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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之风起长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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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林世子妃蒙浅雪回了他一笑,轻轻抬起一只手。随着她的手势号令,身后东谷谷口涌出大量精兵,将谷口密密封住,靠前一排都举着火把,将远处的溪水映得波光粼粼。

  “长林府奉陛下旨令,锁拿善柳营参将纪琛,有敢随之顽抗者,以附逆罪论处!”

  在蒙浅雪凛凛的目光注视下,纪琛心知无望,面色惨白地闭上了眼睛。

  对于长林王府而言,启竹溪这场收官之后,一切行动便已近尾声。相关人等被带入了京城,嫌犯交刑部关押,人证由大理寺监护,后续开审的所有事项,长林王已明确表示要依从朝廷法度施行,不会插手。

  可对于这半年来震荡不休的大梁朝局来说,军资沉船案的开审,却明示着风波汹涌,尚不知还会翻卷至何处,远远没有到停息的时候。

  腊月初四,人证入京的第三天,中书令宋浮换下官服,将案头书文摆放整齐,有些不舍地游目再次看了看自己的这间书房,最后才立起身,理了理素袍的领口,走了出去。

  经过门边的长铜镜时,他暂时停下脚步,看向镜中自己微带白斑的长须,眉间一片哀凉。

  前院已隐隐传来喧哗呼喝之声,书房外院的四周已被刑部府兵团团围住。好在并没有人直接冲入空阔的园庭中,似乎是想要给这位高阶大臣留下最后的体面。

  走下书房石阶,宋浮抬起了头。前方宁静的青石路面上,负手立着一个五旬来许的紫袍官员。

  “下官参见荀大人。”

  内阁首辅荀白水眉尖微挑,深深地看向眼前正向自己行礼的这位同僚。

  荀氏一族祖籍湘州,世代书香名门,课教子弟一向严厉勤谨,几乎代代都能有人位列朝堂。武靖帝当年在中书之上另设内阁,一应改制事宜便是由荀白水之父主理。出于对这位老臣的恩信,先帝指其长女为太子妃,便是当今的六宫之主。荀白水的仕途也极为平顺,已经掌理内阁多年,深得今上的信任与朝野上下的拥戴。

  面对这位首辅大人凌厉的目光,宋浮的视线不由回避了少许,低下头。

  荀白水迈前一步,语调中满含怒意,“不满长林王府玩弄兵权,随意调用兵符是一回事,但联通外族,危及边境安稳,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宋大人,你是朝廷重臣,受圣上恩泽,却连这点分寸都没有吗?”

  宋浮面色灰白,眼底遍匝血丝,“长林王请赐兵符时,满朝反对。不要说我,大人您事先也不相信大渝居然会真的重兵南下。即便如此,我也只是安排了一些小的手脚,最多打算延误几天补给,让大家看看长林军是不是向来所求甚于所需。至于为什么会一连三艘沉船,河道被堵整整半个月,我现在也并不清楚啊。”

  “你都不清楚?莫非这件事闹到如此程度,确实是个意外吗?”荀白水的视线在他脸上凝定,语气中透出了些嘲讽之意,“连大渝专攻甘州一线,也都只是巧合?”

  宋浮霍然抬头,直直地回视他,“在下忝居朝堂近十年,身受皇恩,举家尊荣富贵。请问首辅大人,勾结外族究竟于我有何好处?”

  荀白水审视地看了他许久,最终叹息一声,没有再多说,挥手命人上前给宋浮上了枷,带往刑部。

  武靖朝之前,中书令曾是文臣之首,如今虽然官制改动权位有降,但仍是二品大员。对于宋浮的审问依旧需要廷尉府、刑部和大理寺三司同理。荀白水将人犯交接过去时顺便向三司衙首传了御令,又忙忙地赶回宫城觐见梁帝复旨。

  梁帝萧歆日常起居仍在养居殿,荀白水听说皇后与太子恰好在里头请安,想着自己又不是急务,便拦了殿值黄门官通报惊扰,退至偏殿等候。

  皇后荀氏比兄长荀白水小八岁,是梁帝在东宫时的原配,名门出身,先帝赐婚,容貌生得端庄济楚,掌理后宫也甚有章法,萧歆待这位皇后虽称不上有多么交心亲近,但到底是少年结发之妻,该有的尊重礼遇一丝不苟,皇家内苑上下也因此少有风波。只不过荀家门风一向课教子弟勤学,对女儿们仅求淑谨为上,故而荀皇后明明出身于书香大家,却只是略通文墨而已,入宫后还渐渐信了白神教。

  说起白神教,原本只兴于南楚,以巫卜为主,历代楚帝皆奉为国教。数十年来,慢慢传向梁、渝、燕、厉诸国。尽管大梁子民当前仍以佛、道为主,但白神信众逐年增多的趋势还是越来越明显。

  两年多前,萧歆喘疾发作,经久不愈。南楚有使入京,向荀皇后引见了一位教内尊者,名唤濮阳缨。此人在城东设坛祭天,自称得了神谕,为梁帝进献药汤调理了半月,倒真的大见效验。萧歆虽然完全不信白神,却也因濮阳缨调治御体的功劳,封了他一个上师的虚位。此后濮阳缨以天子神坛为基,收纳各方供奉,建起一座乾天院,不过两年工夫,已是信众如云,在京城名声大噪。

  相比于梁帝的淡漠,荀皇后对白神教可谓笃信不疑,但凡有所疑难,必会询问濮阳缨的意见。后宫和有些朝臣免不了跟风奉承,更是让这位神教尊者在宫城内外如鱼得水,一个御封的虚称,倒生生被他立起了国师的派头。

  和父亲武靖帝一样,萧歆的子嗣也并不昌旺。此时的大梁后宫只有三名皇子,荀皇后所出的元时年齿居长,又是唯一的嫡出,向来独得萧歆宠爱,今年四月满十岁后便正式册立为太子,迁居东宫。这孩子向来体健,本不似他父皇那般多病,谁知迁宫之后居然屡出状况,扭了一次脚,起过一场水痘,后来莫名发烧,一度到了不能下床的地步。

  荀皇后三十来岁时方才艰难生下这个爱子,待他简直如同心尖上的一团肉,病势稍重一些,便急得吃不下睡不着。濮阳缨奉召入宫,又是设坛又是作法,折腾了近一个月,太子的身体渐渐转好,入冬后又变得活蹦乱跳。荀皇后深信这是白神之功,御医们心里当然不太乐意,却苦于没机会争辩,也只能眼看着乾天院流水般地接赏。

  荀白水入宫复旨等在偏殿的时候,荀皇后正在皇帝面前为濮阳缨请功。

  “太子这次不仅是时症,也有邪气入体。濮阳上师在宫中踏位定香之后,立见效验,这安眠饮食,都好了许多,可见的确是有神佑的。”

  萧歆转向她,眉心稍蹙,“储君乃天下之重,故而皇后在宫中为太子设坛,命后宫跪经,朕都允准了。不过皇后啊,你若要太子的福报,就不能单单只想着太子的福报。甘州一役,前方殉亡多少将士,长林世子险死还生,难道皇家就没有为他们祈福之心吗?”

  他的语气再温和,说的也是劝诫之言,荀皇后立见惶恐,急忙深施一礼,道:“陛下所言极是。臣妾也曾与上师商议过,想在皇城乾天院,点千盏长明神灯,乞白神赐福,追念殉国英灵,祝祷世子平安。诸项安排皆已齐备,只是因陛下政务繁忙,未敢轻扰请旨施行,是臣妾的疏慢,还望陛下恕罪。”

  “皇后言重了,哪里说得上恕罪的话。”萧歆眸色稍缓,微微抬了抬手,“你既然想着,朕心甚慰。就这么办吧。”

  荀皇后垂下头,低声道:“臣妾领旨。”

  皇后声称自己在乾天院筹备的祈福此刻当然还是子虚乌有,好在萧平章回京休养了些日子后,伤情已是大见起色,并不是真的需要白神来帮忙。在宋浮下狱的那一天,他已能在蒙浅雪的搀扶下,慢慢走动到父王的书院中去了。

  刚刚走进院门,就听室内传来萧庭生洪亮的教责之声。萧平章不禁笑了起来,询问从檐下赶来行礼的元叔:“还在说啊?”

  元叔忍着笑点头,“半刻没停。二公子就等着世子您来救他呢。”

  萧平章忙掩下笑意,迈步进门,转过长屏,进入内间,一眼便看见萧平旌跪在书案之前。

  萧庭生一面在他周边踱步,一面教训着:“前两日太忙顾不上你,昨晚叫阿元过来问了问才知道,原来你在大同府步步都是剑走偏锋,随意任性冒险。若不是你还算有些小聪明,运气也不错,难说今日会被你闹成何种局面!为父虽然不指望你稳重周全,但行事也不该这般没有章法……”

  萧平旌虽然跪得笔直,但眼神放空,显然并没怎么认真在听。萧平章的身影一出现,他整张脸便亮了起来。

  萧庭生见长子过来,立时皱眉,“大夫许你可以走动了?”

  “有小雪这么管着,大夫若是不许,孩儿根本就出不了院门。”萧平章因为伤势,只能微微欠身行礼,一只手在弟弟肩上轻轻按了一下,“平旌怎么又跪着?昨儿父王不是还乐呵呵的,跟我使劲儿夸他,说他这趟差使办得实在很好吗?”

  萧庭生的表情稍稍松缓了一些,道:“确实办得还不错。张庆庾在大理寺供出了主谋,也算能给殉亡的将士们一点交代。”刚赞了这一句,他的面色立时又转严肃,“但一味地赞誉夸奖于你有何益处?许多不妥之处,若不加以提点,你自己是不知道的!”

  萧平旌忍不住道:“爹,不是我顶嘴啊,真是从头到尾半句夸赞没听到,全是提点了!”

  蒙浅雪掩着嘴喷笑出声,萧平章也勾起唇角,打点精神劝了父亲两句。长林王偏宠长子是在全京城挂了幌子的,不想太过劳累他,顺势放了萧平旌起来,大略又叮嘱了两句,便由他跟着兄长去了世子东院。

  长林府是得武靖帝御敕,以亲王府规制启建的府邸,完工之初便五院俱全。萧庭生不喜铺张,只开了主院和书院为日常起居之用。萧平章成亲册封后,又为他开启东院,另配了一套仆从差役和小厨房,算是府中之府。而萧平旌因为一年有大半年在琅琊山,所以只在主院南边给他隔了个小院子,日常饮食随他心意,爱在哪儿吃就在哪儿吃。

  长林世子妃蒙浅雪生于将门,其叔祖父蒙挚生前曾掌领禁军多年,又参与创建了长林军,是朝野公认的武靖帝第一心腹。由于自幼习武,这位世子妃既不擅女红,也不爱棋画书文,尽管身手好到胜过了夫君,却远不是常人眼中的世家淑女。当年御旨赐婚联姻之时,大家表面上虽称赞门当户对,但在许多人的心底,这位英气有余柔婉不足的蒙家女儿,其实并不太配得上温润博学,宛如芝兰玉树的长林世子。

  可是不管外人曾经有何看法,两人结缡七载以来,恩爱缠绵一如新婚,除了尚无儿女这一点缺陷以外,蒙浅雪在夫家过的日子简直无可挑剔,令满城闺阁贵女们艳羡不已。

  从父王的主院回来后,萧平章自觉身体又有些虚软发沉,不愿他人担心,自己赶忙到长榻上半躺了下来。蒙浅雪虽不爱女红,却能烧得一手好菜,见萧平旌今日被父王训责得有些发蔫,便去了东院厨房,亲自给他做了几道小菜。

  萧平旌在兄嫂这里一向自在,将小炕桌拖到榻边,一面吃着,一面抽空向兄长抱怨,“大哥你在养伤,肯定不知道老爹他有多过分。元叔一路上那么小心护卫着人证,明显心里是有数的,可偏偏半个字也不肯提前告诉我。他敢这么干,不是老爹给了他指令还能是谁?”

  其实关于纪琛的安排,一大半都是萧平章的主意。不过他拿着父王顶锅也不是第一次了,只微笑着安抚弟弟,“但是到最后,一切都没有瞒过你的眼睛,这感觉不是也挺好吗?”

  “我真的、真的是到了最后才反应过来的!那整整一路,我紧张得脑子都没有停过,吃不好睡不好,一有动静就惊醒,每天都怕自己漏掉了什么关节,会出什么乱子。结果呢,他老人家早把大局握于手中,不过是存心历练我罢了。”萧平旌手中的筷子稍停了一下,拨开头发给兄长看,“大哥你瞧,你瞧,头发都熬白了几根,人也瘦了!那还真是我亲爹呢!”

  萧平章忍了笑,倒真的俯身看了几眼,揉了揉他的头顶,哄道:“所以我才特意让你大嫂多给你做几个菜,趁着在家好生补一补。父王那边我要是找着合适的机会,一定也帮你多劝劝,让他不要再把你当小孩子调教了。”

  “还是大哥对我好……”萧平旌这才气性稍平,朝嘴里又塞了几口菜,赞叹道,“大嫂这手艺真是没说的。我每年总忍不住要回来住些日子,实际上就是舍不得大嫂这口吃的……”

  蒙浅雪闻言十分得意,萧平章端着药碗的手却立时一顿,向他佯怒地挑起了双眉。

  “当然也是因为想念大哥……”萧平旌正慌张描补着,恰好有人影从窗边走过,他赶紧又提高了声音道,“最想念的还是父王……”

  萧平章被他惹得笑疼了伤口,半弯着腰,“你别装乖巧了,那一定是周管家在查夜。这个时辰父王不会过来的。”

  萧平旌这才松一口气,又端起了汤碗。

  萧平章徐徐后靠在软枕上,见平旌已经吃得差不多,这才语气闲淡地对他道:“宋浮和纪琛下狱之后,以廷尉府为主隔离查办,明日正式初审。父王认为长林府应该避嫌,不管是明里暗里,半句也不肯多问。也不知道究竟能审出些什么来……偏偏我又不能出门。”

  萧平旌打小就惯于替兄长跑腿,长林王妃以前曾开玩笑地说,平旌刚学会走路,就能被他哥使唤着拿鞋递袜。此时听萧平章这么说,立即就应道:“大哥你想知道什么,我去打听。”

  萧平章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正要开口,胸口突然一阵疼痒,忍不住又咳嗽起来。蒙浅雪急忙赶过去,轻轻给他拍着背。

  “大哥的伤痊愈得这么慢,实在让人担心。”萧平旌拧着眉头站了起来,“黎老堂主也是,我听说他居然一进京就丢下你不知跑去了哪里。好在林奚跟我一起过来了,明儿再叫她来看看吧。”

  萧平章板起脸斥责道:“怎么能随意叫人家女孩子的闺名?那是林姑娘!你还怕把人得罪得不够?琅琊阁上好的不学,跟谁学得这么轻浮!”

  萧平旌不服气地道:“我对姑娘们不知道有多尊重呢!可不像你,大嫂不过是寄养在母亲身边,十四岁你就偷偷去求陛下赐婚了,还好意思说我轻浮!”

  蒙浅雪本来正替夫君抚背顺气,没想到说着说着扯到了自己身上,不由脸一红,随手扯过一个枕头,砸在了萧平旌的脸上。

  第十章 禁军统领

  腊月初七,军资沉船案正式开审,顿时各方瞩目,连萧平章也想要第一时间知道进展。不过事态虽大,但对于将要审出的结果,大家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有了些预判。

  张庆庾罪证确凿,供出了宋浮;纪琛在意欲灭口时被当场拿住,无可抵赖之下也供出了这位中书令大人。现在三司提审宋浮,他再供出几个同谋,经内阁核准上报后,圣上御旨处置,这案子就算完了。

  然而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正式开堂审了第一天之后,负责主审的廷尉府吴都尉在紧张之外,又开始有些头疼。

  对刻意引发大同府沉船阻碍军资之罪,宋浮没有丝毫辩解抵赖,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曾经与纪琛有私下的联络。

  那位善柳营的将军远在千里之外,之所以急着抓住机会出手灭除人证,怕的就是京城一旦案发,同谋者会把他给供出来,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自己锒铛入狱之后,宋浮反倒坚持说两人并无关系。

  纪琛早已认罪,宋浮招认的部分其实也已经够得上死罪,但两人的口供却相互矛盾,应合不上。

  梁帝对此案十分关注,要求一日一报。吴都尉给宋浮录供完毕后时辰已晚,生怕误了面圣,来不及再提审居中联络的段桐舟,先把当前已知案情汇总了一下,便赶往宫城。

  自先帝时起,天子日常理政之所,就已由武英殿改回了原本的朝阳殿。萧歆正在与荀白水商议其他朝务,听闻吴都尉求见,忙将他唤了进来。

  身为内阁首辅,荀白水无须回避,但也不能随意插言,便自动退到了御座阶边。

  萧歆快速看过呈递上来的案卷纲要,也觉得甚是困惑,想了半日,问道:“依朕看来,宋浮自知已是死罪,不过想拖拖时间罢了。朕不相信他在朝野间没有别的同谋,可曾有所指认?”

  吴都尉知道他必有此问,忙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子,“微臣已审出一份名单,请陛下圣阅。”

  内监下来接了折子,递上金阶。

  经宋浮之口供出的名单,必定会是朝中有些分量的人,吴都尉知道其间利害关系,一直将口供随身携带,以免外泄。

  此刻荀白水眼看着文折从面前传递过去,想到不知会有多少同僚名列其中,多少府邸会一夜倾覆,心头突起一阵哀怜之意,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萧歆向来是个温厚谨慎的人,看了名录后虽微现怒意,却也没有即时发作,反而吩咐道:“宋浮已是必死之身,他的口供并不能全然采信。为防他随意攀咬,这份名单还须详查之后,收集佐证再行定论。”

  说着,他将折子徐徐推向荀白水的方向,“你是内阁首辅,此事就由你主理吧。”

  荀白水甚感意外,忙稳了稳自己的表情,躬身应道:“微臣领旨。”

  梁帝又转向吴都尉,“对了,初审的情况,你派个口齿伶俐的,到长林王府向老王爷大致禀报一声。”

  吴都尉怔了怔,不解地道:“回禀陛下,老王爷一直说……”

  萧歆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微有不悦,“平旌回金陵后,王兄将一应人证物证立即移交,之后再无查问,那是他相信朕自会公正处置,不愿干涉有司审讯,并不是说他对案情就毫不关心。其间的差别,难道爱卿不懂吗?”

  吴都尉并不是个愚钝之人,相反,他比大多数人都要更加通透。该怎么向长林王府禀报案情进展,其实他早就已经有所安排,不过是想等着梁帝发这么一句话,让事情显得更顺理成章罢了。

  辞殿出宫后,吴都尉马不停蹄赶回廷尉府,先打发人前往长林府,又请来参与会审的三司同僚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显然是准备忙个通宵。

  初审的案情结果,萧平章此时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廷尉府送来的详报不过是补充了一些细节而已。对于宋浮和纪琛这两份矛盾的供词,兄弟二人同吴都尉一样,也都感到百思难解。

  “宋浮面对一堆证据,坚持不认与善柳营合谋,可纪琛自己反而没怎么抵赖就招认了。这不管是谁在撒谎都不合理……”萧平章思索着,眼眸慢慢凝住,“除非……他们两个人说的都是实话。”

  萧平旌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哥指的是段桐舟?”

  萧平章点了点头,“虽然纪琛相信自己是在跟宋浮结盟,但归根结底,礼物、书文、许诺,皆是通过段桐舟传递。齐州、京城远隔千里,想来纪琛和宋浮也没有当面谈过……”

  “如果是一位平常的师爷,未曾受人指派就自行去了齐州与纪琛联络,这当然绝无可能,但段桐舟堂堂榜上高手,那可不是普通的幕僚……”萧平旌沉思片刻,提出一个假想,“也许在京城给他号令的人,并不仅仅只是宋浮而已。”

  两人又商量了几句,觉得这个思路大有可能,值得追索。长林府虽不好插手案情审讯,但提醒吴都尉几句还是应该的。萧平旌性急,赶忙就想出门,萧平章瞧着窗外已日落西山,觉得这样连夜催办不太妥当,便拦下了他,吩咐次日再去。

  不料想这一耽搁,竟真的应了夜长梦多这句老话。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刑部便已经主动派人前来叩门,慌里慌张地通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被关押在刑部天牢的段桐舟,昨夜越狱潜逃。

  天牢重地走失人犯,虽不能说绝无先例,但至少也有几十年未曾发生过了。刑部吕尚书得报后几乎不敢相信,亲自赶往牢中察看,只看到一间空荡荡的囚室,和一地碎成数块的铁镣。

  兹事体大,吕尚书未敢延迟瞒报,一面向长林府送信,一面通知巡防营全城搜捕。这时吴都尉也已接报赶来,两人惶恐不安地入宫请罪。

  沉船案审到现在,唯一的矛盾焦点就在段桐舟的身上,他这一逃逸,有些谜团只怕就此难解。消息传到长林府后,老王爷和萧平章还大略能稳一稳,萧平旌却忍不住暴躁起来。

  “咱们抓那个段桐舟多不容易啊,连大嫂都亲自出了手,结果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让他给逃了?”他气呼呼地在窗前走来走去,“亏我交接人犯时,还再三提醒吴都尉和吕大人,琅琊高手非同等闲,让他务必多加小心,多加小心!他们两个是没听进去还是故意的?”

  他抱怨一下倒也罢了,最后这句话却是有些口无遮拦,萧庭生立时一掌拍在桌案上,喝道:“闭嘴!这样的话也能轻易出口,我从小是怎么教导你的?”

  萧平章忙扶着桌案站起身,轻声劝解父亲道:“平旌年纪小,有错处教诲他就是。”

  “他就是该教诲!我的话全当耳旁风……你跟他说!”

  萧平章欠身领了父命,转头示意萧平旌跪下,正色道:“责人容易责己难。段桐舟的武功路数究竟什么样,大家也都只知道几句传言而已,连你跟他交过手都未必能全盘把握,更何况人家吕大人吴大人是文官?你是长林府的人,即便是随口抱怨也要过脑子。刑部廷尉府职责有失是一回事,可你刚才的话又是另一回事。如果认真计较起来,这‘故意’二字便算是指控了。你到底有什么站得住脚的推论,可以这般出口伤人?”

  父王发怒时萧平旌便已自知理亏,对于兄长的教诲当然更不敢顶嘴,闷闷地咬着唇角,叩首认错。

  长林二公子私下冲口而出的这些话并无外人知晓,但对于担有责任的吴都尉和吕尚书来说,他们最害怕的就是有人会这样想。在梁帝驾前再三请罪之后,两人拼命解释段桐舟是怎样一个顶尖高手,刑部监禁他的诸项措施已远远高于普通人犯云云。

  琅琊阁声名远扬天下,即便是云端之上的至尊天子,大略也能明白琅琊高手榜排位第五是个什么概念,故而萧歆恼怒之余,倒也没有太过苛责。

  人犯逃失,接下来当然就是追捕。幸亏吴都尉办案勤谨,昨儿连夜忙碌,派人去提审段桐舟的时候尚是凌晨,四方城门未开,理论上人犯还没有机会逃出城去。帝都金陵不比他处,人口册录极是严谨,皇城巡防营缉查案犯,向来也算规程完备,段桐舟若是没有高位之人庇护,联排通查总能发现一些踪迹。

  可事态虽有挽回的余地,眼下仍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这位幽冥暗火非同常人,前次被生擒靠的还是萧平旌与蒙浅雪联手,即便真的追索到了他的踪迹,单单只靠巡防营的能力,恐怕也很难成功围捕。

  究竟谁最合适在城内追缉段桐舟?萧歆无须多加思忖便能想到一个名字。他看了看下方眼巴巴地仰望御座的吴都尉和吕尚书,便知这二人的想法也跟他一样,只是不敢轻易开口。

  放下手中的折本,萧歆转向身边的内监,淡淡道:“召飞盏来。”

  内监躬身领旨,飞快地一溜小跑奔至门边,对殿值黄门道:“陛下有旨,召禁军大统领荀飞盏进见。”

  金陵中轴的朱雀大道,向来是京城最繁华的一条主街,路面皆以青石铺就,宽阔可供三辆马车并行。街道两边各式商铺酒楼林立,五彩旗招临风而舞,人流熙攘如织。

  与周边描金雕花,竭力在规制之内凸显富丽的酒肆茶坊相比,扶风堂的三间连堂店面全是白墙青瓦,乌木窗框,一眼望去十分雅素,反倒显得格外出挑。

  按林奚原本的打算,她只需陪着程大夫等人进京,拜见了师父就可以自行决定何去何往,没想到迈入了扶风堂的大门之后,才知道黎骞之根本就不在。

  “谢天谢地,姑娘总算来了!”掌柜杜仲是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一见着她就开始抱怨,“老堂主走就走吧,他还把徐大哥给带走了。我跟老堂主说,这京城分号我一个人可压不住,他安慰说不要紧,姑娘就快到了,自然由您主理,我这才松一口气,天天盼着您呢。”

  林奚扶了扶额角,只觉得那里一跳一跳地发疼,可有些事跟杜仲也没办法说,只得被迫留了下来。好在医坊里每天忙忙碌碌,倒也不怎么想得起长林王府。

  这日午后,新进的一批药材送到,林奚正在药房里逐样检视,云大娘快步走了进来,笑得颇有深意地道:“姑娘,后院来客,长林世子妃请见。”

  长林府最先登门的人居然是世子妃,令林奚心中颇感意外,但这是贵客,她知道不能怠慢,急忙解了围衣,来到后院。

  金陵扶风堂与大同分堂的格局相差不大,也是前方店面,后头几个分隔的院子,只是位处皇城,少了那片药圃。

  朝南一处四合小院精致安静,腾给了林奚独居,蒙浅雪此刻就坐在前厅的茶台边,好奇地左右张望,转头看到林奚走进来,立时便向她一笑。

  两人在启竹溪已经见过一面,不过当时情形混乱,未有机会攀谈半句。饶是如此,蒙浅雪对于这位素裙长发、秀美沉静的姑娘还是印象深刻,回府来抽空问了元叔,方知就是在甘州城救治过夫君的那位医女,立时便后悔没有当面致谢。前一日萧平旌担心兄长的伤情,提出请林奚复诊,她更是有些坐不住,第二天就亲自去挑选见面礼,准备找时间登门。

  一早还未开府,刑部便派了人来,萧平旌急匆匆到东院接兄长去父王书房,大约说是出了什么逃狱的事情。蒙浅雪素来是个心大的人,总觉得只要有自己夫君在,任何难题都能迎刃而解,所以也没有多问,午膳后便换了出门的衣裳,依然按照自己早先的安排,乘车来到扶风堂。

  林奚固然性子清淡不爱交际,但行医日久,早已习惯与陌生人交谈相处,即便是招待贵客也十分自如,先奉了茶,再问候世子安泰。对于送到院中的谢礼,她只大约看了两眼,便知是蒙浅雪亲自挑选,一片心意,也就没有拘泥强推,谢过之后,命云大娘收起。

  蒙浅雪极是喜欢这样行事利落的姑娘,聊了几句便将林奚的手拉过来,笑道:“老堂主跟父王认识三十来年的交情,咱们怎么都算是世交,别再称呼什么世子妃这么疏远,我比你年长几岁,以后就叫我姐姐吧。妹妹今日还有别的事吗?”

  林奚轻轻回抽了一下自己的手,没有抽动,也只好由她握着,如实答道:“还有一些医家杂务。”

  蒙浅雪甚是高兴,将她的手攥得更紧,道:“我们平章这几日劳动了些,又不大见好,既然妹妹没有急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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