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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秦-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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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哈哈哈哈!咸阳城的孙子们,你们愧对秦国,愧对秦王!你们早晚会后悔的!你们不得好死!全部都不得好死!”公孙甫疯疯癫癫的一阵笑骂,然后拖着他那臃肿肥胖的身子,艰难的爬上了城墙的垛口,他看着不停从城门窜进的他国士卒,他再一次大声喊道:“你们都不得好死!”
带着满腔的怨恨和悔意,公孙甫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他那肥胖的身子被无数枝长戈穿透,砸进了下方的人群,随即被无数只脚压碎碾烂。
各国的士卒疯狂的窜进了栎阳城中,他们流窜在城中的各地,向着士兵向着平民,扬起了他们的刀戈,让鲜血来冲刷他们的怒火。
惨叫声,尖叫声,痛哭声,狂笑声。
血色,将整个栎阳尽染。
项羽和他将军们并没有入城,他骑在乌雅马上,漠视着城里发生的一切。他的心没有丝毫的颤动,大概是看乏了,他一提马缰,转身对虞子期说道:“转道咸阳,另外叫龙且快点!”
……
章邯楞楞的看着项羽走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充斥着各种血腥的栎阳城,他的心犹如被铁锤重击了一下,疼得无法出声。
章邯身后站着一个满脸是疤的将军,看到章邯如此模样,疤脸将军咧着嘴忍不住冷嘲道:“章大将军,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如今,你应该心满意足了吧?”
章邯回头看了看疤脸一眼,忍不住冷哼道:“你应当记住你的身份,要不是我,你早已经死了!”
疤脸将军仰天长笑几声,眸子里满是嘲讽与冷漠:“章邯,你以为李必会跟你一样贪生怕死?告诉你,我宁愿死,我也不愿这样的苟活着!这样的日子,我每天都生不如死,你认为我会感激你吗!”
“李必!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章邯闻言气急,用手指着李必的鼻子连说了好几个你字。
李必不屑的瞥了章邯一眼,道:“章邯,当初你是秦国的上将军,我身你的部下我感到荣幸。如今你是投降项羽的狗贼,哪怕日后项羽封你为王,也休想让我对你心服。在我心中,战死在潼关的李信将军才是秦国真正的上将军,你不过是一只贪生怕死的狗!你应该明白,救下我对你没好处。”
“苟且偷生又如何?李信已经死了,我还活着!他的尸身将会用草席裹住掩埋,而我会受到项羽的重用,封侯称王都不在下!”
“我看你连狗都不如!”
“你!——”
“哼!等着吧!二十万埋藏在地底的秦兵会等着你的。函谷关、潼关、栎阳城里无辜惨死的几十万秦民也会找你算账的!”
“我真后悔当初为何从刘邦手里将你救出!”
“哈哈哈哈,章邯,现在你后悔了吧!后悔你可以一剑杀了我!我是不会害怕的!”
第六十六章 山河破碎,朝夕不保(八)
公元205年一月初三。
携怒而来的项羽连屠三城,三十四万大军直抵咸阳。才继位五天的秦王博自缚双手,带着朝中的文武大臣离城十里跪迎项羽。
也是那一天,关中的冬日迎来了第一场雪。雪花飘落了不过一个时辰,坠落到地上随即消融无声。咸阳城郊的驰道上,早已湿滑不堪。公子博身穿一袭白衣,神情落寞的跪在泥泞里。身后的数百大臣也一个个跪在秦王博身后,年迈的御史大夫因为染了风寒不停在泥地里咳嗽。
他们不知道跪了多久,前方灰蒙蒙的雾霭之中终于传来马蹄之声。项羽的先锋虞子期带着八百骑兵率先赶到,骑兵们嚣张的策马从驰道上奔过,惊起了一地的大臣和泥泞。御史大夫惊惶的被人拽开,那张数不尽沧桑的老脸沾了很多泥巴。
虞子期嚣张的仰头大笑,他回头看了看那群缩在泥水里颤颤发抖的人们,心中充满了不屑与蔑视。那群被溅了一身泥泞的懦夫是不值得他这样的勇士多看的,于是虞子期扬鞭厉喝,八百骑势头不减的朝咸阳奔去。——听说如今刘邦手下的一员小将已经接管了咸阳城,介时必然是畅通无阻!
秦王博木然的任嚣张奔驰的骑士将泥水践踏在他身上,当所有的大臣都惊慌失措的站立躲避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孤单的跪着。他那稚嫩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灰败与苦涩,他并不恨这些嚣张的骑士和项羽的大军,他恨的是身后这群胆小懦弱的臣子!
就是这群胆小鬼,害死了子婴叔父(他不知道子婴没死),害死了驻守三关的将士,也即将害死整个赢氏一族!这些所谓的世家豪族,在秦国这片天即将崩塌的时候,不仅没有站起来一起支撑,反而还落井下石!如果可能,他恨不得将这些乱臣贼子全部杀光!
秦王博全身都是泥泞,头上脸上身上全部都是!他低着头,双手贴着冰冷的地面,无声的抽泣着,默默的等待着。
身畔的骑兵过了一路又一路,有楚国的、有韩国的、有魏国的、有燕国的。各色的旗帜各色的士卒用着他们脚丫踩着秦国君臣的头脸气势轩昂的走进咸阳城。秦王在吃泥巴,秦臣也在吃泥巴,关中的秦民都在吃泥巴。
各种各样的脚板,大的小的,踩着各种不同的步伐走过了踏灭秦国的天空。
项羽不爱坐车,他骑着乌雅马横着大铁戟默默的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在他的身后,有着一辆八匹健马拉着的车驾,车架的周围布满了精锐的骑士。项羽看见跪倒在泥泞中的人群,于是他举起了大铁戟,身后的队伍默默的停止。
御史大夫终于等来了打着上将军旗帜的部队,这个上了年纪的老臣子,努力的将一张老脸笑出一朵菊花,他招呼过身后的几个随伴的臣子,颤巍巍的带着人朝前面的部队跑去。他的眼盯着前方,丝毫不觉脚下泥巴贱了秦王博一脸。
御史大夫捧着玉玺,点头哈腰的朝车架奔去。在他看来,值得用八匹健马拉动的人也只有项羽了。秦始皇出巡的时候用了十二匹骏马彰显身份,身为联军的上将军也会如此。
御史大夫无视了队伍最前面的骑士,无视了重重叠叠围在车驾旁边的士卒。他噗通一声跪倒,用手高举着玉玺,拉长音调高声唱喏:“拜见上将军,秦大夫携秦国玉玺前来乞降!”
项羽饶有兴致的看着这秦国老臣,听过他唱喏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秦王,我就说秦王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老头了呢!”
落后在项羽身后的钟离味一脸冷笑的说道:“没长眼的老狗!秦国朝纲如此之乱,难怪会灭!”
“君不君,臣不臣。都是一群死狗罢!”项羽眯着眼摸着他的短髯道。
御史大夫头掌贴地,一直默默的等待。过了好半天,车驾里面才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接着是一连串的咳嗽,车帘拉开后,伸出一个花白的老人头,车中老人朝御史大夫说道:“咳!咳!老夫不是上将军,大夫恐怕认错人了。上将军不是在队伍的最前头吗?怎么大夫没看见?”
御史大夫长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直到车驾中的那人再一次咳嗽,御史大夫才满脸冷汗的惊醒。老脸上再也憋不出一朵菊花,御史大夫一摇一晃的走到了队伍前列。他睁大了眼睛向着前面的骑士观望,终于他瞅见了人高马大威武不凡的项羽。
老臣子畏惧的走到项羽身边,颤抖中带着犹疑的喊了一声:“上将军?!”
项羽不可置否的冷哼一声,老大夫的心才落了地,心中最害怕的情况并未出现。项羽目视老大夫,朝他质问道:“秦王死了吗?竟让你这种老狗前来见吾!速去将秦王叫来!”
老大夫一头是汗的撅着屁股回跑,他心中此时恨不得抽上自己两个巴掌,心中暗骂自己做了蠢事!
秦王博被老大夫半拖半拉的拽到了项羽面前,项羽冷冷的看着这个浑身啰嗦,一身泥浆面色被冻得发紫的年轻秦王,他的眼里忍不住流露出一抹失望和不屑,口子冷哼道:“黄口小儿,不值一提!”
秦王博闻言更是啰嗦,他感觉到好冷好冷。自己面前这人好高好大!这个浑身上下充斥着煞气的男人就是覆灭秦国的元凶?在这人面前,秦王博甚至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项羽瞅了秦王一眼,就不想瞅第二眼。他偏头对钟离味道:“让人把他们全部捆了,全部押解到咸阳!”
钟离味抱拳应喏,御史大夫顿时急了,张口大叫道:“上将军,您不能这样啊?当初您不是答应我们,不伤害我们的性命吗?”
项羽双眉一翘,眸子里寒光点点,御史大夫被这核人的目光一吓,顿时全身发冷不敢在言。项羽提起缰绳,临走是冷哼道:“秦狗安想乞命?”
说罢,乌雅马长嘶一声,随即跑开。御史大夫浑身酸软的瘫坐在地上,一张老脸全是灰白之色,他口子不停的喃喃道:“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钟离味招呼着身后的士卒,手指前面的君臣,大声道:“全部绑了!”
安坐在车驾上的范增忍不住冷哼道:“蝼蚁安敢偷生?如果是那赢子婴,说不定上将军还真有可能放了他们!”
车驾的后面跪坐着一个青衣士子,士子脸上一脸微笑的说道:“心中如无幻想,又怎么会做出如此愚昧的举动?这群人使得秦国军队在三边溃败,却想不到,到头来害的终究是自己。”
范增瞥了瞥士子,心中似想到了什么,谓道:“害人终究害己,自古以来不外如是。不过那赢子婴尚无音讯,始终是心腹大患。这人不同于面前的这些跟猪狗一般的愚人,必须彻底诛之!此人不除,不论是上将军还是你我,都别想睡得踏实!”
青衣士子点头道:“陈平知道,不过那赢子婴自从潼关败逃之后,就一直音讯全无。如今也不知道藏匿在什么地方!”
范增目视陈平,朝他问道:“那依你所见,赢子婴会往何处逃匿?”
陈平沉思了片刻,说道:“依在下愚见,赢子婴如今所能走的只有两条路。一是逃出关中,前往他国藏匿。不过如此一来,他便终身难以翻身再起。纵然逃得了性命,以后也对天下的大事再无威胁。二是向西逃命,前往陇西之地。只要他还在关中未死的消息传开,那关中的百姓就永远不会屈服,他就还有转头再来的希望!”
范增点头道:“那依你所看,赢子婴是逃出关中还是去陇西?”
陈平道:“纵观赢子婴登基以来的行径,不难看出此人心怀天下,决不甘轻易言败的为人,说实话,此人称得上‘人杰’二字!不出所料的话,赢子婴必然是潜逃到了陇西。”
范增捋须一笑道:“你这话说得不假,赢子婴此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必然不甘就此罢手。不过他逃亡陇西又有何用呢?到时候大军所向,各地跪伏。如此行径也不过是得一时性命作苟延残喘罢了!照我看,人杰之词他还不配拥有!”
陈平埋头称道:“军师所言有理,当今天下,能称为人杰的也唯有上将军了。”
范增听后却忍不住摇头道:“你这话又不对了,按照老夫看来,天底下还有一人也可称为人杰!”
陈平心中一动,详装震惊道:“额?竟然还有一人?敢烦军师大人赐教!”
范增将眼一眯,捋须道:“武安君刘邦,亦是人杰!”
陈平脸色一变,盯着车顶干笑两声:“武安君虽然能干,又如何能与上将军相比!大人多虑了!”
范增双眼幽幽的盯着陈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可在我看来,有些人心中未尝没有拿武安君和上将军相比之心!”
陈平额头见汗,沙哑着嗓子说道:“武安君领军尧关,被赢子婴杀得大败,上将军挥军函谷,赢子婴抱头鼠窜。由此不难看出,上将军胜武安君多矣!”
范增打了一个哈哈,点头笑道:“要是天下人都想陈平你这么明白就好了!”
陈平连道不敢。范增又道:“咸阳一行,我向上将军亲自举荐你前往,就是认定你有大智!两日言谈,更让老夫对你的学问佩服不已!陈平呐!你只要忠心为上将军办事,老夫是不会亏待你的!”
陈平点头跪地,说道:“为上将军办事,乃陈平所愿也!不敢奢求太多!”
范增连忙扶起陈平,一脸喜笑道:“如今你虽官微,他日必不至此!”
二人又谈了一会闲话,陈平这才向范增告辞。等他离开了车驾,这才擦汗暗恨道:“有范增这个老匹夫在,什么时候才有我出头的日子?今天这个老匹夫出言试探,是不是已经起了疑心?唉!我陈平莫非就此被老匹夫算计到死么?终有一日,终有一日——”
陈平捏了捏拳头,随即又泄气松开。这范增老奸巨猾,实在是不好共事啊!
第六十七章 山河破碎,朝夕不保(九)
项羽入住咸阳后,关押了秦王博和朝中大臣。这在整个咸阳城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没有人敢异动,没有人敢在几十万大军面前异动。秦民心中再不满也仅仅是不满而已,在一队队骑士和兵戈面前,什么都是虚的。
项羽入城后,各国士兵在咸阳城搜刮钱财,城里的大族世家都遭受了大难。咸阳城门虽然关闭,但还是有很多民众在想着办法逃离。秦王被俘、都城陷落,可以说从这一刻起,屹立在关中几百年的秦国正是宣告了他的灭亡。
各国联军在城里大声的喧哗,将领在秦国的宫闱举办宴庆。项羽是一个从不吝啬慷概之人,他与手下的将士一起饮酒庆祝,一起高声唱歌!在这几十万军队的大声欢唱之下,咸阳城的住民都遭受了大灾:
抢劫、杀人、强奸,无时无刻不再进行。哭声、笑声在城中相映成趣。
就这么足足过了八天,整个咸阳城被几十万大军折腾得不成模样。军师范增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他害怕如此下去会让项羽沉迷于酒色而忘却他的志向。于是他亲自到了信宫,将睡着好几个美人的项羽从床榻上叫醒了。
老头恨不成钢的抱怨道:“秦国刚灭,诸多事宜还未清理干净。上将军如此放浪形色,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项梁公?”
此时的项羽对范增还是非常的敬畏的,他见到老头气急败坏的模样,也自觉理亏,便道:“亚父所言甚是。不过如今秦国已灭,天下平定了!难道不是应该好好的纵酒享受的时刻吗?”
范增摇头道:“你可闻刘邦如今所行之事?”
项羽不解问道:“刘邦又如何了?”
范增道:“各国几十万大军,一个个都抢着进城享乐。唯有武安君刘邦不入宫闱不进城郭,每日严禁士卒作乱,洁身自好。现在很多的秦人都在赞誉他!”
项羽闻言笑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个,刘邦既然不肯进城,那便让他呆着!秦人再怎么赞誉他又有什么用?到时候分封诸王的时候他还不是要滚多远滚多远!难不成他这点微末的算计,就能让我将关中分封给他?”
范增皱眉道:“上将军怎么还不明白?刘邦并非是为了关中而这么做!他这是自律啊!这样的人难道不可怕吗?”
项羽听见范增又在编排刘邦,心理稍微有点不爽,他纳闷道:“亚父何必如此高抬刘邦?在我眼中,刘邦虽有点能耐,也没什么值得需要没日没夜的提在口里的。更何况,都是一起覆灭秦国的兄弟,亚父屡屡为难刘邦,这是何道理?”
范增杵着拐杖叹气道:“你怎么就不明白!今日是兄弟,明日就可能是仇敌!如今秦国已经灭掉,以后这些兄弟说不定就会倒戈相向!”
项羽闻言非常的不高兴,他拂袖道:“军师言重了!”
范增听出项羽的不悦,既然项羽都开口叫他军师了,他也不好在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他将话题转移到赢子婴身上,说道:“咸阳虽下,但陇西、北地这些地方还没有呈上降表。依我之见,还是派一大将将这些地方攻打下来,早日将关中安定下来,也好分封诸侯。”
项羽闻言点头道:“这二处早些打下也好!”
范增道:“说不定那赢子婴就藏匿在这二处,只要将这二地拿下,赢子婴便无处容身!”
提到赢子婴,项羽的脸上罕见的呈露出一股郑重之色,他点头道:“赢子婴务必要早日铲除!此人不死,必生大患!”
范增闻言笑道:“上将军为何单独高看此人?”
项羽眼里竟然流露出一点敬佩之色,他道:“赢子婴继位不过月余,然而边关将士无一不服!虽然以寡击众,然而却无一人投降惧死者!数万秦士竟然悉数战死,从这方面来看,吾亦不如也!能阻挡我军这么久,他赢子婴也算得上个英雄!”
范增点点头,表示心有同感。项羽又道:“日后若抓住此人,传吾军令。可允许留下全尸,已示敬重!”
范增点头记下,又道:“那不知道上将军准备派遣何人为将呢?”
项羽一愣,犹疑道:“龙且如何?”
范增摇头道:“龙且、季布二人都不能派遣,上将军不如从英布、钟离味二人中挑选一人出来。”
项羽想了想,便道:“那就让英布去吧!英布善于领兵,武艺亦不逊于龙且,单独领军我也放心。”
二人商议定了,范增又谏言让大军撤出咸阳,全部安扎在咸阳城郊,免得继续生祸。项羽听后也同意了,士兵太多,确实不好管束。
……
赢子婴领着大军从临洮渡渭水到陇南,再过不远就要到达天水了。
翻过安山,途经西十里铺,全军至柯寨扎营。寒冬天,下的是雨雪,一路上非常难走。一千三百多秦军,此时只剩下九百余人,越来越多的士卒因患病受伤而留下。
赢子婴带着这一群衣冠滥篓的军士,一起蹲在离寨子不远的一处山坳里的扎寨。安排下童燕留守,赢子婴带着吕延、韩则前往柯寨换粮。
柯寨是一家异族乡寨,他们自称是南柯羌人,一路上,这种的异族乡寨越来越多,沿途的秦人也越来越少。像这种小型的异族寨子,他们都曾是月氏驱逐的羌人。如今的羌族没有立王庭,零零散散的各地分布着,在陇西之地,这大半的天下都是羌族人的。随着秦国的边军越来越少,这些异族们也都越来越不听话。经常有异族攻打秦人的城寨的事情。
赢子婴依稀记得,留守陇西的将军名叫马逸,他如今驻兵在武威,防止西面的异族。赢子婴的目的也就是武威,只有到了那,他这支散乱的军队才能暂时的安身之地。
领着几十人,赢子婴走进了柯寨。老远的,就能看见寨子里面燃烧的篝火,从篝火的堆数和火焰的大小,可以分辨出这个异族寨子大小的情况。赢子婴目测了一下,心中就知道这个寨子不过是个小型的羌人寨子。
赢子婴带着人刚一踏进寨门,一支从天而降的箭矢就阻住了他前进的脚步,寨门旁的箭塔之上,两个穿着毛毡皮衣的羌人朝着赢子婴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可赢子婴一个字都听不懂。赢子婴转头看向黄应,这个面色乏黄的将军侧着耳朵听了一会,过了半响才朝赢子婴说道:“这些羌人说的话我感觉非常的生僻,估计是从西边迁来不久的部落,我只能听出几句质问之话,其他的我也不太明白。”
黄应对羌语颇为精通,如今连他都没办法,赢子婴等人也只有面面相觑。其实这样的情况很常见,陇西这边的羌族发音跟西边的那些羌族说话不太一样。但陇西这边时常会有一些西边的小氏族搬迁过来,这些小氏族通常是受到了大族里的欺压,活不下去了就只好来陇西。他们要搬来陇西,就要向驻守武威的马逸进献金银,并造策登记,成为名义上的“秦人”方可。
面临着这种情况,赢子婴等人也很尴尬,站在寨子外等了片刻。寨子中突然走出来一大群人,这些羌人个个身强体壮,手里拿着马叉和木棍——入陇西的羌人还必须将青铜武器上交(虽然羌人连青铜武器都很少)。
为首者是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看他衣着就知道必然是寨子里的贵人首领之类的。那老者看了看赢子婴一群人,见到这些人虽然衣衫破烂,但手里都提着长戈铁戟,一看就知道是军旅之人。他叽哩哇啦的朝着旁边的一个羌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转过身来,用一口标准的秦腔(那时候的语言应该不叫汉语吧?麻烦,随便编了个名)问道:“远来的军士,你们来西柯有什么目的?”
赢子婴想不到这羌人里面也有通语言之辈,随即大喜。他抱拳朝那首领说道:“我们是驻守在三十里铺的秦兵,因为天气尚寒所以想在寨中换些衣物粮食!”
“三十里铺的秦兵?”那首领将信将疑,随即问道:“你们需要多少?”
赢子婴随即报了十旦粮食和几百件衣物,那首领脸上大变,随即让箭楼上的羌人敲响了入侵贼兵的钟声,然后一群人慌忙的冲进寨子,关掉了大门。
看着这些如临大敌的羌人,赢子婴皱眉问道:“我们是诚心前来购买,你们为何将我们拒之门外?”
寨子中的首领让手下的羌人都将弓箭准备好,看着身边的羌人个个到齐,他才朝着外面喊道:“三十里铺的秦兵只有几十人,你们要这么粮食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肯定是马逸的部队,你们想抢我们寨子里的粮食!告诉你们——没门!你们已经抢了五个寨子了,如今还不知足,狼神知道会惩罚你们的!”
第六十八章 山河破碎,朝夕不保(十)
听闻这话,赢子婴和身边众将一个个面面相觑。没想到,稀里糊涂的就被当成了替罪羊了。
按这羌人首领话语里的意思,好像马逸干了不少抢粮食的坏事。现在把赢子婴他们也当成了马逸的人马了!赢子婴又向着寨子里辩解了几句,说他们不是抢是换,奈何寨子里的人都不听。他们稍微走进一点,寨子里面就射出箭来。
虽然这些箭矢都是些削尖的木棍,并无多大杀伤力,但赢子婴等人也无心变身强盗。几次交涉不成,赢子婴等人只好垂头丧气的离开。
回到了立下营寨的山坳之中,赢子婴和手下将士只好用铁锅煮熟了草根和黑饼,胡乱的灌了两口,随即和衣躺下。
看着日益消瘦的秦王,大胡子白延找来了韩则、黄应,商议道:“如果再这么下去,秦王会跟着我们一起饿死的!秦王不肯轻易的从民中取食,但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等着粮食断绝的那刻!如今还有黑饼撑着,等这些黑饼吃完,我们在没有粮食怎么办?”
韩则、黄应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异口同声的说道:“那就去抢!”
白延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这样,如今秦王已经睡熟,白天的那个羌人寨子我们也摸熟悉了,到了晚上,我们领着两百个弟兄,悄悄的偷进那寨子里面,从里面抢些粮食出来!”
三人商议已定。等天已黑,白延、韩则亲自领队,趁黑摸进了羌人寨子里面。
第二天,赢子婴醒来的时候,他一眼便看到了堆在山坳里面的几辆大车。
照例的巡视营寨,赢子婴不用多看便知道军队里面又少十几个秦兵,还有十几个受死的士卒躺在帐篷中痛苦叫唤。赢子婴叹了一口气,随即走远。
这天清晨,九百将士吃到了好久都没尝过的肉汤,第一次将干瘪的肚子吃了个半饱。而胆颤心惊等着赢子婴责罚的白延、韩则也失望了。他们发现,赢子婴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跟往常一样,陪着士卒一起吃完饭,一起干活走路。
赢子婴这种沉默的举动似乎是默许了白延等人的行径,所以以后的路上,一旦没有了粮食,总有两个羌人的寨子夜晚遭殃。到了白天,赢子婴沉默的带人将身死的将士掩埋,沉默的跟着大家一起吃饭,沉默的上路。
陇西之地的异族寨子再一次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打劫,驻守武威的将军马逸背了一身的骂名。也是从那个冬天开始,再也没有迁往陇西的羌人部落了。因为驻守陇西的将军实在是太坑了!大冬天抢人粮食,完全不给人活路啊!
风萧萧兮易水寒。
一路上走走停停,赢子婴终于走到了天水。
驻守天水的大将是马逸的族兄马横,天水城非常的小,城里住着的秦民也很少。看守天水的只有三百多个士卒,一个个面黄肌瘦无精打采。
当赢子婴领着九百名士卒走到这佝偻破败的县城门口时,他竟然有一种率领千军万马的感觉。马横心惊胆战站在城墙上,心里思量着是哪来的土匪山贼?怎么有这么多的武器装备?
说起来,秦朝的土匪都很穷,打劫的家伙不是木棒就是竹竿,金属的武器那是山大王也不见得有一个。
城下的部队不太像是土匪,可是这群人的模样看起来比土匪还不如。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跟躺在地上的破烂乞丐差不多。他心中想着,该不会是关外的部队终于到了吧?到了也好,早点投降也比在这半死不活强。
城外的部队很快让马横认清了他们的身份,一封箭书插在了城墙上的旗杆上!马横心里赞了一声好箭法!随即取下信一看。
马横越看心越惊,越看身子颤抖得越厉害。到了最后,他竟然忍不住浑身颤抖着瘫倒在地上。
身边的亲卫叫唤道:“将军,要开城门吗?”
身旁的这个亲卫是久随马横的老人,对于主将的心思是一清二楚的。他看了下城外的士卒,恐怕有千人左右,他就觉得是不是将军准备开城门投降了。
马横浑身啰嗦的站起来,赶紧朝守城的士卒说道:“开!怎么不开!那是秦王!是秦王呐!秦王没死!我们投什么降?”
城门很快的被打开,马横领着士卒连滚带爬的出了城门。他很快见到了他想要见的秦王,他在人群中寻觅了很久,终于看见那个满脸胡茬,消瘦挺立的年轻人。
如果不是那双眼,那双眉。马横立誓也敢说这人跟普通的士卒没有什么区别,但一旦有了这双眼,有了这对眉,这人就是那灰尘里面的明珠,狗屎里面的香菇……
马横声音哽咽的跪倒在赢子婴面前,眼泪一串串的掉个不停。
有谁能知道,当得到赢子婴死讯的时候,关中各地的将军莫不是心如死灰!有谁能知道,当秦昭武王这个谥号传出的时候,多少守将为他殉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诛杀赵高、或许是打败刘邦、或许是御驾亲征、在关中大多数的军队里面,赢子婴的威望是非常的高的。作为秦国历史上,罕有的能亲征的秦王,在秦将心里,赢子婴绝对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君王。
所以,不管是因为身为秦人的原因,还是因为赢子婴的原因,关中各地大部分人是不愿意投降的。投降也是无奈的,所以项羽才有赢子婴不死,他心一日不安的说法。
项羽对赢子婴的重视,也是看出了赢子婴在秦国军队里面的威望所在!赢子婴虽然败了,但边关上没有一个士卒倒戈!三万多秦兵悉数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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