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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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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高台之上,浏览极富层次感的庭院、田野风光,有种神思在泼墨写意的恍然,或许,民居那边怡然自乐的人们,堪堪组成了孔子心目中的大同社会!

  庞哲悠然品茗,片刻后落盏,适时换了话题:“殿下能来涿鹿山,这表明殿下已料定瓦剌人会消停一阵子,北境短期内无虞。其实,殿下大可将心忧暂放一旁,毕竟统帅区区三千人马,不足以改变大局,既然殿下受到的信任十分有限,那便索性等等,等有朝一日鞑贼兵临城下,某些人头撞南墙,无计可施时,有识之士的真知灼见方能左右朝局!”

  虽然早已料定大明无法自醒,只能被人打醒,但真要面对这一灾难时,朱祁铭终究是有分不忍。“庞先生,江南乱象横生,皇上会痛定思痛,大刀阔斧地革除积弊么?”

  庞哲摇摇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当此之时,想要革除积弊,须狠下心来,豁得出去,有舍我其谁的担当。凭皇上的性子,凡事求稳妥,隔靴搔痒只怕难以济事。”

  “庞先生到了涿鹿山,郕王不日恐怕也会前来此地。”朱祁铭举盏轻啜,目光淡然,“皇上当然不愿‘刮骨疗毒’!小王倒是认同先生的见解,想必郕王也是如此。一个明面上的越王,一个隐忍的郕王,在有些人看来,这是两柄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剑!巧的是,二人即将相逢于涿鹿山,庞先生以为,届时的涿鹿山还会像眼下这样宁静么?动人利益甚于掘人祖坟,有些人岂会坐视!”

  庞哲一震,“殿下是说,会有许多不速之客聚集于此,以便作为见证人,将二王密会的事昭告天下,逼皇上收虎归笼?不好,郕王只怕已经启程了!”

  朱祁铭莞尔,目光透着分神秘,“事已至此,急也无用,庞先生毋忧,凭您的睿智,自会看出权贵有权贵的心思,而天子也有天子的算计!”

  ······

  浙闽与广东、江西的情势急转直下,皇上俨然忘了宫中万般乐趣,只顾打理朝政,终日不出雍肃殿寸步,连食宿也选在雍肃殿。

  襄王妃的父亲去逝,襄王请旨赴南京营葬岳父,这让皇上大惑不解。

  累朝老臣胡濙却十分罕见地站在襄王的立场上说话:“启禀陛下,应比照当年韩王赴南京祭祖的先例,准襄王所请。”

  皇上闻言暗中咬牙,胸中怒气升腾。社稷已是风雨飘摇,老臣治国无能至此,令他几乎收起了对辅佐大臣所有的好感,只是明面上还给予老臣几分尊敬而已!而此刻,一向将规制奉若圭臬的累朝老臣胡濙竟公然怂恿天子违制,皇上岂能不怒?而且在此之前,胡濙招妖邪之徒进府、子孙横行霸道等诸多丑闻被人抖露出来,传入了皇上耳中,于是,新账旧账一起翻将出来,皇上忍无可忍,平生首次厉声喝斥胡濙。

  “韩王祭祖遵循的是皇室宗亲礼制,你将亲王妃家人与皇室宗亲相提并论,岂有此理!”

  胡濙愣在那里,脸色几经变换,最后屈膝跪地,“臣年迈昏聩,恳请致仕!”

  皇上心里有个声音在强烈呼吁他与胡濙等人决裂,可是,好不容易打定了主意,临到最后关头,他的心还是软了下来。“胡卿精力未衰,不可致仕。下去吧。”

  胡濙走后,皇上堪堪敛起怒意,问王振道:“先生,襄王为何要借故远赴南京?”

  王振躬身,“启禀陛下,此事多半与越王有关,襄王许是觉得自己呆在襄阳府,不太安全。”

  皇上一惊,“越王离开宣府了么?”

  “锦衣卫探知有十一骑人马离了越王的营寨,直奔涿鹿山而去。其中一人疑似越王。”

  “莫非吕氏逃入了涿鹿山?”皇上思虑良久,“命锦衣卫别去凑热闹。”

  “可是······”王振举目看了皇上一眼,“京中秘传郕王悄悄离京,或已到了涿鹿山。

  皇上脸色一沉,“郕王密会越王?他意欲何为?”

  “陛下,如今管不了这些!襄王对越王戒备心切,若郕王与越王果真于涿鹿山密会,那该有多少人对此大感兴趣。一旦那里聚集了各路人马,动乱滋生容易平息难啦,万一局面失控,就怕地动山摇!”

  皇上焦躁地踱起步来,过了许久方驻足,“命锦衣卫协同龙骧卫开赴涿鹿山,先生叮嘱马顺一声,让他小心行事!”

  :;;!!


第三百一十八章 良宵引

  一提及天子的心机,庞哲便陷入了沉思。朱祁铭宽慰着别人,自己心里却有分担忧。

  “郕王从未离开过京城,此番贸然离京,难道无人劝阻?”

  烟萝不无担忧地看向庞哲,庞哲倒是镇定,“劝不住!眼下时局如此动荡,郕王急于见到越王殿下,也是情有可原。殿下不是想见喜宁而不可得吗?一旦大乱降临,殿下或将再也见不到喜宁了!”

  朱祁铭有那么片刻的恍惚,一旁的烟萝看在眼里。

  “殿下,当年奴婢近侍先帝,故而略知一些秘事。先帝不豫时,曾密召襄王入京,襄王力劝先帝让殿下的父王,还有当时的卫王赴藩,因太皇太后未置可否,此议并无下文。不过,先帝口谕杨士奇、杨荣等顾命大臣,不得已时,顾命大臣可与襄王密议大事。”

  闻言,朱祁铭显得十分淡定。他对许多事都猜出了**分,此刻只是经知情者道出,予以确认而已。

  庞哲回过神来,“殿下,当年越府、卫府两府受禁,谣诼始于襄府,主意出自顾命大臣,而敕谕却是皇上自己发出的!”

  心中有分酸楚的滋味,朱祁铭嘴角微动,稍一定神,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想越府、卫府虽受了些委屈、但父王、十叔王的故去完全是意外,故而这样的往事还不具备拉仇恨值的分量。

  他感兴趣的,永远是喜宁扮演的角色,及指使其作恶的背后人物!

  他淡然看向烟萝,“郕王若已离京,其一举一动恐怕都难以避人耳目,咱们不宜妄动,一切都须等他现身时再作计议。你为本王备好盔甲、面罩,另备一柄寻常长剑,并传话给本王的十名护卫,让他们随时待命。”

  烟萝兴奋地起身,“殿下是想在此大战一场么?”

  “不!”朱祁铭起身,“届时该有多少风云人物前来窥视!别人可以不顾后果,本王却不能不为社稷着想。内战一开,一发不可收拾,江南江北到处都是烽火连天,举国大乱,大明岂能不亡于瓦剌!”

  朱祁铭与庞哲、烟萝作别,下了露台,回到自己的住处。

  这里是一处独院,一处正房,两溜厢房,构成了一座简约而不失雅致的院落。院中碧草繁花,春意正浓。一条染着些许苔藓的石径通向池边小亭。

  刚跨入院门,就见两名嬷嬷出门迎了过来。昨夜烟萝应朱祁铭所请,支走丫鬟,改派两名嬷嬷前来近侍,此刻,她们见了朱祁铭,仍有些拘谨。

  “你们回屋忙去吧。”

  嬷嬷闻言唯唯,一人回了正房,一人去了厢房。

  心中记挂着吕夕瑶的下落,还有即将到来的风云际会,朱祁铭心念纷繁,沉吟间缓缓走向小亭。

  一缕琴音飘来,他猛然驻足。

  倾耳听去,一曲,勾勒出一幅冰轮初上,静谧星稀的月夜图,一时间,清风入弦,绝去尘嚣,月色凄清如许,俗世顿化作月夜中的一片朦胧。

  朱祁铭恍然,不禁仰望蓝天,但见空中红日高照,哪见明月!

  不知抚琴者是谁,是男是女,他只觉得,抚琴者的琴艺远不及吕夕瑶,不过,沉浸在悠远的意境中,他脑海中浮现出的尽是吕夕瑶的身影。

  “来人啦!”

  突然,院墙边传来呼救声,两名嬷嬷出门探了个头,见朱祁铭正向院墙边走去,便返身回到屋中。

  据说住在这里的人们鲜有往来,平日里门道无禁,夜不闭户,而院墙也不过三尺来高,权当摆设而已,可偏偏有个年不及十四的丫鬟,此刻正趴在矮墙上直叫唤。

  一堵矮墙而已,犯得着如此惊慌么?朱祁铭觉得好笑,仅小跑数步,便驻足不前。

  “啊!”

  丫鬟一眼瞥见朱祁铭,便愣在了那里,又见他突然停下身来,心中一慌,竟滑落下来,轻轻跌在院中。

  “你见死不救!”丫鬟坐在地上,将手一摊,浑然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院墙高不足三尺,七岁稚子尚能上下自如,你都快成年了,何以怕一堵矮墙怕成这个样子!”朱祁铭笑道。

  “人家怕摔嘛!”丫鬟爬起身来,来到朱祁铭身边,脸上的怒意早不见了踪影,“公子是何方人士?”

  咱们之间还没熟到互报家门的地步吧?朱祁铭笑笑,立马岔开了话题:“你想进院何不走院门?”

  丫鬟难为情地侧过头去,“还不是担心惊动院中人。”旋即扭头看向一颗松树的树冠。

  顺着丫鬟的目光望去,朱祁铭瞥见树冠上挂着一只风筝······不,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只能说疑似风筝!

  “风筝断线啦?”

  丫鬟点点头,“公子能帮忙取下风筝吗?”

  这么一个破烂玩意儿值得本王学猿猴攀树?取下后由着你再去放飞,难看得给人添堵?不取!朱祁铭摇摇头,“树太高,本······我上不去。”

  丫鬟脸色微沉,“我去告诉我家小姐,说公子借故推脱,就是想将风筝占为己有!”

  那边琴声骤然而歇。

  “就凭这只风筝?”朱祁铭诧异地瞪大了双眼,很想尽情奚落一番,忍了忍,换了一种说词:“嗯,这只风筝至少值十两银子。”

  丫鬟极不自信地眨眨眼,“说值十两银子是有些高估,不过,这里的人少有来往,公子应该知道,扎只风筝多么不易!”

  一道轻细的脚步声伴着步摇的脆响声飘了过来,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年约十六的少女朝院墙边款款走来。她身着一袭淡蓝色的襦裙,肤色胜雪,目如点漆,眉如远黛,举步间袅袅婷婷,透着诗卷的气息。

  “小姐。”丫鬟撇下朱祁铭,快步走向矮墙。

  少女淡淡望了朱祁铭一眼,目光一触即离,下一刻,脸上的那分矜持微微一敛,嘴角挂上了一丝浅浅的羞涩。

  “双儿,你在这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少女缓言责怪丫鬟一番,转向朱祁铭,目光却落在身前的石径上,“双儿不识礼数,请公子见谅。叨扰了。”

  少女示意叫双儿的丫鬟离去,双儿懊恼地瞥了树冠上的风筝一眼,快步至院门口,推开虚掩着的木门,出去后一路小跑至少女身边。

  微风送来悦耳的脆响声,两道人影渐行渐远,在二人即将隐入花林的那一刻,匆匆回眸,明亮的眼波透着好奇的意味。

  如此貌美,却任由丫鬟摆弄其丑无比的风筝,真是奇葩!朱祁铭兀自摇头,转身回到屋中,准备享用嬷嬷张罗的午膳。

  :;;!!


第三百一十九章 杭苇居

  朱祁铭不愿以亲王的身份四处招摇,于是,那些略知他底细的丫鬟被烟萝封了口,前来近侍他的嬷嬷遵从烟萝的吩咐,当着外人的面对他以公子相称。

  两名嬷嬷一个姓徐,一个姓郑,都是年过五十的人,其中郑嬷嬷腿脚不太利索,但厨艺倒是不错,张罗的四菜一汤让朱祁铭扫荡了个精光。自打开赴北境后,他还是头一次享用如此可口的膳食。

  “殿下,这里叫杭苇居,一直空着,直到殿下来了,如夫人方命人收拾出来。”见朱祁铭食兴不错,徐嬷嬷打开了话匣子。她虽然上了年纪,但姿容严整,语气和缓,吐字清晰,说话时端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一看就是个伺候惯了贵主的人。

  朱祁铭投箸,“徐嬷嬷,杭苇居附近住着不少人吧?”

  徐嬷嬷近前收拾膳案,“住着几位官宦人家的遗孀或小姐,唉,都是些苦命人。”

  朱祁铭漱罢口,正待用茶,又闻琴音飘来,侧耳静听,知是。清雅的琴声描绘出一幅水天澄然一色的写意山水画,只是在梦幻般的意境中,一屡淡淡的愁绪正随琴声飘溢,似从记忆深处打捞出了一份久远的思念,伤感而又隽永。

  朱祁铭的鼻子莫名地泛酸,他放下茶盏,愣在座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徐嬷嬷颇谙琴趣,见朱祁铭神色黯然,小声道:“如夫人可能忘了告诉殿下,东院抚琴的那位是梅姑娘。说来可怜,她父亲曾是宛平县丞,因在一桩大案上不愿枉法,得罪了朝中大员,一家七口人一夜之间死了六口,梅姑娘那时才十岁,被家中的一名仆妇舍命救了出来,如今随侍她的那个丫鬟就是仆妇的女儿。”

  徐嬷嬷收拾完膳案,临走时叹了一声,“当年夜闯梅家行凶的人自称是江洋大盗,其实谁都知道,那是有人挟私报复!”

  琴声歇止,朱祁铭望向门外,就见一只歪歪扭扭的风筝晃晃悠悠飞上了半空,简直就是有碍观瞻,大煞风景!

  “这里的人少有来往,梅姑娘性子又冷,开春以来不是抚琴就是放风筝,哎哟,她那些风筝难看极了,她却满不在乎,坐在那里把着线,望着天,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哦,她平时不理人,方才奴婢看得真切,她倒是愿意与殿下说话。”徐嬷嬷走后,郑嬷嬷道。

  那少女姓梅?她父亲因得罪了朝中大员而惨遭灭门?一个小女孩亲眼目睹全家人惨遭杀戮,那该在心中留下了多重的创伤!朱祁铭平生最见不得有权有势者恃强凌弱,戕害无辜,念及梅姑娘的遭遇,心中有些不忍,不知为何,王魁、霓娘等故人的身影不时在他脑中浮现,只觉得梅姑娘与王魁、霓娘身份迥异,但都有相似的苦难人生。

  想起在别院与渠清她们放风筝的往事,便打算露一手,做个精致些的风筝送给梅姑娘。

  他命徐嬷嬷找来刀、竹、纸、线,不一会功夫,就做成了一个蝴蝶状的风筝。

  “殿下的手真巧!”徐嬷嬷出言赞叹时,拿着风筝翻来覆去看个不停,显然方才那番话并非敷衍之词。

  朱祁铭凑近风筝仔细端详一番,觉得徐嬷嬷的溢美之词自己还承受得起,“嬷嬷把它送给梅姑娘,让她别再放丑陋的风筝,免得让本王瞧见了倒胃口!”

  “是。”

  远处隐隐传来熟悉的口哨声,朱祁铭心头一紧,条件反射似地迈开双腿,奔出杭苇居。

  杭苇居离烟萝居住的芙蕖楼只有里许,顺着小道,穿过一片疏密相间的花林,便来到了小楼前。烟萝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顺着曲廊迎了过来。

  “只是小股贼人,奴婢已派出数百人四处截击贼人,殿下毋忧。”

  挂念着吕夕瑶的安危,朱祁铭难以解忧,正待发话,却见庞哲从南边入口快步走来。

  “请殿下稍安勿躁,这些小贼日渐势孤,翻不起多大的浪来,殿下大可不必理会,若有异情,外面的人会来禀报的。等各路人马齐聚涿鹿山时,必有高手乘机兴风作浪,那才是殿下该担心吕姑娘安危的时候。”

  朱祁铭踌躇良久,终于收起了披甲策马而去的念头。“山中还有多少贼人?”

  “逃的逃,伤的伤,剩下的贼人只有区区百余人而已,难成气候。”烟萝走下曲廊,来到朱祁铭身边,“殿下,杭苇居那边稍显冷清,芙蕖楼西侧还有一处空院,殿下不如迁居这边,遇事大家便于适时聚首。”

  想烟萝毕竟是郕王的女人,自己与她比邻而居终归有瓜田李下之嫌,朱祁铭便谢绝了烟萝的好意,作别后,顺着小道回还。

  他没回杭苇居,而是一路东行,在一片如茵的草地上仰躺下来,嗅着暖风,希望捕捉到那屡熟悉的气息。

  耳边响起一阵咩咩声,朱祁铭扭头一瞥,见一名半大小子赶着一群羊进了草地。

  看来,这里的人们遇到困厄自有人相助,但平时须自食其力,连小孩子都是如此,过着寻常人的生活。

  一名教书先生模样的人路经此地,驻足逗弄半大小子。

  “小子,为何要放羊?”

  “赚钱。”

  “赚钱做什么?”

  “娶媳妇。”

  “娶媳妇做什么?”

  “生儿子。”

  “生儿子做什么?”

  “放羊。”

  朱祁铭就要捧腹大笑,一眼望见空中飞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巨型蝴蝶,翅膀层层叠叠的,极富立体感。他不禁对自己扎风筝的手艺惊叹不已。

  哈哈,有此奇技,不在天下手艺人中争得一席之地,简直就是明珠蒙尘!

  嘿嘿,小子,何必放羊?跟本王学学,日后做个风筝状元,自会名扬四海!

  朱祁铭得意地站起身来,那名教书先生模样的中年大叔怔怔地望了他几眼,略一拱手,转身离去。

  半大小子却盯着空中的风筝兀自出神。

  朱祁铭不经意地顺着风筝的线望去,见一名少女倚栏而立,目光对着天边,神思似在云端。

  他顿感恍惚,只觉得时光倒流,多年前吕夕瑶的神态重现于眼前。

  “梅姐姐!”半大小子一个劲地朝少女招手。

  少女螓首微动,淡淡看了半大小子一眼,目光落在朱祁铭身上,明眸流盼,目中闪过一丝娇羞,旋即垂下头去。

  :;;!!


第三百二十章 似醉似醒

  夕阳西垂,膳房内已是烛火高照,三张膳案各据一方,朱祁铭、烟萝、庞哲分席而坐,室内并无嬷嬷、丫鬟近侍,只有三张神色各异的面孔映在烛火中,默然相对,偶尔在对方脸上匆匆一瞥,目光里流露出些许的踌躇与深意。

  烟萝离席来到朱祁铭座前,款款施礼,旋即举爵相邀,“当年蒙殿下搭救,奴婢得以留住一条性命,此恩终生难报万一。而今相逢于山野之中,此乃三生有幸,奴婢饮尽此酒,聊表敬意。”

  双手捧爵,大袖缓缓一合,如奇异的帘幕一般,遮住了绝代风华,只把一头高耸的云鬓留在了朱祁铭眼中。

  他捧爵起身,本想浅尝辄止,忽见庞哲凝目望着这边,其关注程度看似远非一场酒宴的闲情逸致可堪匹配。于是,他抬袖掩嘴,一饮而尽。

  大袖徐徐张开,露出了烟萝俏丽的容颜。她盈盈一福,缓步回到座上。

  朱祁铭落座。窗外映着夕阳的残照,而在无垠的山峦与原野之上,暮色随雾霭泛起,即将吞噬天边的幻紫流金。

  “殿下。”庞哲离席就待朝这边走来。

  “庞先生留步。”朱祁铭连忙起身,劝庞哲落座。

  庞哲背对着西窗,窗外迷蒙的暮色中透着溪流蜿蜒的远影。“当年正是在涿鹿山中,庞某初见殿下,彼时殿下年方十岁,一番谈吐殊为不俗,令人惊诧不已。一晃近十年过去了,殿下以受禁之身,驰骋疆场,叱咤庙堂,数年作为又远在当年的谈吐之上,庞某平时眼界甚高,但殿下的智识与胆略又岂是庞某可堪企及的?殿下的言谈举止看似荒诞不经,实则处处珠玑,今日庞某借花献佛,饮尽此酒,以示敬意!”

  “庞先生谬赞,小王愧不敢当!”朱祁铭匆忙举爵,与庞哲同饮。

  膳房内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三人各自落座,烟萝击掌,一队舞姬踏着舒缓的乐声入内,翩翩起舞。

  三人频频举酒相邀,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夜空中繁星点点,而朱祁铭酒已微醺。

  烟萝击掌,乐声顿歇,舞姬躬身退去。

  庞哲突然神色大变,不住地摇头叹气,“殿下一腔热血,满腹经纬,堪称国之栋梁,可惜生不逢时!想当初殿下流落于涿鹿山时,贼势十分猖獗,朝中明知殿下身陷险境,而越靖王生前遭禁,越府呼天不应,可君臣全都无意施救!若非驸马都尉井源极力陈情,朝廷不得不派出亲卫军进剿贼人,殿下哪能轻易脱险?唉,往事令人不胜唏嘘!”

  一道酸楚在朱祁铭心头骤然泛起,他不解庞哲何以如此狠心,不将陈年隐情和盘托出,而是零零碎碎道来,如一刀又一刀剜心。

  但见他猛然举爵近唇,一阵罕见的咕噜声挥尽了所有的优雅,耳边回响起当初天子与王振的两番说词,而今听来,竟似谎言一般刺耳!

  庞哲饮尽一爵酒,“皇室兄弟、叔侄之间,前世多半是仇人,能像陌路那样再世相聚,已属不易,殿下夫复何求!”

  嗷!朱祁铭再尽一爵,嘶吼声憋在喉间,就要脱口而出。

  “今日只为饮宴,请庞先生莫提往事。”烟萝莞尔一笑,脸上挂着分酒后泛起的红晕,像一抹淡淡的腮红,“庞先生的话虽有些道理,但也非尽然如此。奴婢知道,郕王与殿下前世多半是挚友,郕王心中对殿下根本就不设防。”

  如一滴冰泉掉落心头,朱祁铭蓦然神醒,醉意随之淡去了数分。“人世间情义无价,可情义救不了社稷!本王从踏入此地的那一刻起,对郕王何曾还有半分的心防?这并非源于情义,而是为了社稷!”

  “也怪在下酒后把持不住,败了殿下的酒兴,在下自罚一杯!”庞哲自饮一爵酒,而后冲朱祁铭拱手致意。

  朱祁铭静视庞哲良久,淡然一笑,“小王明白,这场二王密会的好戏肯定出自庞先生之手。小王一心想要革除积弊,此事为百官所尽知;而郕王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别人仍担心他有朝一日会打断他们的好梦,一个郕王、一个越王,二王都不能让人放心,衮衮诸公只想仰赖皇上的宽容,继续过他们的好日子,可如今烽烟四起,迫不得已时,皇上恐怕也会历险,试想,天子一旦亲征,该有何人监国?郕王?这会令许多人寝食难安的,故而他们须得找个也能让他们过好日子的人,此人便是······襄王!把那么多的溢美之词加在襄王身上,内外官抢着睁眼说瞎话,哪还有什么羞耻之心!然而,他们脸皮再厚,也抵不住庞先生心机之深!”

  庞哲扬扬脖子,一副欣然而受的样子,“并非在下心机重,十余年了,从当年的‘三杨’到如今的九卿,面对瓦剌的步步紧逼,可曾有一人主战?都想把头买进沙子里,装着看不见,以为如此一来便能继续过好日子,可时至今日,战与不战却由不得大明做主,即便百般求和也是无益。哼,正所谓利令智昏!”

  烟萝眨巴着眼睛,似有所思,“郕王前来涿鹿山密会越王殿下,行踪肯定难以瞒过东厂与锦衣卫的耳目,万一皇上闻讯后传召郕王入宫,岂非露馅了么?”

  庞哲从容摆头,“内外官恐怕做足了功课,一个劲地在皇上耳边煽风点火,早将二王即将密会一事念叨了无数遍,皇上好奇心切,所谓捉贼捉赃嘛,自会派出锦衣卫前来涿鹿山查个究竟,等皇上得到锦衣卫回报,传郕王入宫加以印证时,却发现郕王竟在府中,并未离开京城!如夫人,那时皇上会做何感想?”

  “皇上肯定对内外官的胡说八道大为恼火!”朱祁铭把玩着酒爵,目光有些迷离,“从此之后,皇上会对郕王深信不疑,若再有人跑到御前说郕王的不是,得掂量掂量自己能否经受住天子的雷霆之怒!”

  “明知是个坑,偏偏往里跳,一招便能堵住悠悠之口,妙!”烟萝疑惑尽释,端着一张笑脸,举爵邀朱祁铭、庞哲二人饮酒。

  朱祁铭觉得头愈来愈沉,视线已然模糊,在醉酒失态之前,本能告诉他赶紧起身辞去。

  “来人,快送越王殿下回杭苇居!”烟萝唤道。

  朱祁铭摆摆手,只身出了膳房,仗着还有几分清醒,顺着小径回到了杭苇居。

  两位嬷嬷急急迎上前来,朱祁铭挣脱她们的搀扶,独自朝内室走去,迷迷糊糊见正堂上多了两个人影,应该是梅姑娘主仆二人。

  “嘿嘿嘿······”

  他傻笑几声,进入内室倒头便睡。正堂那边传来双儿与徐嬷嬷的问答声。

  “公子贵姓?”

  “不知。”

  “公子贵庚?”

  “不知。”

  “嬷嬷也真是!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如何近侍公子?”

  “你这丫头,跟长者说话也没个轻重!”

  片刻后,传来了梅姑娘的声音:“嬷嬷,得赶紧给他熬碗醒酒汤。

  


第三百二十一章 钟声示警

  “公子昨晚醉酒,那副样子······”双儿扶着矮墙掩嘴窃笑,“好傻!”

  一场宿醉换来了一夜酣睡,朱祁铭早起盥洗一番,用罢早膳,酒意散尽,浑身清爽,来到院中,却见双儿早候在那边,兜头就给了他一顿奚落。

  那个牧羊的半大小子也在矮墙边,大概是被双儿的话逗乐了吧,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根上了。

  “石头,你见过别人醉酒的样子么?”

  叫石头的半大小子堪堪敛住笑,连连摇头,随即盯住朱祁铭,“咱们这里没有坏人,平时大家都彼此照应,像自家人一般。公子,你不会是个······骗子吧?”

  骗子?这小子是何意思?朱祁铭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无言以对。

  “石头,你也见过醉酒的公子了,快去牧羊吧,小姐托人给你做了新衣,晚上便能试穿。”

  “诶!”石头高兴得咧嘴直笑,挠着头小跑而去。

  朱祁铭还在思索石头有关“骗子”的奇谈怪论,听了双儿方才的言谈,这才回过神来。“听说梅姑娘性子冷,不料她竟有这等热心肠,倒是令人好生诧异。”

  “哼,谁在乱嚼舌根!”双儿斥责一声,转而得意地扬扬脖子,“我家小姐手巧,只须做做针线活就能自食其力,还能帮帮附近的孤儿寡母,她心底善良,附近的老老少少谁不敬她三分!”

  你家小姐本来就又冷又痴嘛!朱祁铭可不敢将这样的话说出口,望着石头远去的背影,幽然道:“石头的家人呢?”

  双儿神色黯然,“都是苦命人,他的父母被人害了!”俄而扭头斜视朱祁铭,“昨夜还是我家小姐给公子熬的醒酒汤呢,她可从来没有这样待过别的男子!”

  醒酒汤?没印象耶,等等!莫非石头关于骗子的说词源于此事?朱祁铭沉吟间,就见那边身影一晃,梅姑娘绕过疏林,正向这边款款走来,她瞥了这边一眼,旋即垂下头,眉眼间有分羞涩,而脚下的步子也放缓下来。

  望着眼前的一幕,耳边回响着石头抛下的“骗子”一问,朱祁铭心有所动。

  一个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涉世未深的少女,若遇人不淑,再受情伤,这对一个冷傲而又善良的小姑娘而言,那将是何等的残忍!

  朱祁铭就想斟酌措辞,去挥散一片无意间引发的朦胧情愫,忽闻芙蕖楼那边传来阵阵钟声,像是警讯。

  他心中一惊,转身跑出院门,顺着小径狂奔起来,身后传来双儿的呼叫声。

  “公子,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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