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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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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连守卫紫禁城的羽林左卫、羽林右卫也出动了,京中闻讯啦,皇上下旨啦!”牛三叫道。
徐恭俯下身来,对朱祁铭道:“殿下,不如随羽林卫回京,速去找太医医治。”
卫王的叮嘱在耳边回响,朱祁铭默然不语。
京城近在咫尺,他却只能遥望,东躲西藏的日子尚未到头,不得不让蠢蠢欲动的心归于平静,去细细体验眼前的这片江湖。
官军的喊杀声渐渐远去,徐恭、梁岗、牛三、蒋乙四人齐齐望着朱祁铭,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
许久之后,朱祁铭缓缓摇头,“霓娘,我跟你走。”
第七十九章 吉人天相
镇边城位于一条西北——东南走向的峡谷之中,扼鞑贼进犯京师所必经的咽喉要道。全城堪称石头城,石墙、石屋、石板路,满城无处不见石。偶有青砖绿瓦的民居杂陈其间,在一片石色中,稍显突兀。
城中西南一隅,在四周高大石屋的遮掩下,有处京城建筑风格的砖瓦宅院,规模不大,但雕梁画栋,曲栏幽径,堪称石城暗景。
此刻,在这处宅院的某个内室里,一个硕大的木桶冒着腾腾的热气,刺鼻的药味充盈在内室的每一个角落,并向院中弥漫开去。
木桶中满是淡绿色的药液,朱祁铭几乎是赤身裸体浸泡在药液里,四肢被牛三、蒋乙一左一右死死按住。
朱祁铭的一张脸扭曲得不成人形,嘴上发出阵阵杀猪般的嚎叫声。
“牛三,再不松手,你的······银子······便不作数了!”
“什么?”牛三故意扭头望向门外,“嘿嘿嘿,霓娘听好喽,殿下说银子根本就不止那个数!”
你个狠心的牛魔头!朱祁铭身上的刀伤经药水一泡,钻心的痛感比当初挨刀时厉害数倍,而满腔的怒气无处发泄,剧烈起伏的胸膛几乎要爆炸了。
“蒋乙,再不······松手,陆寡妇······你娶定了!”
“嘿嘿嘿!”
“蒋乙,再不松手,老子让你娶无盐女!”
朱祁铭第一次用上了早已耳熟的脏话,但“无盐女”如此高深的话语哪震撼得了蒋乙的铁石心肠,换来的自然又是一阵“嘿嘿嘿”。
朱祁铭拼命扭动脖子,想去咬身体前侧那两只比牛腿还要粗壮的手臂,可惜总差那么一寸半尺的,这让他更加怒不可遏。更可气的是,这两个壮汉竟不顾朱祁铭正在遭受的巨大痛苦,兀自聊起了闲话。
“蒋老弟,午间我陪你喝上几大碗。”
“蒋某午间不饮酒。”
“那便晚膳时再喝。”
“戒了。”
“真无趣!霓娘娘她们为给殿下补身子,弄来了许多的山珍海味,你说,殿下一个人能受得了吗,这不是折磨殿下么!殿下有难,我兄弟二人总不能不理不睬吧?”
“嘿嘿嘿,喝一坛也行。”
“哟,霓娘说得浸泡半个时辰,我看应该差不多了。”
“看漏刻,此时应是午初二刻,嘿嘿嘿,还差半个时辰。”
“午初二刻?你个猪头,那不是多泡了半个时辰么?”
牛三与蒋乙怔怔地望了朱祁铭几眼,然后飞快地将他提离木桶,放到桶外的木案上,旋即两条硕大的身影一溜烟朝门外奔去,那速度堪比闪电。
朱祁铭像一头愤怒的小兽,翻身就操起一块砖头,朝二人身后狠狠砸去,只是准头失得有点离谱,那块砖头偏向了另一侧,“哗啦”一声,把墙角的花瓶砸了个稀巴烂。
他来到这里已经有四天了,头两天昏迷不醒,对泡药基本无感;昨日神智清醒,但神思倦怠,无力反抗药水带来的折磨;今日精神大好,活生生让两个壮汉按在桶里受了大半个时辰的罪,心里的那份憋屈只怕一整天都难得消去。
这时,梁岗进来了,见朱祁铭身边没有丫鬟伺候,梁岗就勉为其难,进来替他用清水净身,往伤口处敷上药粉,然后伺候朱祁铭穿戴整齐前往膳房用膳。
让师傅做下人的活,朱祁铭有些过意不去,好在梁岗似乎不太在意师道尊严,从不端师傅的架子,这让朱祁铭少说了许多客套话。
进得膳房,霓娘早侯在那里,“牛百户、蒋百户也太不像话了,竟让殿下多泡了小半个时辰,粗心!不过,多泡半个时辰也好,更能见药效。”
纵然一方唱着黑脸,一方唱着白脸,朱祁铭听了霓娘的话,胸中的怒气还是消了数分。
或许是连日来进食极少,又赶上大病初愈的缘故,此刻朱祁铭食欲大盛,冲霓娘笑笑,就径直上了高台,在案边入座。
霓娘跟了过来,仔细端详朱祁铭的面色,“看来殿下已无大碍,再休养数日便可大好。”
“承你吉言,本座已然痊愈,不必再泡可恶的药液了!”
霓娘掩嘴窃笑片刻,“今日是最后一天,从明日起,殿下就不用受那份罪了。”随即在案边跪下,“殿下的行踪须保密,所以不便雇丫鬟,要不,这些日子里就由霓娘来做殿下的丫鬟?”
“那可不行!本座惯于诸事自理,你尽管去用膳,不必理会这里。”
霓娘告退。朱祁铭见案上摆着清炖三黄鸡、炙羊肉、烧全鹅,还有几样时令蔬菜,当下顾不得斯文,大口朵颐,吃相颇有些不雅。
瞟一眼台下,那边只有徐恭、梁岗二人在用膳,却不见牛三、蒋乙二人,朱祁铭略感诧异,想牛、蒋都是吃货,就打算将炙羊肉、烧全鹅给二人留下,可一想到他们方才对自己那么狠心,心中就来了气。
罢了,让他二人吃菜咽糠得了!
用罢午膳,朱祁铭午休半个时辰,醒来后感觉神清气爽,身子一切如常,就想读书,把荒废的学业抓紧补回来。但霓娘说他尚处于康复期,五日之内不得读书。
“不可读书,但听书无妨,不知殿下想听何书?”霓娘道。
“《汉书》。”他打算重温汉代历史,比较一下文景之治与大明仁宣之治的异同点,并详细了解大汉对付匈奴的策略。
朱祁铭半躺在榻上,片刻之后,霓娘就找来了《汉书》,依朱祁铭的意思先读人物传记,再读纪。霓娘随手一翻,竟翻到了《酷吏传》。
“郅都,河东大阳人也。以郎事文帝,景帝时为中郎将······”
朱祁铭深受儒家思想影响,对历代酷吏并无好感,当初读《汉书》时未读《酷吏传》,此刻听霓娘读汉代大名鼎鼎的酷吏郅都的生平简介,他不禁皱了皱眉。
“尝从入上林,贾姬如厕,野彘如厕······”
嘿嘿嘿,郅都陪汉景帝进上林苑,赶上景帝的爱妃贾姬上厕所,竟有野猪入厕骚扰贾姬,那场面一定是相当的滑稽!听到这里,朱祁铭顿时来了兴趣。
但接下来,朱祁铭就不再觉得可笑了。那时济南郡豪强肆虐,景帝拜郅都为济南郡守,郅都一上任就杀了矙氏豪族的首恶,“余皆股栗”,他治理济南一年多,“郡中不拾遗”。
再后来,《汉书》讲到郅都如何廉洁,匈奴人如何惧怕郅都,渐渐地,朱祁铭沉浸到了郅都的故事情节之中。
当霓娘读到郅都的名言“身固当奉职死节官下,终不顾妻子矣”时,朱祁铭简直被震撼到了。最后获知郅都因不愿变通而引来杀身之祸时,不禁扼腕叹息。
朱祁铭陷入了沉思之中。文、景二帝似乎重用了许多酷吏,贾谊、晁错也有酷吏之嫌,文景之治并非只有对老百姓休养生息,轻徭薄赋的一面,还有重用酷吏抑制豪强势力的一面。而大明的仁宣之治······唉!他突然想起了王魁。
“殿下,殿下!殿下怎么了?”霓娘的呼唤声显得有些焦急。
朱祁铭蓦然醒过神来,“哦,本座在领悟管仲‘内政不修,外举事不济’一语的深意。”心中暗道:如今大明要对付鞑贼,当务之急是修内政,而文景之时的许多策略可资借鉴。
霓娘摇摇头,诗词歌赋是她所长,谈史论政是其所短,所以一谈到治国理政的大事,她立马就失了兴致。
“殿下不宜卧床太久,今日天气晴好,不如到院中走动走动。”
朱祁铭不便推辞,只好下了榻,随霓娘入园。
绕过一道曲廊,就进入了一片花海,小径两旁百花齐放,争奇斗艳。霓娘立马来了兴致,做起了花卉导游。
“殿下,这是紫藤,这是虞美人······”
朱祁铭只是茫然跟在霓娘身后,偶尔下意识地点点头,他此刻满脑子装的都是他的文武双学:一时半会回不了京城,在镇边城恐怕会呆上数月之久,武学倒好说,有梁师傅在此,跟着他习九华剑法就是了;读书则有些麻烦,无良师,自学难免会存疑······
“殿下,这边全是······”霓娘望了朱祁铭一眼,嘴上便猛然顿住了,随即莞尔一笑,“看来殿下的心思不在游园上,请殿下放心,姐姐这两天就会来镇边城,她一来,自会将殿下的饮食起居,读书习武等诸事料理得更为周全。”
云娘不在镇边城?朱祁铭吃了一惊,旋即笑道:“嘿嘿,大病初愈,有些恍惚。”
晚膳时仍不见牛三、蒋乙的影子,朱祁铭心中略感不安,匆匆用罢晚膳,就想起身离去,却见牛三、蒋乙二人在膳房门口探头探脑。
“进来吧。”他心中的火气早消了一大半。
牛三、蒋乙二人陪着笑脸进了膳房。
“早上多有冒犯,请殿下恕罪。”
“嘿嘿,多有不敬,多有不敬。”
“过去了,不必再提。”朱祁铭脸上一宽,指着案上道:“这是留给你们的炙羊肉、烧全鹅,本座未尝一口。”
“多谢殿下。”二人上前给朱祁铭行礼,然后猛地冲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朱祁铭,将他高高举过头顶。
“干嘛?”
“药浴。最后一次,嘿嘿,殿下忍忍。”
“你两个匹夫!快放了本座,匹夫!”
第八十章 烟锁阁楼
“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
“等等!”朱祁铭翻身下了榻,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望着雨中濛濛的院景,心中有些纠结,向往与逃避两种心态在激烈碰撞,搅动着游移不定的思绪。“本座年少,读贾谊的《治安策》为时尚早,罢了。”
霓娘合上《汉书》,“霓娘不谙朝政,但听人说过,历代策论中,能切中时弊,谋国之长策者,首推汉,次推唐,宋代乏善可陈,到了本朝,哼,恕霓娘直言,尽是官样文章!”
朱祁铭扭头看向霓娘,思绪与目光齐齐落在那本《汉书》上。一路逃难,阅尽世间百态,外患与内忧,像一对形影不离的兄弟,抖落掉历史的尘埃,重现在大明的北境,似在逼问大明盛世成色究竟如何。然而,事涉朱家江山,自己却自顾不暇,何况年少,哪还能奢谈什么国之长策!
“《治安策》、《言兵事疏》乃千古奇文,本座只是对贾谊、晁错的策论颇为好奇而已,他日若要立言,难免也会流俗,尽做你所说的官样文章。”
窗外烟雨,室中迷思,一对星目,凝眸之间,带着一丝迷蒙,成就了别样的天人合一。
“殿下自然不会无故去读那些千古名作,读了,必想引以为鉴,去剖析大明的时弊,届时,庙堂之上必将掀起狂澜!”
狂澜?笑话!皇室宗亲不预四事,岂能轻易涉足庙堂!朱祁铭徐徐摇头,想要否认,却被自己心中的那道声音封住了嘴巴。
其实,即便朱祁铭日后真有此心,朝廷上无代理人又能如何?庙堂之上尽是世故圆滑者,讲的是政宽法平,谁愿意被人打上酷吏的烙印?商鞅,车裂于市;晁错,腰斩于市,不足为后世表率,倒不如八面玲珑,你好我好大家好,极易名利双收不是。
“殿下,嘿嘿嘿。”
“嘿嘿嘿。”
牛三、蒋乙二人缩头缩脑走了进来,见朱祁铭沉着脸,当即扭头看向门外,天一句地一句闲聊起来。
“这老天爷真吝啬,疏疏落落下点细雨,还不如下雾来得实在。”
“就是,镇边城筑在山沟里,万一山洪暴发,那可了不得!”
这后语不搭前言的,闹的哪一出?霓娘掩嘴窃笑片刻,转身辞去。
朱祁铭也想笑。连日灌药汤,泡药澡,敷药粉,如今全身上下尽是药味,只怕数日后方能散去,不过如此疗效甚佳,今早他便觉察到伤口在结疤,痒痒的,听说这是要愈合的征兆。想牛三、蒋乙二人硬下心肠那么做,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牛百户、蒋百户,你二人的伤势如何?”朱祁铭心一宽,立马就想到了二人的伤情,询问时透着分关切。
“在下皮糙肉厚的,受点檫伤如搔痒一般,早没事了,倒是蒋乙受过箭伤,或许还要吃些苦头。”
“你咒我!殿下别听他的,在下已无大碍。”
三人谈笑如常,这时徐恭咳了一声,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徐大人回来了。”牛三,蒋乙二人打声招呼,转身辞去。
凡事不可全赖霓娘她们通风报信,所以,徐恭一早出去探查城内城外的动静,此刻回到这里,竟直直地杵在那里,面色凝重,似有满腹心事。
朱祁铭心砰砰跳了一阵,复归平静。
一缕琴音飘来,想必是霓娘在西楼抚琴,无奈烟雨锁阁楼,琴音低沉迟滞,难现往日行云流水般的那分流畅。
“镇边城守军三日前已悉数回城,眼下除城楼上值守的士卒外,全城难得一见守军的影子。”
承平之时,守望京师之地,岂能终日兵来兵往?激战过后,自会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让百姓尽情领略太平盛景。可是,一个王子下落不明,他们就不该满山遍野寻找几日吗?
“方正所部锦衣卫已奉命回京,将被幽闭于草桥待查,此事须仔细思量。在下当初奉皇太后密令,自然要追随殿下,直到殿下回紫禁城见过太皇太后之后,在下方能复命。只是,牛三、蒋乙二人不肯归队,就怕事后会有麻烦。”
又一支军队撒了手,镇边城守军并不孤独!不过锦衣卫离去也好,留在这里反倒是麻烦。至于牛三、蒋乙嘛,与其回去受禁,不如留在这里多分自在,何况牛三还奉有卫王的密令。
事后?那倒要看看谁敢与冒死救护皇室宗亲的牛三、蒋乙过不去!
朱祁铭瞟了徐恭一眼,此刻他不愿张口,也不必张口,只须竖起耳朵便行。
“据说,数日前官道那边十分热闹,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赶赴京城,看行李装束,绝非来往客商。”
三三两两的人?看来,并非只有卫王对保安州一带的动静感兴趣,京中不少人都派出了耳目,只不过,他们全都保持着惊人的沉默!
这一刻,推测幕后主使的念头飞快地闪过脑海,但是,如有魔咒一般,当朱祁铭每次触碰这道疑团时,思维就会条件反射似地发生偏移,许是被掳那日,太皇太后的训斥令他记忆深刻的缘故吧。
徐恭屡次抬眼望朱祁铭,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轻叹一声,终于开了腔:“在镇边城守军回城之前,羽林卫已启程回京,他们是最先离开涿鹿山的。”
朱祁铭闻言愣了许久,缓缓坐到榻上,神情恍惚。听过十叔王的劝诫后,他本已収起了回京的渴望,做好了隐姓埋名度日的心理准备,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皇上并无寻他回京的意愿,皇上若想找寻他的下落,又怎么会让亲卫军如此草草了事!
“皇上为何派亲卫军进剿贼人!”朱祁铭的声音有些刺耳。从十叔王的口中,他已得知京城戒严,既如此,皇上不惜派出亲卫军,就必然获悉了准确的讯息,绝无放弃搭救自己的道理,故而亲卫军此举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徐恭出任锦衣卫主官多年,对朝政的敏感性不容怀疑,他当然意识到了亲卫军此举的微妙之处,只是他离京两载有余,又如何能得知京中变故?所以,面对小王子的高声询问,他只能摇头以对。
突然,云娘款款入内,脸上依然戴着精美的面纱,露出的双目直直盯着朱祁铭,一瞬不瞬。
梁岗的嗅觉看似特别灵敏,想必是追着云娘的气味就来到了门外,刚探了个头,瞥见徐恭异常严肃的表情和朱祁铭茫然的神色,便意识到自己差点就做了不速之客,当即掉头离去。
见云娘久不启齿,徐恭犹豫片刻,转身辞去。
朱祁铭站起身来,想云娘肯定是从京城打探消息后刚刚归来,对亲卫军举动失常的原因或许已知大概,对,就是大概,紫禁城里的那一位不会让她知道得太多。
此刻,云娘的眼色透着复杂的意味,半是迟疑,半是决然。
“那是因为驸马都尉井源大人力谏皇上出兵!”
第八十一章 清饮
井源是嘉兴大长公主的丈夫,当今天子与朱祁铭共同的姑父,他的力谏自然能传递别人无法传递的深意。
井源的身份——驸马都尉中的“驸马”二字很好理解,无需多言,“都尉”二字其实表明了其军职身份,因此,驸马都尉是一个高风险的职业,遇有战事是要上战场的。那么,驸马都尉的地位究竟如何?古代帝王分封勋戚的爵位有公侯伯子男五爵,明太祖当年取消了子、男二号,仅保留公、侯、伯三爵,驸马都尉日常就与公侯伯混排在一起,排在“侯”之后、“伯”之前,官方排序是:公、侯、驸马都尉、伯。由此可见,驸马都尉的地位不算低,但也高不到哪里去。井源能够在天子面前力谏,自然是源于他的另一重身份,他是天子的随驾扈。从,也就是说天子出宫游幸时,他得陪护在天子身边,算是御前近臣。
事情闹到需要井源出面力谏的地步,京中的“大事”想必非同一般,而天子下旨出兵究竟是因为忌惮贼势,还是因为在意他的堂弟,这就只能当作疑问留存了。
“殿下一时半会也回不了京城,留在镇边城一事须从长计议。涿鹿山那边还会有可疑人的行迹,镇边城这边嘛,看热闹与窥伺的人都走了,走得干干净净,倒成了一方净土,殿下大可放心。”
云娘似乎不愿多提京城的消息,不过,她话里话外何尝不是透露了许多信息?总的意思是朱祁铭不宜回京,留在此地最为安全。
云娘不愿多说,朱祁铭也不想多问,人家已言尽于此了,卫王也提前漏过口风,大不了干脆忘掉京城得了!与其徒劳无益地自寻烦恼,不如活在当下,且活且珍惜。于是,他定定神,把一切杂念都清空,然后送给云娘一个淡然的笑容。
“也不是不能出去走动,小心一点就是了,只是隔墙有耳,殿下的称呼要改。”云娘道。
朱祁铭的思绪突然回到了卢家村,回到了方姨家,那是他逃难途中倍感温暖的地方,仅次于他的家,不,应该说卢家村是他的第二个家园。
是否还有恶人欺负方姨?应该不会,荀家有过承诺的,荀家是守信之家。
怎么又胡思乱想了?朱祁铭不禁摇摇头,转而冲云娘点点头,“可以叫我小明,大家彼此都用家常称呼吧。”
“小明?云娘为何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奇怪!”
肯定是本座回方姨家时,谁的招呼声远远飘进了你的耳朵里,那天你把本座吓出了一声冷汗,不奇怪才怪!朱祁铭暗中吐槽,面上却很淡定。
“总叫名字也不合适,不如就称殿下为公子,殿下就叫云娘为云姨。”
云姨?朱祁铭歪着脑袋仔细回忆云娘的容颜,想她肯定是二十岁出点头,又未嫁作人妇,叫她姨吃亏吃大了,当即斜了云娘一眼,“叫你云姐更合适。”
云娘轻轻一笑,“罢了,如殿下不介意,干脆用你我他相称得了,免得绕来绕去将大家绕糊涂。”
“诶,这主意好!”朱祁铭曾屡屡被人唤作小子,什么屈辱都承受过了,如今能过上安逸日子,已经是身在福中了,哪还在乎失去一个“殿下”这样的尊称?
云娘以手托腮沉吟片刻,“殿下的学业不可荒废,只是,饱学之士都在朝中为官,不便前来教导殿下,此事有些麻烦,容云娘再想办法。”
严格地讲,凭朱祁铭皇室宗亲的身份,读书与否真不是什么大事,成年后做富贵闲人是大概率的事,但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希望他寒窗苦读,如今客居他乡也是如此。不过,话说回来,别人的态度倒是次要的,关键是朱祁铭自己想读书!自从当初被欧阳仝循循善诱引入了“邪路”,他就欲罢不能,亲历大明的内忧外患后,他读书的欲望就更强烈了。
“总有鸿儒隐于世外,若有缘,或可蒙他们教导。”
云娘点点头,“武学嘛,梁公子······不,梁师傅武艺高超,又是殿下的武师,殿下自会随他习武,这倒不用发愁。”
梁公子?嘿,有点意思!朱祁铭近前一步,直直地盯着云娘看个没完。云娘微微偏转身子,脸上的表情自然可以不必示人,但她微红的耳根还是暴露了她的羞涩。
不会吧?真有戏!朱祁铭心中犯起了嘀咕,不想叫她姨,这下好了,指不定会叫她师娘!不过,吃点亏也无所谓,但梁师傅是个实诚人,你可千万别将他送进阴曹地府!
“云娘,你也知道,我只有这么一个武师,他又是个厚道人,若是一不小心瞧见了你的真容,那便要出大事了!”朱祁铭十分诚恳地道。
云娘愣了片刻,“瞧见我的真容?他得有那个本事!”旋即换了话题:“这里叫歇芳园,可算是云娘的私宅,南北各有一条暗道通往外面,每条暗道设内外二门。宅院里只有三妹长住于此,并无护院、仆人,安静倒是安静,但总得有丫鬟伺候殿下······”
“不必了!”朱祁铭断然道:“本······我诸事皆可自理,有丫鬟伺候反倒不便。”
云娘点点头,“除了三妹外,其他人云娘信不过,这里不进旁人自然最好,只能委屈殿下了。”
云娘另住它处,此刻她该说的话都说了,不该说的话就藏在了心里,行罢礼,转身去找霓娘。
云娘走后,朱祁铭心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如今总算可以安定下来了。让往事都随风,牵挂皆寄云,就在歇芳园做个常人,只当自己是劫后重生好了。
徐恭、梁岗、牛三、蒋乙四人闯了进来,梁岗东张西望的双眼碰见牛三不怀好意的目光,立马安分了下来。经过那日一战之后,二人之间的“敌意”已然淡去,但彼此看着依然觉得不爽。
“殿下,在此困了数日,该去外面透透气了。”牛三不无期待地道。
“哦,从今日起,你们便忘了殿下这个称呼,只管叫我公子好了。”
“是,殿下。”四人齐道,见朱祁铭直摇头,便立马改了口,“公子。”
徐恭扫了牛三一眼,“还想去什么香满楼、近月楼丢人现眼?你与蒋乙在镇边城露过脸,绝不可外出,既然留了下来,就要守规矩!即便是我外出,也得留下绣春刀。如今算来算去,只有梁师傅方便外出。”
朱祁铭想想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好在三人的飞鱼服落在了木棚里,省去了许多麻烦。
牛三、蒋乙却是一脸的不高兴。牛三转对朱祁铭道:“那殿下,不,公子如何称呼牛三?”
朱祁铭挠挠头,“总不能叫牛大哥吧?”
当然不能叫!牛三翻翻白眼,想要把气撒在梁岗身上,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叫叔吧,梁师傅还是梁师傅,公子管三位大人叫叔便行。”霓娘缓缓走了进来,显然云娘已然离去。
“公子,今日读书已读够了时辰,这阴雨连绵的,甚是无趣,不如随我去那边饮茶作乐。”
饮茶?想想唐代卢仝的《七碗茶诗》把饮茶之趣说得赛过神仙似的,朱祁铭却不以为然,他年少,不谙茶道。不过,既然那日霓娘将曲水流觞的游戏玩得颇为有趣,那么,她的茶艺也一定不凡。
朱祁铭点点头。
······
茶室十分雅致,袅袅香雾与室外的烟雨浑然一色;烛火亮过黯淡的天光,映出了壁上数幅字画;鹅黄色的帐幔或垂或挽,透着朦胧的的诗意:三张茶几、一方琴案错落有致地摆放开来,留下的空间构成了一道奇妙的几何图形。
朱祁铭居上而坐,徐恭等四人分坐侧下。徐恭显得严整,梁岗带分潇洒,而牛三、蒋乙二人粗壮的身子临着小巧的茶几,显得违和感十足。
霓娘姿态优雅地做起了茶博士。“当年太祖洪武皇帝悯百姓疾苦,废团茶,改散发,开千古茗饮之正宗。”突然一顿,扭头看向朱祁铭,“公子,阁下以往用的恐怕还是团茶吧?”
明太祖只为悯农,不料却深刻地改变了中国的茶文化,从此以后,用开水冲泡茶叶的饮茶习惯流行开来,而添加了香佐料、制作程序复杂的团茶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朱祁铭年少,哪还记得当初在越府喝了些什么?只是记忆中似乎有茶饼的影子,于是,他便暗自道声惭愧。
霓娘将洁白晶莹的茶盏分送到众人身前的茶几上,流盼一番,袅袅婷婷回到朱祁铭身边。“清饮必用白盏,以衬茶色。公子,阁下以往用的一定是黑釉盏吧?”
留在记忆里的依稀是黑釉盏的影子,朱祁铭有些尴尬。不料,那边蒋乙作出了更激烈的反应。
“我的盏中为何有根杂草!”
第八十二章 美人多艺
牛三一巴掌拍在蒋乙的后脑勺上,“瞧瞧,眼睫上挂草,想必一大早就钻过狗窝啊!”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蒋乙左眼睫毛上挂着一根草屑,朱祁铭率先笑出了声,其他人也跟着笑作一团。
这样的场面简直就是大煞风景,霓娘不禁蹙眉,旋即看看朱祁铭,容颜随之一展。“所谓‘清箬小壶冰共裹,寒灯新茗月同煎’,品茗讲求自然之趣,须闻四声,风声、泉声、琴声、水之沸腾声。”霓娘缓缓移至琴案边,右手轻拂琴弦,清丽的琴音瞬间充盈了斗室。“可惜,这里已有三声,只差泉声。”
徐恭等四人不知所云,就想取盏饮茶,见了霓娘从容的样子,只得愣在那里,大感不适。朱祁铭的心弦似被拨动了一下,对茗饮之趣有了些许领悟。
“不过,即便身处闹市,只要意在茶中,神在物外,也可尽得茗饮之趣。”霓娘缓缓入座,取盏近唇,掩嘴轻啜,旋即从容归盏入案,眉眼间一丝惬意处于若有若无之间,似在随身姿的徐动而轻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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