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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随轻)-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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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姓邹的典籍答道:“敝处负责印制书籍、讲义、试卷、文纸,用量极大,自然备有工匠。”
  原来不是图书馆而是印刷厂啊,李佑略感失望,正要走人。又听见那邹典籍滔滔不绝的吹嘘道:“不是下官自夸,敝处这里有几十个熟练工匠,印书又快又好,在全天下也是排的上号的,就连大内印制书籍,也时常找敝处代印。”
  恰好此时,有位老工匠端着字盘,从厢房走了出来,让李佑眼前一亮。他不是没有与书坊打过交道,印象里大多数书坊印刷书籍还是用刻版的方式,一页书籍刻一张版面。江南有些名家还专门收藏这些书版以为风雅,甚至有多达数十万片书版的。
  而眼前这个老工匠端着的却是字盘,而字盘是用来镶嵌活字的,意味着可能是采取中学历史课本上学过的活字印刷技术。
  李大人饶有兴趣的指着字盘问道:“你们这里是用活字的?”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钟典籍还未说话,全程陪同李佑巡视的孙司业却抢先发了言,“不错,我国子监印制书籍文册,都是用活字的,今日交予的文稿,次日就能印制出来人手一份。如若上差有所差遣,必然不令失望。”
  孙司业善于察言观色,见这年轻上差在巡视过程中,始终神情凝重,令人惴惴,唯有到了此地,忽然眉眼舒展,显然是有什么好想法了。这时候不积极表现,更待何时?
  邹典籍又在技术上补充道:“当年高宗皇帝极其看重活字印书,下诏发宫中内库银两,造铜活字二十万个赐予国子监。此乃天下独一无二的,一直沿用至今,绝非别处可比。”
  “甚好!妙哉!”李佑鼓掌道。有如此便利的印刷条件,又有如此丰富的读书人资源,除了办报纸消耗他们的过剩精力,还能干什么?
  想至此,眼见差事有了突破点,李佑心情大好,得意的轻笑几声。朝廷那帮大佬嫌他不安分,给他一个闲差,那就叫他们这些老古董瞧瞧穿越者的见识!


第六集 名震京师 第601章 饭碗和体面
  却说听到有铜活字,李大人便亲自去字库察看。果然见得有一排排木架,分门别类存放着几种字号的活字。
  他看过后问邹典籍道:“本官若有一万六千字,分为八页,用最小字号,一日内可否排好字盘?”
  听到一页如此多字,邹典籍吃了一惊,心里想了想答道:“每页两千字,即便以最小字号,那大小也相当于小半个案几了,如今没有如此大的字盘,还得花几天功夫去做。若有了字盘,用一二十个工匠,一日内排好字盘当无问题。”
  在李佑看来,这就足以应付当下需求了。至于人力更不是问题,朝廷拨在国子监使用的杂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抽出几十个来排字盘问题不大。
  出了典籍厅,孙司业指着前方道:“那里是掌馔厅和会馔堂……”
  “这就不必看了。”李佑吩咐道。他心里有了计较,没心思再接着巡视了,打算再去与石祭酒谈谈。在国子监办报纸这种事情,启动经费不是问题,他可以从银号借支,但人力方面是绕不过石祭酒的。
  之所以下定了办报纸的决心,是因为李佑判断这是个双赢的事情,如果有好时机,那便非常值得去做。
  对他自己而言,只要办成了报纸,各种好处自然不言而喻。舆论也是权力,掌控舆论影响政治不是什么新鲜事。何况只一顶“大明近代报业创始人”的名号,就足够虚荣了,几百年后写进历史课本没问题。
  同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国子监监生的压力和情绪,也算是他李佑的政绩,谁叫他是朝廷派来整顿监生平定人心的。虽然朝廷本意多半是找个位置打发他,不指望他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迹,但能出彩就出彩,不用含糊。
  李佑估计,他办这份报纸至多用百十来个监生,但若模式成型后,其他选不到官的监生可以回到家乡有样学样,很能解决就业问题。
  其实天下各阶层里,读书人是最难侍候的,既要精神追求又要物质需求,简单的说就是两点——饭碗和体面。做官尤其是美职轻易就可以满足这种需求,对此李佑看的很透彻。
  但目前症结就在于,科举兴起后监生不吃香了,选官变得越来越困难。这个体制李佑是没办法改变的,只能另辟蹊径,办报纸或许就是一种不错的出路。
  如果报纸能赚到钱,就解决了参与人员的饭碗问题,同时对吃报纸饭的读书人而言,也具备一定的体面。
  一是不用经商做工,免操贱业;二是写出来的东西若能有千万人传阅,对读书人的激励是很大的,足以使人感到脸上有光;三是激扬文字指指点点,可以满足这批不能做官读书人的议政欲望,产生虚幻的“无冕之王”心理进行精神自慰。
  而且李佑也很明白,报纸这个东西如果运用的好,还能够给监生一个情绪发泄渠道,缓解现实压力,减少各种不稳定因素带来的麻烦。
  从大环境来看,国朝有一点好处,虽然常有老冬烘感慨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但不可否认民间思想十分活跃。
  对此朝廷管制也不严,甚至从理论上还是支持民间发声的(虽然只是被供起来的理想主义祖宗法度),堵塞言路放在谁身上都被认为是错误(不是罪行),当然前提是别宣扬杀官造反忤逆不孝之类的。
  而且太平年间的商业繁荣,也是报纸这种新鲜事物能够生存的土壤。国子监虽然政治地位日趋没落,但却拥有极大丰富的人力和看起来挺靠谱的技术积淀,从技术角度来说,每隔一天出一份报纸问题不大。
  从典籍厅回彝伦堂的路上,李佑边走边低头沉思,越发觉得可行性很高,值得一试,哪怕可能需要先期投入一些本钱。
  他不说话,陪同人员自然也不敢随便做声,一直静默着到了彝伦堂东房外,孙司业才作揖与李大人告辞。
  “报纸?你是说抄报?”石祭酒疑问道。
  这年头除了官方邸报外,民间有抄报这一行当,也算是报纸的雏形。尤其是遇到热门事件时,总是有各种抄报疯狂流传,但在李大人眼里,这有点类似于二十一世纪热门帖子到处被转载的情形,既不专业也不正规。
  他把自己的构想简单的与石祭酒说了几句。那石大人听到要动用数十工匠、上百监生,而且要有规律的定期印制并在京城发送,凭着直觉也感觉不是小事。便谨慎道:“此事奏过朝廷后,再行处理。”
  “若事事都奏请处置,那还能做成什么?那还要你我何用?”李佑不以为然道:“大明律里没有禁止的事情,当然就可以去做!敢问大明律可否有禁止办报的条款?”
  石祭酒仍道:“无论如何,毕竟兹体事大,不能不小心。”
  李佑断然下了决定:“人力都是现成的,此外并不需动用国库一分银,又不曾违法犯禁,何须上奏?本官之意已决,这个月做好准备,下个月开始印刷发报!”
  石祭酒思忖片刻,这李佑与他互不统属,谁也没办法用权力压服对方,但李佑的举措对国子监很可能有好处,至少是有益的尝试和探索,硬要当恶人似乎也没有必要。
  最后石大人只能无奈道:“你要做便做,本官绝不阻拦,但本官还是要上奏朝廷,你也不要拦着。”
  见对方始终咬定要上奏,李佑也只能任其行事,但得到了石大人“绝不阻拦”的承诺,也算是可以接受了。
  回到自己的彝伦堂西房,李佑顾不得打量新公房情形,就对杂役下令道:“传本官的话,叫那率性堂监生结课后到堂前听训!”
  国子监六堂,率性堂是最高级别的,在监监生升入率性堂,就意味着面临结业并正式获得监生出身,也是对未来前途最敏感的监生。
  监生集合听训乃是常事,所以没有引起什么波动。到了午时,便有六七百率性堂监生聚集在彝伦堂露台下,等待新任督学官的训话。
  李佑登台下视,发现交头接耳不在少数,果然散漫的很。便咳嗽一声,开口道:“本官是谁,两年前想必尔等不少人是认得的。两年前本官为的是查案,今次却是奉了朝廷之命为尔等前途所来!”
  前途两个字,分量很重,众监生不由得提起精神细听。
  李佑声如铜钟,蛊惑人心的高声道:“想来想去,本官决定办报,以此为尔等谋取一份好前程,但本官只要最好的人才,从你们当中挑出一百人使用!”
  李大人说到这里,有意的停住,等着有监生举手问话,孰料来回扫了几眼,并无人询问,所有监生只是扯着脖子齐齐注视。
  这时他才突然醒悟过来,这年头师长训话,学生是不能随便插嘴的。虽然没有捧哏的,很是不适应,但他只得继续自说自话。
  “想必尔等都见过邸报,但那只是朝廷的诏令抄写编纂,并无半点议论在内!而本官欲办新报,就是要发自己之声,议天下之事!这新报,将送到京师五城三十六坊五百余铺的每一条街巷,报上之言一夜之间满城皆知!”
  说到这里,李佑注意到,有不少监生明显表现出了浓厚兴趣。于是声音再次提高了八度,“而报上文章,就从尔等中间选人执笔!那时尔等就是辣手著文章的名流,报纸将付与尔等润笔之资,足以衣食无忧!岂不美哉!”
  “好!”底下终于有了反响,边上有几个监生一起叫好。
  演讲是个互动过程,听众反响热烈,演讲者才容易投入。李大人几近于声嘶力竭的煽动道:“邸报过于刻板,抄报过于粗糙,而本官这新报,绝不同两者。主张探求事物之真理,代圣人言,代社稷言,代苍生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此外有固定润笔之资,堪为两全其美!”
  众监生听得心潮澎湃,既有钱拿又有面子赚,真是说到他们心里去了……
  再次强调了一遍有“不菲”的润笔,最后李佑总结道:“古人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本官以为今后应当是不为良相便为良报!著书立言为大功德,若作报人便可日日著书立言,成文既发,万众观览!做官谨小慎微,朝朝暮暮难免有拘束之意,何如作报人快哉!”
  “尔等选官能选中,大可去为官!科名能高中,大可去求功名!开办报纸,只为尔等留退居之处也!这就是本官绞尽脑汁,想出的养士之道,只望尔等勿负国恩报效国家!”
  不知何时,石祭酒从东房走了出来,站在后面听李佑演说,喟然叹道:“老夫也心动的想去执笔了。”
  李佑转头正要说什么,这时候忽然有一须发半白的老监生,跌跌撞撞扑上前跪在台下,泪流满面的高呼道:“余滞留坐监十余年而无所去从!朝廷有眼,今日才见有实心任事的学官!我等怎能不感激涕零!”
  石祭酒登时脸面挂不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与李佑在一起必然没好事。他兢兢业业做了多少工作,还顶不上李佑几句没影的空言。
  李佑嘿嘿干笑了几声,小声招呼道:“那老监生无知之言也,石大人莫恼,待我教训过他!”


第六集 名震京师 第602章 争论
  讲完大道理,李佑开始宣布实事,“本官绝非纸上谈兵、不肯做事之人!从今日开始选拔人才,有意者可去各班斋长处报名!初次欲择优选用六十人,月薪暂定为三两!等人选定下后,就是我大明的首代报人,报所便可以成立了!”
  三两!这个收入绝对不低,在当今世道,每月三两银子称得上高薪,普通工匠或者店伙也不过一两到二两。
  已经走到公房门口的石祭酒听到李佑宣布开始选人,愕然回首,他这也太着急和轻率冒进了!做事有这样做的么?今天只是他上任第一天,坐席未暖啊。
  李大人训完了话,率性堂监生们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彝伦堂前,边走边议论纷纷。很显然,督学御史大人画出的这张大饼是很有吸引力的,前提是真像他所说的那般美好。
  跃跃欲试者不少,六七百人中选六十个,这几率已然不低了,至少远高于选官。当然监生的首选仍是选官,但若选不到官,与其在监中蹉跎滞留,还不如去当这个什么报人并等待机会,又不是当了报人就不能辞职了。
  李佑对长随韩宗低声道:“将那老监生带到我的公房里,我要与他谈谈。”
  韩宗应声而去,又有杂役到李佑身前禀报说:“祭酒老爷有请。”不知道石祭酒还有什么话可说,李佑便转身去找他。
  虽然石大人方才听李佑激情澎湃的演说时,也被感染的在心里晃了一晃,有一种执笔办报挥斥方遒的冲动。但听到李佑急忙仓促开始选拔,再回到房中冷静下来后,便觉得有不对劲地方。
  见到李佑过来,便质疑道:“你这件事,八字还没有一撇,便大张旗鼓的鼓动监生,妥当么?”
  他看出了点什么?李佑顾左右而言它,“有什么不妥当的?只要肯去做,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你倒是敢说!你承诺办报让一百监生衣食无忧,纸墨都要花钱,一年至少数千两,银子从何而来?国子监是没有这个银子的。”
  李佑信心十足道:“钱财不劳石大人挂怀,本官自有法子筹集,不想着赚大钱,维持收支是不成问题的!今天本官便让工匠开始制作字盘,同时这两日选拔人才办报。”
  见李佑只谈如何去做,却不谈责任问题,石祭酒忍不住愤然道:“你许诺让诸生指点江山针砭时弊,这完全就是编外御史,朝廷那边会如何看待尚不可知,同不同意更是不可知。事态不明时,本官看你一意孤行的如此轻率行事,不像是年轻人急躁冒进,只怕是故意为之、别有居心罢!”
  李佑面色一变,“石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官听不明白。”
  石祭酒拍案道:“你不但要当青天,你还要当能臣。要当能臣就不愿意担当庸碌无能之名,所以就故意如此刻意表现推脱掉自己的责任!
  若能办的出来,自然是皆大欢喜,又让你功成名就,声誉日隆。如果办不出来,你也可以做悲愤状,托辞已经尽心竭力要做事,只是朝廷不许所以无可奈何。
  到那时,你或者愤而辞职,或者借此脱身甩脱国子监督学差事,反正丝毫不损你半点名声!传扬出去,不是你李大人不做事,是朝廷不让你做事,监生都是读书人,说不定还能给你传出个好口碑,是也不是?让我想起了三年前你在苏州府平抑粮价的事情,那时你故意与粮商决裂然后挂冠而去,最后反而满城好评。”
  李佑被揭穿了心事,有点恼羞成怒道:“世间做事,谁敢说自己百分之百成功?若都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半点风险也不肯承担,那什么事也别做了!”
  石祭酒毫不客气的指责李大人,“你虽然轻易冒进,其实对你自身根本没有风险,这点事影响不到你前途,动摇不了你的根本!但却是拿着监生的前途去冒险赌运!
  你想过没有,这些已经被你挑动起来的监生,或者已经被你拉下水后,做到一半忽然半途而废,那将会如何,又该如何自处?岂能不对朝廷充满怨望?万一朝廷有所追究,后果又如何?”
  李佑冷笑几声,“倒了霉那就是他们命不好!别说我心如铁石,这个世道总是有人命好,有人命不好的,谁也无法让所有人都好命,能给他们创造一次出头机会去试试就不错了!总比读了一辈子书,最后学无所用的好。”
  随后李佑又讽刺道:“你石大人宅心仁厚、爱护监生,可惜当了两年祭酒连机会都创造不出来,今天照样挨骂,这就是好官了?”
  石祭酒当即吐血三升,此次争辩彻底大败。
  李佑回到自家公房,先前那老监生正守在门外恭恭敬敬的等候他,看到后连忙见礼:“学生白斯文,拜见督学老大人!”
  李佑点点头,简洁明了的问道:“你是否愿来报所作主笔?”
  “老大人垂青,在下愿效犬马之劳!”白斯文再次行礼道。
  “那好,本官便将你名字记下了。”说完这句,李佑没有其他多余的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有韩宗在一旁云山雾罩,不明白老爷为何连考察都没有,直接就把这个老书生选用了?
  对李佑而言,根本不用考察了,老监生白斯文先前的表现无非是两种原因。第一种原因是他无路可走感由心生,确实激动到不能自已。若真如此,给他一个机会出头,就能轻易收取忠心。
  第二种原因是他抓住机会,故意跳出来讨好自己,以此投机取巧。若是如此,也这说明此人有意向自己靠拢,而且敢于向自己靠拢。对于识时务的人,当然可以先用,李大人并不歧视这样关键时刻敢于搏出位的人。
  无论他是哪种可能,暂时都可以看做可用的,更具体的只有在日常做事中才能观察出来。况且此人在国子监熏陶了这么久,文字方面差也差不到哪里去,须知报纸办好并不是靠文字。
  接下来两日,李大人一边接受报名,一边忽然轰轰烈烈的抓起学风学纪。有五个不长眼的监生顶风犯错,被抓住后打了三十鞭以为惩戒,并吊在甬道两旁示众。
  至于前来报名的,两天有五百多人,倒叫李佑这外来者无从选起。干脆将这个责任放给了监中学官,一人给了几个名额,叫他们自行推荐人选。这也算是笼络人心。
  二月初十,李佑正在典籍厅,指导工匠制造字盘。不是李大人事必躬亲,实在是因为需要根据报纸版式,设计几种固定格式的字盘,李佑不出面,别人谁能知道怎么办。
  其实在李佑构思里,并不是想办纯政治类的报纸,对监生说的针砭时弊议论天下事,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用来当幌子赚名声的。又不是慈善事业,本质上还是要赚钱维持生存才是王道,否则没有长久的道理,所以还得向都市类报纸靠。
  在他想法里,大约可以分四个版块,第一个是政论思辨,用大道理来挂羊头、第二个是京城百态,用花边新消息来赚眼球、第三是商情知晓,用广告卖狗肉、第三个是九州广闻,用奇闻异事增加趣味猎奇。
  忽有杂役匆匆跑来,禀报道:“礼部给督学老大人传话,明日在东朝房廷议办报之事。”
  李佑闻言便明白了,这肯定是石祭酒向朝廷上奏办报之事,天子下发廷议。而国子监归礼部主管,所以廷议也就由礼部召集。新鲜事物出来,少不得又是一番唇枪舌剑。
  及到次日,李佑和石祭酒进了皇城,过承天门、端门,来到午门外东朝房,与内阁、九卿见了面。这次是个内廷外朝的小集议,没有科道词林在场,大佬们拿定了主意就上奏天子,省心许多。
  李佑行过礼,偷偷扫了一圈,看着诸位大佬正襟危坐、神情庄严,他心里只想发笑。他的构想放在上辈子那个时代,其实就是一份都市报而已,能想象电视上才能见到的大长老们一本正经的认真讨论该不该办某都市小报的样子吗?
  正在李大人想入非非中,礼部尚书海书山开了口,“国子监前日为办报之事进奏,陛下诏令我等集议,诸公有何见解?”
  朝房中却是一片沉默之声,大佬们喝茶的喝茶,闭目养神的闭目养神,数金砖的数金砖,没有一个发言的。第一这是李佑的事情,第二又不是生死大事,无论赞同不赞同,脑子有病才去当出头鸟。
  大佬们不说话,李佑也就陪着耗时间,低头一动不动。如此过了半晌,海尚书大概觉得这样下去实在不像话,他这个主持人也面子无光,便开口道:“李大人先说明状况罢。”
  李佑又行礼道:“具体状况,想必石祭酒奏折中都已写明,诸公若无反对,在下便照此而行。”
  李佑这么说过,再不说话就变成默认了,当即有人便忍不住了。


第六集 名震京师 第603章 意识形态问题
  这第一个发言的,不是别人,正是左都御史江辛岳,他环顾左右说:“报纸此事,我看必定会惹得胡乱议论,诽谤丛生,干扰朝政,未见得好。”
  随即所有人屋子都将目光投向李佑,江总宪出了招,下面该李佑接招了,且看李佑如何驳斥回来。
  李佑早有腹案,坦言道:“开办报纸,乃是广开言路,让各方之声罗列于上。通过报人之笔,叫民众知晓朝廷之意,再叫朝廷知晓民生之难,朝廷有何惧哉?别人可以发文,朝廷官员也可以执笔投稿,真理越辩越明,怎能说是胡乱议论,诽谤丛生?”
  作为言官头目,江总宪当然要维护自己的部门利益,闻言便不悦道:“百官有司各负其责,言路自有言官专责,风宪已遍及天下,何须另行多此一举。”
  李佑质问道:“太祖皇帝诏令天下军民皆可上书通政司,开由下及上言路之先河,大中丞认为这是多此一举么?报纸之意,本就取自太祖圣意,特为新开由下及上之言路,与科道互为补充而已。”
  江总宪哑然失语,李佑都搬出了太祖皇帝当幌子,委实不能再答话了,否则怎么答都是错。
  又见袁阁老语含不屑道:“朝廷治理百姓自有法度,宰辅六部均衡政务调和鼎鼐,循道而行即可。要这七嘴八舌的报纸作甚,不在其位不通其政,若都是外行人,那事情是吵不出结果的,纯是朝廷掣肘。”
  虽然其他大多数人还没有发言表态,但是李佑可以感受得到,这些大佬大都是不太同意的,只不过暂时没有明说出来。可能也就卢阁老与赵天官因为他李佑的缘故,抱着半信半疑心思中立。
  这情况并不是别人为了反对他李佑而反对,事情本身也许并不是很大,但这其实是潜意识里对新生事物的保守心态作祟。
  或者大佬们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此事可能会涉及一些权力再分配问题,更得慎重。要知道,舆论也是公器的一种。朝廷舆论大都在科道手中,而打算办报的国子监是礼部名下主管的,这其中……
  比如现在发难的袁阁老可能就掺杂了这类私心。因为礼部海尚书是老对头彭阁老援引上任的,现在更是彭阁老在六部中的独苗。
  李大人做了三年半的官员,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思想差异。此时他还忽然意识到,这次他所面临的状况与以往似乎有所不同,不再完全是个人意气相斗和权力角逐,而是带有了政见之争的色彩。
  而且没什么人真正支持他的政见之争,连靠山们都抱着疑虑。所以今次真正的对手不是具体哪个人,而是朝廷大员们普遍的观念和心态……李佑心有所感的叹道,杀人容易诛心难。
  冲动是魔鬼啊,他现在有点后悔了。从做官技术的角度去考虑,急急忙忙的鼓动监生,同时将报纸赶工上马是不错的选择。一方面可以制造个人声望,另一方面,可以把压力转移给朝廷,减少自己的责任——谁也怪不得本官,本官已经尽职尽责尽力了,以后国子监再出什么乱子都是朝廷的责任。
  但他却忽略了报纸这种行业的特殊性,这已经不是技术性问题,而是政治性问题了。甚至可以上升到意识形态高度,涉及到朝廷、官员和民众的权力和权利问题,往深里追究,还有可能牵扯出天子,那就更加复杂了。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他这回真的是自寻烦恼,想至此李大人不由得打了退堂鼓。与人相斗,他并不害怕,但是想挑战规矩和传统这类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则需要更大的勇气。
  如今自己已经把新开言路、报纸养士的呼声喊了出去,名头也树了起来,无论下面能不能继续进行,关系不是很大罢?反正恶人由朝廷做了。
  根据印象里的普遍历史规律,行业先行者不审时度势的话,下场都好不了。李大人仿徨不已,半晌无言,陷入了纠结之中,同样半天没说话。
  不过看在别人眼里,却有种事有反常即为妖的古怪感。面对袁阁老的质疑,他竟然发起呆来,这是怎么了?能将李佑这张嘴封住的人,应该还没有出生罢……
  在李佑身上吃过数次亏的袁阁老没来由的暗捏一把冷汗,这莫非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上一位曾把李佑逼到闭嘴不说话的人是段公公,他的下场大家都看到了。
  这时候与李佑站在一处的石祭酒突然开口,打破了僵局,对着江袁阁老反问道:“在下觉得,阁老此言差矣!若国子监不办报纸,难道就没有争论非议掣肘了?”
  石大人一言既出,满堂诧异。一是诧异以唇为枪、以舌做剑的李佑完全没有发言反驳的意思。李佑居然缩了!居然缩了!
  二是诧异石祭酒的态度,难道不是他管不了李佑,所以才无奈向朝廷请示的吗?这点大家都还可以理解的,怎么此刻又站出来质问袁阁老?
  惊诧时无人应话,石纶便继续不急不慢的说:“在座诸公的心思,本官斗胆窥得一二。在报纸这件事情上,诸公见识未免短浅了些,窃以为不可取也!”
  石大人第二句话出来,连大树御史、廷杖诏狱双成就首位获得者、大明言官形象代言人、朝中公认敢言的李佑都想要五体投地的膜拜了。
  石祭酒是倾向于在国子监办报的,无论于公于私都有益处,石大人没道理不同意,只是在方法上有不同意见,对这点李佑心知肚明。所以刚才石大人站出来反问袁阁老时,李佑并不吃惊,但石大人这第二句话,实在太扑街了。
  他李佑再肆无忌惮,但心里的底线还是很门清的。一码是一码,就事论事就人论人,从来没敢放过“你们六大学士和九卿都没什么见识”这样横扫一片无幸存者的地图炮啊。
  这石祭酒乱放地图炮,莫非是为了拉自己下水?还是故意反水充当猪一样队友的角色?李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悄悄地挪动站位,远离了石大人几步。
  却说诸位大佬,涵养好的充耳不闻,涵养差几分的如袁阁老忍不住怒而拍案,呵斥道:“石纶你放肆!”
  石祭酒对袁阁老的斥责无动于衷,脸色很平静,又环视众人问道:“诸公可曾记得,当年东林书院、复社之事?”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百年,但读书人哪有不知道东林书院和复社的?有聪明的人即刻之间就隐约猜到,为何石祭酒突然提起东林党和复社,因为这两者都是在野读书人发起并壮大起来的,很是把持了公众舆论,而且牵连极广声势浩大,朝廷也奈何不得。
  石大人自问自答道:“东林、复社诸般人等在民间以清议操弄舆论、裁量人物、树立门户,以至于到了左右朝政的地步,在座诸公不引以为戒乎?”
  徐首辅直视石祭酒,“那又如何?石大人休要危言耸听。”
  “在下多年地方为官,唯在姑苏记性深刻。当时满街传遍流言,民众愚昧莫辩,偏又好生议论,以至于连在下这参政也遭遇围攻受辱,在座诸公不引以为戒乎?虽无近忧,但见微知著,若放大到天下,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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