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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弄玉)-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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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进生怕这笔生意飞了,赶紧把专运丹砂的辰记脚店详详细细对两人讲了一遍。……

辰记脚行的经纪摇了摇头,“敝行从不泄漏客人的身份和委托物品,两位所请,恕难从命。”

一身管家打扮的卢景手指敲着柜台,不耐烦地说道:“那几个脚夫弄坏了我家侯爷用来炼丹的辰砂!识相的就把那几人叫过来,听凭我家侯爷发落。若是不识相——连你的脚行也脱不了干系!”

那经纪不愠不恼,淡淡道:“是非自有公论,若是敝行脚夫的错,敝行自当赔偿。但先生说的是六日之前,早已时过境迁。敝行自有规矩,先生要看当日出城的簿册,恕在下难以从命。”

管家拍着柜台道:“你说是不说!”

“恕难从命。”

眼看两人就要说僵,程宗扬倾过身,伏在柜台上,口中说道:“我们也是府里的下人,给侯爷跑腿的。说到底,这事只是那几名脚夫的错,与贵行有什么干系呢?你说是不是?”

程宗扬一边说,一边微微抬起衣袖,露出几枚白亮亮的铢钱。

经纪盯着那几枚银铢,慢慢道:“与敝行无关吗?”

“当然没有关系。但如果找不到人,侯爷一旦发怒,那就不好说了……”

程宗扬说着,把几枚银铢推到经纪衣袖下。

经纪态度终于松动,“若是与敝行无关的话……”

他抬手按住那几枚银铢,然后咳了一声,“我来看看。”

经纪手一抹,把银铢抹入袖中,顺势拿出簿册,抬手翻开,“八月初九……在这里了。嗯,敝行是有几名脚夫去函谷关。”

“几人?”

“三人。”

“客人是姓陈吗?”

经纪板着脸,微微点了点头,口中却道:“恕难奉告。”

程宗扬又推了枚银铢过去,“那三名脚夫眼下在行里吗?”

经纪飞快地瞟了眼纪录,“牛老四、牛老七兄弟去伊阙挑货,十八日才能回来。石蛮子倒是没出门。”

……

一个瘦削的汉子弓着腰踏进院门,那汉子皮肤黝黑,身上穿着一件粗葛缝制的短褂,他低着头,裸露的肩膀上扛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榆木扁担,张开的胳膊肌肉像钢丝一样一条一条隆起。肩上骨头突起的部位已经被常年累月的重担磨平,此时扁担稳稳放在上面,前后各挑着满满一桶水,为了防止桶里的水泼溅出来,水上还盖了两片荷叶。

卢景叫了一声,“石蛮子。”

那汉子抬起头,只见他眼窝凹陷,瞳孔是淡淡的黄色,虯曲的胡须从两腮一直连到鬓下,却是一名胡人。

石蛮子看了两人一眼,然后默不作声走到院角,放下扁担,把两桶水倒进一口大瓮内,拿起一只水瓢舀了水,“咕咚咕咚”喝着。

卢景与程宗扬交换了一个眼色。洛都多有胡人聚居,只是不知道这个石蛮子是被大军掳获的胡人奴隶,还是赔了本钱无法回乡的胡商,又或者是定居的胡人后裔。

卢景冷哼一声,板着脸道:“石蛮子,你可认得我吗?”

石蛮子喝着水,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卢景厉声道:“初九那天,你是在上汤的长兴脚店吧?”

石蛮子拿瓢的手晃了一下。

程宗扬暗暗松了口气,他还担心石蛮子语言不通,连卢五哥说的什么都听不懂那就麻烦了。

卢景摆出恶狠狠的样子道:“我们是南城武馆的!那天我们武馆的杜拳师跟你都住的通铺,难道装作不认识吗?”

石蛮子放下水瓢,垂着手一言不发。

“杜兄弟原本回乡成亲,带了一对玉环作聘礼。谁知回去才发觉被人打碎了一只!是不是你干的?”

石蛮子低着头,沾在胡髭上的水一滴一滴掉落下来,也没有抹拭。

卢景放缓口气,“杜兄弟说,那天通铺有八个人,也不一定就是你弄坏的。只不过他也记不清当日在通铺的都是些什么人,所以来问问你。杜兄弟记得那天有个书生,对不对?”

石蛮子一动不动,没有应是,也没有说不是。

“脚夫一共三名,你、牛老四、牛老七,对不对?”

石蛮子默不作声。

“剩下三个人,有一个拉琴的老头……”

石蛮子抬起脸,用生涩而怪异的语调道:“胡……琴。是胡……琴……”

……

马车上,程宗扬悻悻道:“那蛮子竟然不会说汉话,难怪只能当脚夫呢。”

卢景一拳擂在掌心,“原来是拉胡琴的老头,我竟然没想到!”

“拉琴的老头——这个不是咱们早就知道了吗?”

“是胡琴。你还记得杜怀说的吗?那老头连琴都摔坏了——”

卢景沉声道:“洛都会拉胡琴的不多,能修的更少。整个洛都,只有一家店舖是做胡琴的。”

“在什么地方?”

“金市!”

两人随即赶到金市,却扑了个空,那家乐行的人都被公卿之家召去演奏,今天没有开张。

卢景道:“去找牛家兄弟。”

“又不急在一天。”

程宗扬道:“跟着你跑了两天,别说观赏洛都的景色,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干脆你也别回寓处,咱们都到鹏翼社,今晚一起聚聚。”

此时出发,到伊阙也是半夜,想找两名脚夫,还要等到天明。对此卢景也不反对,两人信步往鹏翼社所在的通商里走去。

此时正值酉初,各处官署开始退衙,街上冠盖云集,热闹无比。洛都的热闹与临安也大不相同,临安的热闹更贴近市井民众,处处透着平民百姓的喧闹、热情和混乱,走在街上,两旁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人流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以前程宗扬看古装片,官员出行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觉得这些官员太讲威风排场,在临安街头才知道那不是摆架子,而是现实需求,如果不举牌子,就是贾师宪都走不动。

洛都的热闹则是另外一种。街上的人流丝毫不比临安少,但秩序井然。街上行驶的都是有品秩的车乘,拉车的马匹最少也有两匹,多的有四匹,奔驶时四匹马并驾齐驱,连步伐也被驭手操控得整齐划一。车厢大都是敞开式的,后部装着曲柄盖伞,黑漆的车身绘着朱红的云纹,车上的官员头戴高冠,极具威仪。

出行的贵族声势更为惊人,程宗扬就看到一队车骑,前面是近百名持戈带甲的骑手,然后是两列携弓的骑射手,接着是簇拥在马车旁的数十名亲卫、门客,后面是两排长长的仆役、侍女队伍,捧着形形色色的漆盒器皿步行跟随。数个队伍绵延一里多长,沿途的官员、行人纷纷避让。

这等声势排场,比皇帝出巡也差不了多少,如果不是旗上大大的“孙”字,程宗扬还以为天子从宫里出来了。

“这家排场够大的,姓孙……”

程宗扬原本准备先去太泉古阵,然后到建康找云如瑶,来汉国纯属意外,根本没有来得及对汉国朝野做一番了解,这会儿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汉国有哪位姓孙的贵族,问道:“什么人?”

“湖阳君。”

虽然没有做功课,程宗扬也知道汉国的封君与秦国、昭南不同,汉国贵族男为列侯,女为封君。这样的车仗簇拥的竟然是个女子,让程宗扬更意外了。

“是宗室的公主?可为什么姓孙呢?”

“听说过吕家吗?”

“当然听过,后族啊。”

“湖阳君是吕冀的妻姊。这么说你就明白了——吕家是刘家的外戚,孙家是吕家的外戚。”

程宗扬一脸的不可思议,汉国的外戚飞扬跋扈自己很早就听说过,可隔着几千年的历史,只当故事看了。直到亲眼看见吕家姻亲的一个女子都有如此排场,他才知道吕家的地位该是如何显赫——吕家不仅仅是外戚,而且是世代外戚。汉国一向有太后听政的制度,论起实际执政的时间,吕家只怕不比帝室差多少。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迎着湖阳君的车仗驰来,车上立着一个身穿黑色袍服的男子。他一扯缰绳,马车打横拦在道路正中,然后跃下马车,昂然朝湖阳君的车仗走去。

车仗前方的甲士赶来想拿下这个胆大包天的浑人,但看清的他的模样,立刻都收敛了气焰。

那男子扬声道:“洛都城门令董宣,求见湖阳君。”

第七章

车仗一阵骚动,接着骑手朝两边退开,湖阳君的车驾缓缓上前。湖阳君的马车是一辆双辕四轮的大车,装饰着白玉、象牙、孔雀翎毛,车帘用数以千计的珍珠串成,连车前的驭手也穿着华丽的锦衣。

一只纤纤玉手挑开车帘,用金钩挂住,然后跪在一旁,却是车内的婢女,里面一个盛装的妖艳女子才是湖阳君。

湖阳君露出浅浅的笑意,柔声道:“原来是洛都的卧虎董令。不知董令当街拦住本君的车驾,是为何事?”

董宣朗声道:“三日前,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在伊阙关前行凶杀人,死者是轵县杨氏族人。”

湖阳君叹息道:“此事本君也听说过。双方互有仇怨,在关前斗殴,致死人命。”

董宣打断她,“非是斗殴,而是行刺。”

湖阳君笑容不改,“本君听说乃是互相殴击。”

“当时关前目击者不下百人,本令逐一问过,众口一辞,都称是凶徒突然行刺,杀死杨某。”

湖阳君收起笑容,淡淡道:“董令既然如此说,那就是行刺好了。”

“行刺的凶手当场被逮,眼下已在狱中。”

湖阳君冷着脸道:“做得好。董令又立一番功劳,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加官进爵。董令拦住本君车驾,难道是想听本君的恭喜吗?”

“不敢。”

董宣面不改色,“凶手虽然被逮,但董某审理此案时查明,此案主谋另有其人。”

湖阳君冷笑道:“凶手已经抓住,居然又攀出主谋。洛都卧虎,名不虚传,董令果然是酷吏手段。”

“董某既然受天子之命,巡治一方,自当为天子效力,死而后已。”

湖阳君怫然道:“董令自许为天子鹰犬,就不把本君放在眼内吗?难道太后刚刚还政,就有人欺负到我们孙家头上?”

“本令只知有天子,不知有太后。”

“好个卧虎!”

湖阳君沉下脸,“你一个小小的城门令,也敢拦本君车驾?本君正要入宫拜见太后,无暇听董令的高论。走!”

“湖阳君尽管入宫,驭手却要留下。”

湖阳君勃然变色,“董宣!何出此言!”

董宣喝道:“赵调!你身为主谋,此时还不认罪吗?”

车前的驭手抬起头,却是一个相貌英俊,气度豪勇的年轻人。

湖阳君厉声道:“赵调!你听他瞎说什么!快走!”

说着她夺过皮鞭,朝马匹抽去。

董宣一把抓住马辔,手臂犹如铁柱,硬生生勒住迈步的马匹,然后“锵”然一声,拔出佩刀,斩在脚边的地上。

赵调推开拉住他的湖阳君,大声道:“杨氏乃世之小人!区区一介小吏,却以刀笔杀人,陷害当世大侠!天下豪士无不视之如仇!杀之大快人心!”

董宣冷冷道:“郭解是否冤屈,朝廷自有律令,尔等私自寻仇,当街行凶,便是死罪!本令且来问你,尔等杀死杨家族人,郭解可曾知晓?是否还有他人指使尔等?”

赵调咬牙一笑,“志士行侠,不计生死,深藏功名,我等诛灭几个小人,却弄得天下皆知,真是羞煞赵调!”

“既然如此,便下车来,由本令解送入狱。”

“士可杀不可辱!”

赵调扯开锦服往车上一扔,露出腰间的佩刀。

湖阳君扯住他的衣袖,尖声道:“不能去!”

赵调笑道:“秀儿,且放手,看我当街诛杀卧虎!”

他轻轻拨开湖阳君的手指,然后跃下马车,一边叫道:“等我干掉这狗官,记得给我讨个大赦!”

赵调人在空中,长刀已然出鞘,接着刀光暴起,狂涛般朝董宣卷去。他年轻不大,刀法却甚是精强,比起吴战威还高出一筹。

董宣面对刀光毫无惧色,他一手拉着马辔,然后拨刀,只一刀就劈碎了赵调的刀光,接着刺眼的血光猛然溅起。

赵调重重跌落在地,喉间鲜血狂涌,已经被斩断喉咙。

“赵调!”

湖阳君尖叫着从车上扑下来,抱住赵调的头颈,鲜血一瞬间就染红了她的华服。

“赵调主谋行凶,并当街拒捕,如今已被本令当场格杀!”

说完董宣用一块丝绢抹去刀锋上的血迹,然后收入鞘中,旁若无人地转身登上马车,驾车离开。

湖阳君手指哆嗦着抚摸着赵调英俊的面孔,片刻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接着放声大哭。她一边痛哭一边扯下华丽的外衣,盖在赵调身上,扯下裙裾,揉成一团垫在赵调脑后,轻轻放下他的头颅,不顾自己身处长街之上,衣衫不整,就那样伏在他的屍身上嚎啕痛哭。

来洛都才几天,程宗扬已经记不清自己见过几次杀人的场面,这一次更猛,负责缉盗的城门令拦住湖阳君的车驾,当街杀掉了她的驭手——看湖阳君凄惨的哭状,恐怕还不是驭手这么简单。

赵调也不是凡人,当街就敢和官员对决,换成宋国那帮文官,当场尿裤子也不稀奇。也就是汉国文武区分不明显,才有这种比武将也不逊色的文官。前有宁成,后有董宣,都不是只知读书的文弱书生。

卢景拿着把黄豆津津有味的吃着,就差没来点酒助兴,“这小子竟然躲到湖阳君门下,难怪没逮住他。”

“赵调?你认识?”

“谁认识他啊。我认识他老大。”

卢景狠狠咬了颗黄豆,“剧孟。”

程宗扬想了起来,“你不是来洛都找他的吗?”

“那孙子躲了。妈的,”

卢景骂了句粗口,“当年跟他混得太熟,我们兄弟的手段他都知道,一听说我们来洛都,就钻得没影了。”

卢景口气中有几分无奈,他本来找剧孟想说清楚,结果剧孟避而不见。有以往的交情在,也谈不上痛下杀手,只好就这么拖着,看是剧孟把自己熬走,还是他撑不住自己跳出来。

“哈哈,”

卢景幸灾乐祸地笑道:“湖阳君要入宫了。”

程宗扬抬眼看去,只见湖阳君的盛装华服都已经除下,只剩下里面染血的雪白纱衣,她合上赵调的眼睛,然后撑起身,不顾自己身上的血迹,一路痛哭着往宫城奔去,后面的仪仗、婢仆慌忙跟上。

沉寂片刻之后,街头猛然爆发出一片议论声。湖阳君藏匿元凶,城门令当街杀人,汉国的外戚与酷吏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番较量,豪侠血染当场,中间又牵扯到大侠郭解和豪门隐私,这场面实在是太劲爆了。

程宗扬与卢景趁乱挤出人群,比起刚才一幕,程宗扬更关心另一件事,“我刚才听说,汉国的太后还政了?”

“没错。上个月的事。如今天子居南宫,太后居北宫。政事都送入南宫由天子处置。”

洛都的宫城有两座,相距七里,分居南北,中间有复道相通,太后和天子各居一宫,省了不少麻烦。但程宗扬更在意的是天子秉政,年轻气盛的君主,在太后的阴影下压抑这么多年,以至于连同样有过太后听政经历的宋国官员都敢当着使节的面嘲笑,如今大权在握,汉国朝廷的格局肯定会有一番变化。

“汉国的权臣霍子孟呢?还是大司马大将军吗?”

“霍子孟是辅命大臣,深得太后信任。天子刚刚秉政,轻易不会动他。”

“金蜜谪呢?”

“天子一掌权,就把他放出来了,但没有复职,如今赋闲在家。”

“吕家既然是后族,为什么会让霍子孟操持大权?”

“太后亲爹死得早,她男人死的时候,两个弟弟还小。当时又有真辽入侵,如果不是几位辅命大臣控制朝局,汉国早就大乱了。如今太后的两个弟弟,吕冀和吕不疑都已成年,按照汉国惯例,大司马大将军的头衔少不得落在吕冀头上。眼下最大的麻烦只有一个。”

“什么麻烦?”

“军功啊。”

汉国朝廷分中朝与外朝,丞相是外朝之首,辅佐君主,总领百官。大将军则是中朝之首,是天子最倚重的重臣。汉国设立中朝的目的,正是为了控制丞相过于庞大的权力,使天子能够掌握权柄,因此中朝的权力强于外朝,大将军的位次和权力更是在丞相之上。

但汉国的制度也很严格,无军功不得封侯,晋位大将军更是休想。吕冀想当大将军,起码要有一番说得过去的军功。

两人边聊边行,走到半路,就遇到鹏翼社的人。大庭广众下,那人也没有举手施礼,只碰了下脚跟,然后道:“商会的人已经到了。”

高智商一行比自己预计的晚到了一天,但正好赶上八月十五的中秋节。程宗扬大喜过望,连忙赶回鹏翼社。

“师傅!”

高智商兴奋地拍着腰间道:“你瞧!怎么样?”

他腰间挂着一柄圆柄的直剑,剑鞘没有任何装饰,就是一截打通的竹筒,程宗扬在洛都的市面上见过,这种剑只卖八百铜铢,连半个金铢都不到。但高智商一脸得意,似乎这剑挂在身上,比他爹的屠龙刀还体面。

卢景道:“这娃是谁?”

程宗扬笑道:“连五哥也看走眼了?高太尉的宝贝儿子,在临安见过的。”

卢景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是什么易容术?活活变了个人!”

“谁说不是呢。”

卢景一点都不避忌,当面就道:“跟高俅长得可不怎么像。”

“废话。是干儿子。”

程宗扬问道:“这剑哪儿来的?”

“我自己挣的!”

“行啊。都能挣钱了。”

“钱我有。但哈大叔看不起我,说我佩把剑不够丢脸的。路上我露了一手,哈大叔当时就服了,这才答应让我佩剑,我就在路边买了一把。七百七啊!心疼死我了。”

高智商心痛得连声吁气,程宗扬对旁边的冯源道:“这小子在哈大叔面前露什么脸了?”

“别提了。”

冯源道:“过伊阙的时候,正遇上当地接连发生几桩命案,所有过往的客商都被严查。哈大叔和老兽是兽蛮人,路引上写的是力役,谁知被一个姓董的官看出破绽,说他们两个不像是出力的奴仆,命士卒围住不让走。老敖还是老招,过去塞钱,直接被姓董的拿下。那会儿正在关前,周围好几百士卒,谁也不敢乱动,老敖和哈大叔、老兽一起在牢里关了一夜。这是汉国地界,刘诏和富安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也没招。”

程宗扬上下打量着他,“你们运气还真好。遇上卧虎,还能活着出来。”

“卧虎?那个姓董的?”

“可不是嘛。刚才我还见着他当街把一个凶手给就地正法了。”

冯源听完也是一阵后怕,幸好董宣没搞株连,不然他们这一群人一个都别想跑。

“他们是怎么出来的?”

“还是衙内的主意。他找到姓董的,说军方准备北伐,要和兽蛮人交战,当初王大将军在大草原上全军覆没,军方谨慎起见,暗中搜集兽蛮人,一律送到军中解剖。这两个兽蛮人是从宋国骗过来的,所以写着力役,但一路好吃好喝伺候着,等送到军中,就动刀子零碎切开。”

程宗扬听得直皱眉,“董宣能相信吗?”

“凭什么不信啊?”

高智商道:“我身上带着腰牌呢,这儿!”

高智商揭起衣角,露出腰间一块系着红绳的铜牌,上面刻着两行字:“羽林天军右营骑射”。

卢景伸手在他腰带上一碰,红绳应指松开,然后翻过手掌,铜牌直接落在掌心。整个过程不到一眨眼的工夫,如果不是程宗扬已经有五级的修为,几乎看不出他手指解开红绳的动作。

“啧啧,五哥,有你这手艺,当扒手也能发啊。”

高智商一脸崇拜地看着卢景,“大叔,教教我吧!”

“想学?先把中指剁一截。”

高智商立刻闭上嘴。

卢景拿着铜牌反覆看了几遍,“真的。”

程宗扬抬起头,“哪儿来的?”

高智商道:“师傅,你猜我遇到谁了?”

“谁?”

“义纵。”

平亭侯世子被杀之后,那些少年在楼上纵火自焚,连带几名婢女都被烧成焦炭,连男女都分不出来,最后一个大坑埋掉算完,没想到义纵竟然逃了出来。

“他怎么会有这种腰牌?”

“师傅,你肯定想不到。”

高智商道:“那小子从侯府逃出来,走投无路,只好去投奔他姊姊,谁知她姊姊攀上了贵人,这小子一步登天,混进羽林天军,还当上了散骑中郎,手下有一队的骑射人马。他这次是专门告假,潜回舞都去找当日的同伴,打算把他们都招进自己队中,好躲过太守的追捕。我也沾光,混了块腰牌。”

“他怎么当上散骑中郎的?难道羽林天军就不查他的来历吗?”

“他没多说,我听着好像是他姊姊结识了宫中什么贵人,后台硬得很。”

从盗贼摇身一变,成了天子的禁卫军军官,义纵这转身华丽得简直像造假。可高智商手里的腰牌货真价实,不打半点折扣,也就是说,这位临安有名的花花太岁现在已经是羽林天军的一个骑射手了。

“怪不得你要佩把剑呢。”

冯源苦笑道:“还说呢。衙内信口胡吹的时候,我腿肚子都在转筋,生怕姓董的把我们也给下狱了。我还真没想到他居然就信了。”

“这小子是走了狗屎运,正好遇上卧虎。”

高智商这说辞,换作别人肯定要闹出事端来,但遇上董宣这样的酷吏,觉得军方总算干了点正事也说不定。

“得了,今晚好好喝一场,给大伙压压惊。老敖呢?”

“和刘诏一起去买酒食去了。”

“哈大叔呢?”

“社里有位兄弟腿上受过伤,一直没好利落。刚才见面时哈爷看出来了,正给他冶呢。”

“哈大叔还会这一手?”

“哈爷会不会治我不知道,可他那治法太稀罕了……”

冯源啧啧称奇。

卢景道:“是不是郑宾?膑骨受伤,一到天阴就作痛的那个?”

“就是他。说天阴的时候,连路都走不动。”

“他是怎么治的?”

“他让老兽挖了五斤黄土,放到锅里使劲炒,炒得跟细面一样。”

说话间,富安满头是汗的从厨房里出来,拿起自己的茶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高智商道:“富安你个狗才!炒好了吗?”

富安向程宗扬打了个招呼,抹着汗道:“正炒着呢。”

卢景翻了个白眼,“黄土炒成细面?走,看看去!”

几人都觉得好奇,跟着卢景进了厨房。只见灶中柴火烧得正旺,灶上一口大铁锅盛着满满一锅黄土,两名禁军的士卒正拿着锅铲来回翻炒,真炒得像细面一样,整个厨房都弥漫着热腾腾的泥土气息。

青面兽站在一边,怀里抱着一只酒坛,看到程宗扬进来,他咧开大嘴,“官人!”

“闭嘴!你就叫程头儿!”

“头儿!”

“你抱着酒坛干嘛呢?”

青面兽挠了挠脑袋,不知道怎么说,索性捧起坛子,大嘴一张,一口下去一斤黄酒,接着“噗”的喷到锅中。

雾状的黄酒洒在滚烫的黄土上,立刻蒸腾起来,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酒香。

青面兽道:“这般。”

富安挤进来,“快!快!”

两名军士加快速度,挥舞着锅铲翻炒黄土,直到淋上的黄酒全部炒干。

富安蹲在灶边盯着火候,“再来!”

青面兽又吞了口酒,这回他脖子仰得有点高,“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富安叫道:“赶紧吐出来啊!”

青面兽老实道:“落肚矣。吐不出。”

“再来!再来!”

青面兽重新含了口黄酒,喷在土上。两名军士卖力地挥舞着锅铲,把锅里的黄土翻炒均匀。那黄土看起来油光发亮,酒香四溢,即使明知道是黄土,还是让人禁不住口舌生津。

富安撤了灶火,把掺了黄酒炒熟的黄土装到几个布袋中。

郑宾是崔茂营内的军士,三川口一战,崔茂全军埋伏在雪中,然后又渡河而战。郑宾就是在那一战中膝盖中了一箭,又在冰河中搏杀多时,战后箭伤一直未能痊癒,只好退出现役,与蒋安世一同到洛都经营。

这会儿郑宾闭着眼睛,席地坐在堂上,双腿箕张,裤管卷到膝上,露出一条粗壮的大腿。他受伤后在冰水中苦战竞日,虽然伤口已经平复,但寒气入骨,一到阴雨天气,整条腿就像废了一样。

哈米蚩拿着一柄骨刀,在他膝盖周围来回刮着,直到毛孔张开,皮肤下渗出一层细密的血点。

青面兽拎着布袋进来,哈米蚩接过布袋,往他膝上一按。郑宾被烫得浑身一紧,过了一会儿,他眉头渐渐松开,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哈米蚩拿过一只布袋,放在他另一边完好的膝盖上,然后着膝弯后各垫了一只,最后一只布袋则放在他腰下。

蒋安世在旁问道:“怎么样?”

“舒坦!老郑这腿还从来没有这么舒坦过!”

郑宾睁开眼睛,看到堂中多了几个人,忙挣扎着想要起身,“卢中校!程上校!”

卢景按住他的肩头,“你歇着。”

然后仔细看着他热敷的位置,甚至醮了点黄土尝了尝。

哈米蚩道:“日用一次,使新土炒。一月可癒。”

蒋安世抱拳道:“只要哈爷治好郑兄弟的腿,没得说,这份恩情我蒋安世记下了!”

哈米蚩干巴巴道:“不用你的恩情。”

说着竖起一根手指,“一只羊。”

蒋安世怔了一下,然后大笑道:“十只!我这就去羊市!”

程宗扬笑道:“顺便买头猪。都记在账上!”

一个粗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程头儿!你回来了!”

敖润扛着一只大筐进了院子,右手提着酒坛,还牵了只羊。他把羊往马桩上一栓,然后放下筐子,“程头儿,我听见你说买猪?有!有!我跟老刘刚买了一头!”

“买的什么?这么多?”

“葱、姜、葵、菘、纯菜、茄子、萝卜……”

敖润一样一样摆开,“这是瓜果,西瓜、石榴、葡萄,还有几根黄瓜。这一堆是调味的,酱、醋、蜜、油。小心!小心!那一大块是豆腐!可别弄碎了。还有三只鸡,五条鱼,十几斤牛肉。活羊一头——今儿吃个新鲜的!这是鸡蛋,日!这个咋碎了?”

敖润捞起一只压碎的鸡蛋,一捏一吸,咽下肚去,顺手把蛋壳扔到一边。

“这一包呢?”

“那是馅料,枣泥、芝麻、瓜子啥的。”

“要馅料干嘛?作元宵?”

“月饼啊。”

“哟!你还会做月饼?”

“老刘说他会做。”

程宗扬讶然道:“刘诏会做月饼?”

高智商道:“师傅你忘了?临安最好的厨子、篾匠、木匠、裁缝、鼓手、泥瓦匠……全都在我们禁军!刘诏也就学了点皮毛。”

宋国的禁军也分好几类,上四军多少还能拚杀几下,其余禁军就是挂个军士名头的杂役,除了打仗不怎么在行,别的可是样样精通。刘诏是高俅专门派来照看他宝贝儿子的,手底功夫极硬,没想到竟然还是半个大厨。高俅挑出这么个人才来,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老刘呢?”

“后边呢。来了!”

程宗扬竖起耳朵,听到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接着门口伸进来一个硕大的猪头……

那猪肥头大耳,脸上带着慈详的微笑,不时发出舒服的哼哼声。猪头下面,刘诏满头大汗,两手牢牢抓住猪的两条前腿,就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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