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明朝败家子-第39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方继藩的脚步越来越慢,觉得眼前的世界,也变得缓慢起来。
人……原来会死的。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化为乌有,留下的,不过是一丝给至亲的念想而已。
只是这念想,实在太多太多了。
无数的记忆,犹如走马灯似得,涌入自己的心头。
“我的儿子英俊!”
“继藩,为父有个大胆的想法。”
“儿啊,莫怕……”
方继藩歪着头,眼睫毛禁不住阖下,等张开时,这睫毛却已湿透了。
方继藩哭了。
此时,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方继藩。
朱厚照和自己并肩而行,张口想说点开心的事,却发现……如鲠在喉。
他便叹息,不断的拍打着方继藩的肩。
“我们会报仇雪恨的。”良久,朱厚照才憋出一句话。
见方继藩没反应,只是蹒跚着,掩面失声而泣。
朱厚照便歪着头,不知该怎么说好,憋红了脸,老半天才道:“老方,你饿不饿?”
走在朱厚照身后,乃是内阁大学士谢迁,谢迁心里感慨,不禁想,这齐国公,看来,还是有心肺的,他也有伤心的时候啊,可惜可叹,可惜可叹。
等听到朱厚照一句你饿不饿……
谢迁:“……”
这一下,轮到谢迁开始怀疑人生了,他突然更觉得悲从心起,咱们大明的列祖列宗哪,你们睁开眼看看吧,看看当今太子……
数不尽的禁卫,自大明门至太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直延伸只御道的尽头。
英国公张懋,早已至太庙,恭候圣驾。
等圣驾一到,他带诸官特来接驾,朝一脸颓然的弘治皇帝行了大礼,接引弘治皇帝至享殿。
这享殿之中,陈列的乃大明历代天子。
弘治皇帝向列祖列宗行大礼,三拜,祝祷,焚香,看着那琳琅满目的神位,弘治皇帝的心里,竟有几分悲呛,他抬头,看着享殿里的袅袅青烟,竟不觉痴了。
汉家不幸,虎狼环伺,神州陆沉,中原板荡,异族入主,自此,华夏血脉,几绝矣。
太祖高皇帝,襄举大义,于是,驱逐鞑虏,天下归心,日月重明,河山再造。
此后历代子孙,或明或暗,或是或非,及至朕承大统,而今,百四十年矣,弘治皇帝念及此处,不禁想,百四十年了,日月蒙尘,这些尘埃,朕定当清洗干净,不至祖宗为之蒙羞。
他穿着冕服,行动笨拙,待又行过大礼,而后,率百官至东配殿,东配殿里,香火鼎盛,弘治皇帝目光,落在了方景隆的神位上。
神位之上,乃是方景隆的画像。
他抬头,悲从心来。
我们都老了。
可新津郡王,忠魂却已归天,想来,定是列于祖先英灵之侧。
礼官开始念诵祭文。
祭文里的每一个词句,俱都是逐字逐句,经过翰林院、内阁,甚至是皇帝亲自朱批过的。
这等抠字眼的行为,是一丝一毫都容不得差错,什么样的恩荣,立过什么样的功劳,与皇家的亲疏,都与祭文息息相关。
方继藩已被宦官牵着,到了自己的位置,弘治皇帝听到方继藩的哭声,心里也如鲠在喉,那祭文冗长,礼官念的又慢,他屏息而立,已是听不清晰祭文的内容了,只是心里浮想联翩,数不尽的哀凉。
东配殿外,百官纷纷垂手而立。
还未到他们祭祀的时候,彼此之间,也不禁低声窃窃私语。
人死为大。
此时……人们低声议论起新津郡王,不禁感慨:“郡王大功于朝,不骄不躁,堪为人杰,不啻武穆再生,武宁转世啊。”
“方才见齐国公恸哭哀嚎,现在细细想来,齐国公丧父之痛,其痛悲绝,这孩子,还是有孝心的。”
“齐国公只是性子暴躁而已,并非十恶不赦,他若非脑疾,想来,不至如此。我瞧他不发病时,还是挺和气的。”
“不是听说,他发病时才和气吗?”
“脑疾之事,真是玄妙,连医学院,尚且一知半解,我等……岂知?”
“哎,看看刘公,刘公也是悲痛欲绝,方才差点昏厥了。”
“这是自然……听说……其子刘杰,生死未卜,可怜呐,怕就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所有人唏嘘着,有人不禁被这哀凉的气氛所感染,竟也是眼睛眨动,泛出泪来。
尤其是老臣,这些到了古稀之年的人,想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不禁兔死狐悲。
……
另一边。
刘健伤心的不能自己,宦官忙是将他搀着,刘健和李东阳,都不禁担心起来。
自从噩耗传来,刘公的身体,越来越差,亏得他还坚强,如若不然,只怕早就受不住了。
李东阳只是唏嘘感慨,想当初的内阁三学士,而今,都已年过古稀,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年轻时的踌躇满志,壮年时的春风得意,极至迟暮,尚能入阁拜相,这样的人生,何其的完美,可到了如今……
李东阳悲痛的流出泪来。
谢迁倒还稳重,掖了掖李东阳的大袖,低声道:“刘公悲绝,宾之为百官之首,理当持重。”
李东阳才意识到什么:“只是哀叹新津郡王……哎,方家,又留下了两个独苗苗啊。”
谢迁也不禁感慨,低声道:“是啊,新津郡王功业未竞,实是可惜,而齐国公……”
……
正说着,太庙外头,却引发了一阵骚乱。
这里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金吾卫严防死守,又有低级的文武官员,在此静候。
却在此时,通政司一封快报传来。
传报的乃是通政司堂官。
这堂官想要入太庙。
自是被人截住。
堂官却是要疯了:“要立即见驾,不,哪怕是急报传至太庙之内,诸公手里也可,不得了,不得了啊。”
禁卫哪里管他。
天大的事,有祭祀重要,冲撞了祭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里头是什么场合,岂容闲杂人等乱闯。
好在有一个翰林出来,道:“不妨将奏报交我,本官送进去,即可。”
他接了羊皮卷般的快报,匆匆入了太庙,他匆匆的穿过了百官,见着了刘健、李东阳人等。
于是,忙是上前,悄无声息的将奏报,送给李东阳,接着耳语几句。
李东阳皱眉,这通政司,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他一副无事人一般,捏着纸卷,而后,轻轻的摊在手心上,眼睛瞥了一眼。
这一看……
李东阳浑身打了个激灵。
卧槽……
他脑子懵了。
只竟是一下子,不知所措。
在幻海浮沉中,混了大半辈子,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啊。
一下子,他脸迅速的落下,口里下意识的发出声音:“呀……”
没人关注李东阳的异常。
可李东阳却站不住了,他匆匆上前几步,轻轻的摇了摇被宦官搀扶着的刘健。
刘健痛不欲生,艰难的回眸。
李东阳随即,将纸卷蹑手蹑脚的塞进了刘健的手里。
刘健缓缓的举起手,打开纸卷。
这一看……
他懵了。
如遭雷击。
一张老泪纵横的脸,突然变得滑稽起来。
他似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于是,忙是擦了擦眼里的老泪,定睛去看。
这一看……身子又打了个激灵。
站在一旁,搀扶着刘健的宦官,偷偷的瞄了纸卷儿一眼,像是见鬼似的,张口要发出尖叫,李东阳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
此时,两个平时自诩自己稳重的阁臣,却都是懵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良久,刘健才低声道:“怎么又活了,这消息……可靠吗?”
“怎么不可靠,就是黄金洲送来的,老夫也不知,为何突然活了,刘公,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奈何……奈何……”刘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突然道:“我儿呢,我儿呢……”
他只瞄了纸卷一眼,没有看到真切,只晓得有人活了,当时就震惊了,顾不得继续看下去。
他颤抖着手,继续拿起纸卷,却见后头说的是,虽新津损失惨重,死伤诸多,幸得医学生相救,活人无数。
活人无数……
这样说来……自己的儿子,生存的几率,又大增了不少。
天可怜见啊……
刘健又忍不住,老泪纵横,他死死的捏着纸卷。
却发现,李东阳正一脸焦灼的看着自己。
刘健清醒的认识到,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现在这事……咋办?
第1193章 说出来你都不相信
刘健和李东阳大眼瞪小眼。
沉默了很久,刘健道:“此事,古之有据吗?”
这是问李东阳,古时候,有没有发生过相似的事。
儒家官员,非常注重历史经验的。
现在这事儿,太让人无语了,仔细想来,怎么处理,还得有依据才好。
李东阳摇摇头:“没有。”
是啊,死而复生的事……
“不过……”李东阳倒是心念一动:“倒有一件,差不多的事。”
“嗯?”刘健脑子有点乱。
他想回去翻翻书。
李东阳沉吟半晌:“汉武帝时,李陵奉旨出击匈奴,不幸兵败被围,当时消息传到了长安,汉武帝听从许多人的建议,以为李陵侍奉亲人孝敬,与士人有信,一向怀着报国之心,定会以死报效国家,绝不会贪生怕死,因此,所有人都以为他战死,皇帝甚至亲自下旨,抚恤他的家人,后来……才知道,李陵还活着……”
刘健沉默了。
他觉得李东阳是来添乱的。
这个典故他知道。
后来大家发现,李陵还活着,原来是投降了匈奴。
于是乎,汉武帝大怒,李陵族灭。
当初誓言旦旦为李陵辩护的人,统统获罪。
现在大家在说的,乃是方景隆死而复生,你提李陵这茬做什么?
“现在该怎么办?”刘健识趣的打断了这个典故,继续询问。
他知道李东阳多谋。
李东阳沉吟了很久,摇摇头。
“哎……”刘健不禁苦笑:“怎么就活了呢?”
大家都已经接受了你死了,为了你的死,做了这么多准备工作,你突然活了,对得起这么多部堂的辛劳吗?
当然,这个念头一转即逝。
刘健沉默片刻之后道:“活着好,活着就好。”
他随即道:“理当去见陛下才是,此等大事,当请陛下圣裁。”
“可是现在,贸然闯入东配殿,只恐……”
“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事急从权。”
李东阳觉得有理,对,事急从权,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难道将错就错?
他和刘健使了个眼色,二人匆匆朝东配殿而去。
这倒是吓着了其他的宦官和禁卫,有人低声道:“刘公,莫要失仪,莫要失仪。”
可谁敢拦着内阁首辅大学士和内阁大学士呢。
二人已经冒冒失失的冲入了殿中。
却在此时,礼官还在念诵着冗长的祭文,弘治皇帝伫立殿中,双目微红。
方继藩低声哭泣。
朱厚照耷拉着脑袋。
刘健道:“陛下,陛下……”
他这一开口。
那礼官像是见了鬼似得。
这祭文,竟是念不下去了。
弘治皇帝一脸诧异的回眸,看着刘健和李东阳。
随即,他皱眉,龙颜震怒!
这样的场合,如此冒失,这是冲撞来了英魂啊。
若是活人,再怎么冲撞,只要活人不计较,倒也罢了,甚至是捋了胡须,却也无妨。
可现在是什么场合。
弘治皇帝阴沉着脸,一脸怒容的看着刘健和李东阳。
刘健和李东阳心里只是苦笑,他们当然知道这个后果,二人拜倒:“陛下,臣……得急奏……”
弘治皇帝不客气的打断他:“天塌下来,也不该在此时上奏,你们就这样急,朕来问你们,天塌下来了吗?”
刘健忙是叩首:“天没塌下来……”
“既如此……”
李东阳在一旁加紧道:“可是陛下……人活了。”
人……活了。
东配殿里,一下子,鸦雀无声。
所有人一脸愕然的看着李东阳。
人……活了?
方继藩的泣声,也戛然而止,他抬头,一脸错愕:“谁……活了?”
刘健一脸尴尬:“新津郡王殿下……”
呼……
殿中传来了此起彼伏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弘治皇帝更觉得自己的后襟凉飕飕的。
鬼?
他们见鬼了?
刘健忙是取出了羊皮卷儿,上前:“陛下请看,这是送黄金洲送来的快报。”
接着,羊皮卷送到了弘治皇帝手里。
弘治皇帝双手颤抖,一脸木然的接过,打开……吸气,接着抬头,目中茫然,良久:“呀……奇哉怪也!”
“……”
方继藩发懵:“陛下……”
弘治皇帝压压手:“你先别说话。”
弘治皇帝拿着羊皮卷儿,回头看了方景隆的神位。
接着,他眉头皱起来:“刘卿,你怎么看待?”
刘健苦笑:“臣不知。”
这是老实话。
弘治皇帝便背着手,开始在殿中踱步。
远处,英国公张懋和礼官们都吓坏了。
今日,这祭祀规矩完全坏了,这是砸招牌啊。
弘治皇帝驻足,仰头,突然道:“继藩,你来。”
方继藩抹着眼泪:“陛下……”
弘治皇帝道:“你父亲还活着。”
方继藩嘴巴张得有鸡蛋大。
弘治皇帝挤出笑容:“这是大喜事啊,是大喜,无论怎么说,人活着就好。”
所有人心头一震。
弘治皇帝将羊皮卷交给方继藩手里。
方继藩接过,他一开始是半信半疑,可当真看了,顿时……一下子,全明白了,于是……傻乐:“果然不出所料,哈哈……哈哈……”
他笑的声震瓦砾!
这一笑,外头的百官都吓得脸色变了。
卧槽,这不是方继藩的声音吗?
这狗东西他还是人吗?
他爹死了,他还笑得出。
……
弘治皇帝面上时喜,接着,又是无语。
他一脸懵逼的看着众人礼官,看着这香火,还有身上厚重的冕服。
弘治皇帝不禁道:“这算是欺君之罪吧。”
“不算!”方继藩倒是急了:“陛下,说话要凭良心啊,那边来的奏报,是中了三十多刀,儿臣一直说,家父吉人自有天相,绝不是短寿之人,是陛下一口咬定,说家父薨了、薨了,儿臣以为,就算是欺君,那也是陛下欺自己呀。”
碰到了原则问题,方继藩又不傻,不是自己的罪,自己认个什么?
弘治皇帝面上轻松了一些:“看来……是这样的。”他反而松了口气:“可是……”
他现在突然觉得……自己骑虎难下起来:“这边怎么处置?祭祀还要进行吗?”
他看着远处的张懋。
张懋:“……”
“陛下……”刘健立即道:“老臣以为,祭祀不能继续进行了,未亡之人,岂有祭祀之礼。”
“那么……”弘治皇帝痛苦的揉了揉太阳穴:“可是已经进行了近半了呀。”
“也罢!”弘治皇帝一拂袖,突然,扑哧一笑:“哈哈……活着好,活着好,嗯,走吧,走吧,立即移驾奉天殿,这里的事……张卿家。”
张懋还在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平静,他拜下:“老臣在。”
弘治皇帝道:“这里,你来善后,继续进行祭祀,只是祭祀的,你自己随便挑一个吧,爱祭祀谁就祭祀谁。”
张懋:“……”他好久才回过神:“老臣遵旨。”
弘治皇帝左右看了看:“起驾,回宫!”
方继藩乐了,美滋滋的看着手里的羊皮卷。
早就说了,自己的父亲,断然不会死的,我小诸葛方继藩,岂是浪得虚名。
转瞬之间,方继藩心里的阴霾顿去,眉飞色舞道:“陛下,儿臣侍驾。”
说着,三两步赶上去。
外头的百官们,议论纷纷,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却见此时,东配殿里,弘治皇帝在朱厚照、方继藩等人的拥簇之下,疾步而出,什么都没有说,径直出了太庙,不见了踪影。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呆立在原地,瞠目结舌。
禁卫和宦官,顿时走了一大半。
群臣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
很快,便有小道消息传来。
新津郡王……还活着……
顿时,众臣哗然。
卧槽,没死为何不早说?
整个太庙几乎都炸了。
那梁储几乎跺脚:“我还给方家随了礼呢。”
“我也随了呀。”
“现在人没死,这礼钱,退的吗?”
又是沉默。
答案自在人心。
……
东配殿里。
祭祀继续进行。
方景隆的神位,已经撤了下来。
既然不能祭祀方景隆了,那么,就祭祀祭祀这东配殿里的其他勋臣吧。
礼官很快,就取出了新的祭文,方景隆是新来的,他的祭文,需要专人撰写,可其他东配殿中的诸贤,都有现成的。
念诵了祭文,接着便是献食,而后是燔烧,焚香祝祷,更是不在话下。
只是……今日的祭祀,有些不同。
主祭官张懋,听着祭文时,时不时的忍俊不禁,突然扑哧一笑。
于是,他忙是捂着嘴。
其他礼官,一改肃穆,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庄肃,庄肃!”张懋咳嗽:“不要笑,不要笑。”
大家有绷紧脸。
张懋突然捂着肚子:“不成了,哈哈……哈哈……”他又是想笑,又觉得自己的招牌砸了,想哭,这哭哭笑笑的,礼官们一时也是无语,只好个个静候着张懋。
张懋好不容易稳住了情绪,擦擦眼睛,将自己的眼睛擦红了,努力的使自己的嗓音哽咽一些,沉声道:“先祖们勿怪,勿怪……”他口里说着,心里却忍不住想,接下来……怎么收场才好。
……
第1194章 不问苍生问鬼神
太庙里,祭祀虽还是进行,可接下来,却发现了百年难一遇的神奇景象。
整个太庙,竟是多了几分欢快的气氛。
其实大家也不想的啊。
这不是实在没有憋不住吗?
人死了,大家能哀悼一下,这人又活过来……还要故作愁态,这实在是考验到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了。
弘治皇帝已是起驾,至奉天殿。
不久之后,内阁大学士以及各部的部堂,纷纷到了奉天殿里。
还是老规矩,先商量着怎么办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只有方继藩一个人乐不可支,宣讲他神奇的预感。
朱厚照咕哝,敢情自己白安慰了方继藩老半天哪,这样一想,便觉得好似吃了大亏似得。
弘治皇帝眉头时儿舒展,时而,又微微皱起来。
他咳嗽一声:“方卿家能活着,这是大喜的事,朕……实在是高兴的很。”
“是啊,是啊……”大家纷纷点头。
这是先确定一下基调,基调就是这不是坏事,是好事。有了这个共识之后,才是君臣们继续讨论下去的基础了。
弘治皇帝坐下,看了一眼方继藩,呷了口茶,而后笑吟吟的道:“继藩,现在,你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吧。”
方继藩忙是道:“儿臣一直都说家父没薨啊。”
“……”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弘治皇帝摇摇头,随即道:“朕已给方卿家,定了谥号,又追封了其为郡王,此事,已是昭告天下,诸卿……怎么看?”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因为这牵涉到了祖宗之制。
可问题在于,祖宗之制,又和大明的体制,发生了巨大的冲突。
异姓不得封王,这是祖宗法,皇帝开了金口,覆水难收,这是体制。
前者事关着大明的根本,后者……关系到的,乃是皇上的威信。
倘若这一次,皇帝将敕封收回,然后来一句,朕逗你玩的,那么……往后,谁还相信圣旨呢?
当然,办法也不是没有,想要将这王位追回来,可以找一个罪责,然后除掉新津郡王的爵位,这叫虢夺,这个办法是最方便的。
那么,一个新的问题,就衍生了出来。
新津郡王劳苦功高,九死一生,命悬一线,为朝廷立下了赫赫功劳,这个时候,却是借着一个由头,来虢夺他的王位,这是做的事吗?如此,不但天下人寒心,也是对不住方景隆,这等亏心的事,朝廷也不便做出来。
因而,大家发现一个可怕的问题,现在是骑虎难下,进又不得进,退又退不得,横竖他娘的都得背个锅啊。
大家低着头……不吭声。
弘治皇帝见状,忍不住道:“诸卿平日说起祖宗成法,诠释律令,不是都很能说的吗?今日,是怎么了?总要赶紧想一想办法才好,马上,此事,就要天下皆知……”
弘治皇帝道:“沈卿家,你是翰林大学士,卿家先来说说看。”
翰林大学士憋了老半天,才道:“这个……这个……陛下圣明,自有圣裁。”
弘治皇帝不禁吹胡子瞪眼,你沈文是翰林大学士啊,引经据典,难道就找不到一个古时的先例来诠释?便不禁道:“那么张卿家,卿乃礼部尚书,卿来说说看。”
礼部尚书张升脑袋垂着,只看着自己的脚尖,碎步而出,道:“老臣以为……沈学士说的很有道理,臣附议。”
弘治皇帝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要疯了。
弘治皇帝接着叹道:“刘卿家、李卿家、谢卿家,你们也这样认为吗?”
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道:“臣不敢冒昧,自是陛下圣裁。”
弘治皇帝便抬着头,不禁道:“朕是左右为难,只是徒呼奈何啊,朕若是言而无信,天家威严,荡然无存。朕若是违逆祖宗之法,此例一开,只恐后世子孙效尤,无功不封爵,异姓不封王,这是我朝定律,就怕开了这个先河啊。”
他抚案,目光落在方继藩身上:“方卿家,可有主意?”
方继藩振振有词道:“儿臣一切都以陛下马首是瞻,这个……这个……”
弘治皇帝不禁唏嘘。
是啊,这事儿,还真就得自己拿主意。
这是大事啊,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弘治皇帝打起精神,却见萧敬在一旁抿嘴而笑。
弘治皇帝道:“萧伴伴,你有话说?”
萧敬今日却是气定神闲:“奴婢斗胆进言,窃以为……新津郡王,确实已经薨了?”
弘治皇帝微怒:“什么意思?”
萧敬道:“就是薨了啊,陛下已经明发了旨意,且一个人,身中三十六刀,岂有不薨之理呢?陛下啊……既然他已薨了,陛下赐其谥号,追封其爵位,本就是按着祖宗之成法行事,并无悖逆之处。”
“可现在,新津郡王死而复生,这……不是好事吗?这是列祖列宗们,体恤陛下的辛劳,不舍得将陛下的左膀右臂召去啊,新津郡王活着,陛下还有什么忧虑呢,这一切,都是上天的美意啊,是以,奴婢以为,此事,既是列祖列宗和上天之意,那么……有什么不符合祖宗之法的呢?”
弘治皇帝一愣。
他与刘健等人对视一眼。
似乎有点道理啊。
死而复生的事,没办法解释。
这也是问题的关键。
既然如此,那么……索性,就干脆,就鬼神来诠释这个问题了。
祖宗们的意思,朕也没有办法啊,既然是祖宗们的意思,自然,也就没有违反祖宗之法了。
虽然这绕了一个大圈子,可至少,名正言顺了许多。
弘治皇帝抚案:“萧伴伴,说的有道理,既如此,那么就如此吧,朕要传召钦天监,想听听,钦天监对此,有什么看法。”
呼……
大家都松了口气。
钦天监是关门观察天象的,而古人们相信,天象改变和人事变更有直接的对应关系,这件事,就只好问问天象,看看是不是当真乃是祖宗和上天的意思。
刘健等人,纷纷微笑:“陛下圣明。”
“不对!”听到此处,一旁的朱厚照老半天,才明白什么意思,他不禁道:“父皇,若是钦天监说这不是祖宗们和上天的意思呢,若如此,岂不是更麻烦,这样弯弯绕绕,有什么意思,多大点事啊。”
所有人一脸无语的看着太子。
这是关爱智障的眼神。
便连方继藩,都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脸,觉得丢人现眼。
弘治皇帝心里感慨,自己的这个儿子,在别处聪明的不得了,怎么有时,又这样糊涂呢,弘治皇帝淡淡道:“钦天监会给朕一个答案的。”
“钦天监若是说,新津郡王死而复生,不利国家,是不是还要让新津郡王再死一次?”朱厚照想不明白,他可是西山书院力学祖师爷,信奉的是科学,怎么看得上这子虚乌有的事儿。
弘治皇帝憋着脸,见太子较真,生怕他继续口不择言,忙是咳嗽:“朕……相信钦天监,断不会如此。”
朱厚照瞪大眼睛:“父皇怎么就知道,他们不会信口开河?要是他们信口开河呢?”
弘治皇帝面红耳赤,不是因为被朱厚照问倒,而是觉得,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
方继藩也急了,拉扯着朱厚照的袖子:“太子殿下……”
弘治皇帝了却了一桩大事,一挥手:“卿等退下吧。”
朱厚照还想说什么,诸臣却是忙不迭的道:“臣等告退。”
朱厚照只好气咻咻的和方继藩一道退出奉天殿。
他一路上,忍不住道:“就这么一点小事,你看看他们,扭扭捏捏,扣扣索索的,犹如妇人一般。还有这钦天监……他们若是……”
方继藩关爱的看着朱厚照,尼玛,这情商的也太低了吧。
方继藩打断朱厚照道:“太子殿下,钦天监会让陛下如愿的。”
“为啥。”朱厚照瞪大眼睛。
方继藩想了想,很认真的道:“因为他们怕死。”
朱厚照:“……”
“噢。”朱厚照一下子恍然大悟,他仿佛发现了新的大陆:“这样说来,这钦天监从前说的鬼话,其实……都是骗人的,捡着好听的,给父皇说的?”
方继藩道:“殿下以为呢?不然,朝廷要钦天监做什么?”
朱厚照歪着脑袋想了老半天,才呼出了一口气:“难怪……难怪……难怪每一次天象,都是吉兆。可是为何,父皇都知道他们是骗人的,还有刘师傅他们都是心如明镜,为何还要豢养着他们,这群骗子。”
方继藩语重心长的道:“殿下啊,陛下圣明,自然知道,他们的话,不足为信,可是……架不住,有人相信啊,既然有人相信,他们也就有用处了,给他们一口饭吃,又花不了几个钱。”
朱厚照顿时懂了:“原来如此,这样说来,他们很快,就会上奏,按着父皇的心意,而你爹,便算是重新‘活’了?”
方继藩翘起大拇指:“陛下聪明伶俐,一点就透,臣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是国家之幸,是苍生之幸运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