家南归。真好似被贬出京三年两年回不来的样子——
  商澹然离开绍兴来京已经快有两年了,很想念山阴的公媪和会稽的兄嫂,这次就与张原一道回江南,而且她又有了身孕。正好回山阴分娩;
  穆真真带着小鸣谦当然也要回去,张瑞阳老夫妇还没见过这个小乖孙呢;
  王微则留在京中打理书局和商铺,武陵和云锦夫妇也留在京中协助王微,武陵唉声叹气。他是极想跟着少爷少奶奶回山阴的——
  张岱及翰社诸友来为张原饯行,先一日就在岸边大松树下搭了个竹篷。这时诸友人在竹篷里饮酒赋诗诉离情,倪元璐突然冷笑道:“阮集之又病了吗?”
  自去年从朝鲜出使回来,阮大铖就很少参加翰社的雅集,往往是托病不来。
  文震孟是嫉恶如仇的,说道:“他体健如牛,哪有什么病症,他既与姚宗文、周永春辈酬唱往来,要攀附权贵,我翰社干脆就将他除名。”
  张原道:“由他,由他。”
  说话间,钱龙锡、孙承宗、祁承爜、杨涟数人也来为张原送行,张原昨日都一一去辞行了的,今日又非休沐日,看来钱龙锡几人是告假来相送。
  钱龙锡道:“昨日东宫传旨,命本府代太子殿下为张赞善送行。”说着,让仆人把东宫的礼品抬到张原的座船上去。
  张原赶紧向西谢恩。
  翰社诸人皆喜,东宫对张原甚是器重啊,钱龙锡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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