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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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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坐堂的乃是一个六品的堂官,等差役火速将急报送至,他面带狐疑之色,取了竹筒,撕了火漆,自里头取出了一份奏疏,他将灯移近,垂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奏疏的内容,接下来,他竟面无血色,浑身颤抖,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才茫然的抬头来。
出大事了!
他豁然而起,歇斯底里的大呼:“快,快,立即入宫,去内阁。”
一行人火速入宫,至内阁,内阁里当值的只是个待诏的翰林,三个大学士,可都还在暖阁里见驾呢。
今日内阁无大事,所以这待诏翰林还算是清闲,舒舒服服的喝着茶,等着刘健诸公回来票拟,翰林没有票拟权,只是负责一些文秘的工作,对票拟过的奏疏进行整理也就是了。
可通政司的人一到,这待诏翰林顿时感觉事有蹊跷,错愕的站起:“何事?”
四目相对,在这热腾腾的值房里,翰林却看到了通政司堂官眼里所流露出来的绝望之色,他艰难的道:“西南……贵州……出事……出大事了……西南半壁,天……天塌下来了。”
待诏翰林脸色骤变:“刘公、杨公、谢公尚在暖阁,如此大事……”他打了个寒颤,最后跺跺脚:“去暖阁,快。”
……
“陛下,太子殿下觐见。”宦官小心翼翼的进了暖阁,禀奏道。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与刘健等人交换了眼色,刘健倒没什么,倒是那谢迁,颇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他当然和方继藩无冤无仇,不过嘛,所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方继藩虽然显然不是乱臣贼子,可这样的纨绔子弟,是人都有一种想要教训一下的冲动。
谢迁的性子比较直,不像刘健这样稳重,也不似李东阳这般深藏不露,他就爱看笑话。
弘治皇帝心里已有底了:“方继藩可来了吗?一并传唤吧。”
“是。”
过不多时,朱厚照和方继藩鱼贯而入,方继藩最厌恶朱厚照一点的就是,这家伙平时眼高于顶,嚣张的不得了,来了这暖阁,见了他的父皇,便立即开始装孙子,脸上永远是一副国宝大熊猫似得可爱又委屈的模样,一见到父皇,立即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打量了朱厚照一眼,含笑道:“不必多礼。”可他目光,很快落在方继藩的身上:“方卿家,近来可好?”
方继藩毫不犹豫,立即拜倒:“臣方继藩见过陛下,吾皇万岁,陛下在百忙之中,日理万机之间,竟还不忘召唤微臣,微臣念及此,顿时百感交集,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暖意,陛下鸿恩浩荡,微臣沐浴圣恩,忍不住要放声高歌,称颂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英明神武,陛下万岁!”
“……”
这纯属是用力过猛了。
不过方继藩不在乎。
管他皇帝老子召自己来做什么的,先一记肉麻的马屁丢过去再说,名声?名声算个屁,我方继藩还有名声吗?
“……”弘治皇帝震惊了。
其实在这个时代,臣子见了皇帝,虽也会拍马屁,可绝不似这般露骨的,毕竟大臣要讲风骨,讲究的是不卑不亢,否则,难免会被人视作是阿谀奉承之辈了。
刘健老脸抽了抽,忙是将脸撇到一边去。
李东阳抬头看着房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天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谢迁瞪大眼睛,眼里布满了血丝,就差点想要掐死方继藩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了。
弘治皇帝长长的吸了口气,孩子嘛,难道因为这个而计较,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好像……若是因此而怪罪,是有些不太厚道。
第0072章 不幸言中
方继藩其实是早摸清了弘治皇帝的脾气,这弘治皇帝其实是个老好人,虽也有震怒的时候,可大多时候,却极少因言治罪的。
弘治皇帝只得岔开这尴尬话题,板起脸来:“朕召你来,是因为几份弹劾的奏疏,这一份,乃都察院御史张芬,还有这一份……”他捡起最厚实的一份:“此乃寿宁侯和建昌伯的奏疏,都是弹劾你侮辱大臣,弹劾你平日行为不检,你可有什么话说?”
方继藩诧异道:“臣哪里侮辱大臣?”
“自是右副都御史、贵州巡抚钱钺……”
方继藩算是明白什么叫秋后算账了。
朱厚照吓得瑟瑟发抖,兔死狐悲啊,为何自己竟也觉得后襟有些发凉呢。
方继藩立即道:“臣只是据实禀奏,发表自己的看法,何来侮辱了钱巡抚?臣冤枉!”
弘治皇帝笑了笑,其实他内心里,也未必就真正的责怪方继藩,只不过……借题发挥罢了,借着这个机会,让这个家伙老实一些,免得又惹出什么事端来。
于是他板着脸,一脸愠怒:“事到如今,你还想要抵赖,平日你的恶言恶行,还少吗?朕念在你的父亲面上,一直纵容于你,而今,这么多的弹劾奏疏,朕岂可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朕这一次,非要严惩你不可……”
方继藩有点懵逼……
果然是败家子没有好下场啊。
却在这时,暖阁之外,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靴子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细微的脆响。
片刻功夫……
便听到宦官厉声道:“何人?”
“臣待诏翰林蒋欣,有加急奏疏,事关重大,需立即见驾。”
那宦官还未回应。
弘治皇帝不由的有些泄气,原本今日是借此机会一次性敲打一下方继藩,好让他重新做人的,谁晓得……又有事了。
他朗声道:“进来说话。”
片刻功夫,那翰林便匆匆进来,脸色凝重,毫不犹豫的拜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起一份奏疏:“微臣蒋欣,禀告陛下,贵州巡抚钱钺送来了急奏……”
弘治皇帝一下子被这份急奏所吸引,他不由的和一旁的刘健等人对了个眼色。
太蹊跷了。
好端端的,是什么急奏?
弘治皇帝淡淡道:“何事?”
蒋欣面如土色:“云南沾益州土司之女米鲁,与其夫贵州土判官隆畅不和,竟带兵斩杀隆畅,举旗谋反,钱巡抚得讯,立即组织平叛……不幸……不幸兵败,贵州总兵官曹恺、中官杨友发被伏,已被贼军击杀;叛军围了钱巡抚的中营,这份急奏,乃是钱公临死之前所书,命人冲出重围,快马加急,送入京师来的,只怕这个时候……巡抚钱钺……也已罹难……事情紧急,臣恐耽搁,所以特来觐见,还请陛下恕罪。”
“什么……”刘健已豁然而起。
这消息……实是万万想不到。
被杀的,可是堂堂的贵州巡抚,是整个贵州省的封疆大吏,何况,还有总兵官曹恺,这曹恺乃是贵州一省的最高武官,至于中官杨友发,乃是宫里派出的监军太监,这三人,俱都是贵州省内最核心的人物,任何一人被叛军杀了,不但使朝廷的颜面荡然无存,更可怕的是,极有可能引发更加灾难性的后果。
谢迁更是震惊,不禁厉声道:“钱钺历来政绩昭彰,怎么可能会引发叛乱……”
云贵刚刚叛乱平复,朝廷对于云贵的事务尤为上心,生怕又惹出什么事来,正因如此,所以在择选巡抚人选时,无论是皇帝还是内阁,俱都认为这位政绩优良的钱钺,乃是最合适的人物,可哪里想到,他刚刚上任,就出现了如此的大变故。
听谢公责问,蒋欣忙道:“急奏中说,米鲁和其夫早有矛盾,所以在此之前,钱大人曾前去说和,原以为,说和之后,事情也就过去了,谁料到……”
这一下子……所有人傻眼了。
说和……
无论是米鲁还是隆畅,可都是手握着土兵,要钱有钱,要粮有粮的土司啊,事先察觉到了不对劲,不赶紧派兵驻扎防范,不对双方的城寨进行监视,却去说和?这种情况,即便是时将二人软禁,平息事端,再做打断都可以,可……钱钺,却采取了最令人无语的做法。
弘治皇帝脸色已是惨然,小小的土司造反,其实朝廷倒是无妨,可现在却是最坏的结果,一万多平叛的大军覆没,贵州省内又是群龙无首,朝廷在云贵的威信,势必荡然无存,那些蠢蠢欲动的土司们,眼看着米鲁兵强马壮,难保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弘治皇帝勉强的扶着御案,不由道:“钱钺误朕!”他本想大骂,可随即又想到钱钺已是殉国,虽是迂腐,却也堪称是忠义,终究不好苛责,只是心急如焚,不由道:“只因夫妻不和,便是一场叛乱,这……何其可怕!”
刘健眉头深锁,连忙请罪:“陛下,这是老臣的疏失,当初举荐钱钺……”
谢迁则道:“现在请罪,为时已晚,最紧要的是立即派兵平叛,万万不可让事态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一直默不作声的李东阳,眼眸里却是掠过了一丝诧异之色,随即,他骇然的看了方继藩一眼。
因为,比之这贵州来的消息,更令他震惊的却是……方继藩。
弘治皇帝也已从震惊中徐徐的走了出来,可随即,却又被一个更大的震惊所取代,他不由看着方继藩,因为此时他意识到,贵州今日的结果,竟和方继藩的预测一模一样。
云贵的土司,因为朝廷的纵容,却一向对朝廷表面恭敬,可实际上却各自为政,方继藩猜测他们还会反,果然反了。
当初的河南、山东巡抚钱钺,政绩斐然,可方继藩却认为此人有书生气,并不适合在贵州独当一面,而现在,一切成真。
弘治皇帝不相信神怪之事,那么在他心里,这个少年,到底有多强大的洞察力。
改土归流!
现在看来,改土归流,似乎已经势在必行了。
被弘治皇帝和三个内阁大学士像饿狼一般的盯着,方继藩倒是极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他并不愿意这场叛乱发生,当初就是希望阻止这一场叛乱,所以他才口不择言,发出警告,只可惜,没有人将自己的话当一回事。
毕竟……自己是人渣嘛,方继藩其实已经习惯了。
弘治皇帝在暖阁中背着手又疾走几步:“改土归流,看来是势在必行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先要剿灭叛乱,下旨,命南京户部尚书王轼,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代贵州巡抚一职,调云贵兵马,分兵进剿,朕誓取贼酋米鲁,绝不姑息。”
说罢,他顿了顿,也展现出了雷厉风行的一面:“叛乱平定之后,各军依旧驻扎云贵等土州,接下来,就命王轼推行改土归流,方卿家,朕欲下旨,在平叛之后,先分化土司和土人,令土人们强制将土司改为流官,在各土州设教谕,推行教化,除此之外,笼络土人,分发他们土地,令他们耕种,倘若有土司不服,即行拿下,卿家以为如何?”
方继藩摇头:“不好。”
第0073章 家事国事天下事
弘治皇帝却是诧异了,应该立即着手改土归流,这不就是你方继藩的建言吗?怎么到了现在,却又不好了?
便连刘健和李东阳三人,也都皱着眉头,一副愿闻高见的模样。
方继藩笑了笑:“若是贸然进行改土归流,云贵各土州,一定又要谋反,而且叛乱势必更加浩大。陛下有没有想过,千百年来,土人都依附在土司身上,而这些世袭的土司,在寨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即便陛下实施改土归流,给予土人们恩惠,土人们难道会当真相信朝廷吗?到时只需土司一煽动,他们依旧还是要反的。”
弘治皇帝皱眉,若有所思的颔首点头:“颇有道理。”
“所以……”方继藩眼里掠过狡黠,贼贼笑道:“在改土归流之前,先要捂着消息,与此同时,在叛乱平定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通知各地的土人,就说平叛的官兵预备开拔,大量的军粮运输不便,陛下格外开恩,将多余的军粮,分赏土人,所有土人,只要到各地驻军,只凭着身份,便可每人领二十斤粮,和一斤盐巴。”
方继藩接着道:“到时只要有土人来,各地驻军决不可做什么手脚,来多少人,发多少粮和盐……”
“等过了数月,陛下再发旨意,就说听闻土人们得了粮食和盐巴,兴高采烈,陛下龙心大悦,念及土人们生活困苦,再发一次粮食……”
“土司们只以为,朝廷的军队准备撤走,而且这又是陛下的旨意,他们一定不好干涉,毕竟叛乱刚刚平定,许多的土司还心有余悸,只盼着朝廷的大军赶紧撤走。至于下头的土人们有粮和盐巴领,何乐而不为,自然也就不会从中作梗。”
方继藩说到此处,却是一笑:“而接下来,就可以下旨改土归流了,陛下下旨,说是体恤土人们困苦,又听说,土司们拥有大量的土地,听说土司们与陛下一样,俱都爱民如子,陛下已和土司们商议过,要取土司之地,分发土人,而陛下嘉许土司们的义举,自然要对他们加官晋爵,只是,这加的官,却是流官官职,且需调出土州,在其他地方安置。如此一来,那些土司和土官们一定措手不及,势必要反对,只是……他们反对还有用吗?”
“陛下通过一次次放粮,使土人们沐浴了皇恩,而最重要的是,令土人们深信,陛下言出必践,说给粮,就给粮,说给盐巴,就给盐巴,一丁点折扣都不打,这就足以令土人们相信,陛下许诺分给他们土地,也定是言行必行,绝不会打任何的折扣。”
“到了那时,这群土司,凭什么和官军对抗,又凭什么抗旨?他们难道能煽动土人,抗拒皇帝分封土人们土地吗?陛下,此乃长治久安之道,这几板斧下去,改土归流,也就成功了。”
这家伙……挺阴险啊。
尤其是前头先发粮食和盐巴,用这等小恩小惠立木为信,确实令人眼前一亮。
刘健三人若有所思,似乎也在思索,如此改土归流,是否正确。
这毕竟是朝廷对西南的重大国策,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导致极大的后果。
弘治皇帝更是显得焦虑起来,他背着手,沉吟不语。
良久,弘治皇帝看向刘健:“刘卿家,以为如何?”
刘健心里打着腹稿,正待要侃侃而谈,这时,却有人道:“臣以为,如此最好。”
众人朝声源看去,说话的竟是朱厚照。
“……”弘治皇帝倒是有点恼怒了。
大人说话,有你小屁孩子什么事,这是国策,你现在书还没读几本呢,也敢大放厥词。
当然,弘治皇帝之所以恼怒,还是因为自己这儿子没什么立场,你是太子啊,堂堂太子,自己没什么主见,就因为和方继藩关系好,便跑来凑这热闹,国家大事,岂容儿戏?
见父皇的脸色阴沉下来,朱厚照顿时心虚了,最近一段时间,父皇可从来没有给他是多少好脸色看,方才他只是有感而发,谁料惹来了父皇的不悦,于是立即作出一副儿臣很委屈的样子,尽力使自己显得人畜无害,眼睛里透着无辜。
方继藩心里龇牙,演员的自我修养啊,太子殿下不去混娱乐圈可惜了。
弘治皇帝冷声道:“怎么,吾儿还有什么高见不成?”
这话里,分明带着刺,今日本是要来敲打方继藩的,不过方继藩这小子倒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这令弘治皇帝对这个小子,更加欣赏起来。
可棍子高高举起,不打下去,实在有点尴尬,好了,现在就你了,不敲打别人的孩子,那就只好收拾自己的儿子。
朱厚照已是嗅到了不妙的气息,连忙道:“儿臣……儿臣以为,改土归流势必成功,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无论是土人,还是寻常的百姓,对他们而言,谁能令他们吃饱喝足,谁能给他们一口饱饭,令他们能够繁衍生息,这便是天大的事。土司们控制土人,单凭威信,看上去似乎是密不透风,团结一心。可百姓和土人,只求温饱,谁使他们吃饱穿暖,便是最大的恩德,所以儿臣深信,方继藩的改土归流,只要朝廷落到了实处,土人们的心,定是向着朝廷的,区区一群土司,就范便罢,若是不就范,只需一道旨谕,一个钦差,几个武士,便可教他们成为阶下囚。父皇,小民之心,与我们是不同的。”
“……”
一下子,这暖阁里又安静了下来。
忧心如焚的弘治皇帝,以及三个内阁大学士,脸上已写满了诧异。
这番话,若是别人说出来,或许很稀松平常,可竟从太子口里说出来,这就实在太令人惊讶了。
即便是弘治皇帝,也无法想象,自己这个平时聪敏却又养尊处优习惯了的儿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这番解释,确实足以服众。
不过,土人和寻常的百姓没有任何的分别,至少绝大多数人,只要吃饱穿暖,便足以感恩戴德,所谓的太平盛世,不就是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吗?
这些道理,弘治皇帝懂,内阁大臣们理应也懂。
可……太子……为何却懂了?
朱厚照的一席话,竟令弘治皇帝一下子自贵州的阴霾中走出来,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浑身竟是说不出的舒坦。
贵州发生的事,固然严重,可毕竟没有动摇国本。而太子,乃是国家的储君,是大明朝的未来,他竟有如此的见识,居然还能体谅民间的疾苦,这……实是莫大的欣慰啊。
可随即,弘治皇帝心不由一沉,不对劲……
这番话,莫不是方继藩教朱厚照说的?
他便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这是有人教你说的吧?”
第0074章 功在社稷
朱厚照一见到弘治皇帝拉下脸,便已吓尿了,忙是结结巴巴的道:“不,不是……是儿臣去了西山煤矿,亲眼目睹了那些衣衫褴褛的矿工,方才知道,原来百姓们竟是如此困苦,对他们而言,原来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一口饱饭而已,儿臣才在想,书里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原来并不只是一句话这样简单,而是百姓们若是活不下去了,便能覆舟,可假使令他们可以不必挨饿,不必受冻,他们便能载舟。对许多人而言,能活下去,已是上天的恩赐了,只这小小的渴求,若是能满足他们,便可使他们对朝廷,对父皇,感恩戴德。儿臣这几日,都在琢磨着这件事,原来小民们所求的,竟只是这样的简单,可即便这样简单的事,历朝历代的皇帝,竟也不肯去做,以至流民四起,烽火不断,最终丢了江山,儿臣的心……心里……”
弘治皇帝已经彻底的震撼了。
刘健更是面上充血一般,脸红到了耳根。
谢迁瞪大眼睛,如怪物一般的看着朱厚照。
而即便是深藏不露的李东阳,竟也脸色骤变。
方继藩无言,感觉自己被坑了,去西山煤矿的事,可是偷偷溜去的,这下,全抖出来了。
不过……太子殿下竟能明白这个道理,想来是因为在西山煤矿时,那些感恩戴德的矿工在太子殿下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素来养在深宫衣食无忧的朱厚照,在体验到了民间疾苦,终于有了触动。
朱厚照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弘治皇帝一眼,他有点儿心虚,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会不会挨揍。
可他这一顿的功夫,弘治皇帝却是胸膛起伏,厉声催促道:“继续说下去。”
朱厚照吓得两腿发软,忙是结结巴巴的继续道:“儿臣的心里,实在为那些亡国之君不齿,他们关起门来,酒池肉林,却根本无从看到,路边上有多少的冻死骨,百姓们困苦到了何等的地步,儿臣以往听师傅们授课,他们总是说,历朝历代的暴君,是如何的暴虐,直到现在,儿臣方才明白,他们亡天下,实是咎由自取……”
弘治皇帝只是胸膛起伏,竟是一口气都没有出,他不可思议的瞪着朱厚照,竟觉得脑子嗡嗡的响。
朱厚照不敢抬头去看父皇,其实这都是自去西山煤矿之后,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东西,当然,从前填鸭式的教育,虽然都被朱厚照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却总有一些词句,留在他的心底,这些枯燥无味的东西,却又因为他所见所闻,竟开始相互印证起来。
朱厚照正色道:“所以儿臣断言,只要朝廷尽心按着方继藩的方法去改土归流,使土人们能够相信,没有了土司,他们的日子可以过的更好,只要他们能相信这一点,而朝廷,同样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么改土归流,势必成功,儿臣敢为之担保。”
弘治皇帝竟是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谁料这身后,便是一个宫灯的灯架子。
这雕花缕空的灯架啪的一下歪倒在地,将上头的烟罩摔了个粉碎。
一旁的小宦官一见,忙是弯腰要上前去收拾。
弘治皇帝突然道:“不要动!”
他脸色说不出的古怪。
可他的心情,却有一种奔放的感觉,他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可还得尽力忍着,至于钱钺的被害,至于米鲁的叛乱,这区区的小事,又有什么关系呢?大明王朝,不会因为一个土司作乱就亡了社稷,大明朝的一切希望都在皇帝身上,也都在未来的皇帝的身上。
天下的权柄,集于一身,万千的臣民,生死荣辱也只维系于一人。
他最忧心和顾虑的事,便是太子。
发生了叛乱,可以进剿;有了灾情,可以赈济;为政有什么疏失,可以去改正。太子若是不堪为人君,这才是真正令人担忧的事啊。
儿子……长大了。
弘治皇帝眼里,竟是有些湿润了。
此刻的他,不像一个皇帝,却是一个活生生的父亲,一个欣慰无比的父亲。
他深吸了一口气,虽是激动无比,却完全不敢表露出来,他生怕自己的狂喜,让太子得意忘形。
棍棒底下出孝子。
于是,他不得不尽力使自己显得严厉一下。
“说错了吗?”朱厚照一看眼色不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心里发虚,忙道:“儿臣……儿臣……”他本想说儿臣万死。
弘治皇帝却是用尽力平和的声音打断他,虽然这平和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还去西山煤矿了?”
朱厚照脸色骤然变了,突然想给自己一个耳光,我是猪啊我,他耸拉着脑袋:“是……是……”
弘治皇帝淡淡的道:“谁和你一道去的?”说话的时候,弘治皇帝看向方继藩,目中带着别有深意的意味。
朱厚照立即道:“儿臣自己一人去的,没有别人……呃……其实也是有的……儿臣带了伴伴刘瑾,还有……张永、谷大用、马永成、丘聚、罗祥、魏彬、高凤人等……”
也幸好刘瑾这些人不在此,否则估摸着要吓得晕过去,这也算是将詹事府上下人等,一网打尽了。
不过……朱厚照还算义气,居然没把方继藩给招供出来。
可见对方继藩而言,这朋友……没白交。
弘治皇帝眯着眼,深邃的目光中,却更是意味深长,他的目光与刘健等人相互对视一眼,接着慢悠悠的道:“只有这些人?”
朱厚照毫不犹豫的道:“儿臣是个有诚信的人,怎么会睁着眼说瞎话?”
“……”方继藩忍不住想要抚摸自己额头,太子殿下倒是显得颇有几分义气,可是……哎……
方继藩咳嗽一声:“呃……其实还有微臣。”
认了吧,皇帝又不是傻子,何况刘健、谢迁、李东阳,这三位大学士,哪一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说实话,方继藩连眼睛都不敢跟他们对视,总害怕自己的心思,被他们这洞若观火的眼睛看的个彻彻底底。
朱厚照顿时尴尬了,很懵逼的样子。
弘治皇帝眼里竟是掠过了一丝笑意,随即,看了朱厚照一眼:“不可有下次了。”
嗯?
这棒子都高高的举了起来,朱厚照显得很意外,居然只轻轻的落下,一句不可有下次,对自己而言,不摆明着是说,下次还有偷偷溜去詹事府的机会吗?
弘治皇帝旋即又看了方继藩一眼,道:“方继藩。”
弘治皇帝和颜悦色、如沐春风。
方继藩道:“臣在。”
此刻,谁也猜不透弘治皇帝的内心,他只稍一沉吟:“卿家提前预警,功在社稷,钱钺之事,朕悔不听卿家之言,即日你,你在詹事府,陪太子读书吧。”
刘健三人面色一凛,立即明白了弘治皇帝的心思。
方继藩……是真正有才的,这等才华,和寻常的八股文章不同,就比如改土归流,比如对钱钺的分析和建言,现在事后想来,方继藩确实有一种非同凡响的才能。
当然,这显然还不是最重要的。
刘健捋须,面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因为他很清楚,陛下的这个决断,根源并不只钱钺和改土归流之事,而在于太子今日的这一席话,自方继藩入了詹事府,太子和以往,确实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太子乃是国本,至关重要。
陛下命方继藩陪太子读书,其心思,自然也就不言自明了。
第0075章 陪读
对于陛下的决定,刘健竟没有反对,包括了对方继藩有一点不爽的谢迁,此刻竟也是沉默,似乎对此事,虽谈不上乐见其成,却并不反感。
陪太子读书,这分明是将来要大用的征兆,想来,这也是陛下为太子殿下铺路,是要搭起太子的班底。
方继藩听说陪读,也晓得这其中的厉害,要知道,大明王朝是没有太子陪读的,却有一个皇帝,有一个陪读的同窗,那便是由藩王入京,克继大统的安陆王之子嘉靖皇帝朱厚熜,朱厚熜还在安陆做藩王世子的时候,却有一个陪读,此人叫陆炳。当时谁也没有想到,朱厚熜会成为皇帝,所以作为王子的朱厚熜,自然没有太多礼法的约束,因而便由陆炳陪他读书,此后朱厚熜登基成为皇帝,他的性格,向来多疑,几乎所任用的大臣,无一不是保持着戒心,可唯独对这个从小一起读书的陆炳,却是信任有加,倘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值得嘉靖皇帝相信,那么,也只有这个少时的陪读了。
现在……弘治皇帝突然下达了这个旨意,方继藩怎么能不明白呢?
可是,方继藩有点迷糊,大明没有陪读官啊,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厚着脸皮道:“陛下,陪读算什么官?”
“……”
犹如一盆冷水,直接浇在了弘治皇帝的脸上。
这厮……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情怀?这就如朕赏了你一幅好画,你就劈头来问这画多少银子?
深吸一口气,弘治皇帝决定忍了。
他风淡云轻的样子:“好了,退下吧。”
方继藩没问出个所以然,颇有些悻悻然,皇帝陛下显然不太给自己面子。
不过……好像自己也没有多少面子。
朱厚照只是如蒙大赦,忙是道:“儿臣告退。”偷偷朝方继藩使眼色,意思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方继藩便行了礼:“臣告退。”
二人没走几步,刚到了暖阁门口,身后便传来了弘治皇帝的声音:“刘卿家,眼下平叛乃是当务之急,可眼看着,就要岁末了,明年开春,便是春闱,会试之事,也要及早准备……”
后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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