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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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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争宠留下了太多阴影,这让她难以释怀。“哀家以往树敌太多,那么多的妃嫔,谁暗中没有一些朝中势力?如今这些势力合在一处,归附于吴氏母子二人。旁的不说,单说那小子出宫入住王府后,胡氏的兄长是西城兵马指挥使,吴氏的兄长是东城兵马指挥使,那小子岂非如鱼得水!”
红蓼眼波流转,朱唇微启,紧要的事放到她口中,总是娓娓道来。“那股势力的确不容小觑,但天子掌国之神器,太皇太后何等睿智!辅政大臣也非等闲之辈,自可将其消解于无形。再说,郕王殿下得住进王府方有外势可借,给年幼亲王赐府邸谈何容易?太皇太后无此意,皇上亦无此意,除非有人自请,要是那样,必惹得物议沸腾,若有人乘机上下其手,那可怨不得别人。”
太后静思片刻,顿时恍然大悟,便一骨碌下了榻。红蓼赶紧扶她至案边入座。
“如此说来,入住王府也是成年后的事,早封王晚封王都是一样。”说完此话,太后狠瞪了殿外的梅子一眼,正是这丫头早上多嘴,搅得自己心烦意乱,一时失了分寸。
红蓼轻笑道:“成年后入住京中王府?那可不一定。仅就‘郕’这个字而言,封邸应在河南。”
太后轻笑几声,起箸用膳。
“赏物挑好了吗?”太后凝眸沉思片刻,温言道。
“奴婢择了三样与读书相关的物什,都非凡品,只怕整个紫禁城再也无物可出其右。”
“你挑的东西肯定是极好的,哀家不看了,信得过你,快送去吧。”
“红蓼姐,你去过越王府吗?”
“红蓼姐,越王府气派吗?”
“红蓼姐,越王府有王城吗?”
······
年不足十七的小内侍毛贵、王青初次出宫当差,在驰往越王府的马车上争相问红蓼,显得十分兴奋。
红蓼被二人的好奇心给逗乐了,掩嘴窃笑半晌,这才一口气答道:“我没去过越王府。当年太祖洪武皇帝曾钦定王府规制,亲王府相当于小一号的紫禁城,门前左祖右社,府中前殿后宫;四周有城垣为防、护城河为堑;王城设四门,南曰端礼,北曰广智,东曰体仁,西曰遵义,取‘仁义礼智’之意······罢了,不多说了,你们等会儿一看便知,急什么?”
毛贵意犹未尽,追问道:“红蓼姐,越王是太皇太后的嫡子,当朝天子的亲叔,序龄又在襄王之上,可谓是天下最显贵的亲王,那越王府肯定是天下最显赫的亲王府喽!”
红蓼又被逗乐了,笑道:“显贵不显贵的因时而异,洪武、永乐年间就无显贵的亲王?越王是有名的逍遥王,不尚奢华。据说,武昌的楚王府、大同的代王府远比越王府气派。”
毛贵顿时翻着白眼犯了傻。这也怪不得他,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内侍,突然要他将空间概念从京城延展到湖广、山西,再将时间概念从宣德年间追溯到洪武年间,进行平行比较,那就太难为他了,脑容量明显不足嘛!
这时,王青的好奇劲又上来了,“红蓼姐,越王是逍遥王,据说越王府如同世外别院一般,这家人与咸熙宫素无瓜葛,皇太后为何对越王子青眼有加呢?”
红蓼目光一滞,喃喃道:“越王子聪慧过人。”
“再聪慧过人,也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呀,何况他成年后多半要赴藩,一生的成就仅限于打理远离京城的小小王府,这与紫禁城有何干系呢?”
红蓼微微撩开车帘,看市景繁华,人烟阜盛,思绪在京华烟云中纷飞。
“或许,今日之后,一切都会有所不同。”良久后,红蓼的声音似从天际飘来一般。
正当毛贵、王青疑惑之际,越王府已然到了。在端礼门外的前门口,马车缓缓停下。
三人下了马车,王子的“大伴”黄安领着十多名王府内侍,恭敬地迎上前来见礼。
黄安二十出头,清秀的眉眼透着几分与他年龄不符的练达。他原是宫中内侍,六年前被太皇太后指定前来越王府服侍越王子,其身份自与别人不同,故而红蓼与毛贵、王青赶紧回了礼。
举目望去,只见前门上方有块匾额,右上一行金色小字:“永乐二十二年敕造”,下书三个鎏金大字:“越王府”。
越王与襄王都是先帝的同母亲弟,于永乐二十二年一道受封为王,不同的是,闲散逍遥的越王留京,而见识不凡的襄王赴藩。
有意思!
红蓼心中略有感触,随即摇摇头,举步穿过前门。一方刻着双龙戏珠图案的巨大照壁映入眼帘。
红蓼驻足凝视照壁,觉得它透着帝胄之家的非凡气派,仅此一处
便远非公侯伯三爵及九卿的府邸所能相比。
据说在山西大同的代王府有一面更加壮观的九龙壁,只恨此生无缘前去看个究竟!
红蓼心中方闪过此念,黄安便含笑趋前,邀红蓼三人分头登上王府轿辇,打下帘笼。二十多位轿夫自偏房列队而出,抬上三台大轿,进了端礼门,穿行在由汉白玉铺成的长长的甬道上。三人享受着钦差般的礼遇。
内侍房、承奉司、长史司、典膳所等王府内署沿甬道两旁依次排开,红墙碧瓦掩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水榭,藤萝修竹,点缀其间。
透过轿帘细微的缝隙,只觉得暖风轻拂,虫鸣鸟啼,春意自在耳际。
进了承运门,轿子稳稳落地,轿夫迅速退去。
一群恭候多时的丫鬟迎上前来将红蓼扶下轿子。
红蓼举目四顾,心境渐渐归于安宁。
眼前的越王府与传说中的一样,似一个远离了是是非非、纷纷扰扰的世外别院,气派而又僻静。
这里虽比不得富丽堂皇的紫禁城,但花林幽径、小桥流水,处处透着宁静、安详之气,就连围在她身边的丫鬟都有一番未经刻意雕饰的质朴感,全然不似紫禁城里的宫女那般,一举手一投足无不透着心机。
红蓼的心似乎融入了恬淡、闲适的庭院氛围之中,浑身上下顿感无比轻松自在。
片刻之后,心内一动,一丝忧色不经意地浅写在脸上。
她担心随着自己的到来,紫禁城里的火终将延烧到这个恬静得令人心醉的越王府。
绕过承运殿、圜殿,步入存心殿,只觉得到了一个蟠螭的世界,窠拱赞顶与四壁、座椅全以蟠螭的图案为饰,连随风轻拂的红消金挂帐都绣着栩栩如生的蟠螭。
红蓼定定神,朝盛装相迎的越王妃敛衽行礼,目光随即落在了一旁的越王子朱祁铭身上。
红蓼面色一震。
终于见到了这个顶着预言光环、带着神秘色彩的小王子!
四岁成诵、六岁成文的小王子堪称花样少男,令人一顾铭心!
只见他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正红倭罗锦过膝长褂,面色似玉,目如点漆,抿嘴一笑,那笑容极富感染力,引得红蓼莞尔。
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眸,眼波灵动,异彩斐然,让人印象深刻。
“世间豪杰英雄事,江左风流美丈夫”,虽然俗言说“七岁看小”,小王子还不到看老的年纪,但红蓼还是蓦然想起了这联诗句,似乎认定了他的未来必如诗中之意。
再联想到十六字谶语,一时间,红蓼颇为纠结,个中滋味不知是悲还是喜。
“黄花梨书案一张!”这时,毛贵唱起了太后的赏单。
黄安从王青手中接过书案,众人望去,只见书案四沿绝妙的雕、镂、嵌工艺配上案面黄花梨木的天然纹理,衬得书案精美中透着几分和谐,一看便知出于宫中巧匠之手。
于是,惊诧之下,众人纷纷张大了嘴,差点没发出惊叫声来。
“紫檀翡翠插屏一座!”
小小插屏显然是书案的配套用品,以紫檀木为底座,上嵌青葱的扇形翡翠,似天然生成一般。此宝物在内侍手中甫一亮相,便惊得众人齐齐轻咦了一声。
“螺钿笔函一件!”
这是一个盛装未用毛笔的红木匣,木匣表面嵌满了夜光螺壳片,乍一看去,五彩斑斓,细察之下,方发觉螺片打磨得十分光滑,嵌得严丝合缝,如天然长在木中一般,堪称巧夺天工!
此刻,无人惊叹,殿中四处可闻兴奋难抑的轻笑声。
王府内侍、丫鬟眼界颇高,但见过太后命人送来的三件赏物之后,顿时感慨天外有天,太后随便一出手,赏物却是王府中人平生仅见!
在众人看来,得此厚赏,小王子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肯定非比寻常!
红蓼的目光在越王妃脸上稍驻片刻,随即重新移向朱祁铭。“皇太后挂念王子殿下,亲选三样文房之物,以期于王子殿下的学业有所裨益。”
此刻,无需欢声,无需笑语,喜庆的气氛无声地弥漫在存心殿,活现在众人脸上。
“多谢皇太后厚赏!”越王妃显得十分激动,在众人兴奋的目光注视下,拉起儿子一道,面朝紫禁城方向躬身行礼。
赏物交接仪式很快便结束了,越王妃与红蓼寒暄一番,邀她入座用茶。
直到此时,红蓼才定睛望了越王妃一眼,立马被她的绝世容颜震住了,只是王妃眼角眉梢的温婉气韵像一缕和风一般暖人心田,让红蓼迅速恢复了镇定。
“多谢王妃殿下美意,皇太后有吩咐,奴婢不敢滞留。”
王妃道一声“遗憾”,竟上前挽住红蓼的手臂,亲送她出殿。
咸熙宫的掌事宫女,身份虽为奴婢,地位却不逊于女官,所以,对王妃的此番降尊纡贵,红蓼也未多加礼让。
一只脚方迈出存心殿,猛然瞥见吴太妃宫里的总领内侍小乐子领着数人,捧着礼盒,朝这边匆匆走来。
小乐子目光扫向这边时,显得十分自然得体,并无丝毫惊慌之意。甚至,他的眼角似乎还有一丝面对挑战时的兴奋。
红蓼心一沉,脑中掠过一道不祥的预感。
太后打算笼络越王子,想不到吴太妃也有此意!
紫禁城里的火似乎已然延烧到了越王府!
回首深深看了越王子朱祁铭一眼,不知为何,此刻红蓼竟然在替这个初见的小王子担忧。
她尚未意识到,她自己的麻烦已先一步抵达。
第四章 意外冲突
咸熙宫里的人前来送赏,不料你们这些人惯于拾人牙慧,跟着依样画葫芦,有点出息好不好?”
毛贵三步并着两步冲到小乐子面前,像一只好斗的公鸡那般伸长了脖子。显然,太后、太妃之间的不和已传染给了下人。
而且,小乐子年不及弱冠,已是福安宫的首领内侍,而毛贵与王青二人仅比他小两岁,当初是一同净身入宫的,如今却要矮他一截,凭什么!仗着咸熙宫地位高出福安宫一头,管他什么首领内侍,见面就得压他一头!
“无聊!”毛贵重重地补了一句。
小乐子并不理会毛贵,而是颇为忌惮地瞟了红蓼一眼。虽然他是内官,而红蓼只是无品秩的宫女,但“女诸葛”的名头那可不是盖的!前朝后宫何人不是高看她一眼?
红蓼心一沉,担心咸熙宫、福安宫的人在越王府闹将起来,不成体统,传出去于太后、太妃的声誉有碍。
而且,两宫人马在此闹得不像话,越王府终究难脱干系!
“走,咱们回宫。”红蓼道。
毛贵、王青二人什么事都听红蓼的,唯独在与福安宫的人争斗这件事上却是例外,九头牛也拉不回!
姐姐稍待片刻。这帮人分明在窥视咱们的一举一动,要不然怎会这么巧,前脚赶后脚似的!”王青出来帮腔了。
红蓼心内大急,瞧眼下的情势已成骑虎之势,而她向着哪边说话都不行。劝毛贵、王青住口吧,事后多半会落个“吃里扒外”的嫌疑,连太后那里都解释不清;劝小乐子别多心吧,势必火上浇油;说些中立的话吧,只怕无人信她会保持中立,难免任人曲解。
毛贵他们与福安宫一帮人斗来斗去,太后总是护犊子。都是太后惯的、纵的!
可是,即便要斗,总得有点内涵吧,就这样如同泼皮吵架,不是将宫中的老底揭个底朝天么?
红蓼扫视全场,觉得数十名王府内侍、丫鬟肯定听出了一些端倪,别看他们一个个屏声敛气、交手垂目的,只怕耳朵竖得极高!
院中的虫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连方才那阵清风也消停了下来,四周静得出奇。
只有火药味在无言地弥漫。
那边小乐子淡然一笑,说出的话比毛贵、王青二人高明得多:“太皇太后终日为社稷操劳,亦无时无刻不为皇室宗亲操心,皇太后关心王子殿下,说到底是在替太皇太后尽心,皇太妃何尝不是如此?况且,咱们都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碰巧遇上了,何必说得那么难听?”
此事只能到此为止了!“女诸葛”有一颗玲珑心,但人微言轻的她面对此番景象也只能徒唤奈何。她盼着有人迅速出面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便不假思索地举目望向王妃。
王妃此刻完全懵了,毫无反应。
毛贵像打了鸡血似的,他根本就不担心把事闹大,他知道,只要是与福安宫的人斗,太后必定为他做主。“你只是首领内侍,不必端四品太监的架子!”毛贵撇撇嘴,“内侍嘛,尊卑不看品秩,而要看你在何处做事,我等在咸熙宫做事,沾皇太后的光·····”
“王妃殿下!”见毛贵越说越离谱,红蓼不忍见到小乐子接下来的猛烈反击,赶紧请王妃出面平息事态,并借机打断了毛贵的话。
王妃应了一声,却恍然无措,手里的帕子都快捏出水来了。
咸熙宫、福安宫之间的事谁敢贸然掺乎?躲都来不及呢!
那边红蓼望眼欲穿,这边王妃踌躇不定,直急得红蓼都想要豁出自己保全大局了。
突然,朱祁铭缓缓走了出来,一双短腿迈出的步子毫无力度,不过,从容的神色却透着远远超出他年龄限制的气场。众人的目光立马聚焦到了他身上。
小王子你可千万别乱说话呀!红蓼暗中替朱祁铭捏了一把汗。
阻止已然不及,那边王妃心猛地一紧,一面暗中责怪儿子多事,一面为他揪心。
傻儿子,逞什么能!紫禁城里是非多,水又深,谁也得罪不起,连和稀泥都会留下是非话柄,你何必要出头?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柳荫匝地,树影斑驳。一缕阳光透过柳梢,投射在朱祁铭脸上,给那张稚嫩的面孔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光影,明暗交错间,那双灵动的眼眸闪着异彩。
“你们都下去吧。”朱祁铭吩咐府中内侍、丫鬟道。
众人齐齐躬身退去。
红蓼双目一亮,不禁长长舒了口气。此刻将喜欢闲言碎语的下人支走,的确是当务之急!
朱祁铭笑望小乐子,挥手相邀:“请公公入殿。”
小乐子是七品内官,而毛贵、王青只是不入流的内侍,本来他怒意难消,想乘机好好教训二人一番,见王子以礼相邀,不得不端出笑脸,领着他的人上前给王妃、王子行礼,然后不太甘心地步入存心殿。
既然是前来送赏的,王子相邀,不入殿行吗?
红蓼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浅笑。
没有掺乎到两宫之间的是是非非之中,连劝解这样的间接掺乎都没有,不着痕迹地将形同水火的两班人分开,这让她有些怀疑小王子的年龄不实。
毛贵、王青很不识趣,赖在存心殿门口不走,也不听红蓼劝。二人对福安宫送来的赏物十分好奇。
若福安宫的赏物只是一些不起眼的东西,他们便权当笑话收藏;若太妃的赏物分量超出了太后,嘿嘿,那可是犯忌的大事!
小乐子浑然不觉门外人正黑着心,兀自润了润嗓子,准备唱吴太妃的赏单,忽闻朱祁铭哦了一声,便猛然顿住了。
“哦,公公,此刻殿中无人接收赏物,不如免了唱礼,皇太妃的赏赐,我自当铭记于心。”朱祁铭道。
小乐子这才意识到越王府只有王妃、王子二人在殿中,自己一时不慎,差点让王妃、王子亲手接礼,实在是唐突!转念一想,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扭头瞟了门外的毛贵、王青一眼,顿时恍然大悟,当着他们的面唱赏单,岂不是摆明了要与咸熙宫比赏赐分量较劲吗?
好险,差点上了擂台!
“殿下说得是,小的唐突。”小乐子连忙躬身道,随即吩咐随来的人将礼盒置于案上放好。
小乐子想行礼告辞,扫一眼门外,又犹豫了起来。见识过小王子的机智之后,他不想再惹麻烦了,何况福安宫的主人势弱,少些麻烦总是好的。
可是,若两宫人马又缠到一处,,非闹个鸡飞狗跳不可!
这时,朱祁铭对犯楞的母妃道:“请母妃招呼诸位公公。”随即走向门外,笑对毛贵、王青二人道:“怠慢了,我送你们出府。”
“不敢,不敢,殿下留步。”毛贵、王青躬身一礼,识趣地转身随红蓼离去,远处的黄安赶紧小跑过来为三人引路。
红蓼回眸深望了朱祁铭一眼,内心在为小王子疯狂点赞。
走在曲曲折折的游廊上,望着静穆而又明丽的庭院,情不自禁地拿小王子与年龄更大的皇上、郕王作了一番比较,结果令她大吃一惊······
呸,呸,呸,大逆不道!
第五章 疑惑与焦虑
两宫人马终于相安无事地先后离去,王妃怔怔地望着朱祁铭,心中疑窦丛生。
方才的情景她自己都束手无策,偏偏七岁的儿子却能举重若轻,将一场冲突化解于无形,这是自己的儿子么?
在她的记忆中,儿子虽然聪明,却贪玩厌学,总无正形,令她大伤脑筋。
永乐以降,皇室宗亲多酒囊饭袋,自己的儿子天资聪慧,王妃可不想让他步那些废物的后尘。她有一个宏愿:将儿子培养成小一辈宗亲里的翘楚!
若有朝一日,儿子成了宗亲里的“芝兰玉树”,那么,她会觉得那是她一生的成就!
巧的是,她这番培养儿子的用心竟与太皇太后不谋而合,这让她得到了来自宫中强有力的支持,故而动力十足。
两年前,她信心满满地亲自做了儿子的启蒙老师,一月前,她又托人请来了九华派高手梁岗做祁铭的武师,督促儿子文武双修。
可是,越王的心思与她完全相反,他认为皇室宗亲既不能入朝为官,又不能“下海经商”,终其一生,左不过宅男一枚,学那么多东西干嘛,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好在有太皇太后撑腰,王妃倒不怎么担心越王从旁作梗。
偏偏儿子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玩心极大。一年前她问儿子长大后想做什么,儿子的回答差点没把她气死。
“我要访仙寻道,逍遥于江湖!”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子是逍遥王,儿子进而想成仙!她当场没有发作,事后暗中下了禁令:再有道教中人到访,一概不许朱祁铭见客。
半年前她又问同样的问题,儿子的回答愈发荒唐。
“我要美女如云!”
屁大点孩子,却有天大的色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不对呀,这事好像怪不到他老子头上,越王可是天下罕见的专情男呀!
王妃性子再好,也经不住这等刺激,拎着他的耳朵训斥了好一阵子,只是儿子却是难缠的主,一番喊痛放赖,她心一软,便撒了手。
从往事的不堪中回过神来,王妃深深打量了儿子一番,思绪仍然七零八落的。
这是自己的儿子么?
恍然中,王妃瞥见殿外一名约莫十岁的小内侍兴冲冲地朝这边奔来。
朱祁铭立马恢复了小孩子的天性,换了个人似的,蹦蹦跳跳迎上前去。
片刻后,殿外响起二人的低语声。
“殿下,西苑有好大一只金头促织!”
“真的!抓住了吗?”
“可惜让它跑掉了。”
“跑掉了?你真笨!跑哪儿去了?”
“钻进了西跨院,这下可不好抓了。”
“干脆带入将西跨院扒掉得了!”
“啊?”
为了一只促织就要扒掉西跨院?瞧瞧,这个才是自己的儿子!
王妃这才觉得生活变得真实了起来,恍惚之情顿时散去,沉声道:“祁铭,过来!”
朱祁铭迈着懒散的步子,不情不愿地回到王妃身边,“干嘛?母妃,我还有正事呢。”
臭小子,拆屋捉虫子就是你的正事?这样的话王妃自然不会说出口,温婉的她自有更合适的管束方式。
“你父王在后殿,还不快去见礼。”
朱祁铭应了一声,随王妃穿过穿堂,进入后殿。
三十岁出头的越王端坐于殿中,一动不动地观赏着案上的一帧画,身边只有一名内侍伺候。
只见他身着常服,姿容儒雅,脸上透着某种不近俗尘的淡泊之气,只是双眼闪着光,显是对那帧画欣赏至极。
“父王。”朱祁铭一溜烟跑到越王座前,哪还有半分礼数?
越王粲然一笑,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在座椅右边腾出一点空隙,然后抱起儿子将他塞进空隙中,父子二人并坐一椅,场面有些滑稽。
朱祁铭转头看向案上的画,只见画面上一株蜀葵亭亭而立,绿叶扶疏中绽放着一朵朵素净妍芳的花冠,两只彩蝶在上方翩翩起舞,呼之欲出。
“好美呀!”
越王笑道:“这是戴进的新作,《葵石峡蝶图》,可惜父王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观赏几日便要还与人家。”
“戴进?借的?”朱祁铭听说过戴进的故事,知道他是此时天下首屈一指的画师,曾被先帝召为“直仁殿待诏”,后因才高遭同道排挤,不得已离京回浙江隐居。朱祁铭年纪小,对画还欣赏不来,只是对父王借画的行为颇为不解。“父王,宫中有许多画师,何不请天子赐画?”
越王不屑地摇头道:“宫廷画师?匠气太重,俗!”
言毕瞟了心事重重的王妃一眼,转对内侍道:“下去吧。”
内侍走后,越王手抚儿子的头,眼中隐隐有一丝不安。“祁铭,方才的事父王都知道了,日后再遇此类事,你不用管它,别人的事,咱们只管装聋作哑便是了,天塌不下来。”
“孩儿明白了。”
难道平息剑拔弩张的宫廷风波也是多管闲事么?对父王的话,朱祁铭似懂非懂,不免有些疑惑,但疑惑一闪即逝,他很快便换了副嘻皮涎脸的面孔。“父王,读书好苦哦,孩儿身上都不见长肉。”
“你读书不过是学些做人的道理而已,又不指望你成才,无人逼你。”越王笑道。
朱祁铭有些不服气地望一眼王妃,然后一把抱住越王的右臂,“父王说得极是!依孩儿看来,五经大可不必去读,孩儿又不能参与科考,学那么多干嘛?是吧,父王?”
越王依然是笑,“不读五经?嗯,也无不可,只是。。。。。。《左传》还是要读的。”
望着这对奇葩父子,王妃无奈,只好再次抛出了那个永恒的话题,以期将儿子从迷途中拉回来。
“人得立志,祁铭,你有何志向?”
朱祁铭立马抱住头,一副万分难受的样子,挣扎了许久,这才吐出四个字来:“行侠仗义!”
这边越王哈哈大笑,“分明是胡说,你又不能行游江湖,如何行侠仗义?”
那边王妃气恼不过,叫你跟梁岗习武就学了这么点志气?不过儿子总算有了进步,不再喊“美女如云”了,便暗暗劝自己:儿子的一小步,便是你教育事业的一大步,知足吧你!
转对越王道:“皇太后、皇太妃给赏,祁铭少不得要入宫谢恩。”
“祁铭,玩去吧。”
越王笑望儿子出了殿门,脸上渐渐肃然。
“大丧礼以日易月,过去得真快!如今皇上正筹划为太皇太后、皇太后上尊号,并择几位合适的宗亲加以晋封。这个时候,紫禁城里一定是。。。。。。暗流涌动。”他显然不想让儿子入宫谢恩,只是说辞大有深意。
阵风拂来,挂帐摇曳,窗棂呜鸣,光影迷离。
王妃面色一震。她深知越王的逍遥半是随心任性,半是掩人耳目。他不喜抛头露面,不事张扬,连宫中来人都不愿出面接待,且人前言谈总不离琴棋书画与山水风物。可是,当夫妻二人独处时,只要他严肃说话,就必定令她脑洞大开。
“谢恩而已,不至于掺乎到宫里的是非之中。”她把心里担心会发生的事以否定的语气说了出来,显得底气不足。
“你要想清楚,皇太后、皇太妃为何送赏?你太小瞧自己的儿子了!总以为他贪玩厌学,没个正行,你试着与他谈论天下大事看看,他的言谈没准将你吓个半死!。可惜呀,生在皇室,太过聪明,是祸非福!”
“不是还有太皇太后吗?”王妃半信半疑,嗫嚅道。
越王起身肃立良久,幽然叹道:
太皇太后心系社稷,对宗室里的事总有顾念不到的时候。日后越王府怕是不得安宁喽!”
第六章 雨夜惊魂(一)
越王府西苑有个规模很大的学堂。当初建学堂时,本以为越王会与其他亲王一样,妃媵成群,儿女成堆,不料越王只娶了王妃一个女人,只生了朱祁铭一个孩子,于是,偌大的学堂便闲置了下来,显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
学堂北边,有块占地数亩的草地,这里是朱祁铭的习武场。
夕阳西照,晚霞低垂。朱祁铭与百余名王府护卫围在草场四周,静待武师梁岗上演每日一场的“夕照飞剑”大戏。
这百余名护卫全是幼军,脸上稚气未脱,年龄最大的也只有十五岁左右。梁岗在自己练剑或给朱祁铭传授武功时,偶尔也允许幼军旁观,兴起时甚至还会指点他们一二。
此刻,梁岗竖剑肃立于草场中央。只见他年约二十七、八岁,身材结实而不失匀称,浑身上下精气神十足。
运足内力,亮剑指诀,脚步缓移,剑势滞重,开始两招似使足了全力,显得无比凝重。忽见身形一顿,步伐与剑势越来越快,转眼间舞剑者顶着朵朵剑花,如踩着鼓点一般,极富韵律地转寰腾挪,到最后,漫天剑影之中,唯见人影绰绰,其身形已非现场观众能够看清半分。
突然,随着一声尖厉的剑嘨,剑影倏地散去,梁岗冲天而起。众人一声惊叹,随即齐齐举目望天,在无边的霞光中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
一道炫目的寒光弥漫于天际,只见梁岗身形倒垂,自空中极速下坠,似有千钧力道,森森剑气直透地面,顿时,如茵的草场翻起道道绿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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