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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明(特别白)-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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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一直是懈怠荒废,交到王通手中,要是没什么改善提高也是说不过去,这个王通倒是没有什么含糊的。
无非是严抓质量提高效率,不管是那三个洋人还是乔大他们,都在王通自家的作坊里有了训练,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推而广之。
工部的任愿任主事比圣旨晚到了两天,任愿是难得懂匠作的官员,而且又是个踏实办事的人,也是王通的有意运作才让任愿调到了这边来。
但这踏实办事却也有一分不好,本来旧人相逢,王通也是要摆酒宴请,大家见面叙旧,没想到这任主事却推了这个酒宴,直接去了铁匠作坊,说要和那三个洋人探讨一二,看看有什么值得学习之处。
顶头上司,又是旧识,设宴相请,却这么直接推掉,实在是不懂人情世故,怪不得被上司同僚派到天津来。
王通对此有些哭笑不得,可也有些欣慰,这样的人和那一世生产部门的技术人员做派相似,他们的本事都在实际的操作生产上,而不是用在逢迎拍马上,自己需要的就是这种做实事的人。
关于杨思尘的种种调查,京师那边在中秋前一天给王通送来了信,信中对这个杨思尘的可靠性做了保证。
张世强拿着钱米和各色礼物登门拜访,除了撤去看守的人员表达慰问之外,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
明里看守的人虽然撤了,不过暗里盯梢的人还在,就这么一直到了八月二十,杨思尘和妻妾深居简出,也就是在买食物的时候出来走走,倒是有悠扬琴声传出。
八月二十一这天,张世强上门把杨思尘请到了王通的府上。
很难想象,殚精竭虑这个状态会出现在一个十几岁的人身上,杨思尘见到苦苦思索的王通之后,还是愣了下。
“杨先生请坐,不知道杨先生懂什么,会什么?”
王通说的开门见山,杨思尘愣了愣,能看出吸了口气,朗声回答道:“读书近二十年,游历五年,有些浅薄见识,这几年多读些谋略纵横的书册,希望能帮着大人筹划事务,出点主意。”
王通拍拍额头,有些无奈的问道:
“懂得算学吗?”“懂得统筹之学吗?”“做过师爷吗?”“学过刑名之术吗?”“懂得农学吗”“懂得匠作之术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除了“刑名之术有所涉猎”这一个回答之外,其余都是摇头不知,即便是以杨思尘的沉静从容,也被这些问题问的脸色涨红,红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自以为满腹才学,却发现这么多不会的东西,一个是王通所问的这些,书生根本不可能知道,凡是认真读书的谁会去琢磨这些“微末小技”,要是琢磨了,那就是个不务正业的荒唐浪荡人。
王通叹了口气,这个叹气,让杨思尘更尴尬了几分,王通开门见山的说道:“谋略纵横,本官用不到,本官觉得,这世上不管什么事,只要你实力大过了别人,占了优势,那就不必耍什么花巧,堂堂正正碾压过去就是,若是实力不如,那就努力发展,超过对方,其他一切休提。”
杨思尘脸上表情尴尬、羞怒掺杂在一起,人生落魄如此,被这么个少年挤兑,偏生无言回驳,此时真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通站起说道:
“话先说开了好,不是不用你,可你对本官这边,对天津都不熟悉,现在你什么都不必说,找个人领着,到处看看,看不明白就问,觉得没什么可看了,那时候再来见我!!”
第一卷第三百零三章 几家欢乐一家愁
杨思尘这个人本身,目前来说对王通没有太大的意义,但他是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张居正徒党的中坚骨干申时行送来的。这其含义是什么,实在是值得深思,王通通过京师的关系网络把杨思尘这段时间的来龙去脉查的很清楚。
申时行做的足够小心,在外人看来,他是和杨思尘断绝了一切的关系,并且驱赶到京师之外。
对一个士子来说,最大的打击是什么,莫过于科举在即,此人能考中进士,却连考都没有的考。外人看来,这要是何等的深仇大恨才要这般做,申时行和杨思尘一定是闹翻了。
尽管王通让他什么都不必说,可除了计谋政论之外,一些必要的自陈还是要的,事情倒并不复杂。
杨思尘也是聪明人,离开老家去往京师,就打定了交结贵人,以琴技闻名京师,然后科举借力,为今后铺一条金光大道的路线。
他本就有真本领,琴技这一块又正是投申时行所好,可以说一切顺风顺水,等科举时日,状元、榜眼、探花这三名或许要看运气,可靠前的名次却是十拿九稳。
不过,很快就有别人找上了门,让他办几件事,有了大学士做靠山,寻常人也是威胁不动,可来的这个人却不是寻常之辈,事情说得明白,如果不答应,就算申时行力保,杨思尘也没办法被拔贡成为进士,而且全家的安危性命都难保,如果答应了,无论申时行在不在位上,都会保他科举成功。
而且有几个选择,一是入翰林院,若是不成,那就去往天下最繁华的几个地方做知府,三年之后保一个参政的前程。
退一万步,就算一切不成,恶了申时行,那就以举人的身份去长芦盐政司做个提举,那可是一年几十万两银子入袋的肥缺。
不做是死,做了荣华富贵必保,而且让他这么做的人,身份是兵部尚书张四维。
让一个人对一名大学士做什么,不亮出这个身份,对方不会从命,亮出这个身份,给了丰厚无比的条件,稍有头脑的人都会权衡,然后遵从。
兵部尚书张四维此举看似孟浪,可实际上却是算准了每一步,也是妙计。
奈何张四维盯着申时行,申时行也在盯着张四维,吏部尚书张瀚走错一步,然后被赶出京师的事情,实在是让人生疑。
张四维自以为妙计,申时行却用了个自污的法子,然后把杨思尘撵出了京师。
“申大人在朝中地位不比小张大人,此次虽自保,可今后却不知能否自全,所以需要寻找外援,可甚为张阁老徒众,已没有腾挪之处,无奈之下才想到了天津卫的大人,这也是将学生当成了步闲棋。”
虽然先让杨思尘看,不过该和王通交待的还是要交待一二,毕竟要在这边常呆下去。
一个大学士和自家联系会带来什么好处,王通并没有感觉到,朝中的消息不断的传过来,凡是有针对天津的事情,申时行从来都是表现出明确的立场。
看来短时间也是指望不上的,王通兴奋了几天之后,也就绝了这份心思,他既然把杨思尘当成一步闲棋布下,自己也把申时行作为一步闲棋,总有用上的时候。
走在运河上,从南到北的官船民船,想要给私人捞些好处,那就要夹带货物,弘治年就有明文,准许官船夹带二成免税。朝廷准许二成,那另外的意思是,夹带二成以上才算是赚到便宜,所以官船、民船没有不夹带的。
天津卫这边设卡检验,主动申报抽二成,不主动申报罚四成,绝无其他的敲诈勒索,这真是官民两便之事。
从杭州到京师,就要有七个税关,要是每个税卡都是完税,那起码要缴纳两倍于货值的税费,大家或者夹带,或者行贿的一关关闯过来,这边才抽二成,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前面被抽过的,虱子多不怕痒,前面没被抽过的,既然检验出来,两成也就两成,也不是什么大事。
更有些商人既然船运到了天津这边,本身就是个集散的中心,索性就地卸货发卖,本地就有大批的北方商人吃下。
抽税罚钱是一笔收入,货物留在天津周转,尽管没有明显的进帐,但市面跟着繁荣,对正在兴建的海河边总是有个好处。
大批的货物汇集,搬运装卸,也需要大批的劳力,北方秋收时间早,很多四里八乡闲下来的庄户汉子都来这边卖力气赚钱,年也好过些。
来的人多,码头上力气活的价钱也跌了不少,不过外面来的这些人倒也满意,这收入比种地吃粮还算不错,多少是个补贴。
商户、船家们也是满意,从前来天津卫,设卡检验,差役敲诈勒索不说,这装货卸货的人工也要贵很多,临清和这边行船不过是三日上下的路程,可装卸的人工只有这边的五分之一或者六分之一。
而且你如果用自家船上的伙计装卸,码头上还不准,到时候肯定会有一番纠缠,砸船砸货的事情也都是有的。
八月二十七那天,又有四艘从台州来的海船进入了海河中,现在炮台上都是用茅草和油布苫盖,外面看不过是一些柴火堆或者粗货堆,等船只一进来,立刻是撤去伪装,等船上的人发现海河被火炮封锁,想出去就已经来不及了,震慑之后,然后再盖上伪装。这也是害怕海上来的货船看到炮台之后,不敢入港。
这四艘满载货物的海船看见黑黝黝的火炮,以及为了示威发射后落在船边的炮弹后,都自认倒霉,心中哀叹货物和船都保不住了。
谁想到天津卫这边有人上了船,跟他们说明了规矩,说是抽二成税,二成就二成吧,还是能赚不少,可每个人都担心还有后招,而且这货物寻找买家还是个麻烦。
没想到靠岸装卸,费用竟然只有平日的十分之一不到,而且岸上还有专人守着,一见到海船靠岸,立刻进城通知商家来购买。
还有一艘船原定在天津卫这边接手一批水银和鹿皮,看到有官兵守卫港口,也是绝了这门心思,琢磨弄些北方的特产回去贩卖,没想到给他备货的那家商户居然把货直接送了过来,光明正大的,倒是吓了这艘船的上下不轻,当然这一次的货物就不是十成抽二了。
除却走贩运倭国路线的那些船肉疼高额抽税之外,其余的商船到装满货物离港的时候都算了一笔帐。
高昂的装卸费用取消,没有苛捐杂税,抽货值二成,严格计算起来,这还比从前在海河装卸货物便宜了许多,合算的很。
一艘海船买卖货物,差不多就能给王通带来几千两的关税收入,不过这些钱却贴补不到海河两岸的建设上,这些要算到金花银上。
王通唯一给自己争取的,就是天津城内城外收上来的平安钱,这些钱宫中指定由天津锦衣卫千户自行支配。
南边来的海船把在天津卫的所见所闻带走,而且这个见闻完全是正面的,可以预计的是,将来来天津卫的船肯定是越来越多。
有了这四艘海船的再次进来,大批的货物被商人们一分而空,没分到的只能是跺脚后悔,经过这一次之后,天津内外的商人们开始意识到河岸正在修建的那些铺面的价值,开始有人缴纳订金要求定租。
王通的锦衣卫,天津的商家,海上来的海商,四里八乡的庄户,每一方都是得了便宜,每一方都是有钱赚,天津卫城的市面也跟着兴旺发达起来。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没有所有人得利高兴的事情,已经沉寂了多时的船头香就是损失最大的一个。
船头香六千多人,有部分是河上的船工水手,这些人走南闯北没有固定居所,天津发生什么事对他们没有影响,真正的主体是那些在运河边混饭吃的苦力工人。
他们原本垄断装卸市场,用比他处高得多的价格来收取费用,海河上那些海船的装卸力钱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离谱,还有因为他们人多势众,收取类似保护费的烧香钱,这一切一切都消失无踪。
大批廉价劳力的涌入和王通锦衣卫的强势,让船头香的香众无法维持这个垄断价格,大家都去交平安钱,烧香钱自然没有人理会。
断人财路,这是最大的仇怨,原本因为王通雷霆霹雳的政策变得支离破碎,快要成为一团散沙的船头香在某种外力下又开始渐渐聚集。
天津卫中,暗流汹涌,每晚城内城外都有几十人,甚至上百人彼此勾连,聚众议论,更有些人走街串巷,把从前的那些头目串联起来。
可天津锦衣卫千户的所有人手都在码头上,都在海河岸边,要不就是驻守城内,人员已经捉襟见肘,严重不足。
第一卷第三百零四章 知进退明分寸
“大人,天津锦衣卫编制多少?”
“一千零三十五人!”
“大人,现在手下实掌多少人 ?'…3uww'”
“……”
“学生替大人说,所为正兵七营,马队一营,又有预备营十三个,学生当日在家乡时也看过兵马操练,京师兵马已然号称精锐,可学生觉得,那些兵马甲仗兵器,操练演习还不如大人的预备营。”
杨思尘沉声说出,王通尽管脸是板着的做严肃状,可心中却有些得意,杨思尘又是说道:“天津财源有几处,田赋最轻,平安钱次之,运河抽税为二,海河关税第一,这其中,平安钱、运河、海河关税尽在大人之手,天津卫城虽然不大,却是北直隶商贾最多,物资汇集之处,大人手中的财源,几乎赶得上几个大府了。”
王通点点头,这些事情只要细心就能观察到,杨思尘做的中规中矩,杨思尘又是开口说道:“大人眼下还兼着火器作坊的督造大使,火器制造,兵器打造,都在大人手中,大人本身又是锦衣卫千户,监察刺探之责也是在大人身上。”
王通笑着刚要说话,杨思尘却站了起来,深深一揖肃然说道:“大人,大祸就要临头了!”
听到这话,王通先是一愣,随即哭笑不得的用手拍了下额头,大言欺人,然后从容道出解决的方案,这样营销的手段对王通来说并不稀罕,这也是常见的手段之一,不过杨思尘看着莫测高深的模样,却弄出这么一手来,实在是无趣之极。
“杨先生,有事说事就是,何必弄这戏文中的桥段!”
王通的话语里已经有些不快,杨思尘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抱拳说道:“大人掌控兵权财权,地处漕粮转运的枢纽之地,又不是平庸无能之辈,京师里诸位若是说大人有不轨之心怎么办,大人如何自处?”
这话却是实在,杨思尘又说道:
“运河、海河,城内城外,青壮众多,大人手中掌控火器匠坊,随时可以打造大批兵器,若是有心,裹挟壮丁发下兵器,那就是京师之侧,能动员几万兵马,又有天津卫城的粮屯,又有水路可供南下北上,这岂不是大患。”
王通冷着脸说道:
“本官又不会这样做!”
“可朝中诸位大人会这般说,天子亲厚大人,可京津距离几日路程,朝中诸公素来不喜大人,大人难道不知道三人成虎这句话吗?”
“本官知道,本官知道……”
王通喃喃的说道,皇家最看重的是什么,是能不能保持这种独大的地位,是能不能延续王朝存续的时间。
任何不稳定的因素都要被抹杀,王通练兵马,聚敛财源,虽说事事是为了皇帝和大明打算,但他为了效率处处专裁,一切都抓在手中,兵权、财权尽在在掌握,甚至还有了制造兵器掌管武库的权力。
有心人如果联想下,的确是会想到很多叵测的地方去,皇帝和自己的关系不错,自己在外面不断的给他争夺利益,巩固万历的君权,但如果被人挑起了上面的心思,万历皇帝会做怎么样的取舍,这很容易判断。
就算万历皇帝不做这样的取舍,李太后、冯保、张居正也会做出这样的取舍,至于自己目前为什么还安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无非是实力还没有到那一步。
可目前一切都在快速的膨胀中,被人这么说的时候也是快到了……
被杨思尘这么扒皮抽骨的一说,王通脸色慎重,陷入了沉思之中,想了一会,才笑着抬起头说道:“杨先生提醒的是,既然京师那边不放心,那本官放权就是了。”
听到这个回答,杨思尘吃惊了下,随即郑重其事的作揖拜下,口中说道:“大人见识高明,学生佩服之至。”
能动员起几万兵马又能如何,这附近蓟镇十余万,京师十余万,就近又有宣府近十万,辽镇十余万,更别提山东、河南还有兵马,到时候大军齐集,几万乌合之众还能有什么用处。
九月初五,天津锦衣卫千户王通上疏天子,自言事务繁多不能专责,恐有负圣恩,请陛下派能员负责。
又有密奏一封,言明天津锦衣卫千户除却本身编制之外,还有离京时承诺陛下所练的一支兵马,现如今有三千人,既有兵马,那就应该按照朝廷规制,派监军一名督察监视。
平安钱,运河抽税,海河关税,这三处,都是为了筹措金花银所设,尽管朝廷回拨的数量不少,但大批钱财进出,也是敏感,也请宫内派人核查清点。
“王通这人,事情倒是想得明白。”
这个奏疏快马送递京师之后,奏疏和密奏的奏本按照规矩都是先送到了司礼监这边,地方上送往京师的奏折中,紧要快慢的排序之中,王通排的很靠前,司礼监和内阁的诸位大佬倒没觉得天津有什么要紧事,无非那王通是万历皇帝第一信用的臣子罢了。
奏折递送过来,连司礼监秉笔太监张诚都还没看,就先送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的案头,翻看几眼,就笑着给出了这个评价。
笑过之后,冯保又是仔细的重看了一遍,拿起朱笔在上面要批注,想了想还是放下,扬声说道:“张公公,这边来下!”
朝会已经散了,这等奏疏是直接呈送内廷的,外朝的人也不知道,司礼监众人都在急忙的办公。
听到冯保召唤,张诚连忙走进来,冯保把手中的折子递了过去,笑着说道:“王通这孩子考虑事情妥当,他那边抓的太多,也不合规矩,张公公在宫内选几个得用的人派过去吧!”
冯保在内廷大权独揽,但也知道给目前皇帝伴当,内廷第二号人物张诚一些空间面子,这王通是万历和张诚那一边直属的人,就交给张诚安排了。
何况二百万两金花银,户部只负责其中一百万两,另外一百万两要王通来运作筹措,这也是为了宫内好的事情,冯保对王通的印象倒是不差。
从司礼监出来,张诚心中微怒,心想王通有密函奏事的权力,却还用这种大家都能看到的奏疏和密奏,这不是离心吗?
不过他这等人物迅速想明白了此中关节,王通要的效果,就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让众人都知道他的举动,知道天津锦衣卫千户王通虽然有大权,得宠信,可知道进退尺度,没什么叵测野心。
“不过是几千兵,几十万两银子的进出,王通这么小心作什么,朕让他去那里办差,朕就是信得过的,张伴伴,写一封信给王通,让他安心大胆的去做,不必想这些有的没的。”
看到王通的奏折,万历皇帝却很不高兴,在他的想法中,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现下宫内的大权在冯保手中,宫外的大权在张居正手中,说话算数,裁决万方的又是慈圣太后李氏,万历现在每日上朝散朝,与其说是决断,倒不如说是实习,唯一真真切切抓在手中的,自己能指挥动,使唤动的,就是这京师的治安司,天津的锦衣卫千户。
眼看着王通拳打脚踢的弄下这么多职权机构,可却突然来了一封奏疏,说要撒手,不能一个人管这么多的职分,小皇帝立刻就是急了。
派谁去万历皇帝都不甘心,宫内宫外不是冯保的人就是张居正的人,派去一个就是分自己的权。
“万岁爷,王通这么做是老成之举,这么多权力集于一人之手,早晚会被朝臣言官拿来说事,现在自请分权,所任用的还都可以是万岁爷属意的,要是等外朝提出这个,到时候恐怕就由不得万岁爷了……”
万历皇帝身体挺起,又颓然的靠在椅背上。张诚心里说了句‘还是沉不住气的孩子’,然后上前两步,微笑着说道:“万岁爷,派人去就派人去,反正现在也有万岁爷贴心的人在天津卫。”
万历皇帝又是坐直了身子,张诚悠悠说道:“火器官坊,就让那个工部的任愿任主事为首,王通督察监视,那几千兵马,就让那边的蔡楠做个监军,至于各项收支,就让王通自己选个有差事的做个收支处,报上人选万岁爷准了就是。”
这个安排等于是不动王通现有的架构,只不过变了个名目而已,万历皇帝稍一琢磨就是笑了。
慈圣太后李氏和仁圣太后陈氏知道这个消息不比万历皇帝晚多少,有贴身伺候的宫女私下说,陈太后看了这个奏疏说‘是个本份的孩子,知道是谁家的天下’,李太后也笑着点头赞同。
船头香很多香众手里都有些积蓄,船头香兴旺的时候,他们都以为自己这好日子可以千年万年。
现在骤然败落,又不愿意去做那价钱便宜的活计,闲在家里不少,有两个闲钱,闲在家中,自然是呆不住的,每日里无非是喝酒赌钱。
住在天津城东门内仁厚集的马大富晚上不顾婆娘的哭骂,拿着家里仅剩的二两碎银子又去了附近的骰子铺。
第一卷第三百零五章 体面大办怨气满腹
赌这种事情是说不准的,运气不好的时候,一跌到底,运气好的时候,什么也挡不住。
马大富从前是小赌,船头香白日的活计忙完,他拿着十文几十文的来消遣,输光了就走,赢了点也不贪心,翻倍就走。
不过王通做起,船头香在码头上扛活也要和船家讲价钱受气,出一身力气,累个半死,也不过赚出一家一天的饭食来,或许还不够,还要婆娘做点活贴补。
当香众的平日里都觉得自家高人一等,让他们去和四里八乡的那些苦力一样,不甘心的是大多数。
不甘心就没活做,在家闲着人就有各种恶习了,马大富整天泡在骰子铺里,开始的时候还真是天天赢钱,赚了些钱。
家里吃肉喝酒的,倒是比给船头香做活的时候好,马大富还夸口说道:“等咱们赢了几十两,就回武清老家,买些田地享福去。”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接下来就是每天输了,人一旦陷进去,那是不想着回头,结果越赌越输。
一天天的折腾,回家就是夫妻打架孩子哭号,马大富打老婆骂孩子,卖家里的东西出去折腾,一直到了今天。
九月十一这天晚上,走在街头已经有些冷,马大富穿着个单衫红着眼睛,进了骰子铺。
今天他赢了,运气和手气都是莫名其妙来的,今晚还真是好运如山,开始输了一两多,借着就是大杀四方。
几乎每次都能压中,台子上的钱除了庄家的抽头,剩下都被他一个人赢了过去,玩到中盘想走,其他输的人怎么能干,一直是拽着不放,结果坐下来还是继续赢,等结束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半夜,所有赌徒的钱都被他赢去了。
算计算计,这一晚把从前输的都赢回来了不算,还多赢了近四十两。
马大富狂喜着走出了骰子铺,他银子就是揣在怀里,倒也不怕人来抢夺,因为马大富身高体壮,而且这边地头熟,住的都是船头香的人家,吆喝一声,几十号人就出来帮忙了,胆气壮的很。
走在路上,冷风吹来,穿着单衫的马大富丝毫感觉不到寒冷,银子揣在怀里,好像是在怀里有一团火,滚烫滚烫,这里热火,跟着全身都热,外面的寒气一点进不来,浑身上下的血都好像是沸腾了一样。
“把这些银子给那个傻婆娘看看,吓吓她,老子这么赌,还不是为了她和孩子好……”
眼见着家门就在眼前,马大富的情绪更加高涨,也不知道怎地,身上好像是着火了一般,马大富只以为是自家高兴的,索性是扯开了单衫,敞着怀向前走。
夜已经深了,马大富是这条街上的老住户,就算走过来,其他家养的狗都不会叫的,一条街上安静的很。
刚要推门,马大富猛觉得两耳边响起了一道炸雷,轰鸣大响,让马大富的脑袋嗡嗡作响,可街道上依旧是静悄悄的,狗都没叫。
炸雷一声声的想起,马大富只觉得脑子越来越昏沉,身子也不听使唤,眼前也是越来越黑,月光明明很亮。
九月十二太阳还没有出来,马大富的婆娘就急忙要出门找人,自家男人最近好赌,可从没有一晚上不回来的时候,今晚这是做啥。
一开门,差点被门前的东西绊了个跟头,刚要叫骂,低头看却是自家男人趴在那里,马大富的婆娘手颤着把人翻过来,却看到马大富口鼻流血,身子发冷发硬,人都已经死的僵了。
呆呆的愣怔了半响,马大富的婆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天抢地的嚎起来,街道上的人都是多年的邻居,大早晨的鸡还没叫,却又人在那里嚎哭,都是披着衣服出来看看,看到马家门口有个死人,大家都愣住了。
说不得有人急忙穿上衣服出来,跑到这边问讯,大家都是船头香的香众,多少还有几分情义在,还有人习惯性的去找上面的把头,船头香有事不报官,都是自家开香堂处置,这可是多年的规矩。
有那老成的过来,看了看马大富的尸体模样,再看看马大富怀里的银钱,就下了个判断:“搞不好是脑袋受了急风,没缓过来,人就完了。”
还有的人过来劝:
“马家的,哭有什么用,屋里还有几个孩子那,快把你男人身上的银钱拿回去,去清军厅那边找个仵作过来,把事办了,这天中午还是热的,再折腾,人就臭了。”
马大富身上一共带了百余两的银子,又有人帮忙去清军厅报了官,也有人去寿材铺子那边请了做白事的人来,在马家的院子里草草的搭了个灵棚,人抬了进去。
有人死了,清军厅这边照例要派个仵作过来验尸,觉得不是凶杀什么的,就发个文书,人就可以入殓埋下去。
清军厅的仵作过来之后验看,的确是受了大风,炸了脑子,这个时代还不知道脑溢血什么的,凡是这种突然的东西,大多用受风解释,马大富赢钱之后激动非常,又被冷风这么一激,可能有什么早年的毛病,一下子犯了病,这也是没办法。
寿材铺办白事的人来,船头香的把头也来,闲在家里的香众倒是不少,大家都过来帮忙。
马大富的婆娘这时候已经没了主意,全靠身边一些人说话,倒是那把头凑过来低声说道:“马家的,大富在船头香也是个体面人,走也不能这么应付就算了,还是办的风光些吧,大富到了下面也有个好看。”
马大富的婆娘虽然没了主意,可也不是傻子,听了这话,喃喃说道:“把头大爷,俺们孤儿寡母的没个依靠,全指望着大富剩下这点银钱活那,白事风光,没几十两银子那里办的下来。”
那把头露出很义气的表情说道:
“好歹大家烧一炉香的,银子你别操心,到时候听咱安排就是了,白事不花钱,算上白事随份子的礼钱,还能赚个七八两呢!”
七八两足够省吃俭用过个一年半,这马大富的婆娘正在为以后的生计发愁,听到有这个路子,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不过心里也是纳闷,从前马大富见这个把头毕恭毕敬,年节还要送礼,这把头都不拿个正眼看人的,怎么现在这么热心,现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难不成这把头是给寿材铺做托的。
且不提这马家的婆娘如何胡思乱想,这把头出门转了一圈,回头居然拿了白花花的现银来,十几个银锭在地上,居然百余两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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