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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之风起长林-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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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你大哥受封长林副帅,为父亲手将此军令传给了他……”萧庭生的手指拂过令牌,动作极是轻柔珍惜,“在他掌令期间,长林军威未减分毫。你不是说,但凡平章身上的重担,你全都要接过来吗?怎么,不敢接了?”
萧平旌抬起头,嘴唇剧烈颤动了一下。
“为父答应过先帝,上次去北境,已经算是最后一次。自打白发人送了黑发人,我这心里更加觉得人世无常,不能安心等着你再长大些……”萧庭生神色肃然,一直看向平旌的眼底,“传令给你,是因为我和平章都相信你的天赋与心志足以担当。难道你反而不相信自己吗?”
庭院中夏日蝉鸣噪噪,发烫的午后光线将一阵阵的暑气送进室内。但在此刻萧平旌的感觉中,父王鬓边的苍苍白发却犹如冰寒的积雪,冷冷地压向他的胸口,令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再坚强一些,再振作一些。
“孩儿定当竭尽全力,以不负父兄所托。”
萧庭生欣慰地点了点头,将沉甸甸的铁牌交到了他的手中,郑重叮嘱,“平旌,你以此牌号令儿郎,纵然刀山火海,长林子弟也必会追随。但同时你也不能忘记,身为掌令之人,权高必然责重。你的每一个决定,都要无愧于自己肩上的重担,无愧于边境将士和大梁百姓对我长林府的信任。”
“父王教诲,孩儿谨记。”收指握紧令牌,年轻的怀化将军努力将快要涌上的泪水尽数忍了回去,额头重重地叩在了青石地面上,锵然有声。
萧平旌接下长林军令,离开金陵的第二天,雷雨大作,连绵数日。萧庭生因暑气犯了胃疾,告病未朝。内阁派员登门问疾的同时,将新建羽林的提案副本夹放在其他例行文书中间送到了长林府,两日后派人取回,上面只批了一个“阅”字,等同于这位老王无奈之下的默许。
荀白水其实一个月前就已开始在筹办这件事,现在迈过了最难的一道关口,速度更是推进得飞快,不过七八日,详细建制方案的副本便再次摆上了长林王的案头。
元叔托着药盘进屋的时候,萧庭生正将刚刚看完的文本丢回桌上,满面忧思。
“老王爷不是听了二公子的劝说,打算把这件事拿给陛下练手了吗?由他们去吧,养病要紧,何必这么放不下!”元叔一面将药碗递上,一面劝道。
萧庭生大口大口地吞下药汁,放下碗缓了口气,方道:“我长林府从来没有想过要掌控京都任何一支兵力,其实旧营新营,于我而言有何差别?关键在于羽林营守的是京城门户,绝不应该被人如此利用。”
元叔拿起折本翻了翻,怔怔问道:“陛下最后允准的建制方案有什么不妥吗?”
“建营、分编、操训不过都是些细节,兵部熟手多,怎么都能安排个八九不离十,确实是不用我插手。”萧庭生眸色幽深,语气甚是无奈,“可你明白的,皇家羽林只奉圣命,说起来不过一句话,却又远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那是靠数代恩养、子弟传承刻进心里的一个‘忠’字。如今根植于此的老军户被迁走了大半,新募的兵力再怎么操训,短时间之内怎么可能做到心中只有陛下?”
元叔也是从军多年的人,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是啊,新军最难把握,也最易被人左右。临时转调和乍入军籍的普通兵力,即便名为皇家羽林,又和一般的屯田兵有何区别?层层将官能认到大统领就不错了,陛下于他们而言……实在太过虚渺。”
萧庭生转头看向庭院中的满树绿荫,默然发了许久的呆,最后叹了口气,喃喃道:“帝都金阶之上的有些人,论起聪明来谁也比不上,可他们哪里懂得治军的道理……”
长林老王的这份忧虑深藏于心,荀白水此刻当然感受不到。当下正是他心头最为舒展的时候,多日烦忧一扫而光,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在咸安宫陪太后散步时,脸上也是掩不住的笑纹。
“咱们费了这么多心思,终于裁撤掉卫山、翠丰两营,新立了东湖羽林。飞盏的性情固然有些桀骜不驯,但他掌管禁军,宫城也还是可以放心的。这样内外盘算下来,虽不敢说就此高枕无忧,可在陛下彻底掌控朝堂之前,京城的局面总算可以暂时安稳。”
荀太后随着他笑了一下,又立即追问:“那北境的萧平旌呢?听说他现在可不仅仅是三品怀化将军,还已经是长林军的掌令人了。难道不该特意防备吗?”
“老王爷只剩这一个儿子了,军令不传给他还能传给谁?”荀白水对萧平旌的印象依然是个心性急躁的年轻人,言谈之间并不太在意,“比起长林世子生前,这位二公子的威望差了太多,北境又无大战,想横空而出积攒名望哪有那么简单?暂且不用在意他。”
荀太后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多亏兄长替陛下百般筹谋,能够安稳下来就好。”
从金陵到甘州,虽然不直接路过琅琊山,但也只需略绕半日路途,并不误事。萧平旌将鲁昭等随行亲卫都留在了廊州,自己独自一人上山,直奔云雾缭绕的后殿。
老阁主在琅琊后山最静逸的南阁给蒙浅雪专门划出了数个房间的宽敞居所,照顾得十分妥当。她得了平旌上山的消息后,立即抱上策儿,来到厅前迎候。
自那日离京送别,萧平旌这是第一次重新见到大嫂,心里百味杂陈,明明压着无数句话,却又吐不出片言只语,最后只能默默地行了礼,将小侄儿接过来搂进怀中。
萧策已经满了周岁,养得白胖可爱,毫不认生,被素未谋面的二叔抱着使劲亲吻小脸也不哭闹,只是咿咿呀呀地叫着,用肉手拍着他微冒胡茬的脸颊。
蒙浅雪微笑着坐在一边,见萧平旌在逗弄策儿的同时向室外看了几眼,心中明白,主动解释道:“林奚妹子说要云游各国,遍尝百草,新编一部药典,策儿出生之后就下山去了。”
林奚素来都有神农之愿,一直想要遍走各国,汇编出一部最为详尽实用的药典。蒙浅雪听她吐露出自己的志向后极为钦佩赞赏,同时也觉得在这个人人都希望女子安守内宅的世间,唯有萧平旌这般潇洒疏阔的男儿才是最为适合林奚的佳侣。只可惜天意弄人,情愫方起便陡逢惊变,长林王府的重担压在了萧平旌的肩上,两人之间的心结更是难解,这团乱麻般缠绕在一起的缘分,竟似要被一刀斩断。
“妹妹说她有医家之责要尽,此去难言归期,也不知此时此刻,她已经走到了什么地方……”蒙浅雪担心地看向面色苍白的小弟,轻声问道,“平旌,你还好吗?”
萧平旌张了张嘴本想立即回答,语音却又堵在喉间,好半天后,才摇了摇头。
蒙浅雪的眼圈也不由一红,“是啊,我跟你一样也不太好。夜夜入睡,总是会梦见他。”
“以前有大哥在,我习惯了依靠他……”萧平旌捏着策儿软乎乎的小手,艰难地开了口,“他走之后,我几乎每天都在担心。怕边境不安,怕父王年迈,怕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辜负了他的期待……”
“我虽不聪慧,但却自认是最了解你大哥的人。”蒙浅雪稍稍挺直了腰身,语调肃然,“所以我想替他说一句话。”
萧平旌微微一怔,忙把策儿放在腿边,端正了坐姿,“大嫂请讲。”
“你大哥拼上性命也要救你,只是因为你们兄弟情深,他真心想要让你活下去,而绝不是……绝不是希望你就此变成他,变成第二个萧平章。”
萧平旌心头一颤,在父王面前都能强自忍住的泪水突然涌了上来,一时间夺眶而出,竟然完全无法止住。
在蒙浅雪面前的这一场痛哭,让萧平旌郁沉的心绪略微舒展了少许。机灵的小刀一直静悄悄地坐在廊下,听到里面平静下来,这才打来山泉水端进去,让他清洗一路风尘。
蔺九知道平旌上山后最急切要见的就是大嫂和小侄儿,也一直没有出现打扰,而是先来到老阁主的茶阁,陪着他一起等候。
“平旌这次在金陵城只待了一个多月便匆匆北返,想来是有什么缘故,应该也不会在此地久留吧?”老阁主将壶中残茶倒出,换了新叶,摇头道,“红尘碌碌,风起不息。这个孩子……怎么就是看不破眼前。”
蔺九挑了挑眉,“老阁主别只说他,您就能看破吗?”
白发披肩的身影凝住了片刻,方才自嘲地一笑,“我若能够看破,早几十年就已经得道飞升了。”
“看破能如何,不破又如何?”蔺九眸色澄静,淡淡笑道,“咱们琅琊阁虽然是旁观者,但能看着世间情义代代不断,倒也算是红尘意趣。”
“可惜啊,可惜这代代不断的,除了世间情义,还有皇权野心,阴风诡雨……”
旧事如同蛛丝,缠粘不绝,纵然屡屡清理,也难阻它随着时光流逝,重新结满心头。蔺九跟着老阁主的视线一同看向茶室中那面折扇屏风,也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时廊下传来了既熟悉又略有变化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地靠近了阁门边卷起的竹帘。那一年跳脱飞扬、风风火火下山去的萧平旌,归来已是眉宇沉沉的青年。曾经满溢在他脸上的少年意气,似乎已经消磨殆尽,若没有世间最敏锐的眼睛,只怕难以清晰地看见他此刻肌肤之下,蕴藏待发的能量。
“听说,你已经领了长林军令?”老阁主示意他不必行礼,指了指对面的坐垫。
萧平旌在台案边坐下,欠了欠身,“是。我接掌军令一事,父王已经提前传报长林各营。”
“红尘浩大,人人心中欲念不同,看重的东西也不同。你虽然自认是在尽职尽责,可看在他人眼里,却未必是这样。”
“平旌明白,京城的安静从来都只是表象。人心诡谲,暗箭难防,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有些人的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老阁主微微眯了眯眼睛,“千古亦是一瞬,万象皆为虚妄。你父亲已是戎马一生,到了这个位置,不可能不引发防备和猜疑,既然无心争斗,为何不就此放下呢?”
萧平旌凝神细思了片刻,慢慢答道:“老阁主观天下,知古今,自可跳出红尘。可世间芸芸众生岂能人人如此?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纵然千古万象,也比不上三餐温饱,家国平安。长辈曾经教导,长林之责在于他们,而并非只在朝廷,只在京城。”
“但你以前不是总说要做江湖人,想随心随性,逍遥一生吗?”
“平旌能得衣食无忧自在逍遥,是因为生于王府,有父兄护持,不能当成是理所应当。”
数番应答之后,老阁主终于不再追问,面上表情甚是模糊,也不知他心中是悲是喜。默然静听的蔺九此时方才倾身向前,将一杯热茶推向了萧平旌,微微笑道:“听你这么正经地说话都不习惯了,喝茶吧。”
这趟琅琊之行对于萧平旌而言,算是疲累旅途中一次难得的休憩。他带着小侄儿在山间学步,与老阁主和蔺九对坐饮茶,甚至还跟小刀一起再次潜入寒潭,摸出了好几块晶石。然而这种完全屏蔽外界的宁静终究不能取代繁杂的红尘现实,两天之后,他不得不打点好自己的心情,前往峰阁向老阁主叩别,准备继续北上。
蒙浅雪抱着策儿一直送到下山的盘道口边,担忧地问道:“平旌,父王真的不想叫我带着孩子回京城吗?”
“说实话,我只要想到父王这个年纪,孤身一人在金陵,膝下没有一个晚辈孝敬,心里也是百般放不下。”萧平旌将策儿从她怀里抱了过去,摸着他的小脸,“但他老人家既然明令你留在琅琊阁,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大嫂还是听从的好。”
这时枫林小道的另一边有轻微的足音响起,听上去似乎只有一人,但最后现身而出的却是蔺九和小刀两个人。
“九先生这个身法,倒真是能做到踏雪无痕了。”蒙浅雪赞了一句,又问平旌,“你们两个修习的都是琅琊心法,怎么最后的路数却完全不一样了?”
萧平旌挑了挑眉,“确实不大一样,简单地说就是打架他打不过我,逃跑我跑不过他。”
蔺九横了他一眼,侧身让小刀走到前面来,叔嫂二人这才看见他的小手中托着一个木盘,盘内端端正正摆了个刺绣的小锦囊,以线带扎紧封口。
萧平旌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这是给我的?”
“是。此乃老阁主的临别赠礼,说是对你北境安防,略有助益。”蔺九见萧平旌一拿到锦囊就想要解开,急忙伸手按住,“不行,老阁主吩咐,等你到了甘州营中,方许打开。”
“这么几年不见,他老人家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萧平旌捏了捏手中锦囊,失笑道,“做起事来,还是这么神神道道的。”
蒙浅雪从未听过有人这样调侃老阁主,一时忍俊不禁,喷笑后又觉得不敬,急忙抿了唇角忍住。
“你啊……”蔺九再次翻了萧平旌一眼,但自己其实也不大撑得住,最终还是和小刀一起笑了起来。
第八章 重现乌晶
同为六月盛夏,甘州城虽然白昼里也是高温,但却不似金陵那般日夜潮热,一到晚间便会舒爽许多。萧元启到北境后和众将相处得还算不错,可在大家的眼里,他到底仍是皇家贵裔,金枝玉叶,多少都需要特别的照顾,所以魏广在分派例行军务时,便把日落后体感最为舒适的那一趟城楼巡查交给了他。
甘州是南线最大的一座边城,即便只是四方城门大略走上一趟也要一个多时辰,每日巡察完后天色便已全黑,楼堡各处燃起火把照明。
长林军令加急传来的第二天,萧元启完成了自己的例行巡查,并没有立即回去休息,而是来到最为僻静的一处边楼,将随身的四名亲兵遣退至楼下,独自一人拾级而上,行至顶台暗处,静静地看着远方。
不多时,一阵古怪的劲风袭来,近旁的火把焰头猛烈摇晃起来,漆黑如墨的暗影深处缓缓现出修长的人形轮廓,飘然靠近,踏步无尘。
萧元启的呼吸因紧张而变得有些粗重,反射性地四处看了看。
“你不就是想要独处才到这儿来的吗,还怕什么呢?”墨淄侯用眼尾扫了扫城楼下方,“下面守着的那几个人,是你的心腹吧?”
萧元启努力让自己音调平稳,“是。我在边境打拼了一年多,怎么也能收到几个忠心于我的部下。”
墨淄侯冷哼了一声,“不过是有数人跟从,小侯爷就已经很满足了吗?”语音未落,他手中乌晶剑突然出鞘,破空而来。
在单独一支火把照出的微亮下,剑影翻飞,萧元启当然仍是处于被全面压制的状况,但他的心境明显已沉稳了许多,挡住对方来势之后,竟能抓住空隙抽身跃起,凌空一剑击下,幻出三道真假难辨的剑影。
墨淄侯随意挥剑破开此招,眸色微厉,冷冷道:“再来。”
萧元启调匀呼吸,再次跃起,幻影又被破开。
墨淄侯面无表情地道:“再来。”
萧元启早已习惯被他这般调教,毫无气馁之色,提剑又起,如此反复再三,他化出的虚幻剑影已有五道之多。
最后一次将他打飞后,墨淄侯的眼底竟难得有了一抹笑意,“看得出来,上次分别之后,你倒也没有偷懒。”
“有些人命好,生来有父兄拼死给他铺路。”萧元启喘息初定,收剑入鞘,“像我这样只能自己照看自己的人,哪里还有偷懒的余地。”
“说句实话,你真的觉得萧平旌仅仅只是命好?”墨淄侯转身走到女墙边,冷冷地哼了一声,“到边城军营之中历练,是一个很不错的决定,但自古名将,除了要有时运以外,天赋也是少不了的。难道一年多的时间还不够你看清楚……自己和萧平旌之间的差距吗?”
这句话端端正正扎进了萧元启的心中,他无力反驳,双肩已经垮下,“表舅说得不错,我确实没有萧平旌那样的天赋。也许上天早就注定……我生来只能做一个普通人,这些年所谓的不甘平庸,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不不不,这不是我的意思。”墨淄侯啧啧两声,摇了摇头,“你比长林二公子强的地方多着呢,何必总拿自己的短处去比人家的所长?北境能给你的东西,这一年多你已经拿到手了。但是边城军营绝对没有你想要的前程,还是找个机会,回你们大梁的京城去吧。”
萧元启回视他良久,眸中起了狐疑之色,“表舅劝我回京,是真的关心我的前程,还是在金陵有什么事情想要利用我去办?”
墨淄侯并没有立即回答,反而一连冷笑了数声,“你当年就问过我东海打算如何得利,还记得我怎么回答的吗?”
萧元启不由咬紧了牙根,“你说我没有资格。”
“你现在依然没有。”墨淄侯语调如冰,毫不容情,“只不过比起当初,你总算是略有实力可以起步了。金陵新君登基,遍地都是机会,莫非你还真的打算就这么一直窝在边城,成为怀化将军麾下的一员?”
“我迟早要回京城,但不能这么无声无息地回去。”萧元启摇了摇头,神色笃定,“萧平旌临走时说,北境的动静不正常。你也说过他是天生的奇才,既然有此预判,肯定不会出错。京城里关心长林军动向的人可是不少,边关的波澜越大,我的机会便越多。在没有看清真正的事态之前,我暂时不会走。”
这番回答稍微超出了墨淄侯的事先预料,但他却没有生气,反倒微微笑了笑,“你现在的心思远比以前缜密,又能坚持自己的主意,这很好。希望下次金陵相会的时候,你已经有足够的资格当面问我……到底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墨淄侯的语气如此淡定,仿佛完全不考虑拥有实力之后的莱阳小侯爷是否还愿意为他所用这个问题,不禁让萧元启的心中升起一丝惶惑,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转动起来,暗中揣摩眼前这个人还能有什么未知的办法可以掌控自己。
“走到哪一步,解决哪一步的问题,何必现在就开始烦恼?”墨淄侯淡淡一笑,“甘州城不比金陵,满街都是长林精兵,我也只能过来探望你一下。还望小侯爷继续努力,将来金陵再见之时,你此刻心里的疑团自然可解。”
轻飘飘的一句话之后,这位天下第一高手的身影无声地后退,只在火光爆闪的一瞬,便急速消失于夜色之中。萧元启飞快地察看了一遍周边,没有发现其他人迹,又俯身瞧了瞧侍立于楼下的亲兵,见他们只是安静地站立,未曾察觉到楼上的异常,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七月上旬,风尘仆仆的萧平旌一行终于抵达了甘州军衙。他是长林王的幼子,打小便常在军中厮混,也曾多次参加战事,各营主将对于他来接掌军令皆无反感,接受良好。但在萧平旌自己的心里,未曾统率全军指挥大战,便算不上是真正的长林副帅,所以特意传讯各营,日常仍按旧时称呼。
萧元启列身于众将之间,也在军衙大门外迎候,见过面后先依晚辈之礼问了老王爷安好。
“看着还好。”萧平旌一面迈步进衙,一面答道,“可他老人家在朝辅政,每日不知会有多少烦忧,难免让人挂念。”
萧元启皱了皱眉,“你临走时已经安排得这般妥当,整个北境一线又没有丝毫危局,怎么不在大伯父膝下多陪伴些时日呢?”
魏广是长林王麾下老将,对他的状况自然关切,闻言频频点头,“是啊,这段时日各营防区都十分安静,一丝波澜都没有,二公子倒是真的应该多陪陪老王爷才是。”
萧平旌没有接这个话茬,快步走上议事厅,温言问道:“我临走时安排你们记录的军报,都拿过来了吗?”
“二公子今天才回来,且不用急着看这些吧?”魏广正一脸不赞同地劝说着,话音突然顿住,众人随他视线看去,只见厅外庭院中,东青正抱着高高一摞军报穿行而来,很快就拾级而上进入厅中。
“我就知道,还是东青最了解我。”萧平旌忙起身将一半的军报接了过来,放在身边的小桌上,回身又安抚魏广,“我也没打算一下子看完,不过就扫一眼大体的概况。到底走了两个月,这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萧元启在一旁笑道:“凡是你交代必须特别留意的地方我们都记录了下来,但说实话,我是真不明白敌军这些小的动向为什么这么要紧。”
洞察敌情是为帅者最为难得的能力,萧平旌对当下情势的判断来源于他对于庞大冗杂信息的分辨和筛选,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所以只是笑了笑,向三人道了声辛苦。
两个月的军报记录足有一尺来高,即便是匆匆浏览也需要看上两三个时辰,魏广还有例常军务,萧元启自知帮不上忙,两人都起身告辞离去,只有东青留了下来,以备主将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询问。不过北境这两个月的情形与萧平旌事先预想的差不多,他总览概况只是为了印证胸中所思,并没有太多的疑问。东青在一旁坐得无聊,视线随意地向周边悠悠扫过,突然发现侍立于萧平旌身后的鲁昭表情甚是古怪,时不时瞟一眼主将的袖口,有些急不可耐但又不敢催促的样子。
“你犯的什么毛病?”东青皱起眉头,轻声斥道,“跟二公子去了一趟京城,这规矩倒是越学越好了!”
鲁昭轻手轻脚向他移动了两步,附耳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你留在甘州所以不知道,将军从琅琊阁上带回来一个锦囊!”
“什么?”
“琅琊阁的锦囊!我以前只在故事里听过啊!”鲁昭大为期盼地深吸了口气,“说是回甘州才能打开,我可一直等着呢,偏偏将军还要先看什么军报,军报放在这里又不会飞……”
“我说鲁昭,你应该知道我能听见你吧?”萧平旌忍俊不禁地抬起头,“路上都跟你说过了,琅琊阁的锦囊没有那么玄乎,大多时候它就是唬人的。”
鲁昭宛如受到侮辱般圆睁双目,奋起维护琅琊阁的声誉,“那不可能!”
“好好好,”萧平旌抚额笑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军报,“瞧你急成这样,那就打开看看吧。”
鲁昭立时满面兴奋,快速赶过去跪坐在了主将跟前,眼巴巴地盯着。东青虽然比他沉稳许多,但眸中也不自禁地现出了好奇之色。
对于琅琊锦囊,萧平旌远不似其他人那般奉若神纶,路上也只是随意塞在袖袋中,一伸手便拿了出来,抽开封口的丝带,从中拈出折了几折的纸页。展开笺纸的最初,他似乎仍然觉得有些好笑,眸色淡淡,可是扫过一眼之后,脸上的神情便立时正经起来,捏着锦囊的手指也突然收紧了几分。
鲁昭紧张得说不出话,还是东青关切地问道:“二公子,上面写的什么?”
“别问啊别问!”鲁昭赶忙向他摆手,“天机不可轻露,你不要乱问,万一是不能告诉咱们的呢?”
“倒没什么不能让你们知道的。”萧平旌最终还是笑了起来,“我只是觉得有点儿意外,想不到老阁主这次给的消息,居然还真有些用处。”
“琅琊锦囊当然有用了!”鲁昭先大声夸赞了一句,之后又小心地追问,“那……到底写的什么?”
“秋十月,朔日辰时二刻,宁关南北可见天狗吞日之异象。”
厅上一片静寂,连东青都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显然没有听懂。
萧平旌解释道:“意思是说,琅琊老阁主算出来,今年十月初一,刚好在咱们北境,可以看到日食。”
“日食?”东青吃了一惊,“日食乃上天警世之象,百年难遇,居然能测算出来?”
鲁昭立即露出了无比景仰之色,“琅琊阁主……真的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啊……”
“日食天象太过少见,许多人对此一无所知。老阁主预先告诉我,应该是想提醒我早做防备,以免到时北境军民慌乱吧。”萧平旌将纸页重新折好收入锦囊,吩咐道,“不过时日还早,又事关天象,你们先别出去到处乱说。”
突然之间天上的日头没了,不明缘故的人自然会无比慌乱,东青两人都能想象到时可能会有的局面,急忙坐正身体,齐声应道:“是!”
回衙当日总览完军报后,萧平旌只歇息了两晚,第三日便再次出城,花了五天的时间把莫山至甘南一线细细地踏看了一遍。萧元启自告奋勇随行,努力想要磨炼自己跟上他的思路,但直到回程的路上也未能想通这些举动的意义,最后还是只有开口询问。
“甘州以北出奇的安静,同安道反而有敌方增兵的迹象,大渝今春开始在锡高州垦荒,新迁户近三万……”萧平旌简略地答道,“所以我推断,覃凌硕以莫山一线为目标的可能性最大。”
他解释过之后,萧元启觉得自己倒比他解释之前更加茫然,转头看了看神色平静的鲁昭,轻声问道:“平旌刚才说的,你听懂了吗?”
“没有。”鲁昭理直气壮地摇头,“我能听懂号令就行了,将军身为主帅,他既然这样推断,那肯定没错。”
萧元启怔怔地看了他许久,突然间也苦笑了一下,“说得也是。”
踏看了莫山归来,萧平旌紧接着三天都没有离开自己的寝院,命东青把各营的军报、大渝和北燕过来的线报,还有整整一年的晴雨折子尽数调了过来,堆满一地,时而翻看,时而仰头凝思。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一场小雨后,清晨的朝霞灿若云锦,灼灼烧红了东面半边天空。独处多日的萧平旌终于推门而出,吩咐值守在外间的鲁昭:“去请魏老将军和莫南营的迟将军到我这里来一下。”
莫南营的这位迟将军正当壮年,职衔四品,在长林各营主将中排位只略低于宁州营的陶将军与飞山营的陈将军。接到召请赶来甘州的时候,他一直以为这是新任副帅要与众将面叙一次,结果进了军衙后方才发现议事厅上只有自己和魏广两个人,当下心里便已经有些疑惑。等到萧平旌说完自己真正的意图时,他更是惊得全身僵住,回过神后立即跳起身拍了桌子,激动地道:“绝对不行!”
同样僵住的魏广因他这一拍也惊醒过来,跟着跳了起来,“迟将军说得对,不行,肯定不行!”
萧平旌忙抬起手,安抚面前的两人,“你们两位先别急,听我慢慢解释。”
“您想要从莫山越境潜入大渝,这怎么解释都不行啊!”迟将军紧紧板着脸,面带寒霜,“咱们长林军已经没了世子爷,要是再不小心……谁还能有脸去见老王爷呢?”
这句话说得有些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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