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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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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朝门口的武隆招招手,武隆躬身小跑至御案前,双手举过头顶,取下一封书函,抽出第二页恭送至皇上手上。

  皇上笑望朱祁铭,扬扬那页书函,“看看,也先终于称臣了,还学会了稽首顿首这些谦卑用语,甚好!我泱泱上国,不用再在瓦剌面前忍气吞声了!”

  朱祁铭正想张嘴搭话,却见王振转身朝向皇上,抢先开了口:“自陛下亲政以来,朝局为之焕然一新,一切都仰赖陛下圣明。”

  皇上闻言,脸上并未泛起得意之色,眼中似有一道犀利的光芒闪过,或许,少年天子又把他脑中的那个武帝梦重新过了一遍。

  朱祁铭心中释然。尽管麓川之役让大明走在了错误的战略道路上,但依靠龙门川那边的一场血战,终于赢得了瓦剌的敬畏,数年之内,北境必无大患,乘这当口,若大明励精图治,锐意化解自身的积弊,积攒财力,招募民壮,占据关西七卫这一战略要冲,等瓦剌的野心再次泛滥时,大明必将以强者的姿态俯视瓦剌。

  时间站在大明这一边!想到这里,朱祁铭不禁看了杨溥、胡濙二人一眼,心中却是一凉,思绪立马回到自己即将面对的那场风波上。

  “武公公,与以往相比,也先的书函有何特别之处?”

  皇上诧异地张张嘴,似被朱祁铭忽然找武隆发问给弄糊涂了。

  武隆谨慎地看一眼皇上,然后扭过头来笑对朱祁铭,“也先继位后接连给大明上书四封,前三封既无敬词、谦辞,亦无嚣张越礼的言辞,换句话说,前三次也先对大明是不冷不热。而这次也先一反常态,自称‘臣’,称皇上为‘上国皇帝陛下’,字里行间无不透着恭敬二字。”

  想武隆看过的题本、奏本、书函不计其数,却能清楚地记得也先上过四次书,且武隆对每封书函上说了些什么都如此熟悉,这说明他做事用心,才能不俗,料阁臣的能耐也不过如此。

  “武公公好记性,看来这内廷之中不乏能人善才呀!”

  武隆双目一亮,一副大大受用的样子,习惯性地扭头偷偷看了皇上一眼。

  皇上听见朱祁铭夸赞他这个天子的近侍内臣,如听见优美的颂歌一般,当即咧嘴一笑,神色畅然,这一幕碰巧让一旁的王振瞧见了,王振的脸色似有分异样。

  杨溥的目光在王振、武隆的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朱祁铭脸上,眼中透着分深意。杨溥面向皇上躬身施礼,“陛下,越王所言极是,武公公颇具才干,不输阁臣。眼下内阁缺员,不如便让武公公时常入内阁处理旨敕与往来文书等事宜,一则便于内阁与内廷遇疑难事及时协商;二则内阁可随时请武公公指点一二。”

  武隆闻言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杨阁老抬举洒家,洒家愧不敢当,不敢当!”

  皇上先是一愣,继而开怀大笑,“朕不能准奏,武隆去了内阁,朕这边如何是好?”

  于是,君臣相视而笑。就见一旁的王振频频牵动嘴角,似在掩饰什么。

  皇上望了朱祁铭一眼,正色道:“越王,杨卿提议,日后朝中再遇边务,可传你参议。朕以为,杨卿所言极是。朕意已决,从今往后,此事便成定例。”

  “臣遵旨。”

  “哦。对了,朕今日本想去别院那边看看,但朝务繁冗,你先入住别院吧,等哪天朕得闲再去别院。”

  “是。臣告退。”

  出了雍肃殿,一路来到别院门前,就见十余名禁卫在院外当值,瞧瞧他们的装束,应是金吾卫的人。

  朱祁铭驻足片刻,随即举步穿过过道,沿花林与小池之间的甬道径直走到宫室前。崔嬷嬷迎了出来,“殿下,皇太后已着人送来膳食,请殿下移步膳房用膳。”

  步入膳房,见渠清开始布菜,茵儿过来侍候朱祁铭入座。

  “恭贺越王乔迁之喜!”

  一道悦耳的声音飘了进来,旋即郕王现出身来。郕王穿着合体的亲王常服,行动时飘逸俊秀,驻足时如玉树临风,而今的风采更胜往昔。

  郕王身后跟着一名宫女,年龄似比郕王大两三岁,星目含情,粉脸含春,身姿像极了去年在春禧殿见过的那名舞娘。

  看来,常德公主出降后,郕王重获自由,那三尊如影随形的女金刚终于被他撵走了!朱祁铭一边暗自吐槽,一边起身相迎。

  “郕王兄光临别院,小弟我有失远迎,惭愧,惭愧!”

  郕王的目光在茵儿、渠清脸上一扫而过,随即转身去了正殿那边,良久后才返回。“你身边只有一名内侍、一个嬷嬷、两个小宫女,难不成就这么区区四人?”

  “让郕王兄见笑了。哦,还有一名首领内侍尚未赴任。”

  郕王摇摇头,在膳案对面入座。“有酒么?”

  你还真不见外!朱祁铭扭头示意茵儿、渠清,渠清拿出两樽爵分布在朱祁铭与郕王身前,茵儿捧出一

  壶酒,略显生硬地斟满酒。

  郕王蹙眉朝茵儿、渠清摆摆手,“你们下去吧。”扭头含笑看向身边的近侍宫女,“烟萝,你也退下吧。”

  只见那个叫烟萝的宫女撇撇嘴,“饮酒须适量,不可贪杯。”言毕不太情愿地转身离去。

  一个婢女竟敢如此大胆!朱祁铭不禁咋舌。

  郕王举爵相邀,嘴上的言语却与饮酒无关:“你住在这么一个破地方,母妃却一个劲地催我过来贺喜,哼,宫禁森严,门前冷落,喜从何来?”

  吴太妃的主意!朱祁铭心念一动,随即出现了片刻的愣神。“皇太妃有何叮嘱?”

  郕王摇摇头,举爵一饮而尽,自己拿起酒壶重新斟满酒。“母妃只是一个劲地教训我,要我学你,说你身居紫禁城,却不忘北边的大事,能耐胜过成人!”

  朱祁铭心中一震,赶紧定定神,叹息道:“唉,我如今最多只能瞧瞧紫禁城里的情形,北边的事大到天上去了,终究是要成年人去料理的!”

  郕王盯着朱祁铭左瞧右看了半天,一脸的疑惑之色,“我说越王,你为何变得神神叨叨了,一番话让人浑然摸不着头脑,真是莫名其妙!”

  听不明白?那就对喽,让你听明白那可是要坏大事的!想吴太妃肯定是要从郕王嘴里询问一些感兴趣的话题的,朱祁铭也不着急,当即岔开了话题:“想必皇太妃肯定让你备下了极重的贺礼,可惜我不能去福安宫谢恩,只能愧受了。哦,你的贺礼呢?”

  郕王立马睁大了眼睛,“贺礼?你想多了。”

  “你方才一进门不是说要恭贺乔迁之喜么?”

  “不过是信口一说而已,不能作数。”

  “郕王兄,皇上赏了我三万两银子,常德公主去年提前预付贺礼,数额也是三万两,你便看着办吧。”

  郕王大急,直直地站起身来,“我比不了皇兄、皇姊财大气粗,我最多只能出五千两!”

  这个郕王,还真容易入套!朱祁铭一时间有些犯难,心想这五千两银子是要呢还是要呢,看似找不到拒收的理由。

  “罢了,你明年或将要大婚,如今略尽心意也无不可。”

  郕王嘿嘿一笑,重新落座。“说好了,就五千两!哦,越王,听说你熟识栖仙楼的头牌裴三娘,你还小,岂能与不三不四的人暗中交往?要不,你哪天带着我去见见那个头牌?”

  裴三娘?朱祁铭稍加凝思,立马想起了那个香囊,方想开口说些什么,一眼瞥见皇太后款款走了进来,便起身疾行数步迎候。

  郕王扭头望见皇太后,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无比迅捷地离座伏地行大礼,“儿臣郕王祁钰叩见皇太后!”

  皇太后看向郕王的目光比刀子还要锋利,瞟一眼朱祁铭,脸色顿时一缓,再移目看向郕王,轻声道:“你起来吧,不必多礼。”

  “多谢皇太后。”

  郕王站起身来,低眉垂首,不敢直视皇太后。

  皇太后淡然一笑,“你与祁铭本是自家兄弟,却少有来往,今日竟然突然来到别院,这是为何?”

  那边郕王还在愣神,这边朱祁铭却已蓦然心惊。

  

第一百五十四章 假痴不癫

  皇太后罕见地摆出了雍容、平和的姿态,这令郕王颇感不适,他的嘴角在微微抽搐,头垂得更深了。看到这般情景,朱祁铭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上。

  “儿臣奉皇上之命,前来别院给越王贺喜。”

  见郕王绝口不提吴太妃,朱祁铭不禁松了一口气。想这个郕王并非像平时所看到的那样说话总是不过脑子,在需要小心应对的时候,他还是知道分寸的。

  皇太后轻笑几声,笑得郕王一愣一愣的。“原来是皇帝让你来的,皇帝真是一个仁德之君呀,朝务繁冗,却仍不忘厚待别院里的祁铭。哦,郕王,皇帝是何时给你传的旨?”

  “回皇太后,皇上早上发的话。”郕王偷偷瞟了皇太后一眼,担心皇太后仍不信自己的一番说辞似的,急急地加了一句:“皇上让臣备下万两银子作为贺礼。”

  朱祁铭长出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到了肚子里。猛然想起郕王末了加的那一句话,胸中顿时冒起一股莫名的怒气。

  皇上命你备银一万两,你却只出五千两?想方才自己还在为诈得郕王的五千两银子而暗自得意,一转眼就明白了那个数目本该是一万两,在郕王的抱屈叫穷之下,竟被郕王截下了五千两!这个郕王,在该精明的地方精明,还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这样的假戏,演得足以乱真!

  皇太后撇下郕王,转视朱祁铭,“祁铭,皇帝既然对郕王发了话,就表明皇帝肯定是要驾临别院的,眼下快到未时了,莫非皇帝被朝政绊住啦?”

  朱祁铭躬身道:“祁铭方才被皇上传召过。此刻,皇上与内外臣议事,不得闲。”

  “哦,原来如此。”皇太后冲朱祁铭笑笑,转向郕王,眉头一展,似在勉力维持脸上的那分平和。“祁铭刚刚入住别院,许多事还来不及安顿好,你这些日子就不要再来别院了。”

  “是。”

  二人送走皇太后,回到膳房重新入座。朱祁铭斜眼看向郕王,“皇上可是命你备银一万两以作贺礼的,一万两!”

  郕王的紧张情绪似已彻底散去,闻言嘿嘿笑了一阵,“我只顾与你闲叙,倒把皇兄的吩咐给忘了。”

  “你不会抗旨不遵吧?”

  “无妨,皇兄知道我穷。”

  嘿,还治不了你?朱祁铭胸中方才郁结的那口闷气虽不至于纠缠不休,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咽下肚的。

  “想见裴三娘么?”

  “想。”郕王双目一亮,旋即连连摇头,“你我无旨不可去栖仙楼。”

  “皇上授我出入无禁之权,好好想想,何为出入无禁?许多依制去不了的地方,如今我可以自行前往。”

  “好吧,我送你一万两。”

  “再想想。我不必请旨便能去教坊司那种地方。”

  “诶,我想起来了,我有一株视若至宝的血玉珊,容我回去赏玩半日,从明日起,它便是别院的镇院之宝!”

  “嘿嘿嘿,郕王兄,你我少谈俗事,来来来,咱们饮酒作乐!”

  ······

  次日一早,吕夕谣持常德公主给她的腰牌一路畅行无阻地来到别院门前,却被禁卫截住盘问。朱祁铭闻讯后奔到院门外,敛住怒气,冲禁卫冷道:“她是本王的伴读,往后要常来别院,你们不可再为难她!”

  “是。”

  吕夕谣随朱祁铭入院,走到池边,她星目扫向朱祁铭,眼中含着数分笑意,语气却有嗔怪之意:“禁卫只是尽本分而已,你又何必动怒?”

  “我何时动怒了?”朱祁铭扭头它顾,拼命掩饰自己的窘态,“诶,妹妹,先生呢?”

  吕夕谣驻足,盯着池中沾着晶莹水珠的荷叶出神。“我父亲不能入宫,让我来问问你,你是否不再进学啦?”

  朱祁铭驻足,缓步靠近吕夕谣,举目望向她的脸颊,只见吕夕谣明眸一转,微微侧过头去。

  “我哪能不进学?眼下先由妹妹教我琴棋书画,等我请旨之后,择个方便的地方,再请先生前来施教。”

  吕夕谣抿嘴一笑,也不言语,只顾微低着头,步伐轻盈地朝宫室那边走去。

  朱祁铭追上前去,引吕夕谣进了书房。

  吕夕谣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那张宝琴上,“诶,这便是传说中的飞瀑连珠么?”

  “妹妹好眼力!此琴为宁王所制,是皇太后赏赐给我的。”

  吕夕谣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朱祁铭脸上,“算辈分,宁王应是你的曾叔祖,几十年来著书无数。宁王有此成就,不输朝中饱学之士半分,堪称皇室宗亲里的芝兰玉树!”

  这是励志么?朱祁铭笑道:“等我赴藩后,有妹妹从旁相助,我也能潜心著书。”

  吕夕谣一愣,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霞,似嗔似怨地喃喃道:“别胡说。等你赴藩后,谁知从旁助你的是何方仙子!”

  朱祁铭一怔,蓦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意过于敏感,当即嘿嘿笑着在琴案边落座。“妹妹,我粗通琴艺,不如由我抚琴,你在一旁指点指点。”

  吕夕谣忸怩片刻,缓缓转过头来,星目扫向琴案。

  临到献艺时,朱祁铭才发觉自己所学实在是太过粗浅,搜肠刮肚半天,也找不到一支记忆完整的琴曲,情急之下,去年在谪仙居见到老者抚琴而歌的那一幕场景便钻进了他的脑海。于是,手指茫然抚向琴弦,歌词脱口而出。

  “雉朝飞兮鸣相和,雌雄群飞於山阿,我独伤兮未有室,时将暮兮可奈何,嗟嗟,暮兮可奈何。”

  吕夕谣噘着嘴白了朱祁铭一眼,“你是学过音律的人,可如今一曲全不在调上。再说,人家牧犊子五十仍无妻,故而有感而发,你一个少年亲王,那么多的名曲不学,却学老男人的伤歌,这是何意?”

  朱祁铭笑道:“我知道宁王所著中载有许多千古名曲,但我哪能跟你比?你已学有大成,而我奏不了一支整曲。唉,都怪我学艺不精呀,只能现学现卖,让妹妹见笑了。”

  吕夕谣“噗嗤”一笑,“想不到你还听过这样的琴曲!罢了,学琴心要诚

  ,不可操之过急,像你这样心浮气躁的,于学琴无益。你不妨静下心来,试着奏。”

  “妹妹说得是,我要净手、焚香,以示诚意。”

  朱祁铭起身唤茵儿送来热水净了手,又煞有介事地到炉前亲手焚香,然后回到琴案边落座,闭目摈弃脑中杂念。耳边响起吕夕谣的声音。

  “我华夏士子无不左琴右书,琴最能寓君子之德,想想你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再想想琴韵的安静悠远。”

  朱祁铭的心境归于恬淡,于是起手抚琴。

  “以泛音为主调,留意散音、泛音、按音三音的切换与共鸣。泛音象天,按音如人,散音宛若大地,三音交鸣,则天地人俱备。想想梅花在天地间凌霜傲雪,赏梅之人流连于梅林。‘漫弹绿绮,引三弄,不觉魂飞’。”

  朱祁铭整个人完全沉浸于琴曲的意境之中,不知不觉竟奏完了一支整曲,醒过神来,浑然不知效果如何,便略显忐忑地望向吕夕谣。

  “不错,你还是颇有天分的,日后的琴艺想必不会逊于圣人仲尼。”待琴音完全歇止后,吕夕谣赞了一声,随即郑重其事地点评道:“唯一的缺憾便是你指法生涩,从今往后,我便先校正你左右指法上的谬误。”

  能得到吕夕谣的点赞,朱祁铭心情大畅,不禁嘿嘿笑了几声。

  这时,崔嬷嬷领着金英走了进来。

  “越王殿下,皇上传殿下去凌轩阁那边见瓦剌使臣,杨阁老正在那里候着殿下。”

  朱祁铭怔怔地站起身来,“依制,亲王不见外使,公公可知皇上为何传本王前去见瓦剌使臣?”

  “这个洒家不太清楚,不过,洒家好像听人说起过,说瓦剌使团里有人点名要见殿下,皇上这几日心情极好,便准了瓦剌使臣的奏请。”

  点名要见本王?本王与瓦剌素无交往,何来的故人?朱祁铭一头雾水,摇摇头,转对吕夕谣笑道:“妹妹自便,我去去便回。”

  出门时又吩咐崔嬷嬷道:“夕谣妹妹在别院,你们不可怠慢了她。她喜静,你们无故便不要去书房那边打搅她。”

  崔嬷嬷略一躬身,算作应承。

  出了院门,离禁卫远了,朱祁铭不禁想起正在挑事的武隆来,扭头仔细看了身边的金英一眼,暗自替这个一向守正持重的内臣感到惋惜。

  当初金英与王振竞争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被王振一脚踩下,这对金英的仕途影响极大。宫廷权争十分残酷,落败者很难咸鱼翻身,金英别说追上王振,即便日后与一帮属下竞争新位时也难以占据上风,正所谓一步落后便步步落后,这种现象在宫廷政治上叫“老了苗”,失去了发展前途。别看部属表面上都对金英礼敬有加,真到了关键时刻,没有人会真正把他放在眼里。

  指望靠金英去压制武隆、制衡王振,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路上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就到了凌轩阁门前,金英转身离去,那边杨溥快步迎了过来。“殿下,时辰尚早,老朽陪殿下在阁外走动走动如何?”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多方博弈

  穿行于柳荫之中,处处凉意袭人,偶尔置身于林间空地,阳光一照,顿感灼热难耐。时值春夏之交,地面上的温度尚未达成统一,身体的感觉或春或夏,因地而异。

  “内廷里风声紧啊!”杨溥在阴阳交错的柳荫外侧停步,脸上蒙着一道斑驳的光影,眼中含着一丝隐忧,而面色不改从容。“风波过后,紫禁城里恐怕会一片狼藉,不知殿下何以自处?”

  想涿鹿山的那处离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外人发现的,在找到那个神秘的所在之前,所谓的世外离宫仍只是一个传说,无确凿证据,有心兴风作浪的人不敢妄动,福安宫有充裕的时间善后,故而朱祁铭还能保持淡定。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紫禁城里的人还不至于落个被圈禁于宗人府的下场,或许,两个少年亲王将提前赴藩,远走天涯,仅此而已,这不正好遂了九卿的心愿么?”

  “九卿的心愿?”杨溥怔怔地看着朱祁铭,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何必翻旧账?唉,老朽也不是一个不知变通的迂腐人,老朽知道,所有的规制防得了君子,却防不住小人,而君子何须拿规制去防!殿下是不是君子老朽说了不算,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殿下绝非小人,至少在殿下成年前是如此!如今王振、喜宁权势熏天,若武隆再如愿坐上重位,则外官只能听命于权宦了!与权欲泛滥的宦官干政相比,一个少年亲王偶尔预政又算得了什么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朱祁铭撇撇嘴,“这怨不得别人,要怪也只能怪百官自己!满朝饱学之士,却拿几个宦官无可奈何,真是我大明开国以来的惊天奇闻!是王振等人确实才能出众,可堪重任?还是饱学之士空有一肚子学问,而真实才能不足道哉?”

  杨溥的从容之态尽失,嘴角的肌肉在微微抖动,“殿下何必以言相激!权宦假天威而压制百官,百官又能如何?”

  “假天威?百官就不能假天威么?九卿敬重天子,但何曾畏惧过天子!庙堂群谏时,哪个不是唾沫横飞?怎么,连天子都不怕,何以怕权宦?说到底,还不是吃定了天子会有分寸,而害怕权宦不讲分寸!一个个只知道明哲保身,都巴望着别人跳出来与权宦抗争,自以为聪明的人太多,都等着别人做出头鸟,你指望我,我指望你,最后会有舍我其谁的人跳出来么?当然不会有!何况,饱读圣贤书,却仍有许多人喜欢依附于别人,不惜投靠权宦以为自己的仕途谋得一条终南捷径,那么多的饱学之士,一见王振便望风而拜,真是斯文扫地!”

  杨溥神色大变,全身都在微微颤抖,“老朽虽与王振多有妥协,但无不是为了排除阻力,把那些国之栋梁送入内阁,老朽问心无愧!”

  朱祁铭笑望杨溥,微微躬身道:“杨阁老顾全大局,自与别人不同。走吧,杨阁老,咱们不能独处太久。”

  杨溥甩甩衣袖,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驻足不

  前。

  朱祁铭已前行数步,见身边并无动静,当即驻足,转身瞧见杨溥盛怒的样子,便含笑摇头,返回到杨溥身边。

  “杨阁老,在天子身边说话,话里话外隐喻人间至理,如此劝谏皇上是徒劳的,因为天子自有天子的权衡。许多时候,耍手腕比讲大道理更管用!王振不是想把武隆送上司马监掌印太监的位置上么?那好,内阁何不顺水推舟,把武隆往更高的位置,譬如说王振现在的位置上推?”

  朱祁铭言毕举步前行,就闻身后杨溥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请殿下把话说清楚。”

  “司礼监的御前机务全由武隆主理,而王振重在做场面活,既如此,内阁遇事何必要找王振?何不越过王振直接找武隆?有了内阁的抬举,皇上肯定会对武隆高看几眼,武隆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必将日渐吃重!”

  杨溥脸上的怒色一扫而空,“嘿,不错,日后内阁与司礼监往来时只认武隆,不认其他人。人的心思是会变的,像武隆这样的人,成天闭门受案牍之苦,只知道靠用心做事来赢得天子的青睐,却不知道官场上人心难测,一旦他感受到圣眷愈来愈隆,必以为凭自己的才能、功劳不输给内廷中的任何一个人,足以坐在内廷的任何一个位置上,这个时候,武隆很容易栽跟头,这并不是因为他做事做错了什么,而是他给别人造成了威胁,免不了会中别人的算计。”

  朱祁铭心中略感怅然,像武隆这样只知道做事不善于混官场的人,正是内廷中少有的良臣,若非他上了贼船,自可免去一场风波,如此留住一个良臣该有多好!

  至于杨溥对武隆充满了戒心,是源于厌恶宦官干政,还是因为杨溥洞悉了京外藩王的异动,此事只能存疑,须留给时间去作解答。

  杨溥突然笑色一敛,深望了朱祁铭一眼,“殿下成年后,老朽绝不会让殿下留居京中!老朽将亲身把殿下送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就藩!”

  杨阁老,你想多了!如今多方博弈尚在酝酿中,谁胜谁负难以预料,这才刚刚找到了应对之策,就想一拍两散?万一别人计胜一筹,本王栽了跟头,百官作为利益攸关方又当如何?

  这些话自然不便明言,朱祁铭淡然道:“小王居京的日子就那么几年了,能够预政的日子恐怕更短,杨阁老何必把心思放在小王身上?有这功夫,还是多为社稷深谋远虑吧。”

  快到凌轩阁了,杨溥脚下迈着沉稳的步子,一颗头时而轻摇,时而远望,“恕老朽直言,殿下本身就是一个大麻烦,让人放不忍放,留不敢留,头疼!”

  怎么越说越找不到共同语言了?朱祁铭淡然一笑,适时换了话题:“小王要随阁老去会同馆见瓦剌使臣么?”

  “不,老朽去会同馆见瓦剌使臣,殿下只需在凌轩阁见一人即可。这是皇上的旨意。”杨溥凝思片刻,脸上最终还是泛起了亲和之色,“那人可能已在凌轩阁

  侯见,殿下自便。老朽这便赶往会同馆,失陪。”

  朱祁铭对着杨溥的背影看了一会,转身步入凌轩阁,只见一名三十出头、姿容严整的女官立于殿中,一见朱祁铭,立马躬身施礼。

  “尚仪局司赞何叶参见越王殿下。”

  朱祁铭四下打量一番,见阁内只有何叶一人,心中顿感诧异,“为何只有何司赞一人在此?”

  “客人在阁楼上观景,妾身在此迎候殿下。”

  女官都是从天下孀居妇人中严格遴选而来的,须经地方耆老举荐,层层选优汰劣后方可任用,内廷看重其德才,个人姿容如何倒在其次,其遴选标准完全不同于选秀。女官在天子面前自称“臣妾”,在亲王面前自称“妾”或“妾身”即可。

  宫中女官衙署设六局一司,即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外加一个宫正司,各自的职能从其名称上就可见一斑。六局一司的主官都是正四品品秩,而司赞作为尚仪局主官——左、右尚仪之下的属官,其品秩为正五品。

  何叶以三十出头的年纪就能位居五品女官之列,足见她有过人之处。

  首次与女官正面接触,朱祁铭略感好奇,一时间倒忘了见瓦剌使臣的正事,只顾盯着何叶多看了几眼。

  忽闻楼梯一响,朱祁铭举目望去,只见一个年约十三的少女正在缓缓下楼,每一步都似乎很用力,踩得楼梯咚的一响。

  她疏朝云近香髻,着白底紫花襦裙,乍一看去,模样与吕夕谣有几分相似,定睛细看,却见她身材略显丰腴,眉眼间天然带着分刁蛮与妖冶。

  好熟悉的神态!朱祁铭的神智顿时陷入了恍惚之中。

  少女先是略一迟疑,放任自己的目光十分大胆地长久落在朱祁铭脸上,随即紧走几步,下得楼来,身影一晃,就到了朱祁铭身前。

  “嗯,不错,像亲王,长得!”

  是“长得像亲王”好不好?哪里来的世家女子,连句子都整不通顺,怎么好意思闯入紫禁城前朝丢人现眼!

  句子?

  绰罗斯·赛罕?

  朱祁铭心中一惊,忽觉得臂上那道陈年牙痕在隐隐作痛,当即冲何叶道:“本王来错了地方!”随即转身就想开溜。

  “越王殿下留步!”赛罕一转眼就拦在了朱祁铭身前,“兄长要我随使团来到大明,殿······你能不顾邦交礼仪?”

  句子又整通顺了,可用词不准。兄长?你有数位兄长,究竟是那个兄长让你来的?也先是你的长兄呀,鞑女!莫非你又读了几年书,却连长兄与兄长还分不清?

  迎着赛罕放肆的目光,朱祁铭感到浑身不自在,移目避开那双眼睛,转身看向何叶。

  何叶躬身道:“殿下,皇上传令内外官以待瓦剌公主的礼仪待赛罕公主,准赛罕公主在紫禁城前朝后宫自由走动,全程由殿下作陪。”

  

第一百五十六章 羁绊

  若大明是一个傲视天下的强大上国,自然有足够的自信向万邦来使敞开紫禁城的怀抱,不担心他们会窥出防卫虚实。可惜,大明在与瓦剌的对峙中并未显示出自己的强大,如今朝中君臣却准允赛罕自由走动于前朝后宫,这样的疏忽大意令朱祁铭颇为不解。

  或许,庙堂之上还是缺乏自信,如此不惜一切厚待瓦剌来使,过分地显示善意,早早把妥协的意图暴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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