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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砖(孑与)-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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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遍,再加上云家借贷必定相符的新式记账法,出现贪墨的可能性很小。

再说也划不来,只要这些掌柜的勤勤恳恳的做满二十年,就会成为云家的供奉,子孙后代就会一直在云家的生意圈子里做事,如果家里的子孙有争气的,会被侯爷送到玉山书院上学,将来捞个一官半职不在话下,为了这一条,你让他们在云家白干二十年都乐意。

都是为了小家,从商贾一跃而为官宦,这是所有商人梦寐以求的好事,一入商家万事休,不是一个玩笑,而是大唐商贾的血泪呼声。

云烨轻轻地摸一摸青色的石榴果,石榴已经长到了婴儿拳头大小,上面的顶花尚未褪去,干干瘪瘪的挂在上面,死不相弃。云烨最喜欢吃石榴,每年奶奶总是会给云烨挑选最大最好的石榴,只需要用小刀去掉顶上的花冠,再沿着白色的隔膜部分开一个个小口子,石榴就会自己涨开,如同盛开的花瓣,有时候云烨就是不吃,也喜欢切石榴,最后便宜了经常赖在云烨房里不走的旺财。

………………………………………

云烨在等候单鹰回来,早在单鹰进城杀龙三之前,云家的一位管事就已经先一步出发,他需要调查洛阳城到底还有多少因为单雄信事件而成为孤寡的人家。

今日管事的汇报让他的心彻底凉了,四百余人,这个数字比云家足足大了十几倍,现在全都成了洛阳城的烂泥人物,单雄信当年,造孽造的太大了,单鹰这辈子都没可能还请楚这笔债。

果然勇猛无敌的单鹰耷拉着脑袋回来了,少年的心一定遭到了重创,就算他从生下来就是一个响马,这时候也一定会被震撼的不轻。

“云烨,我可能很久才能把欠你的钱还上,只希望你还能借给我两千贯,我有急用,日后你但要有所求,我一定不说二话。”

让骄傲的单鹰把头低下来,比杀他还难,这些话想来是经过了一番挣扎才说出来的。

“小鹰,你肯张嘴向我借钱,我很高兴,说明你当我是兄弟才张嘴,两千贯好办,你随时可以拿走,但是你总是要这样接济他们么?会把你活活拖累死的。”

“那我怎么办,我只会杀猪,或者杀人,你知道吗,足足四百余口子人,我没本事把他们的嘴都填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单鹰的眼睛变成了红色,江湖好汉讲究的就是有仇报仇,有冤抱冤,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如今他发现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填饱四百余张嗷嗷待哺的嘴才是人世间最艰难的事。

雄鹰还没有展翅就被粗大的铁链牢牢地拴在地上。

“云家打算在洛阳开一家火柴作坊,需要很多的妇孺,来制作火柴梗还有糊一些小纸盒,虽然不能变成富户,但是吃饱穿暖还没有问题,小鹰你看如何?”

要想让这些妇孺吃饱穿暖,就只有靠他们自己自力更生,云烨决定把火柴制造出来,这样妇孺们就会有一条活路。

火柴也不是云烨想出来的,早在北齐战败的时候,在连火种都成问题的情况下,宫里的那些宫女们就用黄磷,硫磺造出了世界上的第一根火柴,在北齐《陆艺志》上有过描述,只是语焉不详罢了,云烨没有在意,谁料想,一个叫纪雨宁,字慕辰的学子居然把火柴鼓捣了出来。

当他兴冲冲的跑到云烨面前划着了他制造的火柴,云烨差点被黄磷熏得晕过去,在把他按在桌之上臭揍了一顿之后,告诉他,如果可以把硫磺和黄磷分开,而火柴依旧可以点燃的话,书院就会花两百贯钱买下他的发明。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穷的,纪雨宁在付出被黄磷熏得流鼻血的代价下,成功的制造出来第一根安全火柴。他舍弃了害他流鼻血的黄磷,取而代之的是红磷,再把硫磺和磷研碎混和后用腊沾在木棍上,在涂有红磷的纸片上一划,就会冒出火焰。

看着一无所知的单鹰,云烨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取出一根火柴,轻轻地在盒子上一划,一朵明亮的火花就在木棍上跳跃。

云烨发现很多的发明其实都只是脑海间的灵光一闪,比如火柴就是,这是一个需要很多人力才能做好的一件事情,不需要多高的技巧,也不需要多高的灵性,只需要吃苦耐劳就好,大唐最不缺少的就是吃苦耐劳的人,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水摔八瓣还吃不饱肚子的百姓来说,制作火柴说不定都算不上是一种劳作,新的行当创造新的财富,这是最好的解决妇孺吃饭问题的好办法。

单鹰接过火柴自己又划了一根,火焰依然冒出,把他的眼睛照的亮晶晶的,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精巧的匕首,双手捧给云烨:“这是家母给我的遗物,我一直未曾离过身,如今就把他作为我单鹰向云家借债的抵押,债还完之后,再来取这把刀。”说完转过头去,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把刀松开。

“那是当然,你借了我那么多的钱,没点抵押怎么行。”

云烨接过刀,一按压簧,这把刀就立刻弹出一寸,雪亮的刀身上涂着一层薄薄的油脂,抽出刀,云烨随便耍了两个刀花,又凌空砍下一根小树枝,刀毫发无损,单鹰却看得心都在滴血。

耍了一趟不知道什么刀法,云烨把刀插进刀鞘,随手抛给单鹰说:“记住了,这把刀现在是我的,只是交给你保管,不许弄丢了。”

*第四十八节盛开的夏牡丹

说完也不看单鹰惊喜交加的脸,就要去接刚刚开完会的辛月,心里暗想,一个个都是土鳖,把那把破刀看得比命还重,就当谁都要抢你的宝贝一样,和乞丐手里的干饼,恶狗嘴里的骨头一样。不过当云烨看到袅娜聘婷的辛月从屋子里出来,就不由得心情大好,这是老子的骨头,谁要抢就要谁的命。

洛阳住了三天,侯夫人特意邀请辛月去了一个富贵人家看他家特意种植的夏芍药,其实就是夏牡丹。大唐的初年没那么多讲究,统统叫芍药。

别人家的芍药都是四五月开放,只有他家的芍药在六月盛开。据说有几本花木可以一年开两次,端是神奇,辛月一回来,就意犹未竟的缠着云烨要牡丹,还说人家的那几朵绛紫色的牡丹最配她,戴上之后一定很漂亮,辛月是一个很自律的女人从不缠着云烨要这要那,这些天怎么了?变脆弱了?

不过这也就是的的确确的云家人的脾气,高雅的学不来,一门心思的扎在实用上不回头。眼看着再有一两天花期已过,那些美丽的倩影就会化为污泥,辛月就觉得可惜,认为与其让它自然脱落,不如用来当头花戴。云家有一种药水可以让鲜花保持四五天不败。

陪辛月一起去的小秋都和主人家暗示了几次,种花的宋家就是装着听不懂,让主仆二人很是难堪,既然从不张嘴的老婆开口了,云烨认为老婆说的没错,就是抢也要抢回来。

喊管家,叫掌柜,听罢云烨的叙述,钱通和白掌柜就怒不可遏,女主人都说了非常想要那几朵芍药,准备拿回来用药水泡了插头上,那家主人就是个不懂事的,不知道赶紧剪下来给少夫人送过来插头上,他家的花能插少夫人头上是给足了他家面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把家业糊弄的那么大。

管家还不熟悉洛阳的事,掌柜的就首先发飙了,义愤填膺的大骂宋家没眼色,光知道种芍药,祖宗八辈把几本破花看的比命还要重要,他这就亲自去宋家摘花,把开得好看的全摘下来,好让少夫人每天换着戴,也不至于让那些芍药明珠暗投。

辛月就在哪里点着头附和,还不停的鼓励掌柜的多摘些回来,那些黄色的,粉色的也好看。到时候和小牛老婆,程处默小妾每人都挑一些。

看着白掌柜带着几个护卫杀气腾腾的出了门,云烨就说:“咱夫妻二人也算是绝配,你夫君我砍人家茶树,我娘子就去摘人家名花,两两相映妙趣横生,哈哈,实在妙极了,对了,老婆,你就不怕人家喊咱俩为采花大盗么?”

辛月掩着嘴发笑说:“夫君是大名鼎鼎的长安三害,妾身这做妻子的名声太好了也不行啊,这个世道讲究的就是个夫唱妇随。”

在辛月鼻子上扭一下,云烨背过手看了一会石榴,见两天没见也没有成熟的意思,就转过头来慢慢说:“你呀,不知道你这么心急做什么,家里的事情将来还不是都要交到你手里的,奶奶年纪大了,自从咱们成亲,他老人家就不管家事了,还不是由着你折腾,现在早早的把洛阳的白掌柜往死里逼是何道理?”

辛月不自然的扭着手帕,把身子挨近云烨说:“妾身才不是嫌弃奶奶管的事多,她老人家那么疼我,家里所有的东西迟早还不是都要交到我手里的,妾身只是担心落在了后面,再也不讨你的喜欢了。”

云烨愕然道:“落在谁后面,谁能抢在你前面?”

“夫君不知道,草原上的收益很大,运到关内的犍牛就有五百头,夫君说的羊毛,他们也开始起运了,今年秋天就会有第一批羊毛运回来,书院的公输先生已经在琢磨怎么把羊毛纺成线,最后织成料子,在咱们出发前,公输先生派人送来一小匹料子,现在还很粗糙,老先生说,只要继续再探究下去,就一定会织出柔软细腻的料子。

妾身娘家就是做丝绸生意的,妾身怎会不知道这里面的利润,更何况,羊毛除了运费和加工费用就不摊本钱,妾身算过了,这是一笔大财,将来会比家里的收益都高。

还有那个该死的李安澜,您给她铺了一条捡金子的好门路,做的都是没本钱的买卖,就妾身可怜,云家庄子要名声,长安城里要名声,只要对庄户们不好一点,您就会生气,奶奶也会生气,您想想满长安有谁家的雇工和庄户拿那些工钱,这些都是要摊到本钱里去的。

她们俩个倒好,一个满世界捡劳力,给口饭吃就是积了大德,另一个干脆就是带着将士们做强盗,是没本钱的买卖,妾身一个做正经生意的,哪里能比得过她们。”

云烨被辛月一通控诉,脸都成关公脸了,字字句句的在说云烨就是一个负心郎,薄情汉,把好处全给了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家里就留下正牌老婆一个人吃苦。

“胡说八道什么,我就娶了一个老婆,没影的事不要胡说,那就是两个倒霉的女人。”

“倒霉?您都倒霉出孩子了,妾身这个大房反而肚子瘪瘪的,草原上的那个今年秋天就会来长安,也是找你要孩子的,夫君啊,真正的好本事。”说完还拿出一封信晃呀晃的。

云烨劈手夺过来,顺手在辛月屁股上抽了一巴掌,瞪着眼睛说:“看看你现在惯得没个样子,都开始偷看我的信了,没规矩。”

如果是别的事情,辛月还有害怕的时候,可是说到家事,她都敢单枪匹马的杀上凌霄宝殿,自己占着礼,只是说说,谁料想还挨揍,本来要哭,立马就不哭了,仰着脖子四十五度望天不语。

不理会这个傻婆娘,这两天不知怎么了,就是脾气暴得厉害,赶紧抽出信,草原上维系着云烨的希望,能不能让草原和内地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成为一个共同的利益链条,就看那日暮每年能不能供应大批的羊毛,这件事情一旦成功,对草原民族来说是一个惊天的恐怖噩梦。

既然欧洲可以上演“羊吃人”的惨剧,没理由那一大片广袤的草原上不会出现,汉民族不是没有力量入侵草原,而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利益,有了足够的利益,就算所有的草原人都躲在旱獭洞里,红着眼睛需要有人给自己放羊的大唐将士也会把他们一个个的挖出来,送进自己的牧场。

荒原不再是荒原,不毛之地成了流淌着奶和蜜的花园,懦夫也会成为不可匹敌的勇士,从蒙古草原到北极之地,都会是大唐的牧场。

那日暮干得很出色,牛羊增加很多,还很会来事,有事没事就会给军营里送些捡来的牛羊,云烨让车队送去草原的东西,也有一些送给了边军将士,所以人缘极好。

至于将领们忽然发现自己家多了一小块牧场,上面有几十只羊在哪里晃荡,据说是自己家的,那日暮只不过是在替他们放牧属于他们的牛羊,至于这块牧场,军营里的老粗们用粗大的手指在最小的地图上划过,发现当初李靖大将军分给那日暮的牧场就那么大,没错,不信你看俺手指划过的路线,是不是和大将军一个样子。

捡牛羊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尤其是边军,他们也开始在草原上捡拾牛羊,有几回,在薛延陀的领地内,都捡了好几百头。

这该是宦娘的主意,一个在权谋圈子里被煎熬成老妇的少女,绽放了她全部的智慧光彩,怪不得她不肯回到中原之地,原来想试试自己的能力。

云烨哑然失笑,都是些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这个世上的人才也太多了些吧。

“你在笑什么?小情妇的话很贴心?”

云烨转过头,刚刚还在做望天状的辛月,现在就趴在自己肩头,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着自己。

*第四十九节金水河啊!

云烨伸手揽住她,薄薄的绸衫下是有些冰凉的肌肤,辛月哼唧两声就不再说话,两人相拥着在石榴树下溜腿,这是辛月最喜欢的走路方式,当然是在没人的时候。

她的做法没错,一个家里想要安定团结,一个强势的女主人必不可少,辛月就是以女主人自居,当然她也是天经地义的女主人。

女主人首先需要控制家里的重要仆役,比如白掌柜,牡丹花只是一个由头,辛月需要的是白掌柜无条件的站在她这一边,看来,老白领悟的不错,那怕就是弄不来牡丹,弄回来一片叶子,辛月也会高兴地夸奖他办事得力,无关任务成败,只看立场。

院子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一轻一重,不用说是牛见虎,程处默回来了,两天两夜不间断的麻将生涯,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精气神可以挥霍。

辛月跐溜一下就从云烨的肋下钻了出来,一溜烟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小秋奇怪的把头探出来看看云烨,似乎云烨欺负了辛月。对着她邪恶的一笑,舔一下嘴唇,小秋打个寒颤,又把头缩了回去。

两只熊猫出现在面前,嘴里喷吐着酒气,连话都不说,只是扬扬手就算是打了招呼,牛氏,九衣迎出来,分别扶着两人,去了自己的卧房。

“烨子,咱们明就走吧,我实在是不愿意打麻将了,候家轮番上阵哥哥就是铁打的也扛不住,明就走。”程处默迷迷瞪瞪的边走边给云烨说。

旺财现在学得很乖,嘴里叼着一些青草装样子,云烨知道它根本就没吃,是装给单鹰看的,这几天单鹰被那些孤寡搅得焦头烂额,再也没心思管旺财,这就给了它可乘之机,脖子下的锦囊被单鹰给没收了,家丁们也不许旺财出门,没了吃的,旺财只好来找云烨混。

云烨吃饭,它就站在窗户外面看,不做声,只是看,每回看的云烨都吃不下去饭。单鹰的交代早就抛到脑后去了,只有把一盘子迎春糕全部给它喂下去,再给它喝些凉茶水,云烨才能自己去吃饭,每回都被辛月埋怨,说旺财就是云烨给宠坏的,如果长得和小丫的那头猪一样,可怎么得了。家里絮絮叨叨的让人烦,决定带着旺财出去转一圈,溜溜腿,顺便看看洛阳的街景。

钱元就是钱管家的大儿子,见侯爷要出门,招呼了六个护卫,加上自己和云三,前呼后拥的陪着云烨出了家门。

……………………………………………

洛阳明显的没有长安大气,街道弯弯曲曲的,不像长安这头可以一直望到那头,只有窄窄的三丈宽,拱形的天津桥横款在金水河两侧,这条河流是一条人工河。虽然并不宽,却足足有俩丈深,水流缓慢,舟船行驶于其上,如同踱步。到了有些地方甚至会行驶的很慢,几乎感觉不到船在走。

河边没有树木。连青草都不见几根,河岸两边是两条麻石铺就的小路,已经被脚踩的油光水滑,每隔数十丈地上就会有一个孔洞,插着粗大的石条,石条上全是被缆绳勒出来的印痕。

就在这两条麻石小径上,曾经有数千半裸的妇人拽着高大的龙舟在这条河上蹒跚而行,钗环叮当作响,皆作盛装打扮,步伐也需要整齐,“所谓盈水不起波澜”,这段古话就是指这些拖拽龙舟的妇人,不能让龙舟上装满水的杯子起一点波澜,“否则斩旗手,”如果起波澜的话就会把最前面扛着旗子的妇人斩首,老天爷,这是一个需要变态到何等地步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所谓一步一冤魂就是指这里,一个平缓的几乎没有落差的平原要造出一条自然流动的河流,是需要怎样精湛准确地测量,全长十二里,落差只有五尺,这十二里是完全没有必要修建的,洛阳城一条宽阔的陆路就在他的旁边,完全可以满足洛阳的货物吞吐,这十二里路,只是为了满足一个疯子狂妄的美梦。云烨忽然讨厌起这段河道,拽着旺财离开河道,他害怕再待一会会听见那些亡魂的哭泣声。

都说麻叔谋善吃孩儿心,最喜妇人乳,说是世间美味无出其右者,听到这句话,是一种痛苦,来到事发现场,则让人的心在发冷。这是一个肮脏的城市,聚集了人世间最无情的疯子,和最可怕的恶魔。

听着有商家在遥呼羊乳饼新鲜出炉的叫卖声,云烨捂住了嘴,想要呕吐,云三从腰里解下水壶递给了云烨,云烨连喝三大口才感觉舒服一些。

得尽快离开这座城市,要不然脑子里的那些画面会把我折磨成疯子,云烨喃喃自语。

旺财看着小贩竹筐里的青果流口水,白色的馋涎拉的老长,云烨掏出手帕替它擦干净嘴,示意钱元去买一些回来给旺财吃。

很便宜,钱元三个大钱就买了一大堆,用袍服兜着去旁边的酒楼让伙计给清洗干净,云烨没进酒楼,他实在是受不了那些发酵过度的绿蚁酒的酸骚味道。

老板亲自把青果装在盘子里送了过来,弓着身子等候云烨的吩咐。伙计这时候,已经开始扯着嗓子用婉转的声调报自己的菜名。

云烨笑着倾听,市井的生活气息是如此的浓厚,或许只有生活的气息才可以稍微掩盖一下前隋留下的腐臭气味。

连着听了三遍,方才满足,云烨取出一枚金瓜子,抛给了受宠若惊的伙计,老板就带着笑意躬身退下,他看出来了,云烨没有要喝酒吃饭的意思,只是想歇歇脚。

云烨其实很讨厌逛街,只要人一多,他就仿佛处在梦里的感觉,所有的人和事一下子就好像变成了电影里的道具,自己是这部电影里唯一的外来者,如梦似幻。

旺财咔嚓咔嚓大嚼果子的声音把云烨从古怪的状态里拽了出来,看旺财吃的香甜,自己也捻起一个果子尝一下,不错,味道很好,是一种云烨没见过的青皮果子,味美多汁。

“那个人和一匹马吃一个盘子里的果子。”

“富贵人家的怪癖,不要多嘴。”

“可惜那些青果了,都喂了牲口,要一文钱一斤呢,”

这些议论声云烨不是没听见,他只是觉得有趣,除了说青果喂了牲口这句话让他满脸黑线外,对于其他的议论他反而有些窃喜,也不知道是自己脑子的那一部分坏掉了,总之,就是喜欢听。

护卫们只把刀抽出来一点,那些围着观看的人就一哄而散,其中的一个小孩还被吓哭了,这让云烨心情极为舒畅,来了洛阳城不干点坏事怎么成。

“侯爷,马上就要宵禁了,您也该回府了。”钱元在云烨身边低声说,他看得出来,这趟逛街侯爷很不高兴,虽然侯爷在努力地让自己高兴起来,但是效果明显不佳。

“没听到净街鼓的声响啊。”云烨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问题,就是没听见鼓响,一百零八声呢,怎可能听不见。

“侯爷,就长安敲鼓,其他地方是不敲的,洛阳也是如此,您看,武侯都开始巡街了。”钱元耐心的给云烨解释洛阳和长安的不同之处。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回家吧。”云烨把最后一个果子塞进旺财的嘴里,拍拍手就带着旺财回家,一路之上,没有一个武侯敢上来问话的,就这一点,洛阳就和长安没法比,长安城里只要过了宵禁,不管是谁,武侯都有问话的权力。

………………………………………………………………………………………………………………

辛月站在院子里等云烨回家,见云烨回来就高兴地迎上去,却发现丈夫似乎很落寞,在脸上挤一个笑容给自己,很生硬。

“夫君,今日是妾身的不是,不该耍那些小心思,更不该说些胡话气您,那些摘来的芍药这就给人家送回去,妾身去赔礼,只求您千万不要生气。”

“瞎扯什么,我不高兴是应为今天逛街逛得闹心,和旺财吃一盘子果子,还被全洛阳的人笑话,还有说果子都喂了牲口的话,明明我也吃了。”看满脸恓惶的辛月,云烨胡乱找了一个借口,把下午在河边怀古的忧郁掩盖掉。

“这些杀才,钱元,云三,还有护卫们是干什么吃的,连家主都护卫不好,要他们何用,妾身这就去处置这些没用的,夫君受了委屈,先歇着,妾身去去就来。”

“算了,你又发疯,有那功夫不如挑几朵好看的牡丹戴头上,好让我心情好起来。”把辛月夹在胳膊底下就回了屋子。

屋子里摆满了牡丹,估计喜欢种花的宋家花园里所有盛开的花都在这里了,姚黄魏紫,异彩丰呈,每朵花都如碗口大小,艳丽非常,就是没有香味,牡丹从来就没有香味,只有一股子青草的味道。

辛月挑出一朵紫色的牡丹,让云烨给她插在高髯上,果然,花比人艳,人比花娇。

辛月又跳了一朵大红色的给云烨插在耳后,说男人家最称的就是大红花,还把脸凑过来和云烨贴在一起,作鸳鸯状。

感受着辛月细腻的粉脸呢,闻着她身上馥郁的甜香,云烨不由自主的在想:宋家一门老小,现在一定哭的活不成了吧。

*第五十节伤离别

洛阳是大运河的中心地段,板渚无疑是运河上的明珠,守在通济渠的顶端,南北货物的中转站,大唐建国只不过十余年,这座小县城就已经有了勃勃生机,操着不同口音的商贾在小小的县城摩好接踵,几乎汇成了一片海洋。

河道里帆墙林立,无数穿着短褂子的挑夫,在长长的木跳板上穿梭不断,这时候一定不会少了县衙的收税官员,码头上拿着水火棍,腰挎横刀的就是,验货估值就在一瞬间。

程处默很奇怪云烨为何舍近而求远,明明直接去嵩阳县就好,为何要绕远路来到板渚,这样一来路程足足远了一倍。

想要问,却被牛见虎拦住,哥俩使个眼色,就躲开云烨嘀嘀咕咕起来,一个谆谆教诲,一个侧耳倾听,做恍然大悟状。

日头才爬到头顶,云烨就吩咐在板渚停留一天,也不住店,没有一个能容纳得下两百多人的客栈,辞谢了板渚县令邀请自己去县衙居住的邀请,车队一直来到黄河边驻扎了下来。

云烨只带了单鹰和旺财,和辛月打了一个招呼就出了营寨,在辛月不解的目光中,在程处默、牛见虎熊熊的八卦火焰缭绕中,云烨施施然的去了黄河上游。

黄河边到处是圆润的石头,棱角舍都被水流磨没了,河边的这座石山,也是如此,黄河水轻轻的拍击着石头的空隙,发出咕咕的响声。

黄河的土腥味很重,夏日里的河水有些浑浊,由于地处平原,河水流得缓慢,只是水面上不时出现的漩涡显示着水面下的不平静。

想起自己小时候光屁股在浑浊的黄河边游泳,被母亲揪回来狠揍的往事,云烨就对这条河越发的亲切了,拣一个薄薄的石片,顺着水面扔出去,石头不停地在水面跳跃,溅起了一连串的水花。

十一朵,云烨很满意,单鹰随手栓起一个,在手上掂一掂,一抡胳膊,那颗石头就飞了出去,不知道溅起了多少水花,扔完石头,就抱着胳膊站在河边,一派高手摸样。

“小鹰,一会有船队经过,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帮我送到船上去。”云烨掏出一封没有糊口的信封递给了单鹰。

“你在等谁?不像是等好人,莫非是你的情妇?送淫信这种勾当我可不干。”单鹰给了云烨不同的答案,见云烨诧异,又说:“牛见虎的悄悄话,说得比别人大声说话还要夸张,我想听不见都不行。”

“这里面的事情说不清楚,总之这不是什么情信,是我对岭南的一些安排,京城里不好露面,正好在这里安排一下,小屁孩想那么多干什么,不干,那就把我的宝刀还给我,我要剁石头玩。”

单鹰的心都抽了一下,用那把刀杀人他都舍不得,更不要说朵石头,一股贫贱少年万事哀的情绪升上心头,气急败坏的说:“好吧,好吧,我帮你送信,债务减掉一百贯。”

云烨这下子就满意了,这孩子终于学会了怎么赚钱了。

旺财跑东跑西的在柔软的沙滩上踩脚印子,闻闻带着土腥味的黄河水打个响鼻,这水不合它胃口,又跑回云烨身边躲着单鹰。

一个巨大的船队从上游顺水而下,船头挂着的飞凤旗迎着风呼啦啦的响。云烨站在河边的巨石上背手而立,青衫也被风卷起,显得潇洒风流。

原以为自己这样特殊的造型一定会被船上的李安澜看见,谁知竟然无人理睬,船上的船夫还指指点点的,这些杀才嘴里就不会有好话。

单鹰很想藏起来,可是云烨交代了,他必须把那几封信送到船上去,他把几封信绑在箭上,取过自己的长弓,对着那艘最大,最豪华的船,张弓就射。

长箭带着呼啸声就钉在了桅杆上,船上就响起了有刺客的呼叫声,无数持刀的汉子来到船舷,叫嚣着要上岸,把河边的两个小子碎尸万段。

骂声很难听,云烨对单鹰说:“小鹰,你能不能让那个骂我们骂的最凶的混蛋闭嘴?”

单鹰的脚一搓,一个鸡蛋大的石头就跳到掌心,也不见他用力,那颗石头就飞了出去,居然带着破风的声音。

那个跳脚骂人的秃子立刻就闭嘴了,云烨甚至看到了他牙齿飞起来的样子,巨大的石锚立刻就被投进了河心,大船只往下飘了少许,就停在了河心,船头轻轻地摆动,像一头被拴住的野兽。后面的小船也依次停了下来,在黄河里这样下锚是危险的,船上所有的人都开始鼓噪,几个穿着绿袍的宦官,叫骂声尤其刺耳。

桅杆上的箭被取了下来,侍卫只是看一眼就匆匆的进了船舱,马上,穿着湖绿色的裙子的小铃铛就跑了出来,冲着云烨招手,一身白色衣裙的李安澜也站了出来,那些侍卫如同潮水般褪下。

头一回发现平静的黄河发出的也声响很大,就像在永不停止的叹息,小铃铛的话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云大哥,你保重,我们去岭南了。”

听得出来她在哭,很伤心的样子,甚至有些哽咽,在那个冰冷的皇宫里,云烨是她唯一的朋友,在长安上船的时候,其他的人似乎都有人送,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就像这天地间一朵随风飘零的蒲公英,没有人会在意她飘到哪里,她在人群里找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云烨的影子,她以为云烨早就把她忘记了,自己就要和公主去那个人世间的地狱,现在陡然间看到那个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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