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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狱-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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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李氏带着家眷守在门外,杨璟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夏至早就收到消息,与陈水生一道来到了县衙,见得杨璟头上又添新伤,也是心疼到落泪,赶忙帮忙清洗和敷药。

    杨璟收拾停当,又美美地洗了个澡,换上干爽的衣服,这才回到衙门来,见得杜可丰那边仍旧在会诊,房门紧闭,杨璟便暂时没有去探听。

    他拜见了杨知县,简单地讲诉了这几天的经历,便与杨知县说到了正事上。

    “大人,小侄想马上提审郑河。”

    “郑河?是周典史身边那个长随吧?”杨知县想了想,终于还是想起这号人来。

    “正是!小侄一直在想,我跟阁老前往江陵府查案并没有太多人知道,那苏秀绩又是如何得知的?只能说明他在县衙里有眼线!”

    “可是那个长随被关在牢里,又怎么能够传递情报?”杨知县眉头皱了起来,摸了摸胡子疑惑道。

    不过很快他便双眸一亮,猛然看着杨璟,见得杨璟目光肯定,他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

    “你是说…周典史?”

    杨璟并没有点头,他沉思了片刻,而后说道:“郑河是周家指派给杜可丰当长随的关键人物,他给杜可丰搜罗女人,如果苏秀绩是凶手,他肯定是知情人,再者,我怀疑他就是苏秀绩与周家之间的联络人!”

    杨知县脸色有些发白起来,过得许久才幽幽叹了一声道:“难怪啊…”

    杨璟心中顿时不安起来,急忙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杨知县点了点头道:“这段日子你我跟着宋阁老去江陵府,这衙门就交给了周典史,早些日子我回来才知道,那郑河已经在牢里服毒,畏罪自杀了…”

 第八十七章 箱子

    杨知县说起郑河畏罪自杀之事,杨璟也是颇感无奈,眼下脉络越来越明朗,但幕后之人的抵抗也是越来越强烈,已经开始向县衙大牢伸手了!

    这也足以说明幕后之人的势力有多么的强大,也难怪宋慈要亲自出马来调查这件事情了。

    既然无法提审郑河,杨璟也就只能改变方向了。

    他并不打算去勘察郑河的尸体,因为苏秀绩的人会变得更加的谨慎,虽然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是犯罪都会留下痕迹,但通过郑河的尸体来寻找线索,已经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问题。

    再者,似郑河这样的老密探,说不定会被利用家眷来胁迫,让他自己服毒,尸检也就变得没有太大的意义。

    这条线索一段,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状况,只能等待杜可丰醒过来。

    然而老郎中会诊了一整天,竟然不知道杜可丰中的是何种毒药!

    经过了这些天的奔波,杜可丰体内的余毒在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若再找不到解药,怕是性命难保了。

    一想到这里,杨璟也是心里憋闷,若不是自己卖蠢,想要将计就计,让苏秀绩显露原形,也不会使得杜可丰陷入中毒的危险,这是他刑侦生涯的污点,不过也同样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凡事还要更加的谨慎小心,绝不容许半分的懈怠,因为他的一个不小心,关系到的会是一条人命!

    他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人,既然犯了,就要及时补救,这些老郎中都是巴陵最顶尖的医者,如果连他们都无法知晓是何种毒药,只能说明杜可丰体内的毒药太过偏冷,或者说他中的不一定是毒!

    杨璟也是基础医学出身,对此也有一定的了解,但对于药剂学,还需要请教专业人士。

    在巴陵县里头,关于毒药和草药,谁才是专业人士?

    周文房应该算一个!

    但周文房已经是死路一条,连家里人都得到了补偿,他心如死灰,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说动他帮忙,除非…除非让周文房活下去!

    这显然有违杨璟的原则,彭连城这种情有可原的案例,杨璟都认为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打破律法,用周文房的命来换杜可丰的命,杨璟不愿也不能,更无法做到。

    那么除了周文房之外,还有谁精通草药学?

    杨璟的脑海之中顿时浮现出两个字,鹿家!

    自打杨璟离开苗寨之后,仿佛彻底脱离了以前的人生,将关于鹿家的一切都抛在脑后,也只有周南楚身边的鹿月娘,时不时提醒着杨璟,他还有这么一段过往的恩怨。

    鹿老爷子虽然只是苗家人的寨主,但连宋慈都亲自到苗寨去见他,可见他在南方山林里还是威名赫赫的。

    鹿家人养蛊的本事也是首屈一指,慢说鹿白鱼这等闻名于十里八乡的蛊师,便是鹿月娘,都有着不小的本事。

    可是鹿月娘这么痛恨自己,就算杨璟愿意拉下脸去请她,也不见得能够请得动。

    郑河乃是周家的老长随,据说是看着周南楚长大的,如今却在狱中畏罪自杀,周南楚这等心胸狭隘之人,怕是要将这笔账算在杨璟的头上,又怎么可能让鹿月娘帮助杨璟?

    杨璟也是男人,也有自尊,也会爱面子,但如果真的能够救活杜可丰,杨璟并不介意去请鹿月娘,可他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已经非常地低,即便杨知县出面,鹿月娘如果不是心甘情愿,也只会出工不出力,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事到如今,杨璟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有拜托鹿老爷子了,万一鹿白鱼不愿来,也能让老爷子帮忙找别的一些高人过来帮忙。

    想到这里,杨璟便让唐冲往苗寨跑一趟,如今有了李准和宋伯仁这帮人,护卫力量也足够了,据夏至说,庄园那边的进度也接近尾声,有陈潮大叔在监督着,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送走了唐冲之后,杨璟也没有干坐着死等,老郎中们虽然束手无措,但吊住杜可丰的小命还是能够做到的,趁着这段时间,杨璟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去调查。

    这是他做的第二手准备,万一杜可丰这个关键人证最终死掉了,他必须要拿出足够的证据来。

    所以杨璟还需要去寻找证据,只要有证据,宋慈才能够借机发力,再者,经过这些事情之后,杨璟也开始产生了质疑。

    苏秀绩是个宦官,按说很符合连环凶手的侧写,但苏秀绩的行事太过果决狠辣,这一点却又与连环凶手有所区别。

    因为是反社会人格,心理已经扭曲,所以凶手很大程度上都会出现内心的挣扎与矛盾。

    一方面他能够意识到自己的罪恶,另一方面却又无法忍住犯罪给他带来的满足感。

    但苏秀绩行事果决,将密探头子的狠辣发挥到极致,并没有这种矛盾和迟疑。

    他平日里贴着假胡子,就足以说明他的内心其实是自卑的,男人的缺陷是他最大的耻辱,他的自信会膨胀,会想要通过宣泄权势来彰显男人的尊威,以弥补心中的自卑。

    但苏秀绩却极其克制,在没有与杨璟正面交锋之前,他一直都以文质彬彬温文儒雅的形象示人,说明他有着极其良好的心理调节能力,这与连环杀手的性格不符。

    综合这种种表现,杨璟对于苏秀绩是真凶的结论,也久产生了动摇,毕竟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切实的证据,杜可丰也并没来得及说出真凶是谁。

    所以杨璟还需要进行调查和取证。

    虽然杜可丰的毒并没有解除,但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又有李准等人护卫着,杨璟也就放心开始查案子了。

    可这个案子到了这个时候,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答案是有的!

    在杨璟离开杜府的前一夜,杜可丰的小妾给杨璟送了一口箱子,而杨璟的新线索,就在这个箱子里头!

    他曾经在杜可丰的床底下发现了几口箱子,里头装着被害人的私人物品,可惜那些箱子都被苏秀绩抢走了。

    谁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箱子被抢走之后,杜可丰的小妾又送来了这个箱子。

    箱子里头同样是那些受害人的物品,但并非杜可丰收藏的,而是这些小妾们平日里在杜可丰的房间里顺手牵羊偷来的!

    别看杜可丰是个通判,又妻妾成群,但他对这些妻妾并无爱意,反倒喜欢寻花问柳,银钱大把大把花在野蜂浪蝶的身上,对小妾们却吝啬得紧。

    除了杜李氏之外,这些小妾都正当年少,又贪慕虚荣,嫁给了杜通判之后,本以为能够锦衣玉食,谁想到杜可丰对她们却弃之如敝屐。

    若放在后世,她们这等年纪的小姑娘,都还在上中学,都有着叛逆的心理期,虽然这个时代封建礼教森严,但并没有完全消除她们心中的这种逆反心理。

    于是她们便开始通过下人或者自己动手,偷偷将杜可丰房里的东西都顺一些过来。

    她们起初也没想到杜可丰会在房间里收藏着这么多女人的东西,还以为杜可丰是买了送给外头的女人的,心里更是气不过,这种行为也就越发频繁起来。

    直到杨璟出现,杜可丰出了事,她们才隐约察觉到,杜可丰的出事极有可能跟这些女人的东西有关,于是便把东西都收集起来,偷偷送给了杨璟。

    倒不是说她们有多关心杜可丰,而是她们怕这些东西来路不明,会给自己惹上麻烦罢了。

    无论如何,这箱私人物品,倒是给了杨璟一条新线索。

    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书吏们也终于将失踪人口给整理了出来,符合筛查条件的都已经让王斗带人去盘查过,而苏秀绩负责调查的那一部分,名单早先已经给了杨璟,但似乎意义并不大。

    即便苏秀绩不是真凶,也跟真凶脱不了干系,那么他提供的情报也就不是那么可信了。

    杨璟收拾了一下心绪,戴上手套,而后打开了这口箱子。

    箱子里头装着各式各样的女人用品,从头饰到胭脂水粉,再到香帕香囊,以及绣鞋亵衣,手镯耳环等等,一股幽香顿时弥散开来。

    虽然有些珠光宝气的意思,但杨璟的心情却有些沉重,因为他知道,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代表着一条性命!

    杨璟一旦进入思考的模式,整个人都会变得严肃而专注,他仔细看着每一样物品,希望能够从这些物品当中,找到能够确认主人身份的线索。

    饰品上的小标记,物件上的绣图,鞋底的样式,等等等等。

    可他对这个时代的风俗民情实在了解不多,更慢说女人的私人物品了。

    想了想,杨璟便将夏至叫了过来,将自己的难处说了出来,夏至也有些为难。

    虽然她是个早熟的女孩子,又是大家庭里头的丫环,但说到底还是个下人,见识也是有限得紧,若非李婉娘对她不,时常教她一些东西,夏至也可能跟其他丫环一样,没有太多的文化,只是主人玩弄和差使的奴婢罢了。

    “对了!咱们可以把夫人请过来,大少爷以前从不过问生意上的事情,曹家商号的生意都是夫人在操持,她应该对这些东西最了解!”

    “夫人?哪个夫人?”杨璟见得夏至这么激动,下意识问了出来,当即又醒悟,夏至口中的夫人,应该指得李婉娘了。

    “既是如此,那你就请夫人过来一趟吧…”杨璟轻笑着道,夏至也欣然领命,可杨璟又觉得不妥,毕竟有求于人,再说李婉娘对县衙也有心理阴影,这么一想,干脆还是自己上门一趟吧。

    “还是我亲自去吧。”杨璟带上那口箱子,在夏至的带领下,离开县衙,往曹家方向去了。

 第八十八章 弃妇

    时光过午,小雨初歇,空气中满是清凉的水汽,树下满地残花,雨水冲刷过的街道,散发着古老斑驳的气息。

    小桥流水,桥上一把油纸伞,宽大的伞面之下,娇小的夏至丫头就像那柄伞的竿子。

    杨璟并没有撑伞,毛毛细雨扑面而来,使得他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

    他对巴陵县城已经很熟悉,但还是需要夏至在前头引路,走了两刻,终于来到了曹家。

    曹家原本也是巴陵县的大商户,做的是布缎庄和各种杂碎百货,曹恩直本该接管家族的生意,但他参加了科举,身份也就不可同日而语,行商这种低贱事情,他也就万万不会染指。

    曹老爷子本想将生意交给次子曹恩荣,但曹恩荣也想读书,对生意并没有太过挂心,生意也就渐渐变得清淡了许多。

    曹恩直与彭连城的不寻常关系遭曝光之后,曹家顿时门庭冷落车马稀,生意也是一落千丈。

    杨璟来到曹家的时候,大门紧闭,敲了许久才有个却门牙的老头儿过来开门,听说是县衙的刑案推吏大人,赶忙回内宅去通禀。

    若非有杨璟,李婉娘早就死了,曹恩直也不会从地窖被救出来,曹恩荣更不可能减刑赎买,说杨璟是他曹氏一家子的救命恩公,那是丝毫不过分的。

    进得门来,在客厅坐下,早有仆人端上香茗,杨璟一看,那些清丽的小丫鬟都不见了,奉茶的只是三四十的老厨娘,偌大的宅院里静悄悄死气沉沉,看得心里戚戚然。

    夏至低着头站在杨璟的身后,显得有些拘束,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坐得一会儿,喝了两口茶,曹老夫人才搀扶着曹老爷子走了出来,当即就要给杨璟行礼。

    杨璟定睛一看,老爷子头上缠着毛巾,一脸的病容,时不时还剧烈咳嗽两声,老夫人也是满脸愁容,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连忙让两位老人坐下说话。

    “大人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老头子招呼不周,还望大人见谅了…”曹老爷子连连致歉,姿态放得极低。

    杨璟不由想起当初在巴陵县衙,老爷子满脸威严,颐指气使,再看看现在的落魄,心里也是轻叹了一声。

    “老爷子切莫多礼,杨某冒昧而来,也是唐突得紧,只是有些公事需要少奶奶帮一下忙,实非得已,倒是失礼了…”时间紧迫,杨璟也就开门见山了。

    听说杨璟是找李婉娘帮忙的,曹家二老也有些讶异,曹老爷子叹息了一声,也不说话,倒是曹老夫人率先开了口。

    “大人可来得不巧了,哎…也是家门不幸啊,我那痴儿现如今也不知得了什么疯症,整日里醉生梦死,也不管事了,早些时候犯了浑,竟把婉娘休了,眼下却是回了娘家…”

    “把李婉娘休了?”杨璟闻言也是微微一惊,不过想了想也就释然了。

    李婉娘对曹恩直也算是仁至义尽,但曹恩直的心思却从来不在李婉娘的身上,出了这样的丑闻,若真能把李婉娘放回家里去,对于李婉娘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今人对古时的婚娶一直有着误解,认为古时之人大多封建保守,但事实上改嫁一事在古时并不少见,许多人对改嫁之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排斥。

    古时休妻也是一件大事,妇人犯了“七出”,丈夫便有权休妻,这七出无非就是“不育”,“不贞”之类的罪名。

    李婉娘是个合格的妻子,至今未育,怕也是曹恩直对女人没有兴趣的原因,所以曹恩直用什么借口休掉李婉娘,杨璟不得而知,也不想去探究。

    与曹家二老交谈了几句,杨璟便带着夏至离开了曹家,转而来到了李家,还真就找到了李婉娘。

    杨璟说到底也是李婉娘的救命恩人,李家人见得杨璟光临,赶忙就迎了进去。

    李婉娘虽然仍旧做妇人装扮,但独居在小院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显是没有再嫁的意思。

    当初为了抢救,杨璟与李婉娘也有过肌肤之亲,两人见面到底还是有些别扭,毕竟李婉娘虽然成亲多年,却也只有二十七八的年岁。

    这个年纪在古代已经是老女人了,但对于杨璟而言,却只能算轻熟女。

    此时的李婉娘清瘦了一些,眼眸之中满是忧郁,见得杨璟来访,眼中才多出了一些光彩来。

    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李家夫妻俩本该留在客厅里头,但听说杨璟是为了公事才来的,又有夏至丫头在场,他们与杨璟寒暄了一番,也就找个借口退了出去。

    杨璟将那口箱子放在桌子上,朝李婉娘说道:“夫人…”

    这称呼刚说出口,杨璟才想起李婉娘已经被曹恩直给休了,尴尬地笑着抱歉道:“哦,是杨某口误了…李家大姐切莫见怪…”

    李婉娘听得夫人二字,眸光也是黯淡,可听见杨璟改口叫她大姐,顿时又露出了笑容来。

    “叫什么大姐,怪难听的,大人若不嫌弃,就叫妾身一声婉娘便可…”

    李婉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是读过书的才女,叫人家大姐确实有些俗气,虽然直呼闺名有些暧昧,但杨璟好歹跟她有过不小的交集,也就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计较了。

    “是,倒是杨某小气了,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件公事要请婉娘你帮帮忙的…”

    虽然极力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但说到晚娘二字之时,杨璟心里也难免起了些涟漪。

    “妾身只是个粗浅女人,却不知能帮上甚么忙…”李婉娘被赶回娘家之后,整日里也没甚么事可做,内心积郁无法排遣,也是苦闷寂寞,若能帮着杨璟做些事,倒也不,只是杨璟乃是刑案推吏,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帮些甚么。

    杨璟也不啰嗦,将那箱子打开,而后朝李婉娘说道:“这是一桩案子的证物,杨某听夏至丫头说,婉娘你对女人的物件很是了解,所以想请婉娘帮着看一看。”

    “如果能够通过这些物件,确定一下这些物件的归属,找到些许线索,那可就是帮了杨某大忙了…”

    李婉娘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但又不敢碰那箱子,只是微微探过头来,扫了箱子里的东西一眼。

    曹恩直很少回家,李婉娘独守空房,若说女红绣织之类的活计,李婉娘确实是把好手,对鞋拔子和一些女子饰品以及各种衣物配饰的样式,她也是十分了解的。

    古时的女人非常的手巧,手工艺基本上就是女人的必修技能,没个女人制作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千差万别,但也并非无迹可寻。

    比如李婉娘所描的绣花底子,在巴陵就非常的受欢迎,但凡做女红的,没有几个不知道李婉娘,很多妇人都喜欢向李婉娘借底子和样式。

    再加上李婉娘又经常操持家里的布缎庄生意,这一来二往,对巴陵城内那些妇人所用之物,也就渐渐成了行家。

    见得李婉娘有些拘束,杨璟便取出一双手套来,让李婉娘戴上,这才放心地检查箱子里头的物件。

    因为橡胶手套太过新奇,杨璟也不想太过张扬,所以早就让夏至准备了几双丝绸手套,倒也不至于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李婉娘戴上手套之后,便一样样从箱子里检视那些物件,眼中的忧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子精干和专注。

    “这些物件大多是…大多是彩瑞居的东西,据妾身所知,彩瑞居的幕后主子以前是楼里的红牌,后来从良嫁给了巴陵黄家少主子,这彩瑞居的东西还是不的,但一般只卖给…只卖给那种女人…”

    杨璟也检查过这些女人的东西,初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但听得李婉娘这么一说,又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果然有些不同。

    比如里头的一些亵衣,样式就与寻常女人所穿的不同,颇有古代情趣内衣的意思,照着李婉娘这么说,这彩瑞居的老板娘还颇有些生意头脑。

    她是做过这一行的,深谙楼里姑娘们的喜好,更知道如何利用这些女人的东西来增加男人们的好奇和兴趣,而青楼里的姑娘或者坊间的暗娼,通常都不太出门上街采买。

    青楼里的姑娘一般会让丫头或者龟公小厮出来,而那些坊间的暗娼名声并不好,自然不敢抛头露面。

    然而彩瑞居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根据李婉娘的解释,这彩瑞居的活计都是女子,这些女子会拿着样式样板,到各个楼里和暗娼的家里去推销,这样的商业模式也算是非常先进的了。

    李婉娘虽然看出了这些东西的来历,但再多的东西可就无能为力了。

    因为彩瑞居是小手工作坊,又没经过李婉娘这边的布缎庄进行销售,李婉娘自然没办法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谁的,想要了解,也只能到彩瑞居去查账本记录。

    其他一些东西倒也看出了些许端倪,但李婉娘经手买卖的东西实在太多,这些物件又没有太多特征,李婉娘也不好确定主人是谁。

    杨璟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表示很理解,毕竟巴陵城那么大,李婉娘也不可能记住每一个客人。

    正当杨璟打算到彩瑞居去碰碰运气之时,李婉娘却又有些迟疑地说道。

    “大人…有件事妾身也不知该不该说…”

    杨璟摆了摆手,微笑道:“但说无妨的,杨某今日前来,可不正是要求助于你的嘛。”

    李婉娘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而后指着那个箱子道:“大人,妾身虽然无法确认里头的物件,但却知道这个箱子的来历…”

    “这个箱子?”

    “正是。这箱子是黄梨所制,样式普通,但鎏金包角,内里衬着金丝布,可不是一般人敢用的东西…即便是大富大贵之家,有些颜色和图案也是不能用的,金丝更是不能用…”

    听着李婉娘说到这里,杨璟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了!

    是啊,古代等级制度及其森严,比如唐朝就以黑色为尊,宋代以红色为尊,高官和皇帝通常用朱红色,而明黄色和金色向来是帝王之色,龙凤图案也不是谁都能用,官员的补服图案也有着严格的限定制度,金银器更是不能在民间流通使用!

    杨璟一直将重点放在了箱子里头的物件上,但这些物件想要查证却很难,而箱子只有一个,通过箱子来查找线索,岂不是更加的方便快捷么!

    这也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再者,杨璟也从李婉娘的话中,得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第八十九章 老将

    宋朝文事鼎盛,文人和士大夫们的地位达到了顶点,在仁宗时期,官员们甚至能够封还皇帝下达的圣旨!

    到了南宋,文教又发展到了新高度,程朱理学渐渐冒头,宋理宗后期,理学已经开始发展起来。

    士大夫们一方面风流不羁,一方面又想用礼教来约束社会和平民,规矩也渐渐多了起来。

    纵观历朝历代,社会阶层都有着明确的区分,只说用马拉车这个事情,便有天子驾六,诸侯五等等,不同阶级的人,用不同数量的马来拉车,到了后世也一样,连坐轿子和骑马,都要看身份地位。

    这只是衣食住行其中的“行”,又比如平民和商人不得穿丝绸,钟鸣鼎食即便有钱也不一定能做到,住的宅院门槛高低、开多少个门,这些都有严格的规定,这就是规制。

    李婉娘虽然没能在那些物件上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却发现了这口不合规制的箱子!

    彼时流通的货币是铁钱铜钱和会钞,官方其实禁止金银在民间流通,但经济高度发达的情况下,笨重的铜钱显然无法满足交易的需求,所以民间已经开始私自流通银两,许多官方禁止的规制,其实民间已经开始流通。

    许多人也喜欢用银子打造和制作一些器具,但金子却仍旧不敢明目张胆地去用。

    虽然只是在箱子的内衬用了金丝布,但也足以说明箱子主人的身份并不简单。

    杜可丰贵为通判,偷偷用些金银器具也在所难免,但他也不敢用金丝布,因为金丝布是皇家制作衣物的材料!

    放眼整个巴陵,甚至是江陵府,可能出现金丝布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彭家!

    因为彭家有个儿媳妇叫阎立春,她的堂姐是当今最为金贵最受宠幸的阎贵妃!

    阎贵妃得势之后,阎家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阎立春也经常得到赏赐,这个箱子极有可能就是从阎贵妃那里得来的!

    李婉娘所发现的这个线索,就如同炸开了一个堵塞洪流的堤坝,使得几个湖泊融会贯通起来!

    这让杨璟将所有的线索全部都能够串联在一起,王不留、杜可丰、苏秀绩、周文房、甚至是彭连城,这个线索就像一块磁铁,将所有的碎片都连了起来!

    “谢谢你婉娘!你可帮了我大忙了!”杨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与兴奋,下意识就抓住了李婉娘的手。

    虽然在抢救李婉娘之时他曾经看过她的身子,又给她做过人口呼吸,但那都是为了救命,除了丈夫曹恩直,怕是没人再碰过李婉娘,而曹恩直对女人没兴趣,他到底有没有碰过李婉娘还不一定。

    杨璟虽然只有二十出头,但到底是个成年男子,又跟李婉娘有过亲密接触,眼下这么抓住李婉娘的手,实在太过亲密,超越了男女之间那条防线了!

    杨璟陡然察觉自己的唐突,慌忙缩回手,朝李婉娘尴尬地笑道:“对不起…有些得意忘形了…”

    李婉娘的脸早已羞红滚烫,雪白的脖颈上都泛起了粉红,实是娇艳动人,杨璟也不敢多看,慌忙起身来,收了那口箱子,就往客厅外走。

    “我…我先去查案子,回头请你吃饭!”

    杨璟丢下一句话便走到了客厅外头,此时才大松了一口气,心里不由自嘲了一番,他好歹也是谈过女朋友的人,像宋风雅鹿月娘这些少女都算得上貌美如花,却从未产生过如此强烈和紧张的感觉,今次冒犯了李婉娘,多少是有些丢人的。

    而更丢人的还在后头,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顾着逃跑,把夏至丫头丢在了客厅里头…

    想到这里,杨璟不由放慢了脚步,扭头一看,李婉娘正好抬头,四目相对,便是隔了老远,也不禁心旌激荡!

    即便在后世当法医之时,杨璟也没有出现过这等怦然心动的情形,难免多看了李婉娘一眼,却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不再回避,目光之中反而多了一些鼓励。

    正隔空对望着,夏至却从客厅追了出来,杨璟赶忙将目光转移到了别处,故作漫不经心地抱怨道:“丫头,你怎么也不机灵点…”

    夏至掩嘴窃笑,而后凑近杨璟,神秘兮兮地说道:“少爷,奴婢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其实曹少爷一直没有…没有跟夫人圆房…如今夫人…少爷不如…嘻嘻…”

    “什么?不可能吧?成亲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还是处子之身!”杨璟也吃了一惊,倒是忽略了夏至后面那段话的意思。

    “因为曹少爷身体…有些问题…就为了这个,曹少爷可没少吃药…”

    “你怎么这么清楚?”

    “因为我是通房丫头,他们有没有圆房,我是知道的…”

    杨璟这才哦了一声,虽然他没有处女情结,但听到这个消息,难免有些惊喜,脸上也就掩饰不住笑容。

    夏至见得如此,便继续撺掇道:“少爷,夫人其实挺好的…年纪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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