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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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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继藩怒了。
你特么的还不要脸了,皇帝就在跟前啊,搞得好像我方某人当真强买强卖一样。
于是方继藩略带恼怒地对他大喝:“不要动手动脚,再动手动脚我可要不客气了,你看本少爷好欺负是不是?我……我……”
差一点,方继藩就说,我特么的揍死你这臭不要脸的,可转念之间,方继藩却道:“我要报官了,我要报官了啊!”
“九十两……”王金元咬着牙,终于报出了一个他认为方继藩足以心动的数字。
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错过了可就没了,趁着现在其他大商贾还没反应过来,必须得和方继藩立即达成协议,他抓着方继藩的裤脚擦了擦泪,一面可怜巴巴地道:“不能再多了,方少爷,咱们是朋友,是朋友对不对,小人这就预付定金,银子,小人定会按时筹措,一文不少!”
方继藩咬着牙,很坚定地道:“一百两!”
王金元依旧还跪在地上,已经泪流满面,做了一辈子买卖,自以为聪明,原以为还狠狠的从方继藩身上大赚了一笔,不料人家转手就是十倍的利差,而自己……错过了一笔多大的机会啊。
他身子瑟瑟发抖,道:“好,一百两就一百两,所有的乌木,一根都不得留!现在就缴定金,我去请保人……”
方继藩其实也知道,这等囤货举奇,只要自己乐意,甚至可以将乌木炒到一百二三十两也没有问题,可他知道,这样太费时费力了,与其如此,不如一口气将所有的乌木全部以百两的价格兜售给王金元,毕竟王金元这些人,才是资本运作和囤货居奇的高手。
“别急……”方继藩朝他笑了:“本少爷这儿还有朋友……”
方继藩心里大好,抬眼,想起了皇帝老子,却发现皇帝老子竟已是悄无声息的带着人,无影无踪。
方才……自己和皇帝说到哪里了?
噢,想起来了,皇帝老子指责自己欺行霸市,哎呀,好像自己还没来得及解释呢。
方继藩看着远处,一行背影愈来愈远,忍不住想要追上前去,好好的解释一下,可刚要迈腿,却发现自己依旧被王金元死死的抱住腿:“方少爷,方爷,方公子,咱们现在就请保人,我拿地契和房契做抵,当做定金,咱们一言为定……”
方继藩有点懵逼,怎么好像自己是遭遇了强买强卖了?
而在另一头的弘治皇帝,带着一行人行色匆匆,直接摆驾回宫。
今日的所见所闻,真真的令他难以消化。
在这他天天呆着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暖阁里温暖如春,可弘治皇帝还是觉得手脚有些冰冷,长年累月的操劳,使他身子孱弱,何况这一次出宫,亦是令他变得慵懒起来。
刘钱小心翼翼地为他枕了垫子,自回了宫,刘钱吓得大气不敢出,倒是这时,弘治皇帝却猛地抬眸,一双眼眸盯着他。
刘钱的心脏猛地一跳,如芒在背,不敢直视这锋利的目光,顺势一下子拜倒在地:“奴婢……万死。”
弘治皇帝皇帝便瞥了眼去,抬头扫视着这暖阁里的一应器物,方才淡淡的道:“朕遍览文史,这历朝历代,所吸取的教训之中,唯偏听偏信四字尤甚,何也?偏听则不明,偏信则暗,今日,朕差一些,竟重蹈了覆辙,这是朕的疏失。刘钱,不可有下次。”
“是,是,奴婢……奴婢万死。”刘钱磕头如捣蒜,他心知陛下越是这般漫不经心,越是可能动了真怒,此刻早已是魂不附体,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只见那上头已血肉模糊。
第0017章 钦点
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刘钱把头都磕破了,自是痛疼无比,可现在他顾不上这个。
倒是弘治皇帝只是淡然地一挥手,却是若有所思起来。
他的脑海里依旧浮现着方才所见的一幕,想到那商贾,竟是死死抱着方继藩的大腿,死不松开的要方继藩将乌木卖给他,实是匪夷所思,可这毕竟是商贾之间的事,他还不至太感兴趣,更令他在意的是……
他猛地又想到了那改土归流,眼眸抬起来,却是看向在一旁待着的朱厚照,和颜悦色的道:“厚照。”
“儿臣在。”朱厚照出宫游玩的兴奋劲还没过去,面上还带着激动的红晕,兴冲冲的应和。
弘治皇帝带着几许慈爱地看了朱厚照一眼,才道:“朕也听你说一说,若是皇儿参加了校阅,朕给你出题,何以定西南,你如何答?”
朱厚照顿时精神百倍,兴奋不已,他毫不犹豫的就道:“父皇,西南的土司,不过是一群小贼而已,哪里需要这么麻烦,父皇给儿臣十万精兵,儿臣发兵三路进剿,管他们服气不服气,儿臣先取了十几个土司头颅,谁敢不服?这三路兵马,儿臣也早已想过了,一队自古道出击,一道命云南黔国公府沐……”
朱厚照自小就好枪棒,喜欢烈酒和骏马,向往沙场上的事,今日父皇考校他,他自然流露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满心希望得到父皇的欣赏。
可朱厚照才说到了一半,弘治皇帝顿时露出了萧索之色,竟是喃喃道:“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就……”
是啊,南和伯宠溺自己的儿子,那孩子固然是个混账,看着就不像好东西;而朕也有一个儿子,嗯……总还算是听话,可人家胸有成竹,再混账,却能一语道出西南问题的关键所在,而朕的孩子,明明每日都读书,还算聪明,可偏偏就……
孩子不但不能宠溺,而且若是天份不够,还得笨鸟先飞,要格外的严加管教才是啊。
弘治皇帝感慨万千,目光变得严厉起来。
朱厚照只听到了别人家的孩子几个字,再见父皇目光如电,突然又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了。
他结结巴巴起来,不等他继续道出他尾大的构想,弘治皇帝已是冷哼一声,厉声痛斥道:“别人不读书,你却读书,何以读书者,尚不如不学无术之辈?朕为了你,操了多少心,为了你,请了多少名师,你的书,读到了哪里去?你是朕的儿子,将来要克继大统,承继祖宗基业,每日只知道枪棒、刀兵……太祖高皇帝靠马上得来的天下,难道你为人子孙,却还妄图靠马上来治天下吗?你少来一副委屈的样子,从前你每次卖乖讨巧,朕都容你,可今日开始,却绝不准你这样胡闹下去了,那改土归流的文章,罚你抄写一百遍,少了一个字,朕决不饶你,即便是你母后来求情,朕也绝不再留情!”
朱厚照懵逼了。
这是招谁惹谁了,看着父皇疾言厉色的样子,莫非……这是别人家的爹?
不过听到让他抄写‘改土归流’,朱厚照算是明白了,忍不住磨牙,方继藩坑我啊。
弘治皇帝余怒未消,却又冷静下来,他气定神闲,徐徐地将目光落在了案头上的一堆试卷上,方继藩那改土归流的文章尚在,沉吟良久,弘治皇帝提了朱笔,似乎他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这朱笔落在了试卷上,在卷尾处画了一个红圈。
随后,将笔有板有眼的落回那象牙牛角笔筒,方才长舒了口气。
……
方继藩被那王金元死乞白赖的拖着去签了契约,才带着邓健打道回府。
今日心情格外的爽朗,乌木的事有了着落,这令方继藩对未来有了信心。
那沉船的乌木,至少证明了一件事,那便是自己脑中所记忆的事,在未来每时每刻都会发生,历史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偏差,这……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宝藏啊,通州发生了什么事,京里在此后一个月里会发生什么,杭州或是南京有什么变化,那一篇篇在上一世自己所熟读的府志、县志里,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发财了。
方继藩得意起来,倒是那邓健,却是愁眉不展,此刻的他胆战心惊,他见了皇帝,已是吓得魂飞魄散,也听不明白方继藩和天子说了什么,不过大多数时候,他看到的是天子对方继藩怒容满面,这令他心有余悸。
陛下,不会因为少爷的胡闹而怪罪吧。
此时,倒是方继藩想起什么了,道:“小邓邓。”
邓健忙道:“小的在。”
“方才在外头的事……”
“小的明白。”邓健很善解人意的点头。
方继藩反而不明白了:“你明白什么?”
邓健体贴的道:“伯爷若是知道少爷在外头惹到了天皇老子,估摸着又要吓死过去,还有那做买卖的事,小的不会告状的……”
自己惹到了皇帝老子了吗?好像……没有吧。
也罢,随别人如何理解吧。反正在别人眼里,自己无论做了什么,准不会有好事。
方继藩摇着湘妃扇,心里唏嘘,这一次更坑了,不但要在家里做败家子,便是出了家门,为了免得使人怀疑自己装疯卖傻,也得是一副混蛋的做派。
好在……方继藩已习惯了。名声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吧?
何况……方继藩很安心地摸了摸自己袖里的几锭银子和一沓大明宝钞。
这是王金元的定金,七十两现银,还有九千八百两的宝钞。
到了弘治朝,大明宝钞已经贬值了许多,再不是一两兑换一两真金白银了,所谓的九千八百两,实则却只能兑换九百多两银子,十比一的汇率,可这东西毕竟携带方便,后续的银子以及折价的田契、房契,自然会拱手派人送到府上。
不管怎么说,现在有钱了,使方继藩心安不少。
行至半途,远处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方继藩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可一旁的邓健却是眼睛一亮,兴奋地道:“少爷,有热闹瞧。”
方继藩沉默了一下子,然后看着兴冲冲的邓健。
有热闹瞧,瞧你个大头鬼。
不过,瞧邓健很期待的样子,是不是从前那个败家子最爱瞧的就是热闹?
好吧……
方继藩觉得自己必须得慢慢带入进那败家子的角色,于是湘妃扇一打,十足电视剧中高衙内的做派:“走,去瞧瞧。”
只是那街边站在三个读书人,儒衫纶巾,不过瞧他们这半旧的衣衫,便晓得是落魄的读书人。
三人在这街上,面如枯槁。
看样子是被客栈赶了出来,这客栈的掌柜正朝着他们拱手,面带苦笑道:“三位公子,你们是秀才老爷,小店可不敢得罪。只是小店做的是小本买卖,可眼下公子的朋友……晦气啊,若是再不寻医问药,肯定活不成,三位公子为了朋友治病,花费不少,这一点,小人也是敬佩的很。可现如今,公子们带着这将死的病人一直留在此,也不是一个事,还请公子们另谋住处吧,小人也自知,三位公子囊中羞涩,此前欠下的店钱,就此作罢,得罪,得罪。”
第0018章 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听着客栈掌柜的话,那三个读书人红着脸,既是惭愧,又是茫然的模样。
倒是一旁的许多看客似乎也知道这三个读书人的底细,低声议论着:“原本来的,并不是三个,而是四个,好似是大名府来参加乡试的秀才,谁料其中一个,竟是得了大病,他们四个是同乡,穷读书人,学业又不精,八成也考不中,为了治病,到处寻医问药,怕是早将盘缠花费一空了,而今又欠下客栈里这么多银子,这客栈里的东家也还算是好人,一直让他们赊欠着银子,可一个重病的人留店里,也不是一个事啊,其他的住客,岂不会觉得晦气,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可怜这三个秀才,拖着一个重病的同窗,囊中空空,这乡试,还有小半月才开始呢,却不知往何处去。”
许多人不由唏嘘起来。
方继藩算是听明白了,四个秀才是同乡,一起来京师里赶考,谁晓得一个人得病了,其他三个读书人为了给他治病,将所有的费用全部搭了进去,而今那得了病了的人又不见好,怕再没有钱看病,而这时,客栈也吃不消了,只好赶人。
方继藩心里一暖,这三个秀才,倒是很讲义气,若不是为了朋友,又怎么会困顿至此。
这样的人,在自己的那个世界,可不多见了。
不是有句话吗,叫老乡见老乡,骗得老子泪汪汪。
他下意识地拉拉自己的袖子,心里想,不过是些许银子的事,帮他们一把,倒可以让他们渡过难关。
可这一念头刚从方继藩的脑里冒起来,却听到一旁的邓健噗嗤一笑。
方继藩侧目看去,正好见到邓健讨好似地看向自己,笑嘻嘻的道:“少爷,笑死小人了。”
方继藩心里真真想骂邓健祖宗十八代,这孙子还有没有公德心?良心被狗吃了?
可转眼明白过来了,自己是方继藩,是败家子啊。
此时流露出同情心,岂不是‘脑疾’又犯了?
于是方继藩有忙将想要抽出的银子收了回去,旋即嘻嘻笑起来道:“三个傻秀才。”
接着,湘妃扇扇着风,好整以暇的样子,面上全无同情。
这一对一答,倒是惹来不少看客的怒视。
另一边,似乎也有一个秀才在看热闹,这秀才也是儒衫纶巾,不过显然,身上的衣衫名贵了许多。
他眼睛眯成一条缝,和方继藩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竟也跟着道:“是啊,这位少爷说的对,伯仁兄、子川兄、还有元祐贤弟,你们傻不傻啊,王政眼看是活不成了,你们偏要给他治病,还说什么四人一起来的京师,就要四人一道回去,现在乡试在即,你们平时读书本就是半吊子,侥幸才中的秀才,还不趁此机会,赶紧读书,管这王政做什么,我等读书人,求取功名才是第一要务,其他的,不算什么。”
三个读书人,只低着头,默不作声。
那衣饰华丽的读书人,接着又冷冷道:“笨鸟先飞,这个道理,你们会不懂吗?且不说你们本就读书不成,还不赶紧的将心思扑在读书上,便是区区在下,在大名府,院试案首,此番乡试是必中的,不还每日悬梁刺股,别管王政了,不妨学我,收收心,考一个功名吧。”
其中一个读书人顿时面带愠怒之色,道:“荐仁兄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王政是我等同乡,又有同窗之谊,而今他大病,哪里有不管不顾的道理,读书明理,且不谈圣人所言的成仁取义,却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那衣饰华贵的读书人似乎是被这读书人惹怒了,立即板起脸来,露出冷笑,冷然道:“好好好,你们是圣人,权当我是小人,到时,我自做我的举人老爷,你们依旧抱着王政这痨病鬼做一辈子秀才吧。告辞。”
他瞪了三个读书人一眼,便拂袖而去。
方继藩对那字号叫‘荐仁’的心里鄙视,又听这三个秀才依旧还不肯放弃自己的朋友,心里倒是觉得敬佩得很,他面无表情,随即却开口大笑起来,拍着手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这一句话,更是犯了众怒。
仿佛有无数杀人的眼睛朝方继藩射来。
邓健站在一旁,却是捂嘴偷笑,他自知道,依着少爷的性子,今日肯定又要闹出点事儿出来的。
少爷就是少爷啊,自从病好之后,整个人都很自然了,怎么看,怎么顺眼,还是没有犯病的少爷好。
方继藩将扇子一收,露出鄙视的样子看着三个秀才,用扇骨朝他们三人一点:“三个穷鬼,没钱也来假装义气,本少爷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些穷酸秀才,赶了出去好,大快人心。”
三个读书人本是遭了一个同窗的奚落,而今又被赶了出来,心里焦灼万分,想到王政的病更加重了,再不请个好大夫,多半凶多吉少;此外又忧心着乡试的事,现在被方继藩落井下石,不禁怒容满面。
其中一个读书人站了出来,朝方继藩不徐不漫的作揖:“学生并没有得罪过公子,还请公子嘴下留情。”
看客们纷纷朝方继藩指指点点,似乎鄙夷方继藩的为人。
方继藩却是昂首挺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尤其是他身后跟着的一个狗腿子邓健,那贼贼笑着的样子,更是令人恼火。
方继藩将湘妃扇放置在手心打着转,眯着眼道:“本少爷历来不晓得什么叫嘴下留情,就是要侮辱你,你能将本少爷如何?”
邓健一听,忍不住想要雀跃叫好,心里为方继藩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三个读书人面面相觑,怒不可遏,先前的那秀才道:“口出恶言,有辱斯文,公子……你……你这是有辱斯文。”
方继藩哈哈大笑,抱着手,一副有种你来打我的样子,肆意地笑道:“有辱斯文又如何,本少爷不但要用言语来侮辱你们,还要教你们跪在本少爷的脚下,叫一声师父。”
师父……
三个读书人觉得可笑。
谁晓得下一刻,方继藩自袖里取出了两锭银子来,在他们的面前晃了晃,才道:“怎么样,接受不接受侮辱,若是接受,这银子就给你们。”
“你……”秀才涨红了脸,怒气冲冲道:“我等是清白的读书人,不吃嗟来之食。”
方继藩表面上是笑哈哈的样子,心里却一声叹息,果然是三个傻秀才啊,我这是在帮你们呢,这时候还玩什么不吃嗟来之食。
酸秀才的自尊心,还真是强大啊。
邓健在一旁,喜笑颜开,他忍不住佩服少爷了,少爷就是有办法,居然想到了用银子来侮辱这些穷秀才,哈哈……他心里窃喜,却看着方继藩手里的两锭银子,又忍不住心疼起来。少爷这才刚卖了一些乌木,转眼……便随手要丢出两锭银子,两锭银子啊,买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做丫头都够了。
邓健痛心疾首,少爷这是败家子啊!
第0019章 我有杀手锏
方继藩依旧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微微一笑道:“是吗,这银子你们当真不要?不要,本少爷便将这银子丢给街边的乞丐了,看来你们是不想治那痨病鬼了。”
这痨病鬼三字说出口的时候,其实他自己都觉得恶毒呀。
可三个读书人此时却又面面相觑。
显然,那位叫王政的同窗,若是再不医治,病情耽误下去,怕是活不成了。
三人很有默契地交换了眼色,虽然脸上带着愠怒,不堪受辱,可最终,为首的一个秀才终于软化了下来,他面如死灰,目光闪过一丝苦楚,沉重的双腿终是极不情愿地跪下,朝方继藩狠狠地行了个礼:“学生欧阳志,字伯仁,拜见……拜见……拜见恩师。”
等他仰脸的时候,眼眶已是通红,像是泪水将要夺眶而出。
为了救同窗,只能出此下策,这不但是侮辱,最重要的是,读书人讲究的是天地君亲师,他们将君臣、父子、师生这等名分看的极重,现在为了救人,竟拜方继藩这等恶毒的人为师,将来天知道会惹来多少麻烦。
欧阳志拜下之后,其余两个读书人也都含泪拜倒,一个道:“学生江臣,字子川,拜……拜见恩师,还请恩师赐些银子,给……给王政兄治病吧,他……再迟……”说着,喉头似堵了似得,只剩下低泣。
“学生刘文善,字元祐,拜见恩师。”
看客们见方继藩如此落井下石,更是对这三个秀才同情不已。
只是方继藩早被人误会得习惯了,却只是冷冷一笑,随手将两锭银子丢在欧阳志的面前,随意的道:“这银子便赐你们了,真没意思,说跪就跪了。”说着打了个哈哈,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败家子要做好人好事,实是不容易啊。
那欧阳志屈辱地收了银子,站起来,又朝方继藩作揖行了个礼,显得很郑重,似乎在他们心里,师生的关系,绝不只是拜一拜这么简单,他道:“却不知恩府高姓大名,也好让学生知晓,将来……若是学生有幸能高中,将来必定好生侍奉恩府。”
方继藩背着手,对他的话倒是觉得意外,随即,方继藩恍然大悟,这个时代,做臣子的,最大的不道德便是对君王不忠;做儿子的,最可耻的是不孝;而做门生的,最怕的便是被人指责对恩师不敬。
师生的关系,有若君臣、父子。
方继藩笑了笑,自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叫方继藩……”
“……”
场面一度尴尬,方才还怒容满面的看客,脸色明显的顿了一下,然后……然后……
像是一阵风猛地刮过,竟是嗖的一下,转眼之间,方才还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客,个个仿佛刘翔附体一般,竟跑了个一干二净。
要不要这么夸张,难道这是奥运会百米跨栏?
方继藩的脸色很不好看了,不至于吧,名声真有这么臭?
而欧阳志三人,竟也是一副如遭雷击的样子,三人突又觉得腿软起来,大抵是恨不得想要锤自己的心口,脑子里嗡嗡作响,立即想到了一句话——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啪的一声。
却是那客栈的掌柜已眼疾手快,有如神速一般,快如闪电的钻进了店里,然后将门啪的一声关得死死的。
街面上,只剩下了风,风扫着落叶,沙沙作响。
倒是……这清冷的街道上,还是有人给了方继藩一点点面子,一个扎着通天辫的女孩儿留了下来,脆生生的样子,睁着大眼睛打量着方继藩。
方继藩总算心里有了一些安慰,大人们都不懂事啊,还是孩子知道好歹,晓得我方继藩并非是一味作恶。
他蹲下,心里充斥着温馨,打量着小女孩儿,即便是她面上风干的鼻涕,竟也觉得可爱,方继藩轻轻地捏了捏了她的脸,温柔地道:“小姑娘,你好。”
冷不防这小女孩儿在瑟瑟发抖的同时,突的啐了方继藩一口,吐沫星子便洒在方继藩这俊秀的脸上,小女孩儿在完成这个壮举之后,虽是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是表现的神气十足,脆生生的道:“我……我可不怕你!”
“……”
“滚!”邓健护主心切,朝小女孩儿一吼。
小女孩儿顿时滔滔大哭,捂着脸飞也似的逃了。
欧阳志三人目若呆鸡一般站着,他们在拜师的前一刻,原本是有心理准备的,可万万想不到这个人竟是——方继藩……
方继藩啊……那个在京里只呆了半个月,便听说他偷看妇人洗浴,特意用熟肉吸引狗至茅厕旁,再一脚将其踹下去引以为乐,崽卖爷田就不说了,其他各种传闻,更是数不胜数。
方继藩却朝他们微笑,只是再如沐春风的微笑,在他们眼里,简直比怒目金刚还令人可怕。
方继藩道:“好了,拿着银子,去救你们的同窗去,还有……三日之后,来为师府上,乡试就要到了,为师要好好给你们补补课……”
此言一出,欧阳志几乎要吐血,脸色一下子的更显苍白。
补课……
方家的败家子……啊,不,恩师居然还要给我们补课!
这一次,他们本就耽误了学业,乡试无望,若再让这‘恩师’给补补课,说不定这辈子都考不中了。
三人心里悲戚至极,却是欲哭无泪。
而方继藩则再没说任何话,极潇洒地带着邓健转身,飘然而去。
行善积德的感觉,真好啊。
方继藩感觉自己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这三个徒弟品行不坏,不过,三日之后,他们会不会登门呢?或许他们得了钱,收拾了包袱,会跑路吧。
试一试吧。
若是当真登门,说明这三人对师生的关系看得比天还高,自己对他们的帮助,都是值得的。
北直隶的乡试……现在是弘治十一年,那试题,倒是在北京的府志里有记载……若是对症下药,凭着他们秀才的底子,应该很有希望。
方继藩最遗憾的事,便是自己明明知道弘治年间的所有考题,偏偏作为贵族后裔,却无法参加科举,既然如此,我方继藩不去考,就收几个门生去考好了。
本少爷,可是有无数杀手锏的人!
迎着夕阳,夕阳的余晖洒在方继藩的眼里,这面带着邪笑的少年郎,那眼底深处,却是说不出的清澈。
一路轻快地回到了方家。
刚进家门,门子一见方继藩回来,却是一脸惨白的看着方继藩道:“少爷,你可回来了,家里……家里来了客,伯爷请少爷去。”
方继藩便背着手,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什么客?不去。”
门子带着哭腔道:“是英国公。”
第0020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听了门子的话,方继藩便晓得厉害了。
英国公可不是寻常人,上一次校阅,便是他主考,他的祖上乃是文皇帝靖难起兵时的爱将张玉,先是敕为国公,死后追赠为河间王,英国公一系,位极人臣,不在亲王、郡王之下。
方继藩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觉得气势也矮了一截,竟见邓健在一旁也是色变,惨然道:“少爷,英国公请你去,你可不能不去,他可是火爆脾气,当着天子,他也是敢顶撞的;而且……上一次校阅之后,小的还听到了传言,说是英国公早就放出话来,要代伯爷好好的教训你。”
“有吗?为何本少爷不知道?”方继藩目瞪口呆!
招谁惹谁了啊,上一次校阅的时候,那位‘世伯’便对自己喊打喊杀的,他心有惊惧地看着邓健道:“你听谁说的,可靠不可靠?”
邓健哭丧着脸道:“听隔壁周家的车夫说的,周家的轿夫是听英国公府的马夫说的,绝不会有错。”
方继藩已经觉得后襟发凉了,忙道:“那我还是溜了,先出去躲两日。”
脚底抹油刚要走,便见从府里走出一人来,这人明显是亲兵的模样,虎背熊腰,一副不怒自威之态,沉声道:“可是方公子,英国公命卑下在此专候公子,公子,请吧。”
他面色冷漠,一双眼眸看不出神采,可方继藩却是心头一震。这个人,很不简单。
方继藩在心里挣扎了一下,最后只得乖乖地随这人到了厅里,便见英国公张懋大刀阔斧的坐在首位,父亲方景隆坐在下侧作陪。
张懋见方继藩来了,顿时眼睛猛地朝方继藩瞪着,这目光,很骇人。
“继藩,你来了,方才老夫正和你爹说起你,你来……到老夫跟前来。”
世伯,你这是将我方继藩当地主家的傻儿子吗?
方继藩毫不犹豫地摇头:“不来。”
张懋气恼地拍案牍,冷声道:“为何不来?”
方继藩缩了缩脖子,此时他已全身心的代入进这败家子的角色了:“怕挨揍。”
这么实在的话,也只有方继藩说得出口。
张懋像是噎了一下,居然发现这个理由无懈可击,他确实摩拳擦掌,心里想着,老方既然宠溺儿子,这等败家子还不教训,还留着过年吗?
方景隆既不敢得罪张懋,又不忍心看着儿子受罪,便可怜兮兮地看着张懋,欲言又止。
张懋怒了,气呼呼地道:“你这小子,自上次得知你卖了田产,老夫方才注意到了你,等在校阅时见了你,知道你是景隆的儿子,才留了心,这不留心才好,一查你的底细,方才知道,你这等混账东西真不像话,你还堪为人子吗?你爹生了你这个儿子,迟早要被你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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