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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帝-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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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公去哪了?”韩孺子忍不住问身边的左吉。

左吉也不像平时那样总是微笑,低声答道:“杨公被太后委以重任,出京去了。”

韩孺子大吃一惊,停下脚步,身后的一长串队伍也急忙停下,后面的人收势不及,撞在了一起,好在没人摔倒。

“出京?去哪了?”韩孺子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弃了,没有杨奉,他有点不知所措。

左吉也吃了一惊,后悔自己多嘴,但是话已不能收回,只得说:“太后招募使者,前往关东各诸侯国传谕圣旨,杨公应诏,与右巡御史申大人昨晚就出发了。”

韩孺子更加吃惊,转身看了一眼东海王,发现他和自己一样意外,杨奉出京显然是昨天晚些时候决定的,至于是主动请缨还是被迫受命,就不得而知了。

“什么圣旨?”韩孺子问。

左吉越来越尴尬,皇帝居然不知道自己颁布的旨意,这可有些不成体统,他只好用更低的声音说:“陛下在勤政殿龙颜一怒,令齐王世子俯首乞饶,陛下传旨诏告天下,命令各诸侯国即刻出兵,共伐逆齐……”

“朕知道了。”韩孺子迈步前行,他帮了太后一个大忙,如果能因此击败齐王,就是利大于弊,可他真希望杨奉此刻能在身边,再给出一些指点。

今天讲课的是罗焕章,就连他也显得客气了一些,但是没有请皇帝点题,直接开讲:“关东战事未尽,草民给陛下讲讲上一次的诸侯之乱吧。”

韩孺子的高祖、武帝的祖父,烈帝在位时,大楚曾经发生过一次诸侯叛乱,规模比这一次更大,共有五大诸侯国共十七郡参与。

烈帝一度惶恐,甚至做好了迁都南方的打算,可战争只持续了不到四个月,看上去气势汹汹的诸侯联军,被堵在函谷关外,才打了几场不分胜负的小仗,诸侯军就分崩离析。楚军趁势发起决战,一举得胜。

战后,烈帝借机削藩,诸侯国领地就是从那时起缩小的,如今的齐国只有当初的一半大小。

韩孺子收束心事,认真听讲,问道:“诸侯军一击即溃,是因为诸侯王不行仁义之道吗?”

东海王偷笑了一声,罗焕章严厉地瞧了他一眼,东海王马上低头,专心看书。

“彼时五诸侯王礼贤下士、减民租赋、尊老养幼,可算是仁义之道。”

“那为什么战败之后还是无处可逃呢?”

“譬如有刀,壮士挥刀,以一敌十,稚儿挥刀,伤及自身。仁义乃天下利器,匹夫行之,利于乡里,王侯行之,惠及一国,天子行之,泽被苍生。五诸侯之仁义不如烈帝之仁义,兵败身亡乃是必然。陛下身居至尊之位,仁义之于陛下,恰如利剑之于烈士、良鞍之于宝马,相得益彰,利之大不可言喻。”

韩孺子觉得罗焕章也有点迂腐了,突然感到有凌厉的目光射来,扭头看去,东海王已经低头。韩孺子明白了什么,再向门口的两名太监看去,他们什么都没听懂,正站在那里发呆。

罗焕章才是第一个主动接触皇帝的外臣,虽然用词颇为隐讳,韩孺子还是听懂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罗焕章没有再做进一步的试探,接下来讲述的全是烈帝除五王的往事。

上午的课比平时短,离午时还有多半个时辰,左吉进来,请皇帝移驾。

韩孺子又来到了勤政殿,从这一天起,他每天上午都要抽出时间,来勤政殿里坐一会,旁观大臣们处理政务。他知道自己的地位,身边多得不正常的太监们时刻提醒他这一点,因此从不多嘴多舌,只是看与听。

起码这比被困在宫里一无所知要好多了,他能了解到一点关东的战事进展、全国的兵力部署和郡县的风土人情。

但是这一天他没能弄清杨奉的具体去向以及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下午的武学照常,孟徹越来越有老学究的架势,说得多做得少,偶尔击出一拳一剑,让皇帝和侍从们吃上一惊也就够了。

韩孺子第一次感觉到皇帝的生活是忙碌的,可惜这忙碌只是假象,他从中所得甚少,直到这天晚上,才有一件事需要他亲力亲为,无法让外人代劳。

当时他已经很累了,洗漱完毕、换好衣裳,只想快点睡觉,至于是睡床还是睡椅榻,他都不在意。

服侍他的宫女还是佟青娥,脸仍然很红,笑容却与昨晚不太一样,说出的话更是不可思议,“陛下即将大婚,对夫妻之道不感兴趣吗?”

韩孺子的第一个念头是想起了罗焕章的“仁义之道”。

第二十六章 呼吸

“夫妻之道?”韩孺子首先想到的是罗焕章一直在讲的“仁义之道”,以为这又是皇帝必学的经典,打量宫女几眼,疑惑地说:“你也是太后选派的师傅?”

佟青娥笑着点点头,“算是另一种师傅吧,陛下即将大婚,奴婢来教陛下如何……行夫妻之道。”

韩孺子怎么都觉得这名宫女不像是普通的师傅,想了一会,终于醒悟,“哦,夫妻之道,我明白了。”

“陛下明白了就好,那……”佟青娥也松了口气。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淑女以配君子,义在进贤,不淫其色……夫妻之道就是郭师讲过的后妃之德吧。”

佟青娥一愣,只好走到皇帝面前,红着脸说:“大臣只是说说而已,奴婢……奴婢……是以身传授。”

韩孺子这回才真的明白了一点宫女的用意,警惕地退后两步,想起了杨奉曾经做过的提醒:太后希望皇帝能尽快诞下太子,以当作更好摆布的傀儡。

“哦,这么说来你比郭师还要厉害,你跟谁学的?”韩孺子开始装糊涂,脸上露出微笑,走到椅榻边坐下。

佟青娥误解了皇帝的话,急忙道:“是前辈宫娥传授奴婢的,奴婢从来……没跟别人尝试过,陛下……是第一个。”

“这样不好吧,老师傅们都是饱学鸿儒,门下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一个人都没教过,怎么能教朕呢?还是算了吧。”

“这种事怎么能教太多人呢?夫妻之道符合自然之理,陛下试过就会明白。”佟青娥被逼得没办法,顾不得羞怯,缓步走向皇帝。

韩孺子打了个哈欠,“朕困了,就算要教,也等明天吧。”

“夫妻之道……就是睡觉的时候才好学。”佟青娥坐在皇帝身边,去抓他的手。

韩孺子跳着站起来,跑到大床一边,心中越来越警惕,一旦生下太子,他就连傀儡的价值都没有了,到时候真的就只能“功成身退”,“你这个宫女好生无礼,朕已经说过不想学……别再过来,要不然……我叫人啦,梁安和张有才就在外面。”

皇帝觉得自己受到了逼迫,佟青娥也是身不由己,起身笑道:“他们两个很懂事,不会进来打扰陛下的。陛下无需紧张,试一下无妨,陛下若是不喜欢,以后不再试了就是。”

韩孺子将心一横,大声道:“我现在就不喜欢,你逼我也没有,不要过来,我命令你停下。”

皇帝的命令本来就没人听从,现在更是无效,佟青娥笑吟吟地走到桌前,吹灭了蜡烛,“陛下感觉好一点了吗?”

韩孺子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中计,绝不能生太子,他后悔没跟孟娥兄妹学点武功了,否则的话也不至于如此窘迫,被一名宫女逼得无处可逃。

“你再过来,我叫东海王啦。”韩孺子真的没有办法了,明知东海王绝不会多管闲事,还是将他当成救星。

屋子里很黑,对面没有声音,佟青娥似乎没再走近,韩孺子等了一会,稍稍松了口气,心想佟青娥大概也是奉太后之命行事,没有别的选择,于是道:“不如这样吧,明天你告诉太后,就说……就说你已经教我夫妻之道了,有人问起,我也这么说,只要咱们两个守口如瓶,别人是看不出破绽的,你就不会受到惩罚了,怎么样?”

韩孺子不知道这个计划的漏洞有多大,还以为这是最好的办法,等着佟青娥同意,结果对面仍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佟青娥好像跟着烛光一块消失了。

“喂,你还在吗?”韩孺子轻声问,听了一会,自语道:“难道去睡觉了?”

话音刚落,黑暗中有一条胳膊伸过来,韩孺子像是被蜜蜂螫了一下,腾地跳起来,连退数步,撞在床边,倒在了床上,事已至此,他只能孤注一掷,纵声大呼:“东……”

那只手跟过来的却快,一指头点在胸前,韩孺子只觉得一股浊气憋在体内,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将浊气吐出来,惊喜地说:“是你?”

“嗯,是我。”这是孟娥冷淡的声音。

韩孺子高兴极了,“还好你来了,真是救了我一命。”

“没人想杀你。”

“你不明白,太后要的是一个婴儿太子,我一旦做到了,她就会除掉我!”

“别跟我说这个。”孟娥的语气中显出一丝厌恶。

“哦,你不想听太后的坏话,好吧,我不说了。你把佟青娥怎么样了?”韩孺子没明白孟娥厌恶的是什么。

“我让她睡觉去了,明早才会醒。”

“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点江湖上小把戏。”

“能教我吗?”

“你现在学不了,而且学了也没用。”

韩孺子真心觉得这一招大有用处,可孟娥不愿教,他也就不再勉强,“那你以后每天晚上都来一趟,让佟青娥早点睡觉吧。”

“不行,不到轮值,我没办法靠近慈宁宫,而且总让她这么睡下去,迟早会引起怀疑。”

韩孺子大失所望,“那你快教我武功吧,这样我就能自保了。”

“你真想学?”

“想学。”韩孺子原本觉得武功的用处不大,孟徹的身手很不错了,据他自己说,在战场上顶多能抗衡五名训练有素的士兵,跟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没法相提并论。通过这一晚的经历,韩孺子改变了看法,想掌控十步之外,先得从十步之内做起,杨奉、罗焕章传授的大道只对真皇帝有用,对现在的他来说,还只是纸上谈兵。

皇帝答应得如此干脆,孟娥反而沉默了,等了一会才说:“你要知道,这就意味着你欠我一个报答,以后等我开口的时候,你必须同意。”

“你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不行,现在提出来也没用,等你真正掌握大权的时候再说吧,但我可以保证,那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肯定在皇帝的能力范围之内。”

韩孺子逐渐冷静下来,又能正常思考了,“你们兄妹帮助太后也是为了同样的报答吧?可太后已经掌握大权——她拒绝给你们报答吗?”

“别乱猜,我不会给你回答。还有,来找你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哥哥不知情,不要在他面前泄露。”

“好。”

孟娥又沉默了一会,正当韩孺子以为她走了,孟娥说道:“我这一派的内功比较复杂,要内外兼修……”

“你是什么派?”韩孺子问道。

“不许提问题,按我教你的方法修炼就是了。”

这是一位严厉的师傅,比罗焕章有过之而无不及,韩孺子重重地嗯了一声。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不能大张旗鼓地练功,有一套简化的功法正好适合你。”

“简化的功法是不是比较弱啊?”韩孺子没忍住,又提出问题。

“是强是弱看你的悟性与努力,你非得学最强的功法吗?”

韩孺子想学武功只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能有一点自保能力,确实不需要太强,于是道:“你说得对,继续吧。”

“我的时间不多,今天先教你一点入门功夫,很容易,只要你能坚持下去就行。”

“我能坚持。”

“好,我先教你呼吸之法。”

“呼吸?这个人人都会吧。”

“想学我的功法,就不要问东问西。”

“好吧,你说。”

“呼吸人人都会,但那是自然之呼吸,修炼内功有逆顺两法,先行逆法,找到经脉之后再行顺法,你试着收腹时吸气、鼓腹时呼气。”

这与正常的呼吸方式正好相反,但是并不难,韩孺子试了两次就做到了,笑道:“这个的确容易。”

“难就难在坚持,以后你走路的时候要练、坐着的时候要练,睡觉的时候也要练。”

“睡觉?”韩孺子警惕起来,突然想到孟娥也是女子,比佟青娥大不了多少,还是太后的手下,要说别有用心,孟娥更可疑。

黑暗中一个巴掌拍在皇帝的头上,“不准胡思乱想,专心练功。”

韩孺子收回猜疑,又试了几次,“我学会了,每天要练多久?”

“越久越好,但是不必强求。”

“好,接着教吧。”

“今天就到这。”

“就这么一点?”韩孺子很失望。

“修炼内功要循序渐进、日积月累,过些日子等你有了进展之后,我再传你下一阶段的功法。”

“行。”

“还有,你要想办法让我哥哥教你百步拳,内外兼修效果更好。”

“百步拳不是很普通的拳法吗?”韩孺子没法不提问题,他还记得侍从张养浩用的就是百步拳,据说那是楚军士兵用来强身健体的拳法。

“我不能教你本门的外修拳法,你学了就会用,懂行的人一眼就能认出底细来,尤其是我哥哥。百步拳虽然普通,用来外修也足够了,你只需记得一件事,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在练拳的时候都要尽量坚持逆呼吸之法。”

“我记住了。”韩孺子等了一会,发现对面悄无声息,孟娥已经走了。

“不知多久才能练成,明天晚上我怎么办呢?”韩孺子呆呆地坐在床上,杨奉不在京内,孟娥不能随时过来,他真的变成了孤家寡人,隐隐觉得黑暗中似乎有怪兽在盯着自己。

第二十七章 在劫难逃

佟青娥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睡在大床上,外面一层衣裙整齐地摆在枕头边上,扭过头去,看到皇帝坐在椅榻上,一脸初醒之后的倦容。

她急忙起床,穿上衣裙去服侍皇帝,脑子里浑浑噩噩,怎么也想不起昨晚发生过什么,趁着还有一点时间,忍不住低声问道:“陛下昨晚……睡得好吗?”

“还好。”韩孺子打了个哈欠。

“陛下……”

韩孺子端正神色,“昨晚的事情朕不想再提,希望你也能够忘记。”

“是,陛下,我会忘记……”佟青娥脑子里还是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忘记什么。

韩孺子故弄玄虚,昨晚他将佟青娥搬到大床上,自己睡椅榻,练了一会逆呼吸,没多久就睡着了,醒来之后呼吸正常,也不知那点练习有没有用处。

佟青娥开门叫进其他太监与宫女,从这时起,她就不能再与皇帝随意说话了。

韩孺子用余光观察,看到一名没见过的老太监,别人都端着洗漱之物,只有他一手持笔,一手托着薄册,像是要记录什么,佟青娥冲他犹豫不决地摇摇头,老太监二话没说,转身离去。

韩孺子不知道此人乃是专门记录皇帝起居事宜的宦官,但是猜出了一件事:他的故弄玄虚没有起到效果,佟青娥能记起昨晚的事情,今天晚上很可还会想方设法传授夫妻之道。

这成为韩孺子面临的一大难题,比其它事情都要急迫。

上午的课是另一位老先生来讲,令人昏昏欲睡,这些天来,两名太监也懈怠了,没别的事情就靠着门框悄悄打盹儿,东海王趴在书案上干脆睡着了。

韩孺子跪在锦席上,用一本书轻轻将东海王捅醒。

东海王猛地坐起来,擦擦嘴角的口水,扭头恼怒地看着皇帝。

“你昨晚睡得怎么样?”韩孺子极小声地问。

对面的老先生双目微闭,摇头晃脑,嘴里含含糊糊地吐出一句句古文,无论是窗外的风声、屋里的鼾声,还是少年的说话声,都影响不到他。

“睡觉……而已,跟平时一样,就是起得太早,有点犯困。干嘛,你想告状?这种课谁能听得进去?”东海王的声音拔高,马上又降低。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昨晚谁在房间里服侍你?”

“一个宫女,我哪知道是谁。”东海王问过名字,早忘得干干净净。

“赵金凤。”韩孺子倒还记得。

“是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无聊而已。”韩孺子改变主意,向东海王求助绝不是好主意,可能惹来更多的麻烦。

东海王满脸疑惑,没多久又趴下睡了。

勤政殿里也没有新鲜事,战争比皇帝之前想象得要复杂,大臣们说来说去全是征发民夫、运送粮草、修筑道路、调集马匹这类事情,真正与战争相关的事情却没有多少,听他们的意思,至少需要半个月的准备,才能与齐军一战,齐国也是如此,正在洛阳以东屯兵待援,暂时无力向西进发。

韩孺子因此倒是有大把时间用来悄悄练习逆呼吸之法,多半天下来,除了肚皮有点僵硬,没有任何感觉。

下午,韩孺子提出要学百步拳,得到侍从们的一致赞同,他们已经厌倦了孟徹的长篇大论和偶尔锋芒一露的拳法,都想动手实践,哪怕是很普通的拳法也行。

孟徹没理由不同意,于是请出辟远侯的孙子张养浩演练拳法。

张养浩的祖父和父亲都在太傅崔宏军中,临淄城外战败的时候受了伤,这两天没有新消息传来,全家人都悬着心,张养浩精神不振,打拳的时候三心二意,频频出错。

孟徹只好亲自上阵,他打拳比较慢,一边练一边讲解,“百步拳易学难精,有两种练法,一种是用来打架,求的是稳准狠,一种是强身健体,求的是四体协调、筋骨伸展。诸位出身世家,学文则经典、学武则兵法,皆是千人敌、万人敌之术,像拳法这种小术,用来强身健体即可,犯不着花费太多心事……”

话是这么说,众侍从大都是少年心性,对强身健体不感兴趣,才学了几招,就互相寻找对手,你一拳我一脚,打得越来越快,最后连招数都不顾了。

孟徹使眼色,与妹妹孟娥在众人中间行走,阻止侍从们打得太激烈,更不允许有人受伤。

韩孺子记得孟娥的话,因此选择强身健体的练法,动作舒缓沉稳,只是学会的招数比较少,一下午才三五招,翻来覆去地练习,暗暗运行逆呼吸法,发现这居然很难,呼吸与动作总是没法做到协调。

皇帝身边没什么人,只有东海王留在十步之内,他对拳法完全不感兴趣,动动腿脚,开始观察皇帝,没多久笑道:“陛下的拳法真是特别,不像打架,也不像强身健体,倒像是……”屋子里毕竟还有外人,他压低声音道:“像是乌龟翻身。”

韩孺子不理他,有难度反而是件好事,起码表明孟娥没有拿空话骗他。

孟娥从来不靠近皇帝。

练拳让韩孺子忘掉了许多烦恼,可太阳终有下山的时候,他还是得回到慈宁宫,准备接受今晚的挑战。

虽然肚子里很饿,韩孺子吃晚饭时却是心不在焉,很快就放下碗筷,趁着东海王在吃饭,屋子里的太监、宫女比较多的时候,他用平淡的语气说:“张有才,今晚你来服侍朕安寝。”

张有才是名十二三岁的小太监,又瘦又矮,长着一张机灵的脸孔,听到皇帝说话,立刻跪下口称“遵旨”。

韩孺子猜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佟青娥不会提出反对。

他没猜错,佟青娥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连头都没抬起,发声的是另一个人。

一名韩孺子没怎么注意过的老太监从队列中走出来,先是下跪,然后起身道:“陛下对侍寝的宫女不满吗?老奴立刻更换。”

“不不,她很好。”韩孺子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就是有人因他受罚,“朕……这两天起夜比较频繁,需要多一个人服侍。”

老太监点点头,转向小太监,严厉地说:“张有才,小心谨慎!”

张有才刚站起来没一会,马上麻利地又跪在地上,“奴才尽心侍奉陛下,不敢有半分大意。”

老太监满意了,退回原位,韩孺子松了口气,卧室里多了一个人,佟青娥应该不会再传授夫妻之道了吧。

东海王一边吃饭,一边瞧着皇帝,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没一会又专心咀嚼了,虽然没怎么动弹,他可饿坏了。

睡觉的时候到了,老太监命人在暖阁椅榻边安排地铺,小太监张有才只能睡在这里,韩孺子十分过意不去,全是因为他的一道命令,导致张有才不能安稳地睡在床上。

张有才倒不在意,反而很高兴,甚至有点兴奋过头,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双手时刻端在身前,总想上去帮忙,像是一根会动的拐棍。

佟青娥老老实实地铺床、服侍皇帝更衣,不说话,连目光接触都没有,恢复成为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宫女。

韩孺子终于松了口气。

绝不能生太子,这就是他的决心与底线,具体到计划,就是不能与任何宫女睡在一起。

这一夜平安度过,韩孺子觉得自己获得一次胜利,次日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连老先生讲的《周易》都听得津津有味。

但是在这场暗中进行的战斗里,皇帝处于完全的守势,对方却能随时改变战术,再次发起进攻。

当天傍晚,一回到慈宁宫,东海王就得知自己搬出了正房,要住进东厢的一间屋子里,他不喜欢与皇帝分享同一间房,更不喜欢被撵走,可是不敢直接发作,只能对饭菜挑三拣四,夹起肉不往嘴里送,打量几眼就扔在地上,立刻有宫女上前收拾。

韩孺子觉得这是不祥之兆,可小太监张有才还在,一副兴高采烈的猴急模样,将服侍皇帝当成一项了不起的成就。

夜色降临,众人退下,东海王不情愿地去东厢的房间,走的时候哼哼了两声,那意思很明显:他才是正房的主人,早晚要将失去的东西抢回来。

张有才和佟青娥分头忙碌,椅榻边上摆了地铺,韩孺子放心了,看来自己的计划生效,今晚又能够躲过一劫。

他高兴得太早了,正当一切都收拾完毕可以睡觉的时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太监左吉又一次不请自来,连门都不敲,站在屋子中间四处打量,张有才和佟青娥立刻识趣地退出去。

“你有事吗?朕要休息了。”韩孺子希望能用刚得到不久的一点皇帝权威将他吓退。

左吉却只是笑了笑,那是随意而亲切的微笑,同时也充满了不惧、不敬之意,“陛下有疾病在身吗?”

“嗯?我身体很好。”

“那陛下为何对女色如此抗拒?”

左吉问得过于直白,韩孺子脸红了,“关东叛乱未平,朕……年纪尚小,哪有心心情想这种事?谁派你来的?”

左吉笑着摇摇头,“陛下忧国忧民之心,令人钦佩。可关东之乱尽可交给大臣处理,朝廷内外有太后坐镇,万无一失。尽早行夫妇之礼,就是陛下最大的职责。”

“朕会考虑的,但不是今晚。”韩孺子能拖就拖,希望能等到杨奉回来。

左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就是今夜,不能再等。”

第二十八章 皇太妃的暗示

左吉看着皇帝,面带微笑,信心满满,确信皇帝一定会屈服,他甚至不想采取更多的手段,只是看着皇帝,好像在劝无知的小孩子把最后几口饭吃掉,不要浪费辛苦得来的粮食。

进宫两月有余,作为一名傀儡,韩孺子感受最深的是孤独和不被重视,可就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屈辱,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之所以晚来了一会,仅仅是因为它并非太后的当务之急。

周围没有大臣,甚至没有太监,皇帝的威严被扯下最后一层面纱,露出虚假与无力。

韩孺子心潮汹涌,但他忍住了,甚至没忘了悄悄运行逆呼吸之法,他保持沉默,耐心地品味这其中的苦涩,寻找一切可用的自保手段,最后发现他唯一能用的“武器”就是左吉本人。

“左公是要亲自教朕夫妻之道吗?”

左吉脸上的笑容消除了一些,“当然不是我,夫妻之道并非难学之事,陛下无需担心,顺其自然就好。太后千挑万选,在宫中择出三名佳丽……”

“三名?”韩孺子心中的屈辱感更深了。

左吉没有停顿,继续往下说:“相者、医师都看过了,此三人性格温婉、体态丰润,将来必能产下贵子,陛下有后,则大楚无忧矣。”

“你和太后也无忧了吧。”

左吉脸上最后一点笑意也消失了,“多说无益,请陛下就寝,尽情享受无边欢愉,陛下今夜食髓知味,今后只怕会嫌三名佳丽太少呢。还请陛下放心,我与内起居令就守在门外,记录今夜之事,日后也好留个证据。”

韩孺子没太听懂太监的话,心中的厌恶却是油然而生,前行两步,说:“左公年岁多少?不到三十吧。”

左吉微微一愣,“二十五。”

“左公是从小净身吗?”

“陛下问这个做什么?”左吉的脸色有些难看。

“朕听说太监是行不了夫妻之道的,左公说得这么好听,朕想知道是过来人的感受呢,还是道听途说?”

左吉脸皮涨红,上前一步,与皇帝相距咫尺,“陛下是在戏耍我吗?”

左吉沉不住气,很容易被激怒,韩孺子打算利用他的这一弱点,至于后果如何,他预料不到,也不愿多想,反正他宁愿大闹一场,也不会束手投降。

“怎么敢,朕还仰仗左公的照顾呢,只是少不更事,不免有些紧张,所以想问得清楚一点。”

左吉糊涂了,弄不清皇帝的求知态度是真是假,脸色稍稍缓和,“我在十六岁净身,有些事情没做过也听说过,陛下不必紧张,我去叫宫女进来。”

“等等。”韩孺子在想怎样才能让左吉立刻勃然大怒,“还有一件事,最后一件事。”

“陛下请说。”

“太后手上的伤……是你弄的吗?”韩孺子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未经考虑就将这句话抛了出来。

效果立竿见影,左吉脸色骤然大变,厉声道:“你怎么知道……你听谁说……”

左吉转身向外面跑去,过于慌乱,在门口险些摔倒。

屋子里安静了,韩孺子回到床边坐下,心想自己这回是真的惹下大祸了,可这是早晚会发生的事情,太后从来没将他当成真正的皇帝,一旦有了新傀儡,就会将他抛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闹上一场。

可他还是有点恐惧,心潮起伏不定,忘记了逆呼吸之法,想起了许久未见的母亲,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杨奉,甚至想起了神出鬼没的孟娥……他太需要有人来帮忙了。

一道身影轻轻地踅进来,静静地站在床边。

韩孺子抬头看向小太监张有才,“左吉让你来看着我的?”

张有才茫然地摇摇头,“奴才是来服侍陛下的。”

韩孺子勉强笑了一下,“你不应该进来,这会给你带来麻烦。”

“奴才不怕,奴才既然被派来服侍陛下,就要尽心尽力。”

这是又一名忠宦刘介,还是别有用心的试探者?韩孺子疲倦得不愿再想下去,“你去……请皇太妃来。”

韩孺子随口一说,张有才却真当成了圣旨,称了一声“是”,转身就走。

小太监估计连皇太妃的面都见不着,韩孺子甚至不知道找来皇太妃有什么意义,她是太后的妹妹,跟太后是一伙的,比左吉更难对付。

可他没有收回命令,决心要将所有手段都用上,事到如今,他所争的不是行不行夫妻之道、生不生太子,而是能不能守住底线。

外面传来环佩叮当的响声,上官皇太妃竟然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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