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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鸥不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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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悦将电脑桌面切回之前看的狗血韩剧,随意地接着话:“长得也不算很帅,没我爱豆耐看,就是身材挺好的,那胸肌贼大……”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遗憾地摇了摇头,“反正要是我有二十万,绝对不会买表送他。那表他一次没戴,转手就当了,显然没有几分真心。哎,恋爱不如追星。”
  “有二十万给牛郎买表的美女会只有二十万吗?九牛一毛罢了。”我拿起桌上杂志,翻到之前正看的那篇《堕落少女的救赎》,十分自然地加入了他们的对话。
  “这倒也是。我每天下班都要路过那个‘金色年华’,六点门口就开始来客人了,开的都是好车,宾利法拉利拉博基尼,跟大型车展会一样。”柳悦道,“之前经常来的那个珍妮还有珠珠就是里面的公主。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把客人送的包拿过来当,一当都是七八个名牌包一起,看得我目瞪口呆的。”
  “你怎么知道她们是公主?”那两个人我倒是记得,的确每次来都很多包,但因为来的时候都是素颜,皮肤糟糕,脸色憔悴,活似打了三天三夜的通宵麻将,我只以为她们是开中古店的。
  “我加了她们好友呀。”柳悦摆了摆手机,“她们每天真的,不是在感谢这个老板送的钻,就是在感谢那个老板送的包,看得我都要仇富了。”
  沈小石忽然从沙发上跳起来:“哇,有人要了!”
  我同柳悦被他吓了一跳,齐齐看向他。
  他吹了声口哨:“十五万的表,脱手了。”
  花衬衫的表刚上朋友圈展示不足半小时就有人吃下。鉴于是精密的贵重物品,容不得磕磕碰碰,又问明客户正在清湾市出差,住在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内,于我回家正好顺路,便约定晚上亲自给他送去。
  到底十几万,我也不敢坐地铁,怕有闪失,就叫了辆出租车直达酒店,打算回头再找魏狮报销。
  酒店是座高耸的摩天大楼,外墙玻璃尽显夜晚的璀璨霓虹,大堂通透典雅,熏染着沁人的香气。
  许是今天有什么酒会活动,不少人自门口下车,穿着正装晚礼服步入酒店,衣香鬓影,一派上流气象。
  只是等我一进去,大概我这一身邋遢的穿着实在不像这里的客人,便有门童问我需不需要帮助。
  “我找人。”
  与客户说了我已到达,客户回的很快,让我等等,说他马上下来。我冲门童笑笑,走去一旁的沙发会客区。
  还没等我落座,门口停下一辆线条流畅的银色跑车,让我不由多看了两眼。
  从副驾驶座下来一位身材婀娜的年轻女性,紧裹的红裙将她的腰肢收得极细,微凉的天气下,她在肩头披了条黑色羽毛的披肩,卷发红唇,十分美艳。
  扭臀绕到驾驶座,等到驾车的男人开门下车,她便娴熟地勾住对方的臂弯,如女王一般踩着高跟进入酒店的旋转门。
  我站在那里,目光一错不错落在她身旁的男人身上。
  几天而已,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
  他与之前大多男士一样,穿着正式的礼服三件套,戴着黑色领结,胸口露出一角雪白的帕巾。
  不一样的是,他身材很好,扣了腰间的一粒扣子,更显猿臂蜂腰,身高腿长。
  他们要进电梯,就要经过我,经过我,盛珉鸥便不可能对我视而不见。而这时盛珉鸥也的确看到了我,并且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他眼里一刹那涌现出让人胆怯的寒意与狠毒,仿佛一位无人敢忤逆的暴君,骤然发现自己床上竟然躺着一只肮脏的虱子。
  拂去就好?不,虱子纵然渺小不值一提,也不意味着它能随意冒犯。透过眼神,我便明了他有多想将我这只“虱子”处以极刑,碾死在当下。
  但也只是一刹那,眨眼功夫,裹着冰霜的恶意褪去,他又人模人样起来。
  “这是……”红唇美女视线在我和盛珉鸥间来回移动,目露疑惑。
  盛珉鸥垂首朝她勾起抹得体的微笑,启唇正要说什么,我先一步截住了他的话头。
  “哥,这是谁?”我笑着问他,“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盛珉鸥唇边的笑意一僵,斜睨过来的眼眸,冰冷比方才更甚。
  他缓缓开口:“他是我弟弟。”
  美女有些错愕:“你还有弟弟?怎么没听你提过?”
  我无畏地直面他刀锋一样的目光,又是一笑:“因为我这十年都在坐牢。”
  美女脸色一白,惊疑地打量我。
  盛珉鸥彻底沉下脸,扯出被美女挽住的胳膊,道:“沫雨,你先上去,我和……我弟说两句话就来。”
  那美女似乎还想问什么,但此时外面又来了几位打扮隆重的男女,她像是怕被人注意到,一下闭了嘴,整理好表情,朝盛珉鸥微一颔首,刮着香风离去。
  美女走后,盛珉鸥看也不看我,没有说一个字便往外走去,似乎笃定我一定会跟上他。
  我扯了扯嘴角,等他走出一段,拖着脚步跟了过去。
  盛珉鸥倚靠着酒店外墙,低头拢住火,点燃了唇上的烟。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橘红的火光在暗夜里闪烁,他夹住烟,眉眼因朦胧的烟雾显得有几分颓然。
  我走向他,试图活跃气氛:“怎么,真的是你女朋友吗?”
  “陆枫……”他低沉的嗓音透过夜风传过来,叫我微微愣神。
  十年了,这还是十年来我第一次听他叫我的名字。
  他望住我,再不掩饰自己的凉薄凶狠。
  “离我远点。”


第4章 关你屁事
  心头无序地重重一跳,仿佛其中藏着个不安分的小人,看准我毫无防备,往我最痛最酸楚的地方狠狠踹了一脚。
  鼻端是烟草与男士香水混合的杂乱气息,辛辣且富有侵略性。彷如盛珉鸥这个人,包裹在华服与斯文外表下的,是如野兽般狰狞的灵魂。
  “我没有要接近你。”我将手里的纸袋往他眼前递了递,解释道,“不过正巧给客户送东西而已。”
  他连个余光都没给那纸袋,眼里冷锐不减:“最好是这样。”
  哦,他这话意思,是觉得我跟踪他?
  我心里感到好笑,也真笑了:“不是还让我有事联系你吗?这么快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我将手插进外套口袋,忍不住语气变得尖锐起来,“还是说,怕自己有个杀人犯弟弟的事让别人知道了,影响你的精英形象?”
  盛珉鸥咬着烟嘴,露出满是嘲讽的表情,看我就像在看一个不那么好笑的笑话。
  “陆枫,你已经二十六,不再是十六岁的孩子,别那么幼稚了。”他在身旁垃圾桶上抖落烟灰,“就算旁人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人又不是我让你杀的,与我有什么相关呢?况且,我们也并非亲兄弟。”
  插进口袋里的双手逐渐攥紧,他实在很知道哪些话能刺痛我。
  我或许真的已经和外面的世界脱节太久,久到都要忘了盛珉鸥是怎样一只将人心玩弄于股掌的“怪物”。
  是啊,他就是一只披着画皮的怪物,人前的鲜亮得体,不过是为了粉饰他人后那张异于常人的真实面孔罢了。
  我又向他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问:“你女朋友知道你不正常吗?”
  因为他站立姿势的关系,我们的身高差得以缩减,让我可以平视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过去,他只是看着我,没有动弹。
  我冲他笑了笑,动作迅速地一把抓住他指间夹的烟。灼热的烫感沿着掌心一路窜到大脑,有了心理准备,倒也没想象的那么痛。
  短暂的剧痛过后,我松开已经被我揉灭的烟蒂,将手心那枚圆形的、泛着血丝的烫伤展示给他。
  “喜欢吗?”
  盛珉鸥的瞳孔在灯光掩映下剧烈地收缩了一瞬,他抓住我的胳膊,将我用力拉扯到他眼前。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已是动了真怒。
  “哦,我当是什么。怎么,以为这样就抓住了我的把柄?”他冷笑着扯动双唇,露出一口白牙,“信不信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
  有那么个瞬间,我仿佛预见躲在画皮下的那只怪物就要挣破束缚,磨牙凿齿,一口咬上我的颈动脉。被他握住的胳膊传来碎裂一般的剧痛,我痛嘶了声,轻轻挣扎起来。
  “这不是你先开始的嘛。”我有些佩服自己这会儿还能笑得出来,并且急转直下地就服了软,“哥,别这样,很痛啊。”
  他眼里厌恶一闪而过,松开我的手,又将我往后推了一把。
  “记住我的话。”他整了整并不凌乱的西装,从口袋里抽出丝帕,细致地一根根擦着手指,仿佛刚才碰了多肮脏的垃圾,“不要,靠近我。”
  揉搓着疼痛的胳膊,我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表示自己完全无害。
  “OK,明白。”
  盛珉鸥将那条崭新洁净的丝帕重重丢进垃圾桶,擦着我往酒店大门走去。
  我在原地站了片刻,盯着那条丝帕良久,直到口袋里手机响起。客户已经到达大堂,找不到我人,发信息又不回,只好打来电话。
  我急匆匆再次进到酒店,跟客户不好意思地打了好几声招呼,这才坐下让他验货。
  “真是好表。”对方将表从盒子中取出,迫不及待地戴到腕上。
  客户四十多的年纪,头上抹了发胶仍不能掩盖稀疏的发顶,穿着一套铁灰色高级西服,胸前领结笔挺,与盛珉鸥一样,似乎也是来赴宴的。
  “今晚这里是要举办什么活动吗?”我问。
  客户左右看着腕上手表,随口应道:“哦,是我们总公司年会,我说是出差,其实是作为分公司代表被派过来参加晚宴的。因为走得匆忙,忘了带自己常戴的那块表,便只能赶紧买一块充数。”他放下胳膊,“刚刚我找你的时候看到你在外面跟盛顾问说话,还以为你也是来参加年会的呢。”
  他语气平淡,但话里话外都是在打探我和盛珉鸥的关系。
  “顾问?”
  “法律顾问,美腾制药的首席法律顾问。”
  我点点头,合拢表盒,将它放进纸袋里:“很久不见的朋友而已,碰巧遇上了就多聊了两句。”
  “我直接戴手上就好,盒子你帮我扔了吧。”他整理了下袖口,意味深长道,“盛顾问可是我们老总眼前的红人,未来的乘龙快婿,多少人想搭上他都愁没有门路呢。帅哥你要是跟他熟,可要帮我引荐引荐说两句好话。”
  他一支十几万的腕表跟买白菜似的说买就买,还用得着我帮他说话?他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要是将他引荐给盛珉鸥,盛珉鸥转头就能把他拉黑名单不是我吓他。
  “一定一定,有机会给你们拉个局。”但场面话总要会说,盛珉鸥说我的话有一点错了,我并不幼稚,成年人的世故,我学得很透,“还请您今后多关照我们的生意。”
  客人笑容灿烂,拍了拍我的肩,和我道别后起身离去。
  拎着纸袋走出酒店,本想找个垃圾桶扔了它,结果不知怎么又走回之前盛珉鸥灭烟的那只垃圾桶。桶上铺满白色石子的烟灰缸上,还可怜兮兮支棱着那条被无情遗弃的白色帕巾。
  “跟了盛珉鸥也算你倒霉。”将纸袋塞进垃圾桶,我插着兜往地铁站走去。
  走出一百米,心中的烦躁呈每步递增的趋势上涨。心里总有个声音,让我回头,回头,回头……
  操!
  脚掌再也落不下去,心中暗骂一声,我终究调转方向,快步回到酒店前,抓起垃圾桶上的那条丝帕塞进兜里,再做贼一样快速跑离。
  知道盛珉鸥的隐秘,是个意外。
  或者说那时候我其实也不甚明了他上佳的皮囊下藏着怎样的一副灵魂,只是觉得……他有些怪。
  高中升学压力大,我妈对我几乎有着偏执的掌控欲,除了吃饭睡觉,我没有任何可以放松的时候。
  压抑之下,我逃离了家里,没地方去,只好去找盛珉鸥。结果找到他们学校才知道他早就退宿,搬到了外面。
  他的同学告诉我,他下午有课,让我去教室那边找他。
  寻到上课的教室,却不见盛珉鸥身影。我只能倚在走廊里等他,心里忐忑不已。
  等了一刻钟左右,盛珉鸥从走廊另一头缓缓走来。身后跟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比他矮上些许,脸上挂着热切又夸张的笑容,一直在和他说着什么。
  盛珉鸥表情冷漠,眉间已形成了深深的褶皱。他手上拿着两本书,脚步很大,目光不偏不倚,似乎根本没听对方说话。哪怕那人十分吃力才能追上他,他也没有停下来等一等的意思。
  然后,他一个抬头看见了我。
  脚步在瞬间顿住,他眉间褶皱更深,好一会儿才向我走来。
  “怎么回事?”他开门见山问我。
  我眼神游移着,因为有第三人的关注,不太好意思说自己是离家出走。
  “就……想来看看你。”
  那戴眼镜的男人眯着眼打量我片刻,用着十分轻柔的声音问盛珉鸥我是谁。
  “你现在应该在上课。”盛珉鸥置若罔闻,轻易揭穿我的谎言。
  我咬了咬唇,低头不再说话。
  耳边听到他似乎不耐地轻啧了声,我心里一阵难受,以为他也不欢迎我,正打算要走,又听他道:“在外面等我。”
  心情乍起乍落,我知道他这是要我等他下课的意思,扬起脸不自觉露出傻气笑容,点头应下。
  “好,我就在外面等你,哪儿都不去。”
  盛珉鸥越过我进入教室,那个年轻的男人还在看我。
  “你是谁?和盛珉鸥什么关系?”
  面对突如其来的敌意,别说人类,世上绝大多数生物天生便有感应。况且他这话实在很不客气,失礼又冒犯。
  我在盛珉鸥面前尚能维持“乖巧听话”的形象,在陌生人面前却很难不露出自己扎人的刺。
  我沉下脸,同样毫不吝啬自己的敌意。
  “关你屁事。”
  只是须臾间,我和齐阳的必然因果便深深缔结上了。
  小说里总喜欢用“宿命的敌手”这种设定,如果我和齐阳是小说里的人物,那一定就是作者笔下“有你没我,有我你就得死”的宿命天敌。
  我记得自己在教室外等了盛珉鸥快一小时,等得脚下那块大理石地板都快被我磨得锃亮,他才随着人流姗姗出现。
  “走吧,我在外面租了房子,我带你去那儿待一会儿,然后让你妈来接你。”
  听到他准许我进入他的领地,我满心欢喜,但一听他要让我妈来接我,我又垮下了脸。
  “不能……让我在你那儿住几天吗?”
  他表情不变,夹着书径自往前,毫无转圜余地地丢给我两个字。
  “不能。”
  我瘪瘪嘴,只觉得对我妈的撒泼耍赖,对他全没作用。这狗皮膏药碰到钢筋铁骨,威力再大也是枉然。
  跟着盛珉鸥往学校外走,后脖颈没来由地一刺,我贴掌揉了揉,转身扫向身后人群。
  在人头攒动的下课潮中,我一眼看到了透过人流沉默望着我,或者说盛珉鸥的年轻男人。
  他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阴沉狂热,又似乎满是怨恨。
  我抚着后脖颈立起的一大片鸡皮疙瘩,骂了一句“神经病”,之后不再管他,追着盛珉鸥而去。
  那时随口一骂,不想一语成谶,齐阳还真是个神经病。


第5章 腥风摇曳的一面旌旗
  到了盛珉鸥的租屋,他让我先坐一下。屋里信号可能不好,他只能穿过狭小的房间去阳台上给我妈打电话。
  盛珉鸥的房子租在离学校两公里外的老式小区内,二十几平的面积,除了床,占地最大的就是书柜。
  数量可观的书籍除了见缝插针地塞进书架中,不少还堆到了地上,被按照大小厚薄分门别类垒成几摞。
  干净、整洁,还有一点……我嗅了嗅鼻子,消毒水的味道。
  打量着一眼就能望尽的租屋,我在室内唯一的一张办公椅上坐下。
  盛珉鸥的书桌也颇为整洁,一台不是很新的笔记本电脑,一只没有笔的笔筒,还有几本摆放规整的外文书。
  我瞟了眼屋外仍在打电话的盛珉鸥,觉得无聊,随意翻了翻放在桌上的书,不小心将一本厚实的精装厚壳书碰落在地,里面的东西撒了出来。
  我赶紧去拾,怕晚一秒被盛珉鸥看到了又要生气。
  他生气倒是不会骂我,但恐怕下次就再也不会让我进门了。
  拾起那几张照片时,我本该将它们塞回书里就好,却不小心多看了一眼。
  直到现在我仍然后悔多看了那一眼。
  满目黑红的血肉,苍白的残肢,扭曲的人脸。白花花的脂肪拱着血淋淋的内脏,骨头支出人体,挂着藕断丝连的皮肉,乍一看,好似尸山地狱中随腥风摇曳的一面旌旗。
  照片中的血腥程度让我脊背不自觉冒出冷汗,胃都有些抽搐。
  畏惧的同时,更多的是震惊。
  盛珉鸥为什么会看这些东西?课业需要吗?他学法律的,应该要查许多案例,这些照片……或许是有什么用处的?
  阳台方向传来开门声,我立马将照片塞进书里,装模作样放回桌上,把有些乱的书都理成了一摞。
  “你做什么?”盛珉鸥一眼看到我的动作,他走过来,伸手探向我。
  盯着那不断靠近的修长手指,我心跳急促起来,忍不住屏住呼吸。他却只是越过我,去拿身后那几本放在书桌上的书。
  “就,帮你理一下书桌……”我尴尬地冲他讨好一笑。
  他手里拿着书,垂眼看我:“别乱动我的东西。”
  我背上寒毛一竖,讷讷点头。
  盛珉鸥将书塞进了最高那层的书架上,我难以够到的高度。之后随手拿了一本书,靠坐在床头翻看。
  我反身扒着椅背问:“哥,你怎么搬出宿舍了?在外面租房多贵啊,不如搬回家住啊。”
  他翻过一页纸,注意力全在书上,不紧不慢回我:“宿舍不方便,家里太远,这里很好。”
  “你有钱吗?”
  “嗯。”
  “你哪儿来的钱啊?”
  我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追根问底探他隐私的打算,可他显然误会了我的意图。
  盛珉鸥抬起头,眼含讽刺:“放心,不是你妈给的。”
  我爸妈过去针对他吵架,其中至关一点就是争论以后财产继承的问题。我妈总怕他抢我的家产,我的房子,我的一切,活像我们家有几个亿要继承。
  两人的争吵透过薄薄墙壁传到我和盛珉鸥的耳里,盛珉鸥总是显得很淡然,我却每次比他还要紧张。现在看来,他那时云淡风轻,看似毫不在意,其实句句都记在心里。
  “不说就不说,谁稀罕。”我被他挖苦惯了,脸皮也厚,见他不答,背对他撑起下巴,望着书桌靠着的那面墙发起呆。
  我始终没有问他那些照片的用处,为什么会有,是不是课业需要?可能潜意识里,我自己也觉得这不是个好问题。
  我放弃了窥探真相的机会,而齐阳没有。
  他要比我更早的明白,盛珉鸥的欲望所在。
  “欢迎光临~”
  身体微微一震,脸上的杂志掉到地上,我从浅眠中缓缓苏醒。
  抹了把脸看向来人,等看清对方长相,我心中微有些吃惊。
  方磊又来了,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的第三次惠顾。
  这次他带来了一枚满钻的星月胸针,等待估价时,开始大谈那位送他礼物的女客人。
  “她真是彻底迷上我了,让我有些苦恼,毕竟我也不可能同她真的谈恋爱。”他轻咬着墨镜腿,近看才发现,他眉眼上着淡淡的妆,“她那个未婚夫,好像是她爸爸看中了硬是撮合的。用她的话说,除了学历和长相一无是处,出生低微就算了,对她也很不上心,还有些……性冷淡。”说到最后三个字,他自顾“嘿嘿”一笑。
  这时代还能用“出身低微”形容一个人的,想必也是位心高气傲的主,怎么就看上这么只花蝴蝶了呢。
  “哥,这些都是她一个人送你的?”沈小石人乖嘴甜,见谁都是哥。
  他趴在柜台上,一脸兴趣盎然盯着方磊,脸上满满八卦欲。
  方磊勾唇一笑,毫不吝啬释放着自己的男性荷尔蒙。
  “对,都是她送的,过两天还说要送我一辆车。你们这车收吗?”
  “乖乖,这些加一起得小一百万了吧。”沈小石咋舌,“车有点难脱手,看你当多少吧。”
  经过高倍镜与热导仪相辅相成的精密检测,确认碎钻都是真钻后,我又查询了两颗主钻的宝石编码。
  两颗钻都在两克拉以上,净度颜色也很好,是难得一见的好货色。
  “20万。”我打断两人谈话,报了估价。
  方磊已经有些适应我的报价方式,嘶了声后,让我再加一点。
  “这两颗钻单卖都要十几万,整个加起来你就给20万也太抠了吧?”他同我讲价,“架子可是白金的,怎么也值得加一万吧。”
  我拧眉沉思,做足样子,来回扯皮数回,加了八千。
  柳悦将胸针放入保险柜,之后给方磊做了转账。
  “说真的,来我店里坐坐吧,我们那儿帅哥美女一大把,要什么有什么,还没有隐形消费。”
  我看柳悦被他烦的笑容都僵了,只好过去救场。
  “那性价比还真蛮高的,有空一定去。”
  “那说好了~”方磊戴上墨镜,帅气道了别,出门时差点与进门的三个高壮人影撞上。
  他吓了一跳,惊疑注视三人,边回头边往外走去。
  那三个人进到当铺,为首一人什么话也没说,另两人转身就把门关了。
  天已经很凉,他们却仍然穿着T恤和汗衫,露出胳膊上夸张的纹身,一脸来者不善。
  “做什么啊!咱们打开门做生意的,又不是黑店,关什么门呀?”
  沈小石要上去开门,被其中一个板寸男一把推到了墙上。
  “别动,让你们动了吗?”
  我从椅子上站起,给柳悦使了个眼色,她意会,悄悄躲到了柜台下。
  “几位怎么个说法?”我看向那个为首的大光头。
  光头冲我一笑,露出颗金灿灿的牙齿,介绍说自己江湖人称“虎哥”,一直在这片混,知道我店开得不错,便来参观参观,顺便借点钱用用。作为回报,以后有事尽可找他。
  简单来说,就是地头蛇来收保护费了。
  他明确说了意愿,这事倒也好办了。
  沈小石嗤笑:“我们都开了小半年了,之前也没人上门‘借钱’啊。你们不要乱来,我们这边和警局联网的。”
  虎哥格外不屑:“来来,你让警察来,最多也就关我们两天。出来了我就往你们这儿一坐,坐满八小时,谁进来都打个招呼,我看你们怎么做生意。”
  他这都能算明抢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别无选择。
  “行,你过来,我拿现金给你。”我走到铁栅栏前,招手让虎哥靠近。
  对方不疑有他,大摇大摆走近,伸手问我要钱。
  “你……”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便被我一把抓住胳膊猛力往里拉拽,整个人都撞到了铁栅栏上。
  须臾间,我折过他胳膊,扯住T恤衣领将他脑袋往坚实的铁栏上迅速连撞三下,撞得他鼻血狂流,嘴里不住发出痛叫。
  这一变故直接惊呆那两个小弟,他们怒吼着上前,想要从我手里救回虎哥。可他们忘了外面还有沈小石。
  沈小石这人,瞧着白白净净,乖得不行,以前却是打群架的老手。
  就是因为打群架把人不小心打残了,这才坐了四年劳——虽然他本人强调只是去凑了个热闹。进去的时候刚满十八,如今也不过二十三,比我还小一些。
  他抓住倚在墙角的折凳,眼也不眨往板寸身后砸去,一个砸倒了,便迅速去砸另一个。
  那两人被他这样一突然袭击,吃了闷棍,战力直线下降。
  板寸直接就倒了,另一个脸上有疤的身板厚实,比较抗打,转身呲着牙一头血地朝沈小石扑去。
  沈小石加入清湾市第一监所这个大家庭的时候,才十几岁一小孩,瘦瘦弱弱的,长得颇为清秀,很容易便叫有心人盯上。
  他正巧和我还有魏狮一个监室,但一开始我们并没有什么交流。来来往往这么多犯人,每个都要交朋友,实在交不过来。
  开始有交集,是因为有次在澡堂,我无意中撞破了别人对他的**。里面有里面的规矩,一旦当了“女人”,就会成为所有犯人的目标,再也翻不了身。
  当时看他年纪小心有不忍,就多管闲事地出手帮了他,事后虽然穿着束缚衣被关了24小时的小黑屋,但也算做了件好事。
  松开虎哥衣领,我麻利开了锁,一脚踹在铁门上,将虎哥夹在了墙与门之间。
  “操,你……你敢动手?你TM走着瞧!”虎哥口齿不清地威胁着,拳头已经伸到我眼前。
  轻松闪过,我快一步,拳头重重落在他肋骨下,胃的地方。
  要比心黑手辣,这些人实在还差了点。
  柳悦按了警报,等警察快速出警赶来撞开大门时,我和沈小石两个虽不能说毫发无损,但也算是大获全胜了。
  民警将倒在地上的人一一送进警车,完了让我们一起去警局做笔录。
  虎哥可能也没想到自己踢到了铁板,在警局一直用杀人般的目光盯着我,见我无动于衷,突然撒起泼,坚持说自己鼻梁断了,要做伤情鉴定,要告我故意伤人。
  给我们做笔录的民警一瞪眼,用笔指着他:“老实点,这是你能撒泼的地方吗?”
  “哎呦,我肝疼……”
  “我头好疼,感觉要裂了!”
  虎哥那两个跟班不知是不是收到了什么讯号,忽然也躺到地上,捂着身体各处开始叫唤。
  “你们这是碰瓷啊,刚还骂骂咧咧生龙活虎呢,这会儿说倒就倒,骗谁呢?”柳悦惊叹于他们的厚颜无耻,插着腰骂起来。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柳悦一见对方,拧着旳眉瞬间便展开了。
  “三哥来了!”
  魏狮风风火火赶来,一进门便朝见到的所有穿着制服的人打招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家员工给各位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转过身,面向这边,视线在我们脸上一一扫过,见到那虎哥后,浓黑的眉微微一挑,有些惊诧。
  “王胖子,怎么是你啊?”他冷声说着,脸已经彻底没了表情。
  虎哥方才还威风凛凛,这会儿跟只淋了雨的鹌鹑一样,脸也白了,身子还瑟瑟发抖。
  “三,三哥??”


第6章 但我就是不甘心
  闹来闹去,一群人竟是老相识。
  魏狮从前开按摩房时,虎哥就在他手下做事,做了好几年,算是个高级马仔。后来魏狮进去了,按摩房也关了,虎哥这才改换门庭另谋出路。
  一别经年,曾经的王胖子成了“虎哥”,魏狮也早已成为江湖传说,消失在众人记忆中。
  谁能想到这么巧,就随便收个保护费都能收到曾经大哥的店。
  大水冲了龙王庙,没人比虎哥更尴尬。
  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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