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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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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回京城,举朝哗然。这几番变故让百官意识到了早立新君的紧迫性,否则,若拖延下去,也先只须挟持正统皇帝,即可括尽大明的财物,还能随时敲开沿边诸多城堡的城门,贻患不浅!
郕王传令沿边诸将:“得报虏寇围拥一人,称是至尊,尔等俱出朝见,及与银两叚匹赏众,此盖虏寇设计诈诱尔等,尔等无知无谋至此,朝廷用尔镇守何为!中国惟知社稷为重,今后但有此等不分真伪之事,尔等决不可听信以误国家!”
事已至此,拥立新君势在必为,而社稷面临生死续绝之际,让年幼的朱见深继位,这根本就不可能!
于是,皇太后退而求其次,力劝襄王有所担当,这样一来,一场叔侄之间暗中较量、争夺大位的好戏悄然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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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浴火重生
顶着瑟瑟秋风,朱祁铭回到了京师。在郊外,他碰见了数支奉命入京的军队,听其口音,可知他们应该是来自山东的卫所军。
沿途随处可见往京城方向调运粮草的车队。据说,远郊战备仓储里的货物已被抢运一空。
整个京城都在紧锣密鼓地备战。他得悉,北境部分驻军相继南移,连赵玟都率军离开了独石堡,驻扎于居庸关一线,以拱卫京师。
到了东直门外,就见城头上下戒备森严。城门口的军士忙于盘查验牒,有人眼尖,瞥见了策马徐驰的朱祁铭。
“越王殿下回京喽!”
这一叫不打紧,拥挤不堪的现场顿时如凝固了一般,百姓与士兵全都举目望来。
“越王殿下!”
似有压城的阴霾被瞬间扫尽了一般,人们的脸上都带上了分惊喜,连城楼上肃立的士兵也纷纷咧嘴轻笑。
“杀尽鞑贼!”
一名儒生突兀地高叫一声,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现场有些人受到了感染,纷纷掩面抽泣。
朱祁铭的归来给众人带来了希望,也勾起了他们心中的伤心事。或许,那些哭泣的人们正是土木堡殉国者的遗属。
抑或此时的哭泣跟本就不是源自家人的不幸,而是源自国耻!
两日之内,数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这在中国与胡虏的交战史上,堪称损失最为惨重的的一次战败!它给国人带来的耻辱感无比强烈。当人们看到复仇的希望时,不仅会热血沸腾,而且还会用泪水去洗涤心灵中早已结痂的伤痕。
众人自觉让开一条通道,供朱祁铭的骑队通行。
一行人驰入东直门内,沿东直门大街前行二里开外,就见一辆华丽的马车远远驶来,看旗牌与扈从的锦衣卫,可知那是郕王的车驾。
朱祁铭驻马,吩咐那些家丁各回各府,各找各主,尽快教会一帮勋戚子弟如何与鞑贼交战,以便有朝一日给他们为国捐躯的祖父或父亲、兄长报仇。
眼见车驾近前缓缓停下,朱祁铭翻身下马,正待施礼,却见郕王掀帘而出,一把抓住他的手。
“哈哈哈······越王,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我虽奉旨监国,总百官,但你我之间并无身份之别,那些繁文缛节不要也罢!”
朱祁铭匆匆打量郕王几眼,见这个昔日的闲王再无半分的风流倜傥之态,脸色和煦至极,但眉眼间隐隐有君临天下的气韵,一举手如在指点江山,一投足似将龙御天下,这副气派与往日一比,当真是恍如隔世!
“朝务繁冗,郕王兄何必亲来迎候?”
“哈哈哈······我本想郊迎三十里,可惜不知你何日入京,若非城外锦衣卫望见你的旗号即刻回报,我岂能知你已到京郊?”拉住朱祁铭就往车驾那边走去,“我对谁都不想出迎,除你之外!”
对谁都不想出迎?连有朝一日天子归来也是如此么?
朱祁铭诧异间,忽见庞哲下了后面一辆马车,“参见越王殿下。”
对这个当年与自己有数面之缘的世外高人,朱祁铭每次见他,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至于怪在哪里,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庞哲缓步近前,“郕王殿下命人小心照应,夕瑶侄女一切安好,请越王殿下毋忧。”
夕瑶妹妹?朱祁铭心中一动,出了会神,本想道声谢,不知为何,最后只是略一拱手,算作致意。
郕王邀朱祁铭登上那辆华丽的车驾,朱祁铭坚辞不受。
朱祁铭缓缓扫视四周。大队锦衣卫围在车驾两旁,乌泱泱的,只留出半边街道供路人通行。
“听于尚书说,你在辽东重创脱脱不花部众,脱脱不花已无力深寇辽东。多亏你虑事深远!如今京城情势危急,朝廷哪还顾得上辽东?想当初被逼赴藩时,你奋起抗争,原来是一心念着社稷,作了最坏的打算!”郕王松开拉朱祁铭的手,脸色微沉,“社稷危难至此,你我须同气连枝,如你有意,我可听命于你。”
朱祁铭默然片刻,“还是顺天应命吧,你我自当各安其分。”
郕王粲然一笑,“此次回京你大可放心,后宫我做不了主,其它地方对你而言,出入无禁。若遇战事,京中的兵马任你选,要多少给多少。哦,越府年久失修,料三月之内难以修缮一新,你暂住秋浦轩,那里离午门近,遇事便于你我碰面。还有你的护卫军,拣最好的京营入驻,一切用度全由京营打理,不用你操心。”
朱祁铭暂未搭话,扭头看向街面,透过锦衣卫形成的人墙缝隙,可见来来往往的路人行色从容。想天子被掳,京中精锐尽失,此消息必定会让朝野震动、人心惶惶,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京城已恢复了井然的秩序,除了紧张的备战事宜惹人注目外,其它一如往常。郕王这番稳定京师的作为还是颇值得称道的!
“守住京城,击败鞑贼并不难,不知郕王兄在击败鞑贼之后有何打算?”
郕王想都不想,断然道:“大明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徒有其表了!还世人一个海清河晏的清明治世,让大明成为民富国强、万邦敬服的真正上国,这是我的夙愿!”
为何像极了庞哲的口吻?朱祁铭不禁移目看向庞哲,“庞先生,夕瑶妹妹何时回京?”
庞哲有片刻的迟疑,“越王殿下,眼下京城不宁,他日殿下一旦忙于朝务、军务,一时间也顾不上她,故而在下以为,夕瑶侄女暂不宜回京,还不如让她在那个世外桃源清净自在呢。当然喽,若殿下一心想见她,郕王殿下自会设法。”
朱祁铭微微蹙眉,心头再次涌起一道莫名的怪异滋味。
罢了,大敌当前,暂将儿女情长放在一边!
想到这里,朱祁铭脸色一缓,正待与郕王作别,回去先安顿自己的人马,再约定时辰与郕王找个方便的地方详谈。忽闻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片刻后,就见金英与几名随行内侍钻入人丛,来到车驾前。
“参见郕王殿下,参见越王殿下。哦,启禀郕王殿下,皇太后急着见越王。”
郕王皱皱眉头,“国难当头,本王须与越王商议许多大事,你回去劝皇太后另行择日召见越王!”
“哎哟,殿下您是不知道,老奴的嘴皮都快磨破了!”姿容一向严整的金英此刻竟苦着一张老脸,“皇太后说,半个时辰内见不到越王便自己找到都市来!”
郕王嘴角动了动,定在那里不再吭声。
金英的目光缓缓移至朱祁铭脸上,其间似有分期待的意味,下一刻,金英的目光复转向郕王,神色略显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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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权衡取舍
“郕王兄,皇太后对我有看护之恩,我回京城,若不去咸熙宫问安,于礼不合。”见金英面有难色,朱祁铭适时开了口。
阵阵秋风拂过,日光渐暗,远方天地交汇处一片迷蒙。烟云四合,寒意骤增,预示着一场秋雨即将来临。
郕王目视天边翻卷的乌云,轻轻点头,而后一把拉住朱祁铭,“越王,眼下国难当头,大明须浴火重生,望你以大局为重!”
浴火重生?对郕王的一番话,朱祁铭并未作出回应,他移步至庞哲身边,悄声道:“庞先生,本王还是想知道,夕瑶妹妹何时回京?”
庞哲怔怔地望了郕王一眼,迟疑许久,“若郕王殿下无异议,她明日黄昏前后即可入京。不过,殿下自己在京中尚且难有落脚之地,又岂能顾得了夕瑶侄女?还是请郕王给她找个安全的住处吧,如此也可省去殿下您的许多麻烦。”
闻言,朱祁铭暗中切齿,扭头看郕王时,脸上却挂着分笑意,“郕王兄只管放心,我知道,国难当头,应以社稷为重!”
“那好,向晚时分我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多谢郕王兄盛情。”
辞别郕王,朱祁铭吩咐唐戟率护卫军开赴指定营地驻扎,命欧阳仝带上亲王常服与自己同行。
那边郕王的车驾徐徐远去,街面一下子变宽敞了许多。
但闻呼啸声起,劲风扬尘,几点雨滴洒落下来。街上行人纷纷加快脚程,向各处散去。
金英近前,“越王殿下,方才路面拥堵,所以马车停在了岔路口。请殿下移步。”
朱祁铭扫了岔路口一眼,举步缓行,“金公公,听说毛贵、王青二人死了,是么?他二人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为何丢了性命?”
金英愣了片刻,神情略显尴尬,“当时舆情汹汹,那些青壮官员如疯了一般,若不使些伎俩,场面一旦失控,恐危及郕王殿下。”
也是,危难之时,舍卒保帅,世上如此景象屡见不鲜!朱祁铭就想忘却此事,可二人的身影浮现于脑海,挥之不去。此刻想想毛贵那张乌鸦嘴,还有王青总慢半拍的反应速度,竟觉得其间也不乏可爱之处。
“金公公,咱们不妨去午门那边走走。”
金英差点惊掉了下巴,“殿下,您······这是何意呀?那边打死人可以免罪,莫非您想对洒家······”
你想多喽!朱祁铭摇摇头,收起杂念,紧走几步,来到马车前,转身招呼欧阳仝过来于自己同车。
金英招呼随行内侍走向另一辆马车,途中回头望着朱祁铭,一脸的征询之意,其间还夹杂着几分惶恐。
朱祁铭挥挥手,“去秋浦轩,本王得更衣。”
“诶,得嘞!”
登上马车,蹄声响起之后,就闻淅淅沥沥的雨声掩住了市井的喧嚣。
朱祁铭无心观赏帘外烟雨,他靠在蓬壁上闭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帘外响起了金英的招呼声,他回过神来,发觉马车不知何时停下了。
方掀开车帘,就闻“蓬”的一声,一把雨伞张开,遮在他头上。
“越王殿下。”
朱祁铭循声望去,就见伞那边有名年约十三的少女,左手撑着另一把伞,姿容端雅,一看就知她是一个受过严格调教的丫鬟。
顺手接过雨伞,下了马车,冲淋着雨的金英道:“你们快回吧,本王换上常服便去咸熙宫。”
瞥了熟悉的秋浦轩正门一眼,朝忙于撑伞的欧阳仝招招手,随即快步走向秋浦轩。
“参见越王殿下。”
室内有七名丫鬟列队行大礼。见到这番景象,朱祁铭顿感恍惚,只觉得这样莺莺燕燕的场景似乎还停留在儿时的记忆里。
“都起来吧。”
先前那名丫鬟过来接下雨伞。朱祁铭一步跨入门内,举目望去,见大堂上的陈设迥异于以往,挂画、熏香、帐幔、案椅柜桌一应俱全。数点烛光泛着浅浅的暖色。
撇下众人,径直走入内室,只见里面的陈设更加奢华,单是榻上紫云般的锦帐、红浪般的被褥,就能让人有种想入非非的感觉。
好你个郕王,老子又不成婚,你玩什么“芙蓉帐暖”的暧昧!朱祁铭暗中骂了句粗话,随即动手解身上的甲胄。
四名丫鬟跟了来,围上前就想替他解甲。
“不不不,盔甲极沉,你们气力不济,本王自己来。”朱祁铭连连摆手。
四名丫鬟年龄相仿,约在十三与十四岁之间,闻言愣在了那里。一名圆脸的丫鬟小心道:“殿下,您是亲王,奴婢们怎能让您自己更衣?”
朱祁铭解下甲胄,脱下头盔,各自挂在壁钩上,壁钩“咔嚓”一响,差点脱落下来。
“本王戎马倥偬,往往在野地里一呆便是十余日,若连解甲更衣这等寻常事都不能自理,上了战场岂不成了废物?”
许是觉得朱祁铭说话有趣,四人掩嘴窃笑起来。
欧阳仝入内递上常服,朱祁铭接过熟练地穿在身上,自己紧衣束带。
这时,堂上响起了丫鬟的禀报声:“越王殿下,尚仪局何司赞求见。”
何叶?朱祁铭出了内室,一眼瞥见何叶已在躬身施礼。
“尚仪局司赞何叶参见越王殿下。”
“何司赞不必多礼。”
朱祁铭移目扫视一番,欧阳仝与八名丫鬟识趣地避到远处。
“想必秦妃遇到了麻烦,是么?”
何叶睁大了双眼,“莫非殿下真能未卜先知?哦,加上皇太后拿出的私帑,尚宫局府库储银足有六百两!近来皇后娘娘要从府库中取银送给也先,以期换回皇上,秦妃娘娘知道殿下的用心,国难当头,那些储银可供朝廷解燃眉之急,故而借故拖延不从。可是,皇后娘娘逼得紧,秦妃娘娘甚是为难!”
朱祁铭幽然望向门外,“本王念着当年静慈仙师的恩情,故而做事并非完全出于公心。转告秦妃,皇后急着取银,秦妃若推三阻四,岂不成了薄情寡义之人?日后皇上一旦归来,秦妃该如何自处?”
“可是,难道要让那么多的银两白白打水漂?”
朱祁铭摇摇头,“皇后能取多少?二万两?五万两?眼下户部与内府库空虚,抚恤阵亡将士、招募民壮、赏赐立功者等等,到处都要花银子,若皇后取银超过十万两,必将闹得举朝哗然!如此一来,皇后还能把那些银两送到也先手上么?你不妨仔细想想,愿不愿开库放银是秦妃的事,而能不能将银两运出紫禁城,则是皇后的事!”
何叶会意地一笑,“妾身明白了!妾身告辞。”
“等等!”朱祁铭凝思片刻,“后宫的纷争已成过往,有心人宜守本分,万事莫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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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世相如幻
烟雨锁宫城,万象归虚幻。空气中有股潮湿的味道,还弥漫着缕缕桂香。
朱祁铭低着头,撑着雨伞,沿着并不陌生的宫道,默默独行。在离咸熙宫数十丈远处,就见一名内侍冒雨迎上前来,那人极仔细地打量了朱祁铭身上的亲王常服一眼,又矮下身子看清了伞下的半张人面。
“参见越王殿下!小奴是咸熙宫首领内侍魏江,皇太后等候殿下多时了。”
朱祁铭举高雨伞,打开视野,目光落在那个叫魏江的内侍身上。这是一张年轻的面孔,瞧他的年龄应是二十出头,若非那身内官服饰暴露了他的身份,凭他的姿容,足以与京中风雅才俊相媲美。
对为奴为婢者而言,咸熙宫俨然是个不祥之地,梅子死了,毛贵、王青死了,甚至连当年的女诸葛红蓼也差点受死。也不知这个魏江的命运又会如何?
朱祁铭收起脑中杂念,重新放低雨伞,快步走向咸熙宫。
“本王瞧你面生,莫非你是新来的?”
魏江的脸被细雨淋湿了,连眉毛上都挂着雨滴,“小奴于正统五年进咸熙宫当差,当初偶尔听红蓼姑姑提起过殿下,小奴也有幸见过殿下。但小奴总不在皇太后身边当值,或许是因这层缘故吧,殿下就觉得小奴面生。”
红蓼?朱祁铭似被某种神秘的力量触动了一下,沉吟片刻,抬眼瞥见咸熙宫已近在眼前。
“你与红蓼还有往来?”
魏江摇头,“红蓼姑姑不让小奴与她来往,所以自从皇上赐婚后,小奴就再也没见过姑姑的面。”
门前内侍一见朱祁铭,当即忙不迭入内禀报去了。朱祁铭一步跨入门内,魏江麻利地过来接下他手上的雨伞。
皇太后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几乎是碎步小跑出了内室,直到离朱祁铭只有数尺远时方驻足。她的容颜还是染上了岁月的痕迹,略显老态,而眉眼间的神情透着几分憔悴。
“臣越王祁铭叩见皇太后,恭请皇太后圣安!”
皇太后眼波徐动,目光由亮到暗,嘴一咧,竟掩面哭泣起来。两名宫女扶皇太后返身落座。
过了许久,皇太后才意识到朱祁铭还拘着礼,便匆匆收起眼泪,“快快起来,赐座。”
两名宫女抬来一张椅子,朱祁铭甫一落座,便有一名年长的宫女过来奉了茶,瞧其装束,可知她是掌事宫女,有些面善,但朱祁铭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来。
“你不在京城,哀家便不再有茗饮之趣?这些茶叶恐怕还是去年的秋茶。”
皇太后语气里透着分落寞与沧桑,朱祁铭闻言,心中莫名地泛了会涟漪。
皇太后凝望着门外出神,轻轻挥手,满殿的内侍与宫女悉数退去。
殿中寂然无声,只有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响个不停,给烛火映照下的正殿平添了几分愁绪。
“能救回皇上么?”
朱祁铭缓缓扭头看向门外。檐上一滴雨水晃动了一下,“吧嗒”一声掉落下来,激起了沟中的一片水花。
“给也先再多的钱财也救不回皇上,只会令其更加贪得无厌,挟天子以令其臣,不出三年,这万里江山或将尽归瓦剌,而朱家子孙即便不落个‘靖康之耻’的下场,也将无处藏身!要想救回皇上,唯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断其念想,并一举击败鞑贼!瓦剌离了与大明的互市便会衣食不周,故而击败鞑贼,也先无路可走,只能不讲任何价钱放还皇上,而后媾和。”
“断其念想?如此说来,朝廷真的只有尽早拥立长君这一条路可走?”皇太后神色黯然,“英国公张辅死了,王振死了,尚书王佐、邝埜死了,那么多的公、侯、驸马都尉、伯及扈从内外官也死了,人都死了,朝中一帮人仍揪住他们不放,欲论其罪,这不是含沙射影、罪其臣而非其君又是什么?”
朱祁铭举目远望,但见迷蒙的烟雨中,成片的树木裸露出光秃秃的枝桠,宫道两旁铺满了厚厚的腐叶。
“公道自在人心!多少年了,朝中许多人惯于粉饰太平,却枉顾内忧外患,终致江南大乱,将祖宗积攒下的国力用于内耗,十余年受尽瓦剌的羞辱,只知以屈服换消停,到头来还是免不了一战,如此失策倒也罢了!可是,数十万精锐之师不出三日便全军覆没,这是我中国亘古未见的一场惨败,奇耻大辱呀!若非朝中重臣贪腐昏庸,泱泱大国岂会沦落至此!”
皇太后目中有分绝望的意味,“可皇帝是个仁德之君呀!”
仅有仁德之心又能怎样?若无舍我其谁的气概,不去大刀阔斧地革除时弊,只知以权术求安稳,再美好的仁政落到黎民百姓头上,也会异变成苛政!朱祁铭只能把这番话藏在心底,他无意去揭已沦为阶下囚的天子的伤疤。
皇太后缓缓起身,脸上挂着一丝倔意,“江山如此易手,哀家实难答应!”
朱祁铭收回目光,望了皇太后那边一眼,“江山依然是朱家江山。臣以为,从今往后,如何教导正值幼冲之年的皇太子,让他未来继承大统后,能成为一代明君,方为皇太后该做的头等大事。”
皇太后愣在那里,目中闪过一道亮光,随即颓然落座,“哀家知道你对当年的往事心如明镜。唉,说到底,皇帝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当年的越府,可是,皇帝宅心仁厚,行事素有分寸,更何况哀家对你从无半分恶意呀!要拥立长君也行,你大可置身事外,静观其变。”
置身事外?这可能么!朱祁铭久久默然不语。那边皇太后的目光愈来愈黯淡。
门前无内侍当值,这个时候,忽见福安宫首领内侍小乐子径直走了进来。
“小奴叩见皇太后!参见越王殿下。禀皇太后,皇太妃想请越王殿下去一趟福安宫。”
郕王监国,韬光养晦多年的吴太妃终于活跃了起来,且公然派人进咸熙宫,当着皇太后的面传唤一个亲王,这意味着上一辈的宫斗闹剧又将沉渣泛起!
座上的皇太后早已气得脸色煞白。
朱祁铭站起身来,淡然瞥一眼小乐子,“本王此来,只为给皇太后请安,除了咸熙宫,本王不便去宫中其它地方。”
小乐子目光一滞,而后略显尴尬地辞去。
皇太后目中泪光盈盈,片刻后凄然一笑,“祁铭,今日便在咸熙宫用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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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或为永诀
“殿下不想去武英殿那边走走么?”
在咸熙宫用罢午膳,朱祁铭起意赴午门内外溜达溜达,看能否遇见依然在时常“闹事”的青壮官员。皇太后命金英陪他前往,不料方到午门前,金英就有些不自在地打起了退堂鼓,婉劝朱祁铭移步它处。
绵雨初歇,入眼处尽是冷寂肃杀的景象,但见护城河上雾气弥漫,远处殿宇的轮廓若隐若现。
不待朱祁铭回应,就见一名身材健硕的武将迈着沉沉的步子,威风凛凛地进了午门。此人长着四方脸,身躯高大,长须过膝,这样的体貌特征,即便放在万人丛中也显得十分醒目。
“殿下,那人就是石亨。”金英小声道。
石亨?
石亨是继杨洪之后,又一名在实战中成长起来的武将。正统元年,石亨在黄牛坡首战瓦剌军建功,夺回许多马匹,迁任都指挥佥事;正统三年在黄河边追击三百余瓦剌军,斩获甚多,擢升为都指挥同知,后充任左参将。
与年迈的杨洪不同,石亨正值盛年,依然可以披挂上阵,亲手杀敌。
直到石亨的背影消失在林荫处,金英才回过头来,“殿下,石亨被封为武清伯。哦,一同受封的还有杨洪,杨洪受封为昌平伯。”
在大明与瓦剌的首次大会战中,杨洪与石亨一个闭城不出,一个干脆当了逃兵,其表现令世人大跌眼镜。尽管如此,郕王不仅未治二人的罪,而且还重用他们,这反映出了大明的无奈:高度缺乏富有实战经验的将领!连杨洪、石亨这样临战表现欠佳的指挥官,都远远胜过那些从未上过战场的太平官,朝廷的选择余地甚小!
“二十余年的文恬武嬉贻害不浅,如今临战不犯懵的将领已是屈指可数。与别人相比,杨洪、石亨虽有前过,但二人仍是堪用之材。”朱祁铭叹息一声,举步朝午门走去。
金英快步跟了过来,“殿下要去何处?”
“文渊阁。”
金英长出了一口气,“诶,殿下,郕王今日下令升胡濙为太子太傅、王直为太子太保。”
六部尚书的品秩是正二品,而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三职则与少师、少傅、少保“三孤”一样,是从一品品秩,这就意味着胡濙、王直二人都升了一级,仍兼任礼部、吏部尚书。
朱祁铭凝眸,“如此说来,六部尚书中,于谦、陈循、高谷三人是郕王新擢升的,而胡濙、王直的品秩也得以晋升,只有金濂一人未受大恩。”
金英目中闪过一丝深意,“金濂不是远在福建么?”
也是,朝中的力量对比发生了惊人的转换,郕王坐拥一盘好局,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从这层意义上讲,那么多的勋戚、武将、内外官殉职,此事看似可悲,实则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那便是朝廷可以乘机大幅换血,若换作平时,只怕仅仅启用一个于谦就要大费周章!
想到这里,朱祁铭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活动余地并非像郕王许诺的那样可以“无禁”。
在朝政格局即将发生剧变的当口,一个亲王置身其间,岂能无所禁忌!
朱祁铭驻足,“罢了,金公公,咱们回秋浦轩吧。”
金英随行至秋浦轩门前,见门口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愣了片刻,随即辞去。朱祁铭独自入内,一名丫鬟迎上前来。
“殿下,常德长公主来了,正在书房等候殿下。”
朱祁铭快步走向里间,方到书房门口,就见常德公主迎出书房,望了他一眼,又一语不发地转身进了书房。
他三步并作两步跟了进去,望着座上一脸忧郁的常德公主,“你想去咸熙宫请安?”
常德公主摇摇头,“不想去咸熙宫,心里烦!”
“既然不愿卷入朝中纷争,又何必心烦?”朱祁铭在常德公主对面入座,“放心吧,天塌不下来。过些日子,皇上自会回到京中。”
常德公主目光一亮,倏然黯淡下去,撇嘴叹道:“等回到京中,‘皇上’二字恐怕要倒过来叫了。”
上皇?也对,新皇即将登极,今日的皇上来日可不就成了太上皇么?不过,新旧皇帝之间辈分关系有些奇特,在世人的笔下与嘴上,还是要极力免提那个“太”字的,只称“上皇”即可。
“你有两个皇弟,一个是皇上,一个是上皇,多好!”
常德公主眉头一拧,一只手猛然伸向朱祁铭的耳朵,只是,那只手半途顿住了,片刻后缓缓垂落下来。
“谁知何人即皇帝位!”
两名丫鬟躬身入内,端来数种糕点,更换了常德公主座前的茶盏,并熟练地为朱祁铭奉上茶。
待丫鬟离去后,朱祁铭适时移开了话题:“我已命人连本带利将那些银子送到你府上,嘿嘿,你如今守着大把的银子,只怕数银两数得手发软。”
“哎哟,别提了!”常德公子懊恼地侧过头去,“我凭空多出了三百万两银子,都堆成了山,怎么花呀?烦都烦死了!”
哟呵,这世上竟有银子一多就发愁的奇葩!朱祁铭不禁为之侧目,“要不,你给顺德公主分一半?”
“凭什么!”常德公主眨眨眼睛,一脸的忧色终于散尽,“诶,朝廷府库空虚,我将这些银两捐出来,以度时艰。”
“快快打住!”朱祁铭直摆手,“你捐出如此多的银两,那帮言官可不是吃素的,一番弹劾下来,你多半会把咱们都给出卖。”
常德公主扭扭脖子,“绝无可能!”
“砰”的一声,朱祁铭一巴掌拍在案上,厉声道:“一个公主岁禄不过两千石,即便二十余年不吃不喝,也绝不会积下三百万两的银子!这些银子不是榨取的民脂民膏,便是要挟商贾、从中敲诈的巨额财富。臣等身为监察御史,岂能坐视不理!”
常德公主气得浑身发抖,“胡说!你们这些言官就爱扑风捉影,本宫的银子来路极正,那是本宫与越王联手从商赚的!你们······”
常德公主说着说着就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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