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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首辅-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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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这个人,唐毅也有印象,上一次戳穿了王道士神水的谎言,向王道士求药的人里面,就有姜喜和。
看起来这位还是个惯犯,一门心思帮着景王生儿子。
姜喜和有三个儿子,还求延子丹,不用问,一定是个景王服用的。
又牵扯到了亲王,难怪陆炳发愁。就在不久之前,景王刚刚得了一个儿子,满月的时候,嘉靖赏赐了二十名太监,二十名宫女伺候,待遇比得上亲王了,一时间人人都说景王要被立为太子。就在廷推的那一天,唐毅还见到了高拱,嘴角上都是水泡,脸上的愁云都化不开。
陆炳苦着脸说道:“行之,陛下到底属意哪一个皇子,我心里也没有数。文官能历经几朝,而屹立不摇。我陆炳注定只能风光一时,再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陛下这两年精神头很差,还病倒了好几次。我如今就是秋后的蚂蚱,跳不了几天了,我陆炳一辈子整治的人太多了,有些人该杀,可,可也有夏言和曾铣一般的忠臣!”陆炳痛苦地攥着拳头,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行之,我不能给子孙后代找麻烦啊!”
锦衣卫的位置看起来风光,实则却是如履薄冰,如临大敌。嘉靖身体好,陆炳不用担心什么,可嘉靖明显一天不如一天,陆炳必须为下一代考虑。
眼下裕王和景王两个,谁会继承皇位,就成了关键之中的关键,如果陆炳追查九阳会,把火烧到了景王,可眼下景王已经有了皇子,等于是有了一道护身符。
裕王如果生不出儿子,哪怕嘉靖再不愿意,也不会动景王一根毫毛,一旦有了那么一天,景王登基,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陆炳。
还真是一道难题啊?
二王之间,究竟该把宝压在哪一边?何止陆炳困惑,满朝之上,都忧心忡忡。如果说唯一有些把握的人,那就非唐毅莫属了。
虽然他改变了很多历史,但是总不至于能影响到皇位的传承。
“陆太保,我赌裕王!”
“为什么?裕王没有儿子啊?”
“很快就会有了!”唐毅嬉笑道:“我已经约请李时珍先生入京了。”
陆炳一惊,“你是说李太医?他可是个有本事的人,只是脾气古怪,他怎么会帮着裕王?”
唐毅指了指鼻子,笑道:“不是有我吗?”
“看来你是早就想好了,要站在裕王一边了。”陆炳一块石头落地,他对唐毅的判断,有着一万个信心,促狭地笑道:“这么早下注,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我什么风格,要是被看透了,还怎么在江湖混。”唐毅得意一笑,“雪中送炭,比起锦上添花要好。而且我实在是不看好景王,就冲他身边的人如此不小心,先是和王道士,又和九阳会扯到一起,他就不配坐上龙椅。君不密则失臣,陛下不会这么糊涂的。”
陆炳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经过唐毅的确认,越发笃定了。
“多谢行之指点迷津,我这心里总算是有谱了。”陆炳如释重负道。
……
从小院出来,唐毅的心中起伏不定,最让他忧心的还是何心隐,他突然来到京城,却没有拜访自己,正常情况何心隐不会这么失礼的,多半其中有问题。
倘若真是何心隐算计了吴鹏,逼死了当朝天官,后果不堪设想,甚至会给心学带来灭顶之灾。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大的事情,何心隐一个肯定不行,究竟是谁唆使了何心隐呢?
想到这里,唐毅的面前不由得闪过徐阁老满脸笑容的模样。
“老家伙,莫非又是你干的?”唐毅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再一再二,再三再四,徐阶你要是还敢算计小爷,别怪我和你拼命!
唐毅撩起车帘,对着谭光说道:“直接去徐府,我要会一会徐阁老。”
第561章徐阶的反击
“行之,为师要向你道歉啊!”
徐阶把姿态放得非常低,而且自称也从“老夫”变成了更亲密的“为师”。唐毅愣了一下,莫非真是老东西指使何心隐做的?要真是那样,你道歉一百次也没有用!
压着怒火,唐毅不动声色,笑道:“师相这话是从何而来?天底下无有不是的父母,也没有不是的师长!您这话实在是让弟子诚惶诚恐,不知所措啊!”
徐阶拉着唐毅的手,把他按到了自己的对面。
“行之,说起来也是老夫大意了,竟然被表象所迷,误信了几个假清流,真严党。又错估了陛下对严党的偏爱,决战关头,错了一次尚且不该,连着错了两招,老夫真是没脸见人啊!”
说着徐阶用手捂住额头,羞愧不已。
唐毅稍微一愣,听徐阶的话,似乎还在说廷推的事情,不是为了何心隐而道歉。是老东西真不知道,还是在和自己演戏啊?
一时间唐毅也吃不准,所幸唐毅也没有说破,既然要演,咱们就演下去。
“师相,兵家胜败,古之常理。欧阳必进虽然坐上了吏部尚书的宝座,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把他拉下来就是了,前面不还有一个吴鹏吗?”唐毅说这话的时候,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起来。
一双眼睛,从上到下,把徐阶笼罩住了,不放过一丝破绽。令唐毅意外的是徐阶苦笑着摇摇头。
“吴鹏这个人贪鄙无能,突然自杀,死的也蹊跷。可是欧阳必进不同,他是有本事,有能力的老臣,陛下那里也看重他。还有别看欧阳必进和严嵩是亲戚,可是他们做人完全不同,欧阳必进清廉自守,奉公守法,也从来不和奸邪来往。这么说吧,他这个人无欲无求,没有什么破绽,想要拉他下来,几乎是不可能……”
徐阶拉拉杂杂,分析起欧阳必进的特点,唐毅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反而不断思量第一句。
如果一个人定计杀死了另一个人,提到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有些异样。当然也不排除徐阶演技登峰造极,瞒过了自己的眼睛。
可转念又一想,何心隐人称“狂侠”,率性而为,闲暇的时候,提到徐阶也多有怨言,骂他是严嵩的“小妾”,这都是唐毅亲耳听到的。
徐阶想要指使何心隐做事,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看起来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收敛心思,唐毅越发冷静,“师相,其实据弟子所知,欧阳必进的吏部尚书来的并不轻松。”
“哦?你听到了什么消息?”徐阶急忙问道,他深知唐毅这家伙手眼通天,他的消息分量绝对不轻。
“严嵩为了让欧阳必进上位,给陛下写了奏疏,说欧阳是他的至亲,请陛下看在他的面子上,任用欧阳云云……”
响鼓不用重锤,一句话,徐阶就露出了喜色,甚至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行之,你的消息可靠吗?”
唐毅笑了一声,“应该有七成把握,不过要想确认,最好还是弄到这份奏疏。”唐毅是个谨慎的人,他说七成,实际上就是十成十。
徐阶也不是吃素的,他的确听说在任命欧阳必进的前一天,严嵩跑到了玉熙宫,陪着嘉靖聊了一个多时辰。
如果真如唐毅所说,严嵩逼着嘉靖任命欧阳必进,问题可就大条了。
大明的读书人很有反抗精神,从朱元璋开始,尤其是到了正德和嘉靖两朝,文官和皇帝冲突不断,好些文官更是言辞激烈,指着皇帝的鼻子,让他做这做那。
但是……所有这些,必须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大义名分在手,才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比如大礼议,文官集团要求嘉靖尊重祖宗礼法,名正言顺,比如越中四谏,戊午三子等等,他们劝诫嘉靖铲除严嵩,那也是为了朝廷社稷,可以说都是一片公心。
从来没有人因为私人因素,就逼着皇帝低头,同意堂堂二品尚书的任用。
严嵩的行为算什么,往小了说,是私心作祟,不识大体,往大了说,那就是妄自尊大,目无天子。
严阁老当了二十年的乖宝宝,竟然在这个时候,逼着嘉靖低头,实在是出乎预料。
唐毅到了此刻,还有些吃不准,因此问道:“师相,陛下乾纲独断四十年,怎么会听从严嵩的意见,弟子实在是费解啊。”
徐阶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了然的表情,他毕竟和家家还有严嵩朝夕相处,整天观察,一手情报比唐毅多了何止万倍,很快就分析出来靠谱的结论。
“行之啊,陛下最近几年,越发清心平和,苦修大道,把人间的俗务都看轻了,看淡了,超然物外,居九天之上,俯视苍生,些许小事,都放下了。”
噗!
唐毅觉得自己够无耻了,可面对着徐阁老,才领略什么叫做真正的无耻,你就说嘉靖老了,病了,修道修的疯癫了,没有精力管理朝廷了,得过且过,小车不倒往前推,糊弄日子,能怎么滴?
满心腹诽,唐毅还要装出受益匪浅的神情,不好意思道:“师相,弟子打听到了消息,就急匆匆赶来,满以为会有所帮助,若是如您老所言,只怕是没有用处,空欢喜一场啊!”
“哈哈哈,不然!”徐阶笑着摆手,“行之,你这个消息太重要了,陛下虽然宽仁如天,臣子还要谨守分寸,不能逾越职分,更不能窃取主上威权,严嵩在这件事情上太过分了!”
不愧是次辅大人,水平就是高,不动声色替嘉靖洗白了,还把矛头都指向了严嵩,岂是一个过分就可以形容的。
看样子徐阶是要好好做一做文章了,至于怎么操作,徐阁老是行家,不用唐毅掺和什么。
“师相,弟子把消息送到了,也该回顺天府了。”
“去吧!”徐阶笑道:“年纪轻轻,独当一面,好好干,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就过来坐一坐。”
唐毅感激笑道:“少不得要叨扰师相,这些日子的确太忙了,听人说夫山先生到了京城,都没来得及拜访。”再度随口试探。
徐阶眉头微皱,“你是说何心隐吗?”
“正是!”唐毅道:“夫山先生学问精深,功夫又好,在东南帮着抗倭,立下了不少的功劳,还没来得及谢他呢!”
“嗯!”徐阶脸色凝重起来,“行之,知恩图报自是应该,可也要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你眼下是三品命官,朝堂的后起之秀,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你,一大帮人都在找你的错。何心隐固然是文武全才,可毕竟是江湖人,性子野,为人处世,争议不小。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平白无故,给自己惹麻烦。”
提到了何心隐三个字,徐阶的神色当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厌弃,这也是官场普遍的心态,自高自大,瞧不起江湖人。
唐毅越发觉得自己是误会徐阶了,就冲他的神态,也不像是会依靠何心隐做什么大事的。
“多谢师相教诲,弟子谨记于心,一定严于律己,不让师相失望。”
徐阶含笑点头,十分得意。他固然更看重张居正,可是好徒弟谁也不会嫌多。如果有唐毅在,两条腿走路,只会更加稳妥。眼下的问题是如何让两条腿平衡,都服从大脑的指挥,可要费一番心思了……
唐毅从徐府出来,何心隐的事情还没有着落,他总是吃不好睡不下,上一次吴天成冲过了头,就让唐毅非常愤怒。如今又冒出一个何心隐,唐毅越发觉得经营一个组织不是把大家伙聚集在一起就行了。
还要有纪律,有制度,不能任由下面人胡来。宁可要组织严明的一千士兵,不要混乱不堪的十万乌合之众。
如今自己已经是三品大员,在朝堂上,大大小小算是个人物,要抓紧时间,整顿心学内部,形成一个强有力的拳头,而不是一盘散沙。
唐毅不断筹划着下一步的行动,而官场上的炸弹已经响了……徐渭在翰林院混了五年,凭着才华,也有唐毅的帮衬,已经升到了试讲,他负责校对元史的任务。
在洪武二年,朱元璋就下令宋濂等人编修元史,仅用了188天就完成了。可以看得出来,这纯粹是为了给元朝画一个句号的仓促之举,其中的错误疏漏难以避免,历代都有重修元史的想法,奈何年代久远,史料繁杂无比,都让人望而却步。
到了嘉靖朝,由于之前修订的元史被虫蚀鼠咬,有一部分难以辨认,不得不重新修订,徐渭就领着几个翰林负责这一块。
像往常一样,徐渭姗姗来迟,刚到了门外,就听里面叽叽咋咋说个不停。
就听有一个高亢的声音说道:“岂有此理,竟然胁迫陛下,任用私人,严嵩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另一个也说道:“是啊,吏部尚书,何等位高权重,竟然私相授受,还有没有王法,就算是王安石也没有这个胆子!”
“什么王安石!我看根本就是王莽、曹操、秦桧!窃主上之威福,严嵩欺君啊!”
徐渭听在耳朵里,眼前冒光,大步走了进来,怒斥道:“怎么又嚼舌头根子,不知道干活啊?”
翰林编修李清源红着脸站了出来,激动道:“徐大人,这回可不是我们乱说,已经是举朝哗然,严嵩老贼,实在是过分!”
第562章画一张大饼
如何让一个团体如臂指使,向前五千年,向后五百年,恐怕都是一个难解的问题。
唐毅推动心学结党,更多的只是抛弃“圣人”、“理气”、“君子小人”……这些无用之争,转而更加关注现实,研究真正能够富国裕民的主张。
至于心学内部该如何运作,从而集中力量形成一个拳头,还是没有多少定论。
即便没有何心隐的事情,一盘散沙,问题肯定越来越多。
唐毅甚至觉得可以借鉴九阳会的经验,他们控制手下主要是三板斧,首先是画一张大饼,描绘美好的愿景,吸引更多人进来。
能生儿子的延子丹、能逢凶化吉的老佛,都是这个路子。
把人吸引进来之后,他们就是两种手段,一个是威逼,一个就是利诱,比如用恐怖的手段杀死张万阳等人,就是制造恐怖的氛围,背叛九阳会,就不得好死。另外他们也会挑选几个最虔诚的信众,突然送来大量的金银,让他们一下子富裕起来,一软一硬,正好利用了人性的贪婪和恐惧,自然无往不利。
唐毅倒是不至于如法炮制,他要提倡一个更有吸引力的东西,画一张更漂亮的大饼,把士人团结起来。
唐毅仔细研究过心学,也研究过历代儒家发展的脉络,其实这也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一个过程。
汉武帝为什么会接受董仲舒的天人三策,从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这和当时汉代所处的环境有很大关系,汉初的时候,反思秦朝灭亡的原因,很多人把责任归结到了郡县制上面,认为要恢复周代的分封,才是长久之策。而事实上,刘邦也大量分封藩王,刘家子弟遍及天下。
可接下来带来的教训却是惨痛的,内有诸王之乱,外有匈奴入寇。汉朝空有众多的人口,富庶的经济,却没法抵御匈奴的入侵,不得不奉上女人,靠着和亲维持和平。
经历文景之治,西汉国力大增,可面对着匈奴,无为而治的做法只会任人鱼肉。故此武帝引入儒家学说,推行思想大一统,进而是国家大一统,为的就是集中全国之力,北御匈奴。
事实上汉武帝的策略是非常成功的,纵观世界所有农耕文明,唯有中华选择了破釜沉舟的方式,对游牧民族发动了绵绵不绝的反攻,强汉盛唐的成功,绝对是儒家治国的一大胜利。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像是一个人一样,儒家的理念渐渐衰老,渐渐百病缠身,积重难返……
主要的原因就是儒家成为显学,其他的学说都被排斥,儒家的是非就是国家的是非,儒家的思维方式,就是整个民族的思维方式,千人一面,死气沉沉。面对着层出不穷的问题,儒家士人不再锐意创新,转而躺在曾经的功劳簿上,喜欢翻阅故纸堆,从里面找出能用来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惜的是孔夫子和孟夫子都预料不到两千年后的事情,自从两宋以来,儒家实现了文治的鼎盛,却也造成了武备的废弛,频频被铁蹄践踏,脸都丢光了。
苦闷的士人需要找一条出路,这个时候,有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出了方子,一个人叫做朱熹,另一个人叫做陆九渊。
他们都生活在南宋,都面对着同样的难题。朱熹提出了存天理灭人欲,从朱老夫子的本心来讲,他并不是要禁锢思想,而是要把人们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革除,把原本复杂的社会变得简单,重新回到春秋战国的状态,孔孟圣人的教训自然就管用了。
可是陆九渊却是针锋相对,提出“心既理”的观念,天理和人心不是相对的两个东西,人心就是天理,要想弄清楚世界,就要先看清楚内心。
陆九渊的学说被一位更伟大的圣贤王阳明继承发展,形成了如今的阳明心学。
如果两个学说能公平竞争,大多数人或许都会选择心学,而将理学抛弃。只是历史在这里开了一个玩笑,朱元璋创建了大明,对一家子朱熹老夫子有着本能的亲近,加上经历战乱,百业萧条,民心思定,理学顺理成章占领了学术的制高点,成为天下显学。
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朱熹的那一套开倒车的想法,注定了不会成功。尤其是经过王阳明的发展和完善之后,心学就好像一颗抛光的钻石,光华夺目,吸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事情到了这里,就水到渠成,王子和公主过上幸福生活了吗?
显然不会那么容易。
实际上心学也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如果凡是以自己的心作为标准,如果心里想着杀人越货,想着为非作歹,想着不劳而获,也要认同自己的心吗?如此下去,岂不是变成人间地狱了。
唐毅猜测,祖师爷王阳明也一定十分苦闷,甚至多少个日日夜夜,不眠不休,汗透衣衫。
何以见得?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凡是心学弟子,无人不知这四句教。
唐毅认为这正是祖师爷对待门下弟子最后的谆谆教导,也是怕大家真的把心学学偏了。唐毅却总觉得祖师爷有些多余了,心本来就是善恶并存,有人向善多一些,有人向恶多一些,这是基因决定的东西,改变不了的。
反而承认心的多样性,才能引申出另一个问题——法治!
道德无法约束所有人,就需要有严明而合理的律法,来管理整个社会。
实现法治最大的障碍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古人常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却不是“皇帝犯法与庶民同罪”,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其中的差别简直不可以道理计。
由于皇帝口含天宪,言出法随,金口玉言,他不受法律约束,唯有用道德的力量约束,什么天变啊,什么祖宗啊,什么帝师啊……说穿了,都是无奈之举。
梳理了整个思路,问题也就明白了,首先要导引心学,抛弃桎梏,正确认识“心”,认识“人性”。
然后从德治转变为法治,建立法治的基础就在废除皇权的神圣,让皇帝接受律法的约束……
这是一套完整而严明的逻辑,事实上,心学内部的一些贤达已经提出了类似的观点,包括李贽等人,他们就有了最初反对皇权,主张四民平等的意识。
唐毅要做的就是顺着这个思路,让更多的心学门人明白自己的使命,从而形成强大的向心力。在唐氏理论的指引之下,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当然,这只是唐毅的美好想法,前面提到了,儒家之所以被皇权接纳,关键就在于“大一统”三个字。
当儒家能作为皇帝总揽大权的工具时,哪怕有再多的弊病,皇帝都会支持儒家。
相反,如果心学走上了对抗皇权的路,不只要面对皇帝的打压,还要面对士人集团内部的分化,难度可想而知。
但却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唐毅思前想后,他觉得首先要把故事讲好,才能让更多人接受。
他从书桌的最低层,抽出了一份来自西方的书稿,正是来自英国的“大宪章”。虽然这只是一份国王和贵族分赃的协议书,却不能否认它的价值。在东方的大地上,喊了多少年君王与士人共治天下,却从来没有付诸文字,也没有哪个皇帝真正承认,到了乾纲独断的时候,他们从来不客气,哪怕最绵软的宋朝皇帝,都是如此。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唐毅要把大宪章的精神传达给心学的门人弟子,从而启发他们认识到限制皇权的作用。
有了这一点共识,心学也就拥有了核心价值,从一颗光彩夺目的钻石,变成发光发热的火种,星火燎原,总有一天,会朝着希望的方向发展……
在党政如此激烈的时候,唐毅竟然有闲心做这种事情,不得不说他的心脏够大,话又说回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要是他现在不做,任由心学门人胡乱冲撞,只会像历史上一样,很快被抛弃掉,如同流星一般闪过。
唐毅躲在书房憋着理论大作,可急坏了其他人,首先他的损友徐渭就受不了了,一路闯到了唐毅的书房,见桌上一摞摞的书卷,徐渭眼睛都直了。
“我说行之,要不咱们俩换个活儿,你去修元史算了。”
唐毅呵呵一笑,“你要是能说动陛下点头,我倒是愿意。”玩笑之间,将书稿塞到了抽屉里,不经意之间上了锁。
徐渭讪讪坐在了唐毅的对面,“我要是有本事说服陛下,一定先把严嵩杀了——可惜咱没有那个本事不是?行之,不过我看这一次,严党恐怕要倒霉了。”
“怎么?攻势很猛?”唐毅好奇道。
“岂止是猛啊,徐阁老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哩。”徐渭夸张地说道:“不说别的,光是翰林院,就有十来个人弹劾欧阳必进,至于科道更是沸反盈天。他们都说严嵩不是窃取主上威权,而是夺取主上权力。还有好些人跑到了欧阳必进的府邸,去劝说他主动辞官不做,不要陷严阁老于不义!”
唐毅听完面带笑容,“从欧阳必进下手,倒不失为一招妙棋,只怕人家未必轻易服软。”
收起了笑容,唐毅低声问道:“文长兄,你可知道夫山先生在哪吗?”
第563章下了血本
“夫山先生?何大侠进京了?我怎么一点不知道啊,还说要找他喝酒呢!在哪呢,哪呢?”徐渭摇头晃脑,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唐毅呵呵一笑,“文长兄,五年前你就骗不了我。既然问了你,就是有十足的把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
徐渭绷着脸,死不承认,和唐毅对视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眼睛都流泪了,只能败下阵来。要不怎么说一物降一物呢,徐渭认命了,他从一开始就斗不过唐毅。
“我说实话还不成,在不久之前,我是见过夫山先生一面,不过我可声明啊,只有一面!”徐渭凝重道:“行之,你可千万别告诉夫山先生,说我把消息走露给你,不然他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怎么,徐大才子也有怕的人?”
“有!”徐渭一脸地痛苦,伸出了三根指头儿。
“首先,怕俺娘。”
“那不是怕,是孝顺。”唐毅赞许道。
徐渭难得轻松了一点,“剩下的两个一文一武,武的就是何大侠,谁让他的功夫比我厉害,打也打不过。”
“那文的那个,是不是就是我?”
徐渭连忙点头,心说不愧是兄弟,就是了解我。
“文长兄,你怕我们两个,到底是怕谁多一些?是我,还是夫山先生?”
一下把徐渭给问住了,这个题目可不好回答。唐毅当年帮过他,有把他领上了科举正路,天高地厚的恩情,徐渭对他是又敬又怕。
至于何心隐,纯粹是武功太高,徐渭年轻的时候就和何心隐切磋过,结果被人家一只手打得凄惨无比。对何心隐的怕,那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
到底怕谁更多一些?还真不好说……徐渭苦恼地抓着头发。
突然,唐毅啪的一拍桌子,吓得徐渭一跳。
“行之,你干什么?”
唐毅冲着他冷冷一笑:“文长兄,别想了,再想何大侠就要身首异处了!”
“啊,不会吧,谁能杀得了他啊?”徐渭吃惊地问道。
“还有谁,严世藩呗!”
“他得罪了严世藩?”徐渭不解道。
唐毅看他一脸懵逼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文长兄,我看你这些年光着膘,不长脑子,以前的机敏劲儿都哪去了?何大侠进京要做什么,为什么不来见我?”
徐渭老实多了,乖乖说道:“夫山先生说是进京为了找寻严党的破绽,帮着倒严。他说没来看你,是不想给你找麻烦。”
唐毅翻了翻白眼,“骗三岁小孩子的鬼话你也信了,他不给我找麻烦?你问问他,是不是阳明学会的人,东南的时候,在没在我手下做事?早就是一家人了,还呈什么英雄,就算我不知道又能如何?人家是在乎你何心隐,还是在乎我唐行之!”
多年来徐渭还是第一次看见唐毅这么生气,尤其是对自己人,要知道唐毅有个毛病,就是护短。
凡是和他亲近的人,唐毅都会想尽办法周全,说话也从来轻声慢语,嬉笑怒骂,从不疾言厉色。
可是眼下不同,唐毅是从里往外透着愤怒。
刚刚的问题徐渭也有了答案,说到底他还是更怕唐毅。
“行之,何大侠到底惹了什么祸啊?”
“你说呢?”
“我……”徐渭愣了一下,“不会是欧阳必进当了吏部尚书吧?可这事他掺和不上啊?”
“再往前想。”
“往前?”徐渭也不傻,突然眼前一亮,大叫道:“莫非是吴?鹏?”
徐渭可真的坐不住了,他把何心隐看得很高了,可还是低估了这位的能量,一个江湖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了天官大人,这也未免太扯淡了吧!
“行之!”徐渭艰难地咽了口吐沫,“我不是不信你,而是太匪夷所思……”
“我何尝不是!”
唐毅叹口气,他早就派下了人手,四处调查,结果从杭州会馆得到了消息,说是何心隐随着一个商队进京,只是进京之后,没有住在会馆,据说是拜会朋友。何心隐在京城能有多少朋友?
唐毅把目光锁定在心学门下,很快从徐渭府里的门房得到了消息,何心隐在数日之前,的确去过徐渭家,坐了一个多时辰,又离开了。
看起来何心隐的确是有意躲避自己,唐毅越发烦躁。
“这个何狂简直坏事,多亏陆炳提醒了我,既然锦衣卫能发现,严世藩也没准能发现。当务之急,就是要把何心隐找到,赶快送走。要是他落到了严党手里,麻烦可就大了。”
徐渭知道事情严重,也不耍宝了,忙说道:“行之,我这就去找,无论如何,都要把何大侠找到!”
……
“又是这个兔崽子,爷要捏碎了他!”
不知道在这是第几次发狠了,严世藩赤着膀子,在地上烦躁地走来走去,看什么都不顺眼。
自从去年以来,严党的干将先后凋零、杨顺、吴山、鄢懋卿、吴鹏……能熬得部堂一级,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一下子折损这么多,严世藩的心都在滴血。
要是不报复回去,就不是严世藩了。
首先可恨的就是徐阶,奈何人家位高权重,斗了十几年,差老爹只有半个身位,严世藩还真无可奈何。当鄢懋卿被干掉之后,严世藩就把目标锁定在了唐毅身上,奈何唐毅政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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