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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帝-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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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整个王家都让东海国官员非常满意,可这家人并非东海国属籍,担心临县抢功,东海国相立刻发出加急公文,请求朝廷给予下一步指示。

消息迅速传开,平恩侯夫人听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气得她茶饭不思,好好一场大功,竟然被抢走了,全怨老君,如果老君能稍微冷静一点,让长孙女把话说完,凭着崔家的势力,东海国绝不敢这么欺负人。

因此,父亲崔宏派人来请的时候,平恩侯夫人一肚子怨气,就算不能直接说,旁敲侧击也要告祖母一状。

崔宏在自家书房里接见女儿,坐在桌后看一本兵书,似乎很入迷,半天没有抬头。

仆人退出,平恩侯夫人站在父亲面前,突然惴惴不安起来,她很多年没跟父亲单独交谈过了,父亲向来严厉,与子女极少交流,她几乎不记得父亲笑起来是什么模样。

崔宏放下书,抬头看着长女,冷冷地问:“此前你去东海国,是为了帮太后寻找家人?”

“是,父亲,东海国的官员实在……”

崔宏挥下手,制止女儿说下去,继续道:“谁给你出的主意?”

平恩侯夫人一愣,没想到父亲竟然猜出这不是自己的主意,不太情愿地说:“东海王提起过,不过……”

崔宏站起身,绕过书桌,站到女儿面前,平静地问:“在发生那么多事情之后,你以为东海王还会替崔家着想?”

“这个……他当时……崔家毕竟对他有恩……我做错了吗?父亲。”平恩侯夫人心中越发不安。

崔宏依然平静,接着问道:“你凭什么以为慈宁太后会因此感谢你、感谢崔家?”

“啊?”平恩侯夫人可没想过这一点,“太后……家人……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崔宏必须平静,只有这样,才能让愚蠢的长女明白自己的意思,“慈宁太后想找家人,自己不会下令吗?非要通过你?”

“慈宁太后……可能没想到……”平恩侯夫人低下头,不敢再说下去。

崔宏沉默了一会,事情已经发生了,着急与愤怒都没有用,还好他另有一个当皇后的聪明女儿,知道怎么才能真正保护崔家。

“既然如此,你进宫去见慈宁太后邀功吧。”

平恩侯夫人惊讶地抬头看向父亲,弄不清这是嘲讽还是真的命令。

“你要想方设法讨得慈宁太后的欢心,让她派你去东海国查看那家人的真实情况,做到了,你还算是我的女儿,做不到,从此不要再说自己是崔家人。进宫之事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去吧。”

崔宏转身回到座位上继续看书,平恩侯夫人失魂落魄地告退,还是没弄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三百七十三章 寻亲背后

一直以来,韩孺子与母亲孤苦无依,突然间冒出来一大家子亲戚,他的第一反应是其中有诈,可是仔细看过东海国送来的公文之后,又觉得不可草率做出定论,稍一寻思,决定进宫去见母亲。

外戚通常是麻烦的来源,可如果真找到的话,韩孺子决不能向母亲隐瞒,那毕竟是他们母子的至亲之人。

就在皇帝到来前不久,慈宁太后已经听说了这个消息,身为受此影响最大的人,她表现得非常平静。

“唉,也是地方上多事,过去这么多年,找来做什么?再说,谁知道是真是假?万一中间有一点偏差,宣扬出去,岂不令天下人笑话?”

“东海国若是没有把握,也不至于报给朝廷,母亲不妨留心一下。”韩孺子将东海国的公文交给宫女,宫女转递到慈宁太后手中。

慈宁太后迅速看了一遍,“东海国倒是真用心,人证、物证一大堆,许多事情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他们竟然都能查出来……”

慈宁太后摇摇头,还是不太上心。

韩孺子上前一步道:“母亲对儿时可还有什么记忆?或许可以用来当作印证。”

慈宁太后微微皱眉,想了一会,说:“陛下真要寻亲吗?”

“当然,无论如何那都是母亲的家人,也是朕的舅氏,如公文所言,当初也不是有意卖女,而是为奸人所害,如今朕的外祖尚在,姨、舅众多,果然为真的话,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慈宁太后又想了一会,挥手屏退房间里的宫女与太监,然后对皇帝道:“平恩侯夫人是崔家的女儿,有她掺在里面,我总觉得不安。”

对平恩侯夫人,东海国的公文里只提了一句,声称她路过东海国的时候,曾经提起过要为太后寻找家人的事情,韩孺子也对此感到纳闷,劝道:“不管平恩侯夫人有什么想法,只要这真是舅家就好,朕一定要将他们接到京城,母亲再也不会觉得孤单。”

慈宁太后笑了笑,“最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是因为陛下,东海国也不会这么尽心尽力。小时候的事情我都忘得差不得了,只记得……有个小孩儿,经常叫我‘小姐姐’,我也不知道这是被拐之前,还是被拐之后的事情,只是有这么一个印象。东海国的公文里没提过这件事,陛下如果有心,就派一个可信之人前去查验。”

“明白。”韩孺子心中已有一个人选。

慈宁太后还是不太放心,补充道:“此事不可急躁,我在宫里的生活很好,只要陛下无恙,我别无所求,不是非要找一群亲戚不可。”

“没有十分把握,朕绝不会随便认亲。”

慈宁太后又笑了,“好吧,由陛下处置,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不必事事通报,最后给我一个结果就好。”

“是,母亲。”

“近日天凉,你在倦侯府有几层被褥?府里的人备好木炭了吗?张有才年纪太小,要不要找一个老成些的太监去管事……”

慈宁太后更在意儿子的吃住,韩孺子一一回答,让母亲放心,然后告辞,将寻亲当成一件大事对待。

第二天下午,平恩侯夫人进宫面见慈宁太后,心中的惶恐不安怎么也掩饰不住,全都表现在苍白的脸上,一进屋就向太后跪下。

慈宁太后还是王美人的时候,对崔家人就没有好印象,那是一种掺杂了大量妒意的憎恨:同样是侧室,东海王的母亲依仗自家的强势,就能飞扬跋扈,甚至几次威胁到正妻的地位,而王美人却只能躲躲藏藏,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与儿子的性命。

慈宁太后没让平恩侯夫人起身,由身边的女官负责问话,几句之后她就明白,这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女人,纯粹是为了讨好自己,只是不知道,在这个女人的愚蠢背后,有没有崔家的阴谋。

平恩侯夫人从父亲那里得到过死命令,几问几答之后,仍不肯告辞,厚着脸皮自荐,愿意亲往东海国查验王家的真假。

慈宁太后同意了,但是强调一点:“此事朝廷自有决断,你想去东海国可以,但是不要说是我派去的,更不能对朝廷的调查有半点干涉,明白吗?”

平恩侯夫人不停磕头,保证绝不乱说,出宫之后只觉得全身出了一层冷汗,心里却觉得纳闷,慈宁太后没有预料得那么强硬蛮横,反应稍显冷淡一些,但是绝没有怒意,父亲到底在担心什么?

平恩侯夫人立刻去崔府见父亲,将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慈宁太后……好像挺好说话的。”

崔宏冷笑一声,现在他可以向女儿解释了,“慈宁太后隐忍多年,岂是那种遇事沉不住气的人?就算心中怀疑,也不会当着你的面表露出来。”

“可她同意女儿去东海国……”

“当然同意,太后仍然以为寻亲之事有诈,她让你去东海国不是为了查验真假,而是出事之后背黑锅。”

平恩侯夫人大吃一惊,这才醒悟过来,慈宁太后根本就是给她设了个套,“如果……如果那户人家是真呢?”

崔宏冷冷地说:“那你就是崔家的叛徒,慈宁太后或许会需要你,等崔家倒了,她再慢慢收拾你。”

平恩侯夫人离开崔府的时候失魂落魄,心里明镜似的,连父亲也没安好心,根本就是主动将她送到太后嘴边,当作一件小小的猎物。

如果东海国那边果然有诈,崔家绝不会承认与此有关,平恩侯夫人得独自承担,如果慈宁太后的家人没有问题,崔家从此也会提防着这个大女儿。

平恩侯夫人地位太低,两股势力谁也没将她当回事。

平恩侯夫人后悔莫及,思来想去,只能去向一个人求助,她恨这个人,可是也需要这个人的指点。

东海王接待了表姐,笑呵呵地恭喜她立了一功。

平恩侯夫人没敢指责东海王,套了一会交情,说出自己的困境,“这可怎么办?我这一去,不是得罪太后,就是惹怒自家,好兄弟,无论如何你得为我再出个主意,好人做到底吧。”

东海王笑着摇头,“唉,我没想到你这么独,当初给你出主意,是让你跟崔家商量之后再做决定,没想到……”

平恩侯夫人恨得牙真痒痒,脸上还得堆出苦笑,“是我太笨,没领会你的意思,这回你说得详细点,别让我一个人乱做决定了。”

东海王露出为难的样子,想了一会,“好吧,最初是我给你出的主意,怎么也不能半路甩手。”

平恩侯夫人连声感谢。

“你现在感到为难,觉得没法同时讨好慈宁太后与崔家,对吧?”

“可不就是,关键是哪一方我都得罪不起啊。”

“慈宁太后与崔家因何结仇?”

平恩侯夫人一愣,随后干笑一声,“因为……崔太妃?”

东海王平静地点头,“没错,其实双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真正的原因你也明白,无非是后宫争斗,虽然我的母亲也在其中,我还是得这么说,因为这是实话。”

平恩侯夫人点头,这的确是实话,她也的确明白,争风吃醋在哪都一样,皇帝有后宫之忧,侯门也不省心,为了保住自己在苗家的地位,她不知恨过、斗过多少女人,可她没明白东海王现在说这些话有何用意。

东海王等了一会,见平恩侯夫人还是一脸茫然,忍不住笑了,“你还真是……我都说到这个分上,你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好兄弟,你倒是说清楚啊。”

“如果平恩侯还有两位宠妾,你是同时对付这两人呢,还是拉拢一个对付一个?”

“当然……”平恩侯夫人终于明白了一点,“你是说慈宁太后与崔家其实可以联手,这样一来我就谁也不会得罪,反而讨好双方了?”

东海王点头。

“可是联手就得有敌人,敌人在哪?”平恩侯夫人想了好一会,“慈顺太后?她现在已经不问朝政,上官家也已经倒掉……”

“上官家倒掉了吗?东海国、齐国之乱是谁挑起来的?推举英王称帝的又是谁?如今叛乱已平,首恶却没有落网。”

“上官家还有人没落网?”

东海王耸耸肩,“我不知道,你儿子不是去云梦泽剿匪吗?让他好好打听一下。”

平恩侯夫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见她还是不太开窍,东海王只好说得更明白一些,“别只盯着上官家,还有海上的那些强盗。”

“海盗跟慈顺太后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叛军当中最重要的一股力量来自义士岛,岛民自称是陈齐后人,就是他们一直在暗中策划这起叛乱。”

“嗯。”平恩侯夫人听说过这些事。

“义士岛的一个人,改名叫孟徹,曾经是宫里的侍卫,是太后从东海国带进京的,这边一出事,他就跑了,参与叛乱,是首脑之一,如今下落不明,不是躲在东海,就是藏身云梦泽。”

“这件事我有耳闻。”

“瞧,所有事情你都知道,为什么不将它们联系在一起呢?”

平恩侯夫人脑子里冒出无数个念头,“你说得太对了,蹊跷,太蹊跷了,好兄弟……”

“我也只能说到这儿了,你回家慢慢想吧。”东海王送客。

平恩侯夫人离开王府时,将丢掉的魂魄都找了回来,但是暗下决心,这回绝不草率行事。

府里的东海王给自己倒了杯酒,上官太后最大的破绽就是孟徹,东海王没有告诉平恩侯夫人,孟徹的妹妹如今是皇帝最为信任的侍卫。

另一头,韩孺子发现,太后寻亲是他与朝廷——尤其是宰相申明志——建立互信关系的良好契机。

第三百七十四章 开诚布公

对慈宁太后寻亲,大臣们表现出极其一致的支持,甚至比皇帝本人还要热心。

“此事不可耽搁,应责成东海国详加调查,拟定名单,尽快将王家人接入京城,让太后全家团聚。”宰相申明志严肃地建议,显得有些急迫。

皇帝却要冷静下来,“先不要着急,总得先查清真相,不能只相信东海国的一面之词。”

申明志让开一步,指着另一名大臣道:“礼部尚书元大人老成持重,由他前往东海国调查真相,再合适不过。”

元九鼎也不推辞,前趋躬身道:“臣愿往东海国一探,总之不会让此事有半点遗憾。”

皇帝不能太冷淡,于是点头同意,又劝勉了几句。

整个上午的时间都用来讨论这件事,大臣们提供史书上记载的若干事例以供参考,太后寻亲这种事不常发生,但是大楚前期曾有一位太后一直等到太皇太后去世之后,才提拔自家外戚,在更早的前朝,另有一位太后因为与家人交恶,花了好多年才合好如初。

在这些事例中,皇帝总得重赏舅氏,至少一人封侯,得官者少则三五人,多则十六七人。

韩孺子觉得这个时候考虑封赏计划太早了些,并且觉得太重了些,“所谓赏罚分明,纵然东海国找到的王家真是朕的舅氏,也不该无功受赏吧?”

“不然,大楚以孝立国、以孝为天下先,慈宁太后自幼失怙,备尝没有亲人的艰辛,若能找回至亲,自当重赏以昭告天下。陛下莫要担心,此乃历朝历代之惯例,朝廷绝无异议,就是天下人,也要称赞陛下的一片孝心。”申明志坚持自己的意见。

韩孺子无话可说,他的确要派一名得力大臣去东海国调查真相,最初的人选却不是元九鼎,而是中书舍人赵若素,可宰相等人满腔热情,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这天下午,赵若素跟往常一样,来倦侯府送一摞奏章,却没能像往常一样离开,被皇帝叫住了。

杨奉推荐已久,韩孺子也比较欣赏此人,正因为如此,才迟迟没有加以重用,而是默默观察,几个月过去,韩孺子不得不承认,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赵若素在晋城的勇敢与镇定如昙花一现,自从解围之后,他又恢复成那个沉默寡言、不露痕迹的中书舍人,进来出去悄无声息,力争不让皇帝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回也是一样,赵若素轻轻将一摞奏章放在桌角,又轻轻地向里推进半尺,将最上面的几份稍稍整理一下,躬身准备退下。

韩孺子头也不抬地说:“无功的外戚,也可得重赏吗?”

赵若素定在那里,一脚在前一脚在后,等了一会,发现皇帝的确是在对自己说话,回道:“那要看情况。”

“说。”韩孺子仍不抬头,专心看一份奏章。

“嗯……大多数时候,外戚若是无过,便算有功,可以重赏,但有限度,高不过封侯,一门之内通常不超三人,官以闲职为主,厚禄供养而已,田宅奴仆可以多些,但也不能僭越,外戚之中若是有人立功,则另算。”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韩孺子不太满意,抬起头,看着中书舍人。

赵若素觉得自己一时间可能走不了,收回前脚,身体躬得更深一些。

张有才最了解皇帝,无声地招呼另外两名太监与自己一块退出房间。

“朕有一事不明,望赵大人解惑。”

“不敢,微臣略通前代典故,或许能为借鉴。”

韩孺子笑了笑,相比之下,他反而更欣赏邓粹那样的人,行为虽然不合章法,常常自作聪明,但是好歹不会有太多掩饰,想做就做,给双方省下许多时间与精力。

“外戚毕竟是外姓,无功可受重赏,宗室子弟乃朕之同姓,无功却不可受赏,轻疏远近何以差异至此?”

“这要感谢本朝前几代皇帝,自太祖定鼎以来,对宗室分封早定下一套规矩,或称王、或封侯、或增减爵位、或袭封官职,宗正府与各部司照章行事,封赏其实极多极重,只是不由宫中所出,陛下因此感受不深。外戚代代皆有,各不相同,赏由宫中所定,陛下或许觉得重些,其实也皆有一定之规。”

韩孺子点点头,稍稍满意,感慨道:“朕读史书,发现历代皇帝与外戚更亲,与宗室支系反而疏远,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外戚要从皇帝这里得封赏,自然要保持关系亲密,宗室更感谢开国太祖定下的规矩,对当今圣上,以不得罪为原则,野心大的人才会刻意讨好,无心权势者,自可逍遥自在。

赵若素只讲自己知道的事实,对结论一个字也不多说。

韩孺子又问道:“宰相等人在勤政殿议政,朕每日下午待在倦侯府,皇帝与宰相不在一处,这种事有过吗?”

“有,而且很常见,但是陛下的做法有点不同寻常。”

“哦?别的皇帝是怎么做的?”韩孺子开始感兴趣了,赵若素就像是庙里的签子,非得提对问题,才能给出合适的回答。

“据微臣所知,多数皇帝常深居宫中,宰相在外主持朝政,事事通禀宫中,彼此相安无事。也有一些皇帝在宫外另辟新宫,但以玩乐为主、议政为辅,陛下之不同寻常,是要将倦侯府当作长久议政之所,身边又没有重臣相伴,勤政殿因此会觉得受到了冷落。”

韩孺子笑了两声,这正是问题之所在,他身边若是常有重臣相伴,倦侯府就会变成另一个勤政殿,他想突破规矩就很难了。

“朕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规矩之所以为规矩,惯例之所以为惯例,肯定都有原因,不可轻易变之,可大楚内忧外患不断,许多事情超出了规矩与惯例的范围,需以非常手段解决。朕因此希望宰相守成,用规矩与惯例保持朝廷的稳定,朕则见机行事,不必墨守成规。”

“陛下有此想法,大楚幸甚。”

“可宰相等大臣对此似乎不太安心,朕该怎么办?与宰相开诚布公?还是多等一段时间?”

赵若素跪下了,“陛下绝不可与大臣开诚布公,对宰相如此,对其他大臣也是如此。”

韩孺子略感惊讶,“原因呢?”

“陛下一直是大楚天子,宰相等人却未必一直是大楚之臣,陛下总有更换大臣的时候,今日的开诚布公,日后就会显得尴尬,所谓君君臣臣,开诚布公绝非帝王所为。”

韩孺子其实也没有这个打算,“然则君臣之间如何沟通呢?”

“需就事论事,没有一定之规。”

“比如这次的太后寻亲,即使最终证明那真是朕的舅氏,朕也不想立刻重赏,该怎么对宰相说,让他明白朕的心意,又不会特别反对?”

赵若素想了一会,“微臣有一建议,陛下听听可否。”

“嗯。”

“镛太子遗孤两舅尚在,不妨从他们身上着手。”

韩孺子眉毛一扬,镛太子遗孤就是之前代替他当傀儡皇帝的小孩子,有两位姓吴的舅舅,都被封侯,其中一人还曾参与于夺位之争,一直支持冠军侯,但是根基太浅,没起多大作用,事后也没受到追究。

这是一个极其敏感的话题,赵若素敢在皇帝面前提起,胆子不小。

韩孺子希望看到的却正是这种有话直说的胆量,若是人人在他面前都噤若寒蝉,那他就真是“孤家寡人”,只能凭一己之力对抗内忧外患了。

“接着说。”韩孺子没有完全明白赵若素的意思。

“吴氏两人已无资格称侯,陛下可以要求有司尽快处理此事,等奏章到来之后,写上批得,至于写什么,陛下可以斟酌。”

韩孺子有所领悟,“朕直接说出口,宰相不肯接受,写几句批复,他却会当真?”

跪在地上的赵若素磕了一个头,因为他说的话越来越要出格,“皇帝通常慎言,若是不得不开口,通常也是言不由衷,宰相将陛下当成寻常的皇帝,陛下嘴上越说不要重赏,宰相越要坚持己见。还有一个原因,这场争论早晚会泄露出去,外戚若是掌权,绝不会埋怨陛下,却可能怨恨大臣不肯‘据理力争’。君臣最好无争,若争,也不可公开,勤政殿是议事之所,大臣可以争,陛下不能争,超然在上,方能可进可退。”

“但是朕可以在批复中暗示?”

赵若素点头,“合适的奏章,加上合适的批复,宰相肯定会明白,如果他懂规矩的话,也绝不会反对,这是所谓的‘不争之争’。”

韩孺子大笑,这一番话真让他豁然开朗,也明白了要做何批复,在取消吴氏双侯的奏章上,他不用提自家外戚半句,只需适当表达对随意封侯的不满,申明志自会理解皇帝的意图,重新考虑对王氏的封赏。

这是一场微妙的游戏,皇帝与宰相表面上没有任何争执,而且互相让功:皇帝将提出封赏内容的权力交给宰相,宰相则会在最终的奏章中颂扬圣德。

“你应该经常留在朕的身边,赵若素,你在晋城立过大功,也该升官了。”

赵若素再次磕头,“皇帝不可与大臣开诚布公,反之也是一样,微臣斗胆,刚刚对陛下开诚布公,已无为臣的资格,连中书舍人也不能当了。”

韩孺子吃惊地说:“怎么,你要辞官吗?”

赵若素抬头,“陛下真要留微臣在身边?”

“嗯。”

“那就调任微臣充当倦侯府府丞吧。”

中书舍人虽然品级不高,比府丞还是要超出一大截,而且中书省是至重之司,赵若素这是将自己一贬到底。

第三百七十五章 失踪

由中书舍人调任倦侯府府丞,几乎意味着就此退出朝廷,成为边缘小吏,赵若素所要求的官职之低,令皇帝非常意外。

赵若素解释道:“既在朝中,不言其秘,微臣非得解脱官职之后,方可对陛下开诚布公,府丞虽然也是朝廷官吏,但是隶属于宗正府,半是内臣,半是外臣,不用遵守那么多的规矩。”

韩孺子真不觉得有必要这么麻烦,但他尊重赵若素,笑道:“好吧,只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朕会尽快将你调来。”

赵若素拱手道:“中书舍人与侯府府丞皆非显职,无需陛下亲自调动,相关公文甚至不会送到陛下面前,陛下稍待,容微臣自己调整。”

“静候佳音。”韩孺子越发觉得这个赵若素是怪人,但是深藏不露,或许真是自己最为需要的帮手。

赵若素告退,韩孺子将心事转到寻亲上,叫来东海王,让他帮着拟一份函,向宗正府询问吴氏两侯的状况。

“吴氏连外戚都算不上,的确没资格保留爵位,陛下宽宏大量,一直没有过问,吴家人脸皮也真够厚的,这么久了,也不主动请示削爵。”东海王很快写毕,“其实陛下不用这么正式,反而落下口实,不如找个人去向吴家吹吹口风,保证他们主动让位。”

韩孺子摇摇头,追回吴家的爵位是件小事,他是要借此向宰相传达自己的意图,看样子连东海王也不是很懂其中的门道。

东海王对吴家没啥感情,见皇帝摇头,自然不会多管闲事,问函就这么发了出去。

宗正府回函倒快,次日上午就送到了勤政殿,宰相申明志特意挑出来呈送给皇帝,一句话也没多说。

韩孺子亲笔写下批复,大意是说如今侯位泛滥,无功者得厚禄,有功者久居于下,令天下英雄寒心,如吴氏二人,附骥之徒,枉称列侯,于国家无半点益处,朕心甚忧,着令有司尽快削夺其位,自今以后,封侯时务必谨慎,不可再犯类似错误。

吴家本来就没什么权势,如今更是丢得干干净净,没人肯为他们说话,申明志接到回函,看过之后传给其他听政大臣,归入待办事宜当中。

一切平静,勤政殿内没有半句争论。

韩孺子知道,申明志等人已经领会了他的意图。

君臣本应同心同德,却只能以委婉隐讳的手段交流,韩孺子既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理所应当,君臣同中有异,只是这同异之间的平衡极难把握,连杨奉也说不清,只能推荐他人代劳。

韩孺子对赵若素寄予厚望,至于官职,早晚还能再升上来。

这天下午,来倦侯府送奏章的是另一位中书舍人,同样的小心谨慎,放下奏章,躬身退出,韩孺子没表露出任何异常。

可是接下来他连等了几天,赵若素就跟失踪了一样,人影全无,消息也没有,皇帝有权过问一切官吏的调动,但韩孺子忍住了,不想让大臣察觉到他的急迫与重视。

礼部尚书元九鼎已经出去前往东海国查验真相,韩孺子派了两名太监同行,一个是张有才,皇帝最信任的身边之人,另一个是获赦不久的景耀,皇帝要试试他收集情报的能力还剩下多少。

慈宁太后对小时候的事情只有一个印象,那就是有人叫她“小姐姐”,张有才的职责就是去寻找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这种事情急不得,至少也要二三十天以后才能得到结果,韩孺子安排妥当之后,又开始专心处理云梦泽与东海的事务。

寒冬将至,这两边都没有新进展,东海仍在造船,云梦泽据点才建好一处,杨奉倒是招募到不少江湖人,与泽中群匪发生了几次冲突,但规模太小,杨奉没有在公文中细说,等崔腾送信回来,或许能说得多一些。

云梦泽文有卓如鹤、武有邵克俭,还有杨奉暗中掌控,韩孺子不是很担心,东海那边却迟迟没有大将坐镇,让他放心不下。

沿海郡国全都按规定举荐了数量不等的将领,兵部先进行了一轮筛选,合格者三十几人,正陆续赶往京城,由皇帝亲选。

塞外相对平静,对邓粹的偷袭,匈奴派人提出抗议,但没有发起报复,而是在冬季到来前远遁,柴悦遣散了多半楚军,只留少数驻守马邑城与碎铁城,他在晋城建立幕府,房大业则被派到辽东,名义上是监督修补旧城,实际上是勘查地势,准备在明年初夏季节向扶余国发起一次进攻。

大楚必须惩罚扶余国,铲除辽东的一个威胁。

扶余国已经连派数拨使者认罪乞降,朝廷正常接待,只是不准他们见皇帝。

西域那边的邓粹与张印消息最少,他们先要稳定西域诸国,统一力量之后,再去昆仑山以外筑城。

大楚就像是一张棋盘,韩孺子则是棋手,手握棋子,东放一枚,西落一子,有的是必争之地,有的是长久之计,对手不只一位,他却丝毫不惧,反而为之兴奋。

内忧外患当然不是好事,韩孺子却迷上了排忧解难的过程,比任何时候都能深切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皇权,朝廷虽然运转缓慢,但是只要操作得当,皇帝的意志与命令总能在千里之外得到执行。

天下四方,到处都有人为皇帝效力,韩孺子只恨一点,消息来得太慢,常常需要十天半月才能送到他的书桌上,再回信时,那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不需要皇帝出主意了。

这也是韩孺子愿意与宰相、与朝廷官员和解的重要原因之一,离得越远,权力越走样,必须借助大臣们多年传承下来的规矩与惯例,才能保证皇权不会被遗忘。

整整十天之后,赵若素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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