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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首辅-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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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廷一下子被问住了,正在这时候,老百姓纷纷不干了。
“快给俞老总治病,他要是死了,你们全家陪葬!”
“不许把俞老总关进监狱,我们都信他!”
“狗官,你们把俞老总害成这样,还想要他的命吗?我们不答应!”
……
老百姓阵阵高呼,滔天的怒火翻腾,王廷只觉得自己就像是烤炉中间的鸭子,嗞嗞冒油,脸色由白转红,由红变紫,都快熟透了。
杨继盛看了看,思忖着说道:“王大人,俞老总一路上昏迷不醒,伤势严重,还是救人为先。即便有些担忧,派个人跟在身边,等到俞老总醒过来,再来禀报就是了,我想朝廷也会体谅的。”
“这才像是一句人话!”旁边有个百姓脱口而出,王廷吐血三丈,心说我说的都不是人话啊,也太过分了吧!
又一琢磨,杨继盛是徐阶的徒弟,比自己还亲近,愿意怎么闹,你们折腾,我可不挨骂。
王廷没话说,陆绎就更没话说。
很快就商定下来,派了两名锦衣卫跟着,唐毅和胡宗宪亲自护送着俞大猷,到了唐府,住进了专门划出来的院子,一应用具都准备妥了,除此之外,唐毅又请来京中最好的创伤大夫,给俞大猷联合会诊,商定救治方案。
医生这边忙着,那边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首先惊动的人就是徐渭,眼下他是侍读学士,翰林院的二把手,亲自率领着南直隶、浙江、福建等地的翰林,一共十几位,到了唐家,没进病房,只是在外面看了看,就推了出来。
徐胖子擦了擦眼泪,“诸位,俞老总当初还交给我一套剑法,他和我说,大丈夫当提三尺剑,为国杀敌,上对得起苍天,下对得起黎民。以俞老总之才学,未必考不上进士,奈何他的父亲做官清廉,只给儿子留了个百户的武职,家徒四壁,俞老总才不得不投笔从戎……”
徐渭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俞大猷不是寻常的武夫,他和大家伙,至少曾经是一样的。
年轻的翰林们用力点头,一个个眼圈发红,纷纷赞叹,他们考中进士之前,就曾经见过俞老总领兵杀敌,保卫东南的土地免受涂炭。
他保护了大家伙,现在大家伙考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虽然人微言轻,也该替俞老总说话,鸣不平才是!
正在这时候,数量更多的国子监生也赶来了,领头的是文坛盟主王世贞,高拱转任吏部右侍郎之后,国子监祭酒交给了王世贞,带着国子监的司业,从病房里出来,嘴唇铁青,嘴里只剩下四个字:“岂有此理!”
私设公堂,王法何在,天理何在?
这两位都和唐毅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们来一点不奇怪,可接下来就让人眼花缭乱了,先是詹事府,接着是顺天府,然后是兵部,全都是唐毅做过长官的衙门,也说得过去。
到了下午时分,工部派出了一位侍郎带队,前来探望,转过天,竟然是吏部来人,而且来的还是吏部天官杨博。
老头子足足在病房坐了一刻钟,还和昨天赶到的李时珍聊了一会儿才出来,到了外面,眼睛就红了。
“太惨了,老夫领兵多年,士可杀不可辱,俞大猷有罪论罪就是,哪怕砍了头,也是罪有应得,可是不能羞辱他!两根手指被活生生碾碎了,还怎么让他提剑杀敌?不给一个交代,天下武人都会寒心的。”
听到老天官的话,大家纷纷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多年带兵的老前辈,说出话来就是在理。只是唐毅满肚子腹诽,你都跑到吏部去了,还以军方大佬自居,跑来收割成果,真是脸皮够厚。
当然了,杨博出面,等于帮了唐毅的大忙,他成功将话题引向了追究罪责。
不是俞大猷的罪,而是随意捉拿,私设公堂!
韩丘第一时间就被抓到了锦衣卫诏狱,押进了天字号牢房,日夜有人照看,想要自杀都做不到。
自从杨博露面之后,接着高拱又带了一帮人过来,他没说什么,可是此时无声胜有声,高拱代表了裕王的态度,那可是谁也没法无视的。
接下来就好玩了,京中的六部,大大小小的衙门,除了都察院之外,几乎全都到了,每天光是来探病的人就排成长长的一队。
除了文官之外,成国公朱希忠,英国公张溶,定国公徐延德,三大国公一起前来,尤其是徐延德,他年老多病,好些年都不出来了,这一次竟然亲自来探望俞大猷,让人浮想联翩。
三大国公代表着勋贵集团,虽然他们实力不比国初,但是却也能让人看出风向所在。
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面,到了第五天,司礼监的二号人物石公公竟然亲自来了,还送来了一盒灵芝。
这一举动,不知道要吓死多少人,没有嘉靖点头,石公公怎么敢来?
难道连陛下都觉得俞大猷是冤枉的吗?
这下子有人要倒霉了!
嘉靖让石公公送药,却没有想那么多,不过是想恶心一下科道言官而已。哪知道竟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稻草。
大学士严讷在当天就以身体不适为名,请假修养。
“真是没出息的东西,这么点动静就承受不了,连娘们都不如!”张居正暗暗咒骂,只是他忽略了额头的冷汗。要知道从头到尾,张居正穿针引线,苦心筹划,可是行动全都交给了严讷,或者说打着严讷的旗号去办的。
他一点都没有露头,就算如此,听到了前去探病的那些大人物,还是心惊肉跳。张居正本来没有那么怕,俞大猷毕竟是武夫,武将的命从来没有文官金贵,冤假错案层出不穷,俞大猷之前被打过,也被关过,不都没有什么动静吗!
更何况他手里攥着真凭实据,至少拿下俞大猷不成问题。
可他万万想不到,遇上了唐毅这条狐狸,根本不和你打官司,反正俞大猷昏迷着,也没法对簿公堂。唐毅只是不停甩悲情牌,张居正空捏着一把证据,施展不出来,郁闷吐血!
第689章弃子
“李先生,俞老总怎么样了?”唐毅关切问道。
“死不了!”李时珍没好气道,别人都觉得唐毅是个宝儿,跟着他升官发财过好日子,唯独李时珍,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最错误的事情就是和唐毅搅和在一起。
李时珍有一身通天彻地的医术,有著书立说的雄心壮志,甚至还有一身好功夫,重走神农之旅,悬壶济世,拯救苍生,青史名标是跑不了的事情。
偏偏遇上了唐毅这个混蛋,先是给了他放大镜,显微镜,让他看到了以前不敢想象的东西,接着又给他无数的尸体,供应解剖之用。
从此之后,李大神医就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挖坟盗墓都要砍脑袋,他把尸体弄成一堆烂肉,要是传出去,只怕天下人都要喊打喊杀,非剐了他不可。
这也就算了,毕竟也是自愿的,可接下来呢,什么破事,他都跑不了。
给徐海的老婆接生,给裕王调理身体生孩子,闯宫去救嘉靖……一桩桩,一件件,哪个是大夫该掺和的事情?
倭寇,夺嫡,皇家,想想就让人头大如斗,李时珍在治疗了嘉靖的病之后,连唐毅都没见,留下一封信飘然而去。
在信上只有一行字:山高路远,永不再见。
唐毅看到了之后,摸了摸鼻子,无奈苦笑,原来我这么讨厌啊!
不过李时珍,你别想逃得出去,我可是有无数的手段。果然俞大猷被刑讯,唐毅知道的很早,如果他立刻出手,老将军不会这么惨。
可唐毅知道,如果不够惨,就没法激起公愤,就没法破局,他咬着牙,任由韩丘折磨拷打俞大猷。到了生死关头,才弄出孙鑨“恰巧”撞破的戏码。
扪心自问,唐毅觉得自己非常丑陋卑鄙,和那些人区别真的不大,事实上进入了争权夺利的角斗场,只有把自己变成心肠如铁的狠茬子,才能活下来。
要说不同,唐毅的铁石心肠还有一丝软弱的地方,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人性。他交给了谭光一包树皮,让他去找李时珍。
别看李时珍不辞而别,唐毅要想找到他还是有办法的,关键是怎么让李神医帮忙,这家伙脾气又臭又硬,横起来连皇帝老子都不怕。
奥妙就在那包树皮上面,唐毅也给李时珍留了一张纸条:金鸡纳树,治疗疟疾,镇痛解热、局部麻醉,拥有神效。
李时珍立刻熬了一锅药,给一个病人服下,迅速退烧了。盯着树皮,李时珍大眼瞪小眼,气得胡须乱颤。
唐毅这家伙明明不懂医术,却总能弄出奇奇怪怪的东西,真是百思不解,可李时珍知道,无论如何,都要跑一趟京城了,疟疾可是要命的大病,要真是有神效,不知道能救多少条性命呢!
李时珍就这样被请到了京城。
“我手上还没有死人呢!”李时珍自负地说道:“俞老总气功精深,底子很好,半个月之内,我有把握让他下地行走。”
“不行!”
唐毅断然说道。
李时珍一愣,“都伤成了那样,还怎么更快啊?”
“不,我需要时间越长越好,最好两三个月别醒来。”
“你干嘛不说一辈子别醒来!”李时珍气得翻白眼,“唐毅,我只会治病救人,可不会害人,你的破事老夫不想管了。”
李时珍一甩袖子,就要离开。唐毅呵呵一笑,“李先生,金鸡纳树产自美洲,是当地土人治疗热病的神药,后来西洋人发现之后,作为贴身必备的救命宝贝,能够治疗疟疾,效果非凡。”
李时珍顿了一下,“唐毅,老夫要走神农之旅,重写医书,我自会寻找尝试,不劳你费心。”
“哈哈哈,李先生,我的书房有一幅地图,还有几本航海日记,你去看看美洲在哪里,再说这话也不迟。”
李时珍深深吸了口气,迈步到了书房,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心高气傲的李太医低头了。
茫茫大海,数十倍大明,辽阔无垠,风浪,海盗,船难,土著,密林,猛兽,毒虫……哪怕训练有素的水手,去一趟也只有七成人能活着回来,更何况李太医还是个十足的旱鸭子,他死不死无所谓,可是能救无数人的神药何时能推广天下?
回来之后,李时珍闷坐在唐毅的对面,心气一下子落到了谷底儿。
“李先生,我和俞老总都是好人。”
“他是,你不是!”李时珍耿直道。
唐毅被噎得差点倒地,“成,就算为了俞老总,你总不会忍心他被弄到大堂上,被一群刀笔小吏凄厉,尊严扫地,一生的功名付诸流水吧?”
李时珍眼睛不停转动,闷着头沉思许久,“给我两万斤金鸡纳树皮,我要验证药效,再有,我只能让俞老总躺一个月,时间太久了,会伤到他的神智,醒过来也是废人了。”
“一言为定!”
唐毅爽快地举起了巴掌,李时珍却只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
俞大猷生死未卜,李太医全力抢救。
每天都有人向外界释放消息,告诉俞大猷的情况,京城各个衙门不断有人来拜访探望,无人不表示同情哀痛。
在京做生意的江南商人,读书求学的士子,甚至有普通的京城百姓,他们进不去唐府,只能在院墙外面,默默给俞老总磕头,祈求上天保佑这位老将军。
百姓们的感情是朴素的,俞大猷征战几十年,他立下的功劳和历代名将不遑多让,尤其是他率领船队,到达东番,琉球等地,设立海上据点,几乎等于是开疆拓土,向海外宣扬天威。
如此英雄,哪怕有些小错,将功折罪也就是了,可眼下连正式审讯都没有,就被打得命悬一线,生死未卜。身为大明的百姓,他们都觉得脸上发烧,对不起老将军。
民间的情绪越来越高涨,朝中的那些大人物还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可是东南文武的一封联名奏疏,却让内阁不得不正视。
浙江巡抚谭纶,福建巡抚唐慎,总兵官汤克宽,卢镗、刘显等等,近一百位文武大员,联名上奏,质问朝廷。
俞大猷身为一品武将,担负抗倭重任,要抓他总要经过总督和巡抚衙门,为何没有任何公文,骤然抓走俞大猷,东南军心大乱,将领士兵惶恐不安,以致抗倭战局大乱,还请朝廷尽快拿出办法,安抚人心,不然东南重新糜烂,恐难收拾……
这一封奏疏最可怕的不是上面的内容,而是两大巡抚牵头,闽浙总督赵炳然被扔在了一边。
谁看不出来,赵大总督已经压不住场面了,东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心里头都没底儿。
谭纶唐慎上书之后,南京兵部尚书王忬,工部尚书朱衡,礼部尚书高仪,魏国公徐鹏举等等,又是十几位文武重臣,同样联名上书,要求朝廷给个解释,不然东南民心大乱,江山不稳。
除了他们之外,漕运总督赵贞吉,盐道总督刘焘,两个徐阶的心腹也私下里给徐阶送信,其中不乏责怪之意。
赵贞吉去过东南办差,刘焘在东南作战多年,都熟悉俞大猷的为人,抓谁也不能抓他啊?
就在东南官员集体上书之后,九边的众将也动了起来。
蓟辽总督江东,三边总督王崇古,大同总兵马芳,宣府总兵杨安,蓟镇总兵戚继光,昌平总兵祖洵……又是好几十人,他们都认为随意抓捕俞大猷,人心惶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被人抓走,军无战心,将无斗志,惶惶不可终日……
面对着汹涌而来的压力,内阁一下子就坐到了火山口上。
徐阶脑仁都快炸开了,他对于局面洞若观火。
要说唐毅的势力真的大到了这种程度,东南听他的,九边也听他的,都跟着一起起哄?徐阶不信,其中固然有一些是唐毅的亲信,他们挑头,但是能号召这么多追随者,绝对不是唐毅一个人能做到的。
实际上,从上书之人的身份就看得出来,这场危机的本质。
参与上书的分成三类,第一是以谭纶、唐慎、王忬、王崇古等人为代表的六部和督抚,这些人是大明朝廷真正做事的一群人;第二类是汤克宽、卢镗、戚继光、马芳等带兵武将,他们和俞大猷都有袍泽之情,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至于第三类,就是魏国公徐鹏举等人代表的勋贵集团。
长久以来,明廷重文抑武,勋贵的势力被压制到了极限,他们除了能世袭罔替之外,别的都要听从文官的安排。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他们借着俞大猷的事情,跳出来施压,再正常不过了。
当然了,在这场大戏当中,勋贵只是配角。
真正对决的还是文官内部,以六部督抚代表的实干派,和以科道言官代表的嘴炮派。
长久以来,言官因为拥有风闻言事的权力,位卑权重,上至天子,下至普通官吏,都在他们的弹劾范围之内,有些固然是罪有应得,但是更多的却是互相倾轧,争权夺利。
六部九卿,督抚州县,作为官场上真正做事的一群人,长时间受到言官的无端指责,横挑鼻子竖挑眼,做与不做,都是错。
尤其是徐阶取代严嵩之后,更加袒护言官,而且利用言官作为清洗对手的工具,使得这群疯狗有恃无恐,胆子更加大了。
有他们没日没夜,鸡蛋里挑骨头,谁不是惶恐忧心,无暇做事。
这一次韩丘私刑拷打俞大猷,引起了普遍的担忧,要是再不约束言官,俞大猷能被抓,下一步就是地方督抚,谁也别想安心做官。
都说民不聊生,发展下去,恐怕是官不聊生。
今天不替俞大猷说话,明天轮到了自己,就没人替你说话了。
这是在东南流传最广的一句话,以阳明学会为核心的心学势力更是在背后推波助澜。曾经那些对徐阶抱以厚望的心学弟子,在徐阶上台一年多之后,越发失望。
首先徐阶没有任何拨乱反正的举动,严党虽然倒了,天子修玄,官场贪墨,百姓困苦,没有什么改变。
严嵩贪赃枉法,而徐阶醉心权术,他把官场视作棋局,安插自己的亲信,互信牵制,最终的目的是让所有人都听从他的安排,跟随他的指挥棒转动,种种作为,和他“三还”誓言大相径庭。
心学内部越发不满,甚至有人喊出斗倒严嵩,徐阶已经完成了使命,该把权力让出来的口号。
“风雨飘摇,人心不稳啊!”
徐阶哀叹一声,让人把李春芳叫了进来。
“师相,有何吩咐?”李春芳恭恭敬敬站着,徐阶心中哀叹,多听话的学生,偏偏就没有本事,要不然……唉!
徐阶迟疑了好一会,李春芳一动不动就这么等着。
“子实啊,你去都察院告诉王廷一声,老夫将韩丘交给刑部了。”
第690章师徒情深
从徐阶的值房出来,李春芳仰头看了看天,红日当空,辞得睁不开眼睛,他垂着头,低声叹了口气。
虽然白目迟钝,但是李春芳也明白,眼前又是一场大乱的开始。严嵩倒台不过一年多,新的斗争又开始了,南北的军头争相表态,纷纷替俞大猷抱屈,绝不是一件小事情,很有可能会变成燎原大火,把现有的朝局烧一个面目全非。
曾经高高在上,或者冉冉升起的新星,堕入凡间,身败名裂,连普通人都不如。李春芳突然觉得有些时候平凡也是福气,无能也是优点。
至少可以置身事外,不用担惊受怕。
他没走出多远,迎面正好撞上了张居正,两个人是同科进士,李春芳是状元,眼下已经入阁拜相,张居正难免心里头苦涩,如果自己此时也能入阁,应付眼前的局面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迟愣一下,张居正连忙抱拳施礼。
“下官见过阁老。”
“是叔大兄啊!”李春芳满脸含笑,“你这是去见师相?”
“嗯,翰林院有些事情,想要请师相定夺。”张居正淡淡说道,李春芳心里头暗笑,我在翰林院混了十几年,就没遇到过值得首辅出面的事情,他也不点破,笑道:“既然如此,我刚从师相那出来,还要去都察院一趟,回头我请叔大兄吃酒。”
都察院!
张居正的神色就是一变,李春芳看似无心,实则却是在提醒自己,或者说是看自己的笑话。
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张居正好几次拜会严讷,徐阶知道,李春芳也知道,稍微脑补一下,瑜亮之争的戏码都看得出来。
十几年来,徐阶跟老母鸡似的,保护着张居正,不让风吹雨淋,不让冲锋陷阵,只是看着,严党倒台,立刻把他送到裕王府,争到了帝师的名额,又执掌翰林院,培植势力。
徐阶对张居正的栽培和提拔是不遗余力的,甚至很多徐党中人都感到眼红嫉妒。似乎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偏偏降下唐毅这个妖孽,死死把张居正压制住。尤其是击败了俺答之后,唐毅的名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有人把他和阳明公放在一起,视为宰辅之才,朝廷未来的希望。
种种光环加持,又有年纪优势,唐毅只要不出大错,养望十年,再也无人能制。
张居正能不嫉妒吗?
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政治人物,他怎么能甘心大好的舞台让给别人,自己只当一个小配角。捉拿俞大猷,剑指胡宗宪,意在唐行之……多妙的一步必杀棋啊,只可惜,张居正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唐毅早已经把他甩在了身后,而且还是连车尾灯都看不到的那种。
从这段时间,唐毅展现出来的实力看,他俨然是和徐阶、杨博站在一线的超级大佬。
没错!
在高端战力,比如六部九卿,唐毅或许差得很远,可是在中低端,他的同年学生已经开始发力,尤其可怕的是唐毅在勋贵,军中,民间,士绅,豪商,都有强大的号召力,综合实力之强,底蕴之雄厚,哪怕徐阶也有所不如。
当听到李春芳要去都察院的时候,张居正猛然有一种天都塌了的感脚。
不用问,老师是要抛弃棋子,熄灭唐毅的怒火了。纵观徐阶为官之道,甚至都会觉得他是玄武转世,忍功天下第一,老师被诬陷忍了,学生被陷害忍了,朋友被罢黜,同样忍了,不但忍了,还把孙女送出去,给敌人糟蹋。
唐毅暗中和徐阶争斗,甚至给他难堪,在别人看来,绝对是不死不休,可是徐阶却未必,没准此老再一次选择忍让。
要真是那样,自己的下场会如何?会不会也成为弃子?
张居正突然打了一个冷颤,身上冒出了一层细腻的冷汗,失去了老师的庇护,独自面对唐毅,双方简直就是小白兔和雄狮的差别,随随便便,就能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越想越怕,连李春芳走了都没错察觉,好一会儿,张居正才醒悟过来,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老师的庇护,既然拜了徐阶为师,就该学学老师的长处,忍,无论多难,都要忍了。
他想到这里,匆匆来到了徐阶的值房,张居正是这里的常客,没人拦着,到了房中,徐阶的值房是一明两暗,一共三间。
中间是会客室,东边办公的书房,西边是休息的卧房。张居正透过门上的窗户,能看到老师正在书房批阅奏折。
张居正犹豫了一下,推金山,倒玉柱,跪在了门前。
“不孝弟子张居正,前来请罪!”
说完,以头杵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等待着老师的裁决。
听到了张居正的声音,徐阶愣了一下,又低头批阅奏折,只是他脑子一片混沌,手只是机械地动着,把字都写在了桌案上。
徐阶一怒,把毛笔扔在了一边,他满心都是怒火。
让他气愤的人很多,弄得徐阶都分不清谁更讨厌。
唐毅、胡宗宪、唐顺之、王忬、唐慎、谭纶、杨博,王崇古,甚至是黄锦,严讷,王廷,等等人都在名单之上。
而最让徐阶受不了的就是外面的这一位!
扪心自问,上面的那些人都和徐阶合作过,也都有大大小小的冲突,大家伙各自有各自的算盘,每个人的利益都不一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怎么折腾,徐阶都能接受。
唯独张居正,你小子自从考中进士,进入翰林院,老夫就像护着小鸡仔一样护着你,平心而论,哪怕对儿子,都不及对你上心。
老夫把一生所学,一腔热血,都灌给了你,指望着你能承袭老夫衣钵,一来能照顾徐家,让徐家昌盛繁荣,老夫安度晚年,二来,也是让你继施政方针,中兴大明,做一对传承千古的师徒贤相。
徐阶对张居正的心思,哪怕在唐毅强势崛起之后,他都没有变过。
谁能想到,应了那四个字:恩多成怨!
给的越多,反而越贪婪,越不知足。
徐阶闭着眼睛回想,他总算清楚了,从一开始张居正就处心积虑,他先是冒冒失失弹劾唐毅,让自己误以为他想直接压制唐毅的势头。
可笑当时自己权衡利弊,让他不要动唐毅,只是针对胡宗宪。
哪里知道,这个忤逆弟子阳奉阴违,反而从俞大猷下手,无非就是想把东南的事情彻底掀开,不给胡宗宪退路,也顺势把唐毅搞垮。
野心还真够大的,胃口也不小!
可惜啊,你没有一副铁齿铜牙,你没有,为师也没有啊!
同时动两位军功起家的朝廷大员,外加一位兢兢业业的老将,能不引起天下武人的反弹吗?
现在官场上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杨博那帮人也跟着摇旗呐喊,愣是要把事情引到文武之争上面。
别看武将被文官压制得死死的,可是武将毕竟是真正带兵的,南北的战局都要靠着他们,大不了人家一甩手,来一个同归于尽。天下大乱,看谁先倒霉。
徐阶不是一个善于处理复杂局面的人,他的全部功力都在权术和人事上面,只要把人摆平了,就没有什么困难的。
只是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一个前提,就是大家伙要遵守游戏规则,按照两百年来,约定俗成的规矩,按部就班,老老实实,徐阶才能天下无敌。
自从于谦惨死之后,文官之间就有一个规矩,只要立下了泼天的军功,就要保持体面,最多罢官致仕,不能再穷追不舍。
就拿王阳明来说,平定了宁王之乱,哪怕他的对手多么恨他,只能把王阳明压制在西南,甚至不敢罢了他的官。
胡宗宪十年抗倭,平定东南,论起功劳,甚至远超王阳明,只是名声不太好而已,但总要给他一个体面。
至于唐毅,功劳、圣眷、人望、实力,都是顶尖儿的,更是不能轻易为敌。
你突破了底限,人家就要拼死反扑,弄成了眼前的局面,几乎不可收拾,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一个不听话的学生,哪怕才华再高,也不是好的继承人,徐阶真有心,直接把他给废了。
几次想硬下心肠,却又迟疑了。
十几年的相处,人都是有感情的,再说了,废了张居正,谁能继承他的衣钵?
唐毅?
那小子表面上温良恭俭让,实则处心积虑,势力深不可测,一旦他进入内阁,就仿佛蛟龙入海,再也无人能制,为了祖宗江山,为了大明的安危,也决不能选择唐毅。
其余众人,能拿得出手的不多,比如杨博,高拱,张四维……这些人都算是一时之杰,可是他们和徐阶都不是一个路上跑的车,理念不同,人脉势力也不一样。哪怕给他们再大的恩惠,也别指望着他们能全心全意向着自己,保不齐还会反咬一口。
不是渊明偏爱此,此花开后少花开!
正是徐阶此时的无奈写照。
唉!
不知道跪了多久,两条腿都麻木的张居正突然听到了一声长叹,简直比起世上最好听的音乐还要悦耳百倍。
房门推开,徐阁老从里面走了出去。
“进屋说吧!”
张居正如蒙大赦,躬身进了值房,双膝一软,老老实实跪在了地上。
“师相,弟子给您惹祸了!”
第691章封喉一剑
“为师后悔啊!”
张居正万万没有想到,老师一开口,竟然如是说。
后悔,难不成是收错了徒弟,要把自己扫地出门?不怪张居正往坏处想,实在是这次的麻烦闹得太大了,大到了他也不知道如何收场。
“都是弟子无能,弟子……”张居正汗流浃背。
“不是你!”徐阶厌恶地一摆手,“是为师,为师不该与虎谋皮啊!”
徐阶扬天哀叹,这些年唐家父子能安全走过来,实话说,离不开徐阶的庇护,当然唐毅不会感激徐阶,因为他为了倒严,为了击败景王,出了大力,很多时候,徐阶不敢冲,不敢下手,都是唐毅豁出命去拼去斗,才有今天的局面。
而且唐毅在东南的时候,给了徐家太多的方便,太多的好处。
总体而言,唐毅不欠徐阶的。
没有这个底气,唐毅也不敢和老徐对撕。
徐阶恨的是不该给唐毅那么多机会,明明知道此人是一条龙,还把他从天南折腾到地北,对别人来说,那是折磨,是打压。可对唐毅来说,简直是最好的历练,如鱼得水,平白增加他手里的牌而已。
“唉,叔大,为师也想着对唐毅下手,只是为师不是用你的办法,老夫准备着把唐毅推上兵部尚书的位置,然后再找机会,或是出任东南总督,或是西南平叛,或是九边督军。”
张居正不解其意,“师相,以唐毅在军中的实力,他只会立更大的功劳啊!”
“没错,就是让他立功!”徐阶突然阴测测说道:“不但让他立功,老夫还要帮着他,让他名扬天下,成为大明中兴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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