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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商天下(寄奴)-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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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那算个乌龙好了。”许宣咂摸着嘴巴,酒杯被他重新放回桌上:“知道你回来,但是不知道你会来杀我……所以有时候我些奇怪,你怎么不吃药?呵,下一次决定要杀我,不用这么麻烦,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我自裁吧……”话说到得这里,稍稍顿了顿,随后有些无奈地继续说道:“你要有意思,你想玩……但是杀我就真的有意思了?”许宣说道这里,声音低低地重复了一句:“神经病。”
“有时候我也佩服自己,命好像很大。”许宣说着目光微微朝一旁的老九看了一眼,随后转回来:“我知道你要来,并且我知道她会来……所以我想着,要是大家都能坐下来,那便好了。”
老九在一旁点点头,从先前倒现在一直在剥的花山被他抓在手中,紧紧的一大把。随后一股脑儿塞到口中,声音有些囫囵地说道:“是那个叫元盼盼的女娃去报的信,于贲的女儿吧……”
令狐楚沉默了片刻,随后“嗤”得笑出声:“还以为你真能神机妙算呢,这种巧合,真是……”他说着摇摇头:“没意思得紧。”
“但是结果不是一样么?你来了,你判断错了,你没能杀掉我。说起来先前我也怕得要死,你那么凶……啧啧,真是好~~可~~怕。”许宣这般说着,脸上却横竖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我不知道刘大人会派谁来,但是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他说到这里,冲一旁的老九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说起来,若是老先生来迟一步,在下怕是要含笑九泉。”
老九闻言笑了笑:“老朽一早便到了,只是先前看着他二人在雪里一番争斗,因此没有立刻现身。”
许宣便笑着点点头。在先前的情况下,令狐楚已经对他露出赤裸裸的杀意,平静的心态他虽然也有,但那只是因为经历大风大浪,能够做到临危不惧罢了。临危不惧这种事很多时候都是给人看的,就内里来说,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害怕。
“那么……你还想不想杀我?”许宣冲令狐楚问了一句。
令狐楚看了他一眼,随后笑道:“你猜!”
“真是没意思……”许宣撇撇嘴:“最烦你这种放弃治疗的人……”
在先前同令狐楚的很多次接触,对方都没有露出太多的侵犯性,因此今日对于他举动,许宣也没有料到。好在一切都在先前布置下去,他知道刘守义会派人来,因此死亡的危机终究不曾出现。虽然是歪打正着,但是终究是躲过去一劫了。至于之后……是撕破脸,还是继续弯弯绕,那都是后话。
“现在,让我们开始谈正事吧!”
……
明月在中天的地方,眼下到得月中时分,正是团圆的时候。一阵雪将世间染成银白的色泽,原本鳞次栉比的屋舍,眼下都是统一的白,明晃晃的,在月光底下,朝远处不断绵延过去。
临仙楼不远的地方,有人急速过来,跑得那般快,但是踩在雪上的脚印却并不是很深。浅浅的在雪面上落下一道笔直的线。来人一路过来,大概已经奔行了很久了,从他头顶上不断蒸腾的水雾便能知道。
临仙楼的街道虽然不短,由南自北二里多路,但是因为来人的速度,很快就到了眼前。他在临仙楼前站住身子,随后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下一刻,眉头微微皱起来:“谁?”身形一瞬间紧紧崩起来,脚步张开,一篷堆积的雪粒被震成雾状,纷纷扬扬地洒落四方。
安安静静的街道,偶尔有冻醒的狗,耐不住了,在月光下扯着喉咙叫上几声。随后惊醒了屋里睡梦中的主人,换来几句带着朦胧睡意的呵斥。于是便老实下来了。
来人在雪中静静地站了片刻,暗里才有声音传过来。
“自己人,自己人……”有人从隐隐里走出来,微微举起双手表达着自己的无害,月光之下映出他的脸庞:“方兄好!”
“是你……和那个女人一道的……”来人皱了皱眉头,不过身形并没有放松,随后微微迟疑地说了句:“自己人?”
“呵,方兄来得迟,眼下里面正谈着呢,在下在这里望风……”
“哦~~汉文有没有事?”
“差点被令狐楚杀掉,不过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刘守义的那个长随过来了。”
听到这句话,身影原本绷紧的身子才稍稍放松一些:“没事就好……”
来人便是方元夫了。
原本接到临仙楼小二的报信,他便赶过来,只是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麻烦。阻碍他的,居然是锦衣卫,都是平日里熟识之人。五个人都是锦衣卫的好手,虽然对于他并不算特别大的威胁,但来来往往的打斗一番,一时间也没能取胜。对方的目的大概也只是为了阻碍他,因此纠缠一阵也就自行退去了。这样的情况之下,他的心头升起一些不妙的感觉。
一直以来,许宣都在铤而走险,他素来是有着某种担心的。到得此时,这种担心陡然间化作现实,随后过来的途中心情一直都很忐忑。
不过好在没事。
令狐楚!
方元夫皱了皱眉头,随后朝正空的月色看了一眼,这个时候,头顶的热气也已经散去不见,身体微凉。
一座城,便在雪夜里陷入某种沉寂当中。若从高出俯瞰,零零星星的,只有几盏还在亮着的灯火。在白雪掩映之下,显得突兀。
第227章落雪无痕(五)
灯火在白雪的掩映下,零零落落地散布在岩镇不同的角落。有些是还未休息的人家,有些大概是为了第二日白日里的忙活,已经起床了的。还有的,便是青楼妓馆。不夜的烟花场所,这个时候正是热闹的时辰。虽然天冷的日子里,很多熟客都没有过来,但是这并没有让热闹消减多少。妓女们卖艺或是卖身,都是平素习惯了的事情,在这样的雪夜里,横竖是没有半点影响的。
程家也属于没有熄灯的人家。
自从临仙楼墨展之后,程家众人歇息的时间就被推后了很多。主人不曾睡,连带这下人们也不会有胆子早早睡去。虽然心中抱怨,但是口中无论如何不敢说出来。随着时日,这样的情况被不断朝后推过去,但谁都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最近程家,真的是太乱了一些。
临仙楼墨展当天,许宣所给出的墨方到得眼下已经真实性已经得到确认,于是暗里的很多东西就依托于墨方开始慢慢发酵。到得现在为止,很多原本依附于程家的墨上明里暗里已经表示了倒戈的意思。
一款好墨直接关系着墨商的生死存亡,多年以来,围绕着墨方进行的斗争并不算罕见。但是在很多常见的斗争里,没有一次及得上临仙楼墨展所展现的那般轰轰烈烈。
一次也没有。
那么一场并不那么精致的策划仿佛还在人的眼前,但是在这之后,就简单粗暴地将徽州府已经固定多年的墨业搅动得天翻地覆。一款款原本抓破脑袋都想不到的好墨,仿佛天上掉下来一般。众人无论如何去想,也猜不出这样近乎不可能的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众人的各自猜想且不去提它,眼下所能确定的,便是许墨会在这一次事情之后,以极为霸道的姿势正式崛起了。许宣所给出的墨方只有一半,随后墨商们凭借墨方去许家对比了墨的样品,心中的怀疑就彻底消失。紧接着许家拿准了墨商们的心态,第一时间摆出合作的态度。
另一半的墨方当然不会轻易公布出来,这也是怕墨商们首鼠两端,拿了许家的好处随后翻脸,因此许家所采用的便还是许宣所提出的委托加工的形式。在前三年,由各大墨商出资,许家负责墨的加工制作,双方按照各自的投资进行分成。这样持续三年之后,墨方才能正式归属墨商们。
横竖是天上掉下来的好处,墨商们在心中计较一番得失。横竖也只是三年的时间,所需要的投入并不算很多,甚至还有赚头。而且各自原先在经营的墨还能够继续卖下去……于是并没有太过犹豫,便纷纷同意下来。随后签协议,按手印,这些就都是走走形式了。
这样的局面,对程家而言已经不能再说是不利,而是已经到得毁灭性的打击的程度了。程家自己的墨方被公开,这样的情况下,居然拿始作俑者毫无办法,这已经是无奈之极……更麻烦的,还在于许宣给程家所提供的墨方。
这简直是无解。
若是不接受许宣的墨方,那么随后程家凭借原本的几款墨,并不能支撑很久。而有了许宣提供的新墨,其他墨商想要赶上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是若接受了许宣的墨方,那么便代表着承认了许家所指定玩法。这对于一直以来,作为徽州墨规则制定者程家而言,是难以接受的。
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很多的关系要笼络,原本关于程墨的发展计划要推倒重来,这些日子,程家上上下下,都忙得团团转。深夜还未能安歇,已经是很常见的事情了。但问题在于,这样的努力之后,取得的效果并不明显。原本还雄心勃勃的准备建立墨业商帮,问鼎帮主之位的程家,转眼间就已经有了穷途末路的感觉。
但是到底是瘦死的骆驼,一时间还是很难倒掉的,这样的情况下,很多人都在观望着。程家、许家……以及徽州墨业未来的走向。
烦躁不安的气氛仿佛挥之不去的阴云,笼罩在整个程家的上空,即便是下了雪,也未能将这样的气氛冲淡多少。
这个时候,点起灯火的屋舍有很多间,其中有一间是最为特别的。在程家整个烦乱的气氛掩盖之下,这里居然给人的却是平和的感觉。
“雪停了啊……”
程子善在灯火里听见张先生在书桌前这般说了一句。在张先生不远的地方,有一袭黑衣的身影。这种人穿着夜行衣,大多时候都行走于黑暗里。
人,程子善不曾见过。但是见对方举手投足间的肃杀之气,便知道绝非寻常人所能拥有。即使从于贲身上,他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气势。
那种感觉……是煞气,好像有他在的场合,气氛就会凝重很多。程子善想着片刻之前对方看自己的眼神,狠戾中带着某种残忍,心中略微有一丝颤抖。当然,他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害怕了。
只是对方虽然狠戾,但是对方在张先生面前,却显得很老实的,即使是说话,也是小小的声音。而且从他的神情上,程子善居然读出了一丝畏惧。程子善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张先生在灯火照应下的侧脸,实在是想不出,这张大多数时候显得温文尔雅的,到底有什么可怕之处。
黑衣人小声地向张先生说着一些事情,张先生脸上的表情一直波澜不惊的。到得此时此刻,程子善也知道,张先生虽然足不出户,但是对很多事情都很清楚的原因所在——有这样的手下,随时对岩镇的事情进行汇报。
下一刻,黑衣人口中吐露了一个词,张先生才露出一些意外的神情。但这样的表情也是极为短暂的,随后也就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程子善在不远处微微捕捉到一些……
临仙楼。
又是这个地方,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呵,倒真是热闹……”张先生说着话的时候,手指敲打在书桌之上,灯火在这样的节奏里摇摇晃晃:“这么说,刘守义现在是孤家寡人了……”
“这样的机会……”
第228章落雪无痕(六)
灯火掩映之中,张先生眯了眯眼睛,随后伸手在桌上一本原本在看的书籍角页处折了个耳朵,从容地将书合起来。桌角的地方摆着砚台,墨迹还没有干。他从笔架上取下毛笔的,摊开一张毛边纸。毛笔在砚台里吃饱了墨,随后在砚台边缘舔了一下。待到移到纸面上的时候,还是有些迟疑地顿了顿。
程子善注意到他的动作,心情在某一刻提起来。这一笔落下去……
刘大人啊……他皱紧了眉头,将脑袋紧紧地低下去。这个时候自己的情绪,是不能让人看见的。
张先生的迟疑并没有太久,随后毛笔在纸页上划过,简简单单地写了几笔,就被重新搁放在笔架之上。程子善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那张纸页已经被交到黑衣人的手中。随后,那人将纸页收好,冲张先生拱拱手,朝后退了几步,待接近程子善的时候,才将身子转过来。小小的细节,便能看出对方对张先生的敬畏到了何种程度。那人朝程子善斜了一眼,随后出门去了。
这个时候离得近,就更能注意到对方眼神中的那抹遮掩不住的狠戾。这样的人,居然在他家里出现了……程子善只是同他稍稍对视了一眼,便重新将目光转到一旁,落在房间的角落里。
门被推开,古旧的声音传入耳中,白雪映着月色,房间里稍稍亮了亮,随后又暗下去。程子善凝神听了片刻,脚步声只是在屋檐下的走廊稍稍持续了一阵,便消失不见了。
于是心头难免有些疑惑,这样几步,似乎连院门也不曾出去,怎么就没有动静了?但是随后屋顶上传了一阵轻微的响动,瓦砾“哔哩、哔哩”地声音传来,他才有了一丝明悟。这样的人,高来高去的……
果然……
刘守义、程家……这样的想法不断在程子善脑海里盘亘。从眼下形式来看,张先生似乎要对刘守义动手。对于这样的争斗,他知道背后有着一个叫五峰遗宝的东西。但是,仅是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某非真的值得将事情做到这一步么?
若是事发,程家如何自处?程家如今已经陷在困境里,左右支绌,若是再遇到这样事情被牵连,那么有些不好的结果,就真的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了。反之,就算真的成功……呵,这样的成功,最好还是不要有了吧?
一时间他便陷在这样的情绪里,有些出不来。
有积雪从屋檐下坠落了一篷。砸在屋檐前的地面,“嘭”得发出一声轻响。突然的响动,让程子善回过神来,那边张先生正望着他。灯火摇曳,恍恍惚惚的感觉。
深深地吸了口气,空气因为先前门被打开,渗入了雪夜里的一丝寒冷,有些刺骨的感觉。但这个时候,之所以觉得冷,更多还是因为心中的恐惧。
“先生这是要陷程家于不义……”强行按捺住心头的情绪,他望着张先生,神情复杂地说了一句。
房间里很安静,因此话语声是清晰的。但是张先生却仿佛不曾听见一般,信手拿起桌上的书籍,随意地翻阅起来。仿佛先前在他这里所做出的某个决定,只是一件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书页声轻松地响起来,在程家眼下慌乱的气氛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门是微微敞开着的,从屋里望过去,院外也有灯笼的光芒。有些屋子里人说话的声音,讨论的声音,或是争吵的声音,都能隐隐约约地听见。
“为什么?”这个时候心中的恐惧稍稍散去一些,程子善的声音带着压制不住的怒意。如果说平日里,高深莫测的张先生给他的感觉是敬畏,那么眼下的事情发生之后,敬畏虽然并没有消失,但是他也斗胆地质疑了一句。
这简直是要将程家往死路上逼。
张先生的目光在书籍的某一页定格了很久,才缓缓地翻过下一页。虽然表情是云淡风轻的,但是这个时候他心中自然也不会特别平静。这个时候程子善质疑话语响起来之后,他将书平放在桌面上,伸手在上面将书压平。
“生气了?”
目光望着程子善,脸上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笑容。
程子善低了低头,随后抬起来:“晚辈只是搞不懂,真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么?那可是朝廷命官!只要出一点差池,先生或许不惧这些,但是这些对于程家而言,便是……万劫不复。”
风从门外吹进来,整个房间里温暖的气息已经被吹散了,烛光猛得摇曳起来,似乎随时都会熄灭掉。
“去把门关上。”张先生点点头,这般说道。
程子善依言过去,推门之间古旧的声音让人的牙根有阵泛酸的感觉。张先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波澜不惊。
“朝廷命官,是很难杀……但是又不是一次做了。”
程子善转过身,有些惊骇地朝张先生看过去。谋杀朝廷命官,这种天大的事情,原本认为已经很难以置信了……但是在他那里居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么?
“五峰遗宝对于刘守义来说,或许并不算什么,但是对我而言却意义重大。岩镇现在很乱,令狐楚带着锦衣卫过来,还有其他的几只小老鼠……但是我并在意这些。我所担心的,仅仅是刘守义。”
“此人不好对付,虽然他眼下只是区区一个县官……我之所以按捺了这么久,就是因为顾忌他。若不是他,又令狐楚算什么?原本就想杀他的,但他身边时刻有高人护持,因此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人活着,就应该把握机会。你说呢?”
张先生的说起这些,语气略微感慨。但是对于程子善,他并不理解张先生所说的机会到底是什么,他只是考虑这此事对于程家的影响。
“先生可有想过程家?”程子善咬咬牙,到了这一步,他也没有什么顾忌了:“一直以来,程家待先生不薄,对于先生的要求,程家是有求必应的。虽然这些东西对于先生而言或许不足挂齿,但是程家自问并没有亏待过先生……家祖将先生奉为座上宾,极为敬重……先生有考虑过此事对程家的影响么?”反反复复的,程子善将这些话说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张先生将烛台朝自己身前移了移,先前冷水吹进来,屋里有些冷。他伸出双手笼着火焰,反反复复地烤着。
“呵,程家……”张先生看着眼前程子善年轻的脸,有些意味莫名地重复了一遍,随后摇了摇头:“程君房敬重我,你可知是为何?”
便在程子善沉默间,张先生的话又一次响起来。
“因为没有我就没有程家啊……”
程子善原本有些阴沉的脸色,因为这句话,陡然间愣住了。
“徽州墨业这个行当存在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先前那个许宣所搞出来的墨展你也去看过,知道这个行业是怎么到得眼下这一步的。在原本的徽墨行当里,并没有程家的地位,你莫非不知道么?”
张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程子善,而这个时候,程子善脸上的表情依旧保持着片刻之前的惊愕。
“程家的崛起,要感谢罗家……那个时候严阁老倒台,罗家被牵连进去,整个徽州墨业乱作一团……而在那样的情况之下,程家不过是只有一间制墨的小作坊的小墨商而已。当时比程家厉害的墨商,汪家、曹家、邓家……多不胜数。一大批同罗家有干系的墨商受了牵连,在那样一个混乱的时候,只要有实力的,谁都想待罗家而起……但为何偏偏是在当时实力微弱到几乎无法进入视线的程家?”
张先生缓缓地说着这番话,时间过去,程子善脸上愕然的神色已经平复下来,但这也只是表面,在他的心中,惊骇其实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程家制墨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弘治年间,但是一直没有特别的成就。直到嘉靖年间,作为当时徽州墨业行首的罗家倒台之后,程家才在极短的时间内,从一个小商贾,成为徽州墨业的领头,统一了徽墨当时混乱的局面。
在程子善这辈人里,这些事情原本都是祖辈辉煌的事迹。当时做这些事情的,正是程家如今的家主程君房,他的祖父。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事情不是这般简单。程家的崛起,并非是因缘际会的巧合……其中,还有别的原因。
“程君房本人的墨道上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若无我提供钱财,以及关系……程家恐怕到现在,依旧是底层的小商贾,而不可能做到徽州墨业行首这一步。”
“这些年,程家背后的支持者……一直是我。”张先生说到此处,稍稍换了一个姿势,好整以暇地望着程子善:“程家只是我当时布下的一步闲棋而已……只要我不想继续,程家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程子善身子微微颤动一下,随后张先生的声音又响起来:“不过,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这件事情之后,程家的麻烦我来摆平。至于那个许家……全家上下六十九口,我可以一夜将其抹去。”
说话人是轻松的语气,但是听话者,这个时候却已经深深地沉默。横竖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第229章落雪无痕(七)
“在程家,也只有你接触到这些,知晓我的事情……”张先生将笼着火焰的双手放下来,轻轻地摩挲着,火焰的温度,在他的指尖留下一些温暖的气息:“和你相处这些时日,你的聪敏我看在眼中,比起其他的商贾子弟,你要强上太多了。所以,这件事后,无论结果怎么样……我答应你两件事。”
“第一便是将许墨从徽墨中抹掉,此事无需花费太多气力便可以办到。论起商战,那个叫许宣的……”张先生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随后接着说起话来的时候,语气有些复杂:“他也算不错了。但是纯粹的商战并不能决定什么,人没了,一切阴谋诡计,也就不复存在……”
“至于第二件事……若是事情真的败露,呵,其实这样的可能性不大。但若真的到得那一步,你可以跟着我走。”
张先生说完,注视着程子善:“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程子善在底下,灯火照在他的脸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家,原来是张先生在很多年前布下的一颗棋子,而眼下这颗棋子很可能被他随手丢掉。他心中想着这些,觉得有些讽刺,表面上风光无限的徽州墨业行首程家,内里居然脆弱到这样的地步。只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可能面临覆灭的危险。
其实,眼下的事情也不能算简单了。朝廷命官的死……自然不能算是小事情。
火光照亮并不算大的小屋,家具和人的影子被映在地面上。而这里同外间的斗争仿佛隔绝了一般,张先生的计划做出来,随后就有执行的人。这些人,他们的生生死死,同眼下平静的小院,平静的房间似乎没有关系了。但是火光之下,他却有种通体冰凉的感觉。
下雪的天气,真冷啊。他心中这般想着。
……
许家的院落里也有灯火亮着,因为一些事情,许安绮有些睡不着。
顾士鹏的死已经过去很多天了,派去无锡的人暂时还没有消息传过来,不过即便有什么消息,恐怕也不会那么如意。但无论如何,顾士鹏的尸骨是一定要运回来的。而眼下所能做的,便只有等待。
伤心的情绪,自然还是有的,她心头的难过并没有比父亲去世那次有所稍减。白日里都在忙,那个书生所做的一切,到得眼下,已经开始将许墨朝着徽州墨业的巅峰处推过去了。
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那就真的太好了些。
而因为顾士鹏的死,许宣原本的一些安排,并没有取得最大的效果。眼下众人都在纷纷猜测着许家到底惹上了什么势力,才导致一个掌柜的惨死。因此,一方面靠近许家的同时,另一方所持的态度还是观望。
白日里积压在心头无法释放的情绪,到得眼下,才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她披了貂皮裘子,将窗户推开,也不在意外间刺骨的寒冷。冷风拂在她俏丽的脸颊上,雪夜里,白皑皑的一片,一切都洁白的,月光也是一样。
什么时候,生活才能这样干净呢?虽然知道眼前的皑皑之下,其实掩盖了很多的腌臜,但她心中还是忍不住这般想着。
下一刻,思绪偏转。
不知道他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
县衙并不是很气派,特别是被白雪掩盖了外在的一些东西,自远处望过去,就同附近的其他建筑一样,只露出一个寻常的轮廓。
县衙里,有衙差提着灯笼,正在巡视着。其实这样的巡视,意义到底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但都是多少年来的老惯例,衙差们都已经习惯了,于是就应付一下。不过虽然是应付,但也是职责的一种,如今的县尊又比较严格,因此,也不至于特别的怠慢。
灯笼的火光照着眼前一、两丈外的路,路也全被雪覆盖住了。
在这样的天气里巡视,真的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不过也怨不得谁,谁让自己昨日输了赌局呢?自己又是刚来当差,被欺负也是无法抱怨的事情。
衙差在雪中伸了个懒腰,心中暗自无奈地叹了口气。
要不就回去睡吧?这样下了雪的日子,又是县衙,莫非还有哪个不开眼的蟊贼会过来么?嗯,去墙那边再转一圈,就回去。
月色洒下,清冷寒凉。围墙在月色照耀下,留下一道阴影。
年轻的衙差边走边想着这些,灯笼的火光,融进围墙的阴影里,缓缓的晕开一圈。下一刻,他却止住了脚步。手里的灯笼被微微抬起来,火光照耀眼前的墙壁,墙顶上也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他顺着墙沿望过去,随后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雪在墙顶均匀地铺了一层,但是在中间处却有一个中断,那里本应该也被雪覆盖的,但是眼下却没有……这样的情况下,目光望过去,就觉得有些突兀了。
他心中想着这些,灯笼的火光顺着墙面缓缓朝那个方向推移过去。这一段墙,也不是没有雪的痕迹,只是似乎是遭了碰撞,雪从墙上被撞了下来,正在他身前的地方,散落在原本积雪的地面上。
奇了怪了。
衙差对着墙顶断层略略看了几眼,心中微微有些疑惑。但是这样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横竖又不是大事,那墙顶的雪,或许附近人家的夜猫在爬墙的时候撞下来的。
他这般想想,随后摇了摇头,灯笼的火光随后从墙头移开,又落回眼前的地面上。紧接着踩过身前的积雪,他就准备回去睡觉了。
火光照亮他身前的路,一丝困倦袭来,他打了个哈欠。这时候,就不曾注意到在他身边的墙上,火光其实映出了两个人的影子。一前一后的。
后面的影子明显高大了很多,缓缓地朝前靠近,待到快接近的时候,前方影子的主人似乎觉察到什么,正准备将头回过去。便在这时候,后方的影子,双手陡然间张开。
猝不及防间,双手又猛得合上,微微还有一个轻微的旋动。
骨头的关节发出脆响。
灯笼仓促间掉在地上,一些积雪被慢慢融化开。
……
第230章你的局
县衙的后院格局并不大,但是也并不算小,原本作为一个县官,都应该是有自己的宅院的。因此县衙附带的院落大多数情况下只是作为摆设来用。但是刘守义到任之后,也未曾在他处购置房产,便在后院里布置了一个小家——虽然这个家大多数时候并没有家的味道。眼下为数不多的几株树木都被雪覆盖,月光下远远望过去,满树像是开满了梨花也似的。
刘守义还在灯前看书,灯光如豆点,隐隐约约地从窗纸透出来,下了雪的夜晚,横竖有些灯火寒窗的感觉。
炭火微微泛出了焦味,他揉了揉鼻头,将书页朝右边翻过去。桌前有一盏清茶,已经喝了一半下去了。翻几页书,喝几口茶,某一刻,有些类似的场景令他忆起很多年前的日子,年轻的时代他也曾在这样的雪夜里苦读过。
月光悄然无声地照耀下来,银辉落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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