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盛明贤王-第3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翁逋常看咏褚院螅故蔷×拷泄倜伞
“梁指挥使,训练与实战是两回事,别看他们此刻在场上叫得欢,一上战场,不少人会腿发软。还得用贴近实战的凶险课目测测他们的胆气。”
“殿下说得在理,但区区数百人哪够?京军有数十万之众,莫说一千人,即便从中选出数万精兵也不是什么难事,何不奏请皇上选拔精兵良将?”
奏请皇上?本王能预政么?皇上能说服辅佐大臣么?再说,一帮贪墨的军官能带出精兵?朱祁铭心中犯着嘀咕,嘴上道:“做好自己该做的,不必指望别人。”
梁岗嘀咕道:“别处不能选,从越府护卫中挑选又如此严苛,这哪是选兵?分明就是选士!”
“本王就是要选士,选国之死士!正因为如此,本王才要让他们衣食无忧,还要善待他们的家人,这需要大笔大笔的开销,户部是指望不上了,还得本王过紧巴巴的日子,一点一点省。”
想如今天子渴望一场极具说服力的胜利,这为自己施展抱负提供了大好良机,朱祁铭觉得即便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也万分值得,当即站起身来,吩咐梁岗、唐戟二人督训,他自己则回去准备盘点家财。
方到存心殿门前,就见黄安领着云娘急急走了过来。
云娘低声道:“殿下,有消息了。”
朱祁铭已将许多往事封存,可是,随着云娘的到来,真相或许会渐渐浮出水面,他不得不提前去面对那些沉重的话题。
支走黄安,带云娘操近道来到东苑,进了书房。
云娘掩上门,待朱祁铭落座后,立于他身前。“流言大约是正统四年四月传入京城的,说居京亲王与三大营暗中往来频繁,京营有异动,先是涉及越靖王,后又波及卫恭王,以致君臣震动。”
“流言从何而来?”朱祁铭淡淡道。
“百官对此讳莫如深,不过还是有人作了大胆的推测,说此事恐怕源于襄王。”
朱祁铭凝眸而思,显得出奇的淡定。
云娘见状微感诧异,不禁怔了片刻。“其实,极力替越府、卫府说话的只有驸马都尉井源、石璟二人,勋戚与都督大多保持沉默,文官也不敢多嘴,当然,杨士奇、杨荣除外,尤其是杨荣,力劝皇上以大局为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想杨士奇、杨荣二人乘太皇太后神志不清、天子年少,勾结京外亲王,抑制居京亲王的势力,这种可能性极小,二人年事已高,再怎么擅权也风光不了几年了,最合理的利己之举无非是赶紧安插门生故吏而已,犯不着如此大费心机为难两个参政权十分有限的亲王。可是,除了上述解释之外,还有什么更合理的解释呢?
朱祁铭幽然道:“杨荣为何这么做?”
“云娘探过数人的口风,看样子他们都不知情。不过,当年先帝驾崩前后,主张襄王即位的呼声不在当今皇上之下,这点云娘倒是听人说起过。云娘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坊间暗传天子临事茫然,即便偶有主见,经辅佐大臣一番搅和,也立马不了了之。若是如此,是否有人暗助襄王,同时又在利用襄王?”
朱祁铭闻言,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正旦那晚发生在雍肃殿的一幕,皇上经三杨一搅和,的确让招募民壮一事不了了之。
云娘静静望着朱祁铭,略显犹豫,“这样就说得通了。请容云娘放肆揣测:太皇太后不豫,天子年少不谙朝政,京外亲王被压制了几年的野心或许就乘机冒了出来,这个时候,居京亲王就成了他的拦路虎,于是那人以谣言困住两个亲王,同时在保安州那边一路谋害殿下,就是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只因太皇太后突然痊愈,那人的图谋才功亏一篑,一切都回归到原有状态。”
直到此时,朱祁铭才微微一震。很显然,当年的帝位之争并未偃旗息鼓,余烬尚存,稍有风吹,就会熊熊燃烧。
想靖难之役开了一个可怕的先例,叔夺侄位,后人自会效仿,从此天子算计亲王,亲王算计天子,同室操戈的惨剧恐怕会反复上演。
可是,自己在正统元年的灯市上就遭人行刺,又在太皇太后痊愈、京中大定之后,仍被人追杀,故而此事绝非像云娘说的那么简单!
况且,作为拦路虎的,不止两个成年亲王,还有郕王,郕王之后还有天子,而紫禁城里心机重重,皇太后、皇太妃岂会袖手旁观!奇怪的是,皇太后、皇太妃似乎只对一个落魄的王子感兴趣,对烧向越府、卫府并必将蔓延至紫禁城的那场大火好像未曾察觉,这令人难以置信,其中必定还有更复杂的故事情节。
朱祁铭望着窗外被积雪覆盖的竹林,只觉得此时离真相还很遥远。“杨士奇、杨荣受先帝临终托付,是当今皇上的股肱之臣,若与别人合计谋逆,即便图谋得逞,也势必为天下士子所不齿,难以善终,他们何必行此下策?”
“殿下应该清楚,二杨是何等显赫之人!又岂会轻易上贼船?云娘思虑多日,总算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二杨必以为他们能把控局面,可暗助对方一直朝谋逆的方向走,却始终不让对方走到谋逆的那一步。”
朱祁铭想起云娘前面说过的话,脑中闪过一丝疑惑,“你说二杨既在暗助襄王,又在利用襄王,这是何意?”
“工部有个郎中酒后在云娘面前说了半截话,耐人寻味,他说杨荣有一次与杨士奇在工部衙署密谈,抱怨襄王以陈年往事要挟他们,这话被那个郎中无意间听见了。若此事属实,则二杨必为襄王所挟,不得不暗助襄王,但二杨显然又想反手利用襄王,于是,就助襄王将火烧至越府、卫府,一来给襄王一个交代,二来借机抑制居京亲王的势力,便于他们擅权,而且,如此一来,因动静太大,谋逆反而变得更加困难了,这不正是二杨所期待的结果吗?”
朱祁铭猛然站了起来,“越府、卫府为谣诼中伤,此事不难澄清,只需在三大营查询两月便能分辨清楚,可是,两府蒙冤一年有余,这期间,皇上就未起过疑心?”
“殿下忘了,云娘说过,此事恐怕由不得天子自己做主。”
纵有深深的疑惑,想起正旦那晚皇上有关被辅佐大臣“苦苦相逼”的说辞,朱祁铭只能姑且相信云娘的推测。
而胸中针对二杨的愤怒情绪已开始泛滥。
第一百一十二章 香消玉殒
朱祁铭打了个哆嗦,这才意识到书房内寒气逼人,当即去偏室叫来丫鬟,命她们奉上茶,生上火炉,而后邀云娘入座。
待丫鬟退去后,朱祁铭道:“二杨与襄王串谋,如此机密大事,他们断然不敢以书函通报消息,也不敢交由手下人传话,只能秘密见面,亲口发话。可是,襄王远居襄阳府,二杨不便擅离京师,三人之间又是如何谋面的?”
“哦。云娘差点忘了一件大事。”云娘放下茶盏,起身复站于朱祁铭身前,“殿下,去年二月末,有人看见襄王在京郊现身,且于黄昏时分与杨荣密会。”
朱祁铭诧异地看向云娘,却未发话。
“那里离白云观不足五里。白云观有个璇玑道长,年纪约四十出头,他见过赴藩前的襄王,又去杨荣府中做过法事,认得杨荣。那天,璇玑道长率数名弟子采药归来,路遇二人在林中密语,觉得面善,回去后想了许久,终于明白了他们是襄王与杨荣二人,当时惊诧不已。”
见朱祁铭眼色茫然,云娘续道:“三妹有个亲弟,叫庐儿,今年十三岁,生得甚是聪慧,许是机缘巧合吧,两年前他偶遇璇玑道长,一番交谈之后,庐儿大受璇玑道长赞赏,二人渐渐熟了,庐儿就常去白云观向璇玑道长讨教道学。去年某一天,也就是璇玑道长撞见襄王、杨荣密会后不久,庐儿像往常一样赴白云观找璇玑道长,碰巧偷听到道长独自一人在室内发感叹:‘一个赴藩的襄王,一个辅佐大臣杨荣,在京郊密会,这又是为何?’偏偏庐儿聪明,记性好,觉得此事非比寻常,便记在了心里。”
“昨日云娘到三妹家中与她商议如何打探二杨和襄王秘密往来一事,当时庐儿在场,于是,他说出了那日在白云观的见闻。姐弟二人随即赶往白云观,殿下也知道,霓娘很会说话,三言两语就从璇玑道长口中套出了当年在密林中见到的一幕。”
霓娘?朱祁铭蓦然意识到许久未见霓娘了,也不知她如今处境如何,心中有分挂念,“霓娘为何未随你前来?”
“今日一早,有人捎话说璇玑道长想见霓娘姐弟二人,于是,三妹就带上庐儿去了白云观那边。”
朱祁铭心中顿觉隐隐不安,“姐弟二人频繁外出,万一遇上不测之事怎么办?”
“殿下毋忧。”云娘莞尔一笑,“三妹身边自有护花使者。有个柳公子方弱冠之年,与三妹青梅竹马,二人早已暗生情愫,只因干咱们这行的难以嫁人,所以他们就一直这么等着,那个柳公子十分钟情,至今未婚配。哦,他的武功在云娘与三妹之上。”
朱祁铭闻言,不禁暗自替霓娘感到高兴,记得当初霓娘在歇芳园抚琴而歌白居易的《长相思》,哀婉动情的歌声音犹在耳,他意识到原来霓娘思念的良人就是柳公子,当即打定了速还霓娘自由身,让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主意。
“想必那个柳公子一定是姿容不俗。”
云娘似乎不愿直接评价男子的外貌,婉言道:“与三妹挺般配的。”
“云娘,云娘!”
只见梁岗一头钻进书房,直接无视朱祁铭的存在,目光牢牢定在了云娘脸上,嘴巴都笑歪了,“嘿嘿,你来啦。”
这不废话吗?哟,还有那放光的眼神,肉麻!朱祁铭一时间倒淡忘了二杨的事,摇摇头,站起身来,故意咳了几声。
那边梁岗仍直直地盯着云娘,嘴上随口道:“天寒,殿下别忘了吃药。”
吃药?本王何时吃过药?朱祁铭顿感无语,想梁岗此刻恐怕魂不守舍了,当即迈开步子,故意从他身边走过,顺手推了他一把。
梁岗动动身子,脖子一扬,目光又定在了云娘脸上,而云娘似乎也在放电,星目含笑一扫,旋即微微侧过头去。
罢了,给你们留片刻的幸福时光吧!朱祁铭看看现在的师傅,再望望未来的师娘,转身就想离去。
这时,黄安领着一个比朱祁铭稍大的男孩急急忙忙小跑进来。
那男孩长得干干净净的,只是两眼泪汪汪,嘴巴咧着,使得模样有些变形。
“这位就是越王殿下。”黄安望了朱祁铭一眼,示意男孩道。
男孩立马跪下,纳头就拜,泣道:“越王殿下,求您救救小子的阿姊。”
“庐儿!”那边云娘呼唤一声,快步奔来,“你阿姊怎么啦?”
“云姐姐,我们被人骗了。今早庐儿随阿姊还有柳大哥,跟着捎话的人去了离白云观数里远的一片荒地,璇玑道长带着他的几名弟子也去了那里,打过招呼后,方发觉是被人骗去的,不一会就有许多人冲杀过来,阿姊和柳大哥拼死掩护庐儿逃出重围,阿姊吩咐庐儿找越王殿下求救,呜呜呜······”
“你阿姊是怎么说的?”云娘急道。
“阿姊说,找到越王殿下,庐儿便能得救,庐儿的父母也能得救。”
杀人灭口,祸及霓娘全家?朱祁铭的心情顿感无比沉重,“是何人想害你们?”
“阿姊说,是杨稷的人。”
杨稷?
“杨稷就是杨士奇的长子!”云娘道。
朱祁铭咬牙道:“黄安,你带庐儿下去歇息,好生招待。梁指挥使,你与云娘速带人赶往霓娘家,将她父母接到越府,不可让人瞧见,留下数十人在那里日夜值守,听候本王号令。还有,将云娘的家人一并接到越府。”转对云娘道:“从今日起,你就是越府的总管,本王倒要看看,何人敢为难你们!”
朱祁铭一路奔到习武场,“唐戟,速点齐两百名护卫,换上便装,随本王赶往白云观!”
······
雪海茫茫,天地浑成一体。回首眺望,隐约可见京城的远影,移目左顾,白云观巍峨的宫观映在无边的雪景中,似一座遗世特立的仙城。
穿过一片疏林,就见一片狼藉的雪地上卧着七具道人的尸体,想必他们是璇玑道长和他的六名弟子。丈远外,一男一女并排倒卧,二人的手紧紧攒在一起,身边满是血痕,一眼望去,雪白血红,触目惊心。
走近一看,那一男一女脸上似有笑意,如活着一般。女的是霓娘,面色依然艳若桃花;男的大概就是柳公子吧,剑眉如漆,面容洁净,若是活着,该是怎样的风流倜傥!
一串泪珠自朱祁铭眼中滚落下来。他觉得他这个亲王做得很失败,霓娘把她一生的希望,把她受胁迫的全家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可是,他却没能助她脱离魔窟,没能把她送达彼岸,而是为了他自己的仇怨,把她送入了黄泉。
心有悲戚,恍惚中隐隐看见大队人马朝这边奔来,其中一人似在与唐戟耳语,片刻后快步来到他身前。
“西城兵马司千户江海参见越王殿下。”
朱祁铭恍然不知颌首,见许多兵士朝霓娘那边奔去,突然双目一瞪,喝道:“住手!”随即回过神来,缓声道:“你们只管勘察现场,但别碰她二人,本王要收殓他们。”
“是。”那名千户怔了许久,终于应了一声。
朱祁铭扭头看向唐戟,“速回府中带几名嬷嬷、内侍过来,以上好棺木收殓他们。”仰天沉吟片刻,叹道:“找个好地方,葬了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少年权谋
黄昏时分,朱祁铭暂别越府,回到清宁宫,在太皇太后座前行罢礼,就见太皇太后浑浊的目光定在他脸上,久久不愿移开。
“坐吧。”太皇太后动动身子,缓缓放下暖炉。“瞧你面色不好,在越府练兵也不会练成这个样子吧?”
“臣想饮茶。”朱祁铭入座,答非所问道。
太皇太后只需扭头望一眼,近侍宫女便转身离去。“皇帝倒是数番托人送来茶叶,可是皇祖母不好清饮,所以那些茶叶大多被皇祖母赏赐给了别人,所剩不多。”颤颤巍巍伸出手,拿起暖炉放入怀中,“咸熙宫那位好饮茶,你与她对得上脾性也好,不过,这个时辰饮茶于睡眠无益,只能浅尝辄止。”
那名离去的宫女返身入内,手捧一盏茶,恭送至朱祁铭身边的案上。
倾耳而听,举目而望,此地风声、泉声、琴声、水的沸腾声四声皆无,也无焚香、挂画烘托气氛,故而有些遗憾。朱祁铭取盏轻啜,茶水入喉,齿间生香,但余味苦涩。“皇祖母,您读过佛经吗?即心见佛,禅语玄妙。”
“佛经?”太皇太后轻轻摇头,“皇祖母信道,不曾礼佛。咸熙宫的那位······”突然目光微微一亮,“看来,皇祖母是该筹划筹划了,乘自己还不糊涂,把你托付给咸熙宫的那一位。”
筹划?皇祖母,在您之前,已经有人教我如何与皇太后相处了!这样的话不便说出口,只能把它藏在心里,于是,朱祁铭顿感戚然。
太皇太后皱皱眉头,“你为何神神叨叨的?得到什么令你不快的信息啦?诶,皇祖母只需瞟一眼,就知道上次你带来的那两名女子不是凡品,皇祖母说过,清宁宫的大门随时为她们开着,她们却为何不来。”
“那个云娘被孙儿接入越府,成了越府总管,而霓娘······”朱祁铭缓缓放下茶盏,“她死了,是被人杀死的。”
太皇太后拿起拐杖,在地上点了几点,目中泛起一丝精光,片刻后散去。她扭头扫一眼,三名近侍宫女便悉数退去。
“是何人所为?”
“杨士奇的长子杨稷。”
“此事肯定与杨士奇无关,是他的儿子胡作非为。”
“杨大人乃饱学之士,岂会如此下作?不过,杨稷杀人必与杨大人无关,但杨稷杀人的动机或与杨大人有关,想必是为了替其父遮掩什么。”恍惚中,朱祁铭就想说出越府、卫府蒙冤的事,忽见太皇太后眼中又泛起精光,他的一颗心不禁砰砰跳了几下,当即定下神来。“杨大人是饱学之士不假,但毕竟不是圣人,为官这么多年,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难免会在不经意间留下什么把柄,而杨稷显然不想让别人抓住其父亲的把柄。”
太皇太后目中精光倏然敛去,脸上的疑虑之色也在渐渐消退。“如此说来,你要动手了?”
“主弱臣强,终非社稷之福。”
太皇太后瞬间换上一副略显兴奋的面容,“张辅、胡濙与三杨不是一路人,他二人倒好说,只是三杨名满天下,又同进同退,形如一体,即便先帝再世,也只能与他们落个君臣共治的结局。”
“可分而治之。在大是大非面前,杨溥不敢站错队,他与杨士奇、杨荣不同,不擅权,性情温良,留下杨溥为天子撑场面,天子可成为真正的天子,而天子一旦有所疏失,正好用得上杨溥善后。杨荣人缘极差,全靠杨士奇的人脉做后盾,杨士奇一旦失势,杨荣必受孤立。”
太皇太后面色一震,“你是想先对付杨士奇?杨士奇人望极高,别指望紫禁城的那两个人能帮上你,于你无碍、于杨士奇有损的事,她们不会出面,而且此事与以往大为不同,她们的话未必管用,百官肯定站在杨士奇那边,想用一些所谓的把柄拿捏杨士奇,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朱祁铭再次举盏饮茶,面色淡然。“百官与杨士奇抱得再紧,也经不住别人的分化与瓦解。将一件惊天大事摆在百官面前,逼着他们站队,百官未必会站在杨士奇一边。”
“惊天大事?”太皇太后诧异道。
这一刻,霓娘与王魁的身影交替浮现在朱祁铭脑海中,他的牙关越咬越紧,“杨稷恶行累累,他不死,天理何在!”
太皇太后微微一怔,随即缓缓摇头,“大明刑律有‘八议’之说,即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杨稷虽不在八议之列,但他毕竟是杨士奇的儿子,对杨稷,三法司问刑,九卿会审,这些事都无人敢做,都会推给皇帝,请皇帝圣裁,可皇帝如何圣裁?先帝尚且搁置不问,何况当今少年天子!杨稷的事被翻过多次了,算不上惊天大事。”
“皇祖母,若杨稷意欲谋害亲王,算不算惊天大事?”
太皇太后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身来,“此言从何说起?”
“霓娘死了,她的弟弟逃了出来,杨稷岂会放过霓娘的弟弟?而霓娘的弟弟与臣年龄相仿。”
“你想演苦肉计?”太皇太后拄着拐杖走到朱祁铭身前,怔怔盯着他。朱祁铭赶紧起身肃立。
“杨稷言行无状,是堆狗肉,上不得正席,正因为如此,杨士奇才将他禁于家中,杨稷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长年闭门不出,作恶时总是居家指使手下人去做,从不抛头露面,你如何做到人赃俱获?”
朱祁铭淡然道:“既然杨稷是块狗肉,那便把他亮在百官面前,让大家瞧瞧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正是臣所要做的!”
太皇太后返身入座,脸色归于淡漠,“此事非同小可,你做的事你自己承担,与皇帝无关。”
朱祁铭心中顿感一阵阵的刺痛,想正旦那日自己的赴险万分值得,皇上如今既然对自己这个堂弟高看一眼,厚爱一分,便绝无将自己视作弃子的可能,皇上在他这个少年亲王身上寄托了太多的期望,天子放得下棋子,却放不下心中的梦想与渴望!
他有这份自信,却心有不甘,“太皇太后,臣可承担后果,但皇上不能什么也不做,皇上什么也不做,臣做了也是白做。至少,明早困住杨士奇、杨荣二人,唯有皇上做得到,还有,霓娘的家就在西直门外,明日那里一定十分热闹,锦衣卫不能不去瞧瞧热闹。臣言尽于此,臣告退!”朱祁铭行罢礼,毅然转身离去。
“等等!就算杨稷伏诛,但杨士奇还在,皇帝不能罢他的官,更不能杀他,他还会做他的内阁元辅,生前少师,死后太师,依然是位高权重。杀了杨稷又有何益!”
朱祁铭驻足,却未转过身来,“杨稷一死,其累累恶行必将大白于天下,杨士奇作为饱读圣贤书的堂堂大学士,必将声名扫地,虽然活着,却如同死了。”
朱祁铭迈开步子,朝东阁走去,身后传来太皇太后的声音。
“杨稷一死,百官不会再拿杨士奇当回事,杨士奇也只是空挂个头衔而已!此计太······”
朱祁铭放缓了脚步,他在揣摩太皇太后截下的那个词应作何解,是“妙”还是“毒”?
太皇太后的声音远远飘来:“杨荣呢?”
杨荣?杨荣怎能与杨士奇相比!朱祁铭咬咬牙,此刻还不到作出回答的时候,他也不必急于作答。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于无声处
天色未晓,奉天门前宫灯四照,淡黄的灯光映出漫天飞雪和十几道雕塑一般直立的禁卫的身影。
文武百官列队自左右掖门鱼贯而入,朝他们熟悉的丹墀走去,纵然寒风刺骨,却也姿态严整,拼命控制着瑟瑟发抖的身子,不敢有半分的失态。但见一道道朝服上花色各异的补子在灯光下时隐时现,偶有反光一闪。
可是,在百官凝目注视的地方,在一片辉煌的灯火之下,华丽而又透着无尽威严的御座上空无人影,很显然,少年天子尚未陞座,无边的飞雪拂动着人们心中蓦然升腾起来的一丝期许:在这个寒意彻骨的拂晓,辍朝吧!
少年天子坐在车辇上,命人传来了三杨,他掀帘瞟一眼丹墀那边,那里的结冰与积雪被扫了又扫,此刻,又蒙上了白茫茫的一片。
“不如免了早朝,臣工有事便去奉天殿奏事,无事各自退去。”少年天子的声音有些发抖,似把寒意传染给了三杨,就见三杨端雅的身形略一松弛,紧接着就是片刻的哆嗦。
大明的早朝礼仪繁琐,百官不单要行拜礼,还要做舞蹈动作,而且要做三次,称为“三舞蹈”。这个三舞蹈究竟为何物,后人难以考究,不过,大明将它作为朝仪的必定科目加以明文规范,想必非比寻常,大概需要常年练习,需要官员手、足、腰身十分协调方能圆满完成这一规定动作。
或许有个别极有天赋的青壮官员能把三舞蹈做得十分潇洒,并乘机耍帅,若被无意间路过的宫娥看在眼里,芳心暗许也未可知,留下一段风流佳话传于后世,那也值了!可惜,有资格三舞蹈的尽是五十、六十、七十岁左右的大臣,在滑溜溜的雪面上三跳舞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摔个四仰八叉,当众出丑不说,事后还要被纠仪官抓住不放,大家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慌,何苦两头受罪?
三杨望一眼丹墀那边,齐齐点了头,看来他们也不想冒险。
跑腿的事自然落到了杨溥身上。杨溥转了一圈,带来的回复是无人奏事,不消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赶上这冰天雪地的鬼天气,京内京外消息不通,何来急奏?大家不过是揣着几件日常琐事而已,换个好日子再奏不迟,何必留下来挨冻?
皇上勉力保持毫无表情的面容,淡淡的目光扫向杨士奇,“杨卿,朕年少疏于政务,百事不明,许多见识靠读书是读不来的,还须杨卿当面赐教。今日雪大,朕做不了别的,请杨卿去雍肃殿候着,朕即刻便到,向你请教治国理政大计,半日不够便用上一整天,朕陪你在雍肃殿用午膳与晚膳。”
皇上首次开口请教,这令杨士奇动容,“臣遵旨!”
皇上看向杨荣,目光里透着隐隐的惧意,稍一注目,便扭头看向它处,“你随朕去奉天殿。”
在奉天殿靠近御台的地方,燃着数盆炭火,暖气袭人,但皇上坐在御座上不停地打哆嗦,似被方才奉天门附近的寒气侵透了身体,彻骨的寒意即便遇上炭火也是经久不散。
王振入殿,将十几封奏本送至御案上,随即退到一旁肃立。
门前值殿内侍瞟一眼王振,亮着嗓子开始通传。通传声方歇,杨荣便已入内,沉稳的步子极富节奏感,胡须与几缕散发在微微震颤,映于灯火中,将那张不怒而威的脸衬得愈发的让人印象深刻。
皇上匆匆望一眼来人,便急忙移目它顾,“杨卿,有许多人参你······”手伸向一大摞奏本,不知为何突然猛的一抖,但闻“哗”的一声,那十几封奏本被碰落到了地面上。
杨荣驻足静静看着御座上的少年天子,这令后者极不自在,淡漠的姿容几乎就要端不住了。
“杨大人,杨大人,杨大人!”王振连唤数声,方把杨荣的目光引了过来,“见了那些人参杨大人的奏本,陛下盛怒,方才就想摔烂这些奏本。”
杨荣俯身拾起那些奏本,匆匆看了几眼,脸上浮起浓浓的怒意,“的确有人给臣送财物,那不过是馈赠而已,何必小题大做?荒谬!”
在别人那里是贿赂,在你这里就是馈赠,这不是双重标准码!王振撇撇嘴,旋即换上一副笑脸,“陛下方才说,人言可畏,此事须有个结论,以杜悠悠之口。”
“结论?”杨荣扭头看向皇上,目光略显放肆。
皇上坐正身子,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哦,以往也有参杨卿的奏本呈来,朕一概不予理睬,可如今奏本一上便是十数封,再这么下去,恐坏了杨卿的名声。此事既不能在朝堂上广议,也不能交三法司详查,朕想了想,还是由锦衣卫出面问讯吧,做个定论,通报给三品以上大臣知晓,免得有人私底下妄加议论。”
杨荣瞪大了双眼,“陛下是想将臣下锦衣卫诏狱么?”
“当然不是,若杨卿怕受委屈,那便在奉天殿偏殿问讯好了,只让马顺一人前来,做做样子便行。”
见杨荣愣在那里,王振赶紧朝皇上递眼色,皇上立马离了御座,带上王振朝殿外走去。
“若有谁对杨卿不敬,杨卿可告诉朕,朕一定饶不了他!”皇上回头招呼一声,转对王振低声道:“杨士奇去雍肃殿了吗?”
“去了,正在侯驾呢。”
见那边皇上的背影消失在曲廊上,马顺快步入殿,待走近杨荣时,已是满脸含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上了。“哟,杨大人,下官给您行礼了,请您移步偏殿。”
“哼!”杨荣甩甩衣袖,独自大步走向偏殿。
马顺取了奏本,赶紧追了归去。
偏殿里燃着灯火,除杨荣、马顺二人外,并无第三人。
“杨大人快快请坐”马顺殷勤地招呼杨荣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