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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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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片上,两个年轻人勾肩搭背,依旧在笑。
  许嘉年有很多问题,他开开心心问起来:“大哥哥,现在是几几年?你叫什么名字?你认不认识盛薰书?你和盛薰书有什么关系?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
  “对了,”很多个问题之后,许嘉年忽然想起来,“我的未来是怎么样的?”
  “我们分开了。”盛薰书低语。
  始终不能倾述的,始终无法倾述的,在这一刻,跨越理智的界限,偷跑出来。
  然而下一瞬,盛薰书被许嘉年脸上的纳闷惊醒,从其瞳孔中看见自我的倒映。
  滑稽,狼狈,无地自容。
  痛苦像棉絮,塞满盛薰书的喉咙,吞不下去,吐不出来。他匆匆说:“我——我的意思是,你去国外读书了。”
  这句话落,室内无声变化。
  物品扭曲,人体变淡,再一眼飞旋,房间又恢复了平常样子。
  这时候,错错出现在房门外。
  六年级的盛薰书还是个小胖子,许嘉年依旧打不过对方。他看见许嘉年呆在自己房门口,丝毫不觉得奇怪,说:“你来啦,叫我过去吃饭?”
  许嘉年回了神,他神情古怪地打量盛薰书。
  盛薰书十分奇怪:“看我干什么?”
  许嘉年敷衍:“没干什么。”
  刚才他问了大哥哥很多问题,大哥哥也一样样回答了,他才知道漂亮的大哥哥就是错错,比较让他惊讶的是,原来未来的错错是瘦瘦的。
  我真笨!
  这一次,许嘉年恍然大悟:
  想要打赢错错,除了让自己长胖之外,还可以让错错变瘦啊!
  “当当——”
  客厅的中应景地响了一声,九点半了。


第11章 乡间旅游
  每一个长达两个月的暑假,学生们都像钟摆一样,在“兴高采烈”与“无所事事”之间来回摇摆。
  自从许嘉年再一次见到未来的盛薰书后,他就恋恋不忘要让现在的错错意识到减肥的重要性。
  一开始他用没有女孩子和错错一起玩论证女孩子不喜欢胖乎乎的男孩,结果错错十分不屑,认为女孩子和男孩子就不是同一物种,根本不能在一起玩。
  接着他很辛苦地翻着电视剧,终于找到了一个在剧中被欺负的胖小孩,拉着错错一起看的时候大发感慨,结果错错分外不屑,认为胖成这样还能被欺负真是个傻蛋。
  错错其实也不太傻啊……
  致力于纠正错错意识的许嘉年一阵感慨,吃着冰淇淋,托腮看电视。
  最近错错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家里不止添购了影碟机还安装了空调。加上盛爸盛妈都时常不见踪迹,他们每到下午就开起空调,吃着零食,一起看好玩的动画片和电视剧。其中最受许嘉年喜欢的就是《名侦探柯南》以及《少年包青天》。《少包》刚刚看完,《名侦探》的这一集比较简单,许嘉年刚看开头就猜出了凶手。他咬着冰淇淋,看见电视里的日暮警官又一次成功地打完酱油,嘀咕说:“胖子都是跟班啊……”
  盛薰书一愣,有点在意:“谁说胖子都是跟班?”
  许嘉年漫不经心:“动画片中说的。”他接着补了一句,“你见过哪个电视剧的主角是胖子?”
  盛薰书暗暗掐了一下肚子,游泳圈隔衣服浮现,他酝酿着反驳的话,但没等他想好怎么反驳,窗户外响起了许妈妈的声音:“对对,先回来收拾东西!我们晚上八点的火车——”
  盛薰书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火车?你要去旅游?去多久?我怎么不知道?”
  许嘉年:“不算旅游吧,奶奶七十大寿,我要回老家呆到开学再回来。”
  盛薰书大吃一惊,从现在到开学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他不高兴说:“这样都没人陪我玩了!”
  许嘉年邀请:“你可以和我一起回乡下啊。”
  盛薰书有点心动。但这时候,屋外又传来许妈妈的声音,这一回,许妈妈的叫声多了许多不满:“许嘉年,你快给我回来收拾行李!真误了火车看我不打你!”
  盛薰书忽然收住了声音。他心头升起朦胧的感觉,渐渐意识到对面一家人并没有要带自己一起去玩的计划。虽然本来也没有决定要去,但他还是有点失望,失望之中,不免暗想:晚上我要给爸妈打电话,我也想去旅游,去海边看海堆城堡!
  许嘉年并没有注意到错错此刻的感觉。赶在许妈妈发怒之前,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小箱子从床底下翻出来,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先把换洗的衣服带上,接着是一条洗脸的小毛巾,一条擦身体的大毛巾。再带几盒乡下没有的游戏机卡带,三四本才用零用钱买的物理书籍与科幻小说,以及放在专门袋子的里小提琴。
  所有东西都收拾完了,许嘉年再检查一遍,没有遗漏,他满意地点点头,推着所有要带的东西来到客厅,把自己的东西归放到爸妈的大行李箱旁。此时许爸爸也已经回到了家。
  三个人连同错错吃完了晚饭后,许爸爸拖着一堆行李下楼,许妈妈则将错错带回隔壁,叮嘱对方早睡早起,注意安全,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有什么事先打爸妈的电话,也可以打阿姨的电话等等……听得身后提着小行李箱的许嘉年都有点不耐烦了,许妈妈才收住话头,笑道:“我们走啦,对对,和错错说再见。”
  许嘉年已经走到了这一层的楼梯中段。
  听见声音,他回头一看,看见楼上房门半张,一截门槛分了屋里屋外。错错站在门槛里头,手扶门框望着他,欲言又止。
  许嘉年一下想起自己和未来错错见面的情景,他问题的间隙里,那位大哥哥似乎也流露出这种表情过。
  但他旋即感觉好笑:才不像呢,不管是从外表还是从性格上,大哥哥和错错都不相似,长大之后,我也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门关上了。
  灯光变得明亮,电视机的声音开始宏大,节目却忽然丧失了吸引力,让沙发上的盛薰书越看越走神。
  忽然,他抓起电话听筒,拨通爸爸的号码。
  “嘟——嘟——”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并在长久的等待之后,变成了急促的“嘟嘟嘟”。
  又没人接电话。
  盛薰书失望地将听筒扣下,再度把目光集中在电视上,继续看电视。
  如果对对现在在……
  不知不觉中,他向窗外探了头,隔壁黑漆漆的。
  盛薰书继续坐下,继续看电视。
  对对可以陪我玩……
  又一个不知不觉,盛薰书再向窗外探了头,隔壁黑漆漆的。
  他又坐下,又看电视。
  隔壁的灯一直不亮。
  乡下和城里就像是两个世界!
  从火车站到乡下祖屋的土地不是水泥地,而是黄土地,每到下雨,地面一片泥泞,大大小小的沟壑聚集污水,再有车轮滚过,水花四溅,一压一道轴痕。许多车辆压出许多轴痕,再加上无数重叠的脚印,泥泥泞泞,让人不知如何淌过。
  这里的人好像也不太爱在家中洗澡。
  这里有许多温泉,几乎每隔两三条街就会盖个澡堂,在晴天的黄昏时候,三三两两的人提着塑料桶,带着毛巾,往澡堂中走去,在一个大池子里头洗澡。
  许嘉年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澡堂中洗澡,颇感好奇。
  他只穿个小裤衩,在下水之前先用手摸了摸温泉水。
  嗯……硫磺味有点重,水比日常的洗澡水更烫,除此之外暂时没有看出什么太大的区别。
  正当许嘉年觉得可以将双脚探入的时候,坐在旁边的许爸爸突然将饱浸热水的毛巾打在许嘉年背上,重重一声“啪”!
  滚烫的感觉一下从背脊蹿上脑海,许嘉年沉稳地咬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向前猛然一扑,脱离袭击!然而当他双脚落水,稳稳站立在池子中时,突然,浸没温泉水的双足火烧火燎!
  这回他忍不住了,一边嗷嗷叫一边猛地蹦回池子旁边,就这短短的瞬间,他的双脚跟过了滚水的虾子一样红,还有密密的针刺感觉传来!
  旁边,很多人和许爸爸一同哈哈大笑。许爸爸惬意地泡着脚,高声说:“别怕烫,快坐下来将脚泡进去,你的皮怎么跟小女孩一样嫩啊?”
  这话一出,周围又是一阵大笑。
  许嘉年就不明白了,怕烫和小女孩是靠什么逻辑联系上去的!
  奶奶的七十大寿在许嘉年到达乡下的第一个周末举行。
  那天天还蒙蒙亮,轻薄的晨雾正像纱似笼罩着小镇,睡在二楼的许嘉年已经被来往的人声和鸡鸭惊慌的“咯咯”声给吵醒了。
  他朦胧地打了个哈欠,在床上滚过一圈,将缠绕在身上的毛巾滚开来,视线正对上床头的窗户,窗户上,手掌那么大螳螂冷冷同他对视,片刻后,一振翅,走了。
  许嘉年扒了扒头发,再打个哈欠,将残余的那点困意挥去之后,用手肘撑起身体,向窗户外边看去。
  浅蓝色的清晨中,人影来回。
  他的奶奶,一个伯伯,还有两个姑姑,如今全都住在这栋四层楼房之中。这栋位于乡下的小洋楼占地颇广,楼前的平地有个篮球场那么大,小楼同样建得宽宽胖胖,一层有五六个房间。
  许嘉年分到的房间虽然不太大,但地理位置十分优越,窗户外头就是阳台,阳台底下就是厨房,还有个能上下直通的楼梯。唯二的毛病,一个是阳台上种了太多花,姹紫嫣红的花朵让他的屋子里蜂蝶不断,从住进来开始直到现在,不完全统计,已经在自己屋子里发现了三只粉蝶,一只大黑蝶,两只大黄蜂,两只小蜜蜂,蜂蝶正忙啊!另一个就是这地方距离厨房太近,声音太响……还有一点小小的血腥。
  许嘉年又从窗户中看见了一只鸡被割脖子。抹鸡脖子的是他的伯伯,这位中年男人袒胸露背,就穿条沙滩裤,一手抓鸡,一手持刀,静若沉渊似将手中刀往下一抹,刀过,光过,鸡就瘫在血泊中只能抽搐了。
  接着,伯伯突然朝许嘉年这方向扭头,看见了趴在窗户前的许嘉年,咧嘴一笑。
  许嘉年顿时缩头,莫名觉得脖子有点凉。
  他快手快脚的换好了衣服,一溜儿跑到楼下去,见几个陌生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正将圆圆的桌子板一块块向外头滚去,少说也有一二十块。自桌子板的间隙中穿过,厨房已经遥遥在望,他的妈妈,两个姑姑,此刻都在厨房之中。
  妈妈正忙着烧火,浓烟从灶中滚滚而出,但仿佛没见什么火焰,她正被烟呛得直咳嗽,就这还能注意到许嘉年,叫道:“你来厨房干什么?去陪你奶奶看电视说话去,昨天我教你的事情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怎么不记得。
  到时候要和爸爸一起,向奶奶磕头,祝奶奶生日快乐!
  他在厨房中踱了一圈,看见悬在横梁上的腊肉,摸了下水缸旁边的葫芦瓢,又对着已经沉浮于热水之中的大公鸡哀悼一番,便将中午的伙食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大概有猪肉、鸭肉、鸡肉、豆腐、腊肠、豆腐、鱼、虾、各种青菜。
  他又蹭到妈妈身旁:“中午有好多菜啊,吃得完吗?”
  许妈妈稀奇道:“这时候你倒是节省了。中午搞十六个菜吧,报晓鸣春鸳鸯鸡,群龙贺喜白灼虾,黄金满地咕咾肉,带子共欢蒸……咳咳咳——这灶台!咳咳……怎么这么难用!”
  许妈妈说话的功夫,许嘉年探头一看,拿起旁边的钩子,在炉灶中翻了两下,勾出一点东西,又塞入一点东西。
  等许妈妈从新一轮的呛咳中缓过来后,突然发现浓烟不再使劲往自己这里冒了,而始终没有动静的锅头终于腾起了些微白气。
  她顿时大喜,夸奖许嘉年:“好样的,看不出你有这本事!”
  许嘉年翻了个白眼。
  什么看不出,这东西他三年就会玩了好吗?
  他还想再和妈妈说说话,但许妈妈一点不想和儿子说话:“好了,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碍手碍脚!”
  过河拆桥!
  许嘉年暗暗生气,走出了厨房,从另外一个方向往正屋绕去,但刚经过厨房隔壁的柴火间,就听见虚掩的门里传来诡秘的声音:“我知道一个秘密……”
  咦?
  许嘉年脚步一停,身体半转,从门缝向里头看去。


第12章 刺猬
  视线之内,幽幽暗暗,只有一根蜡烛摇曳出的光,照亮了围在蜡烛旁边的一圈人。
  柴火间的窗户早就被一个木头架子挡住了。里头的光线大多来自那根蜡烛,小半来自门缝漏进去的光。黑暗之中,芯上的火焰随着长长短短的呼吸,在人脸上映出张牙舞爪的狰狞形状。
  “这是七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道诡秘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许嘉年定睛一瞅,讲话的人居然是大伯家的儿子。他今年14岁,刚上初二,叫许嘉明,如今对着根烛火,神神秘秘冲众人讲述一个故事。
  七十年前,那时候还是民国时期,奶奶也才刚出生。这一年上海已经有了十里洋场,外国人络绎不绝,交谊舞会旦旦不休,以贞操为首的束缚女性的陈旧的思想正饱受冲击。然而在这个七十年前道路尚且不通的僻静山村中,一切的外来思想流传不入也不会被人所接受。这种情况下,一位黄花大闺女未婚先孕的消息引得全村震动!
  以村长为首的村民疾言厉色地逼迫这个女人将奸夫交代出来,就连女人的父母也以女儿为耻,站在了村人那一边。
  持续三天的辱骂、殴打、看守之后,女人终于吐口,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奸夫的名字,正是村长的孙子,不止如此,女人还当场拿出物证与人证,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这个炸弹在浑浊的水池中再次爆炸,将每个人的心湖都炸出了一片浑浊污泥。
  村长脸色铁青地带着物证和人证走了,说要细细调查,其余村人神情各异,纷纷散去。女人家中,母亲垂泪,父亲唉声叹气。
  一夜之后,事情再度发生变化。
  物证被指为女人蓄谋窃取,人证则一同翻供,说自己被女人蛊惑,做了伪证。这时候村长又出来表示,看在女人的父母始终兢兢业业替自家种田的份上,对女人从轻发落,只要打掉孩子就好。
  如果没有后续的事情,一场纷争也算到此结束。
  可惜在打胎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女人大出血死了。女人的父母悲痛欲绝,想要将女儿葬在村子的墓地,却被村长与部分村人拒绝,说是不吉利,几番争执都没有用处。不得已,女人的父母只能将女儿葬在山上。或许是出于补偿心态,女人的父母卖地卖房,为女儿的葬礼大操大办,并在女儿头七的时候,拖着女儿上山埋葬。
  那天天气不好,从上午开始就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女人的父母拖着女儿的尸体上山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后来村人上山去找,不管是女人还是女人的父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在山顶的水潭旁边,看见了翻开盖的棺材,以及沉浮于水中的鞋子。
  消息传到村里,大家都说这一家子是死在了山中,父母想不开,抱着女儿的尸体一起投了水。
  事情如果到了这里结束,也只能算是一件让人唏嘘的惨案。
  但此后一直到了第七年,一场异乎寻常的灾难席卷了村长的家。先是村长的儿子儿媳被疯牛撞死,紧接着就是目睹父母死亡的独苗孙子生了一场重病,本来眼看着要好了,不知怎么搞的,一天夜里窗户居然没关,居然吹得这二十大几的小伙子再度发热,高热持续三天不好,再醒过来时,就疯疯癫癫了。
  连番的打击之下,村长一下子垮了,也变得神神叨叨,逢人就说冤魂作祟,要请大师来收魂,可惜没等真将那大师请来,他也一病呜呼了。
  眨眼之间,村中最有力量的一家烟消云散,其余村人寻思着村长最后的话,也觉得毛骨悚然,相约在一个天气大好的日子里,上山在水潭旁边做了好大的法事,村中的人轮流哀哭,向那不幸丧身于水潭的人家认错赔罪。
  好在从此以后,山下的村子也就清净了下来……直到昨天晚上!
  故事说道这里,许嘉明突然大叫一声:“昨天晚上,有人上山看见了鬼影!”
  惊雷在众人耳旁炸响!
  柴火间中气氛一时僵硬。这些最大也不过14岁的人面面相觑,而后其中一个提出异议:“按道理来说,这个冤魂早六十年前报完仇了,现在都消失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吧?怎么可能现在还在。”
  许嘉明认真说:“你想想,鬼魂什么时候最强?头七回魂,七七轮回,七年报仇,现在正是鬼魂死去之后的第一个七十年……”
  大家都在思考。
  许嘉年也在思考。
  鬼魂这种东西,他不太相信,但如果要说山上存在着某种人体平时不能看见,只在特定情况下能够察觉的磁场……好像也没什么不对。毕竟从广义上来说,大哥哥的存在也算在这个范畴内。
  柴火间中再传来细细的低语:“你是说……”
  许嘉明同样低语:“交叠的哭声,模糊的鬼影,鬼影旁暗黄的火焰……”
  正是这时,许嘉年突然看见屋子的拐角处闪出一片花花绿绿的裤脚,有人来了!
  糟糕,我可不能让人看见我在做偷听这种坏人才做的事情!
  这个念头自许嘉年脑海之中闪过,他抓住门把手,三步并作两步,从门缝旁跨到转轴后,同时带开柴火间的房门,藏身门后。
  呼——
  房间中的人只看见风带开房门,阳光刚刚洒入,还没来得及刺痛他们的眼睛,一个高大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口!
  大伯刚来到柴房门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叫,呆在柴房的孩子争先恐后地从他身旁跑出去,眨眼就不见了。
  大伯莫名其妙:“搞什么?”他再看向柴火间,见点燃的蜡烛还放在地上,顿时气道,“臭小子,居然在柴火间中玩火,烧起来怎么办!——”
  他一步跨入柴火间,伸手去拿地上的蜡烛,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背后,柴火间紧贴着墙壁的门被轻轻推出一道缝隙,一道人影从后闪出,蹑手蹑脚地走了。
  中午十一点,宴席正式开场。
  摆在小洋楼空地上的十八张桌子坐满了人,你一眼我一语,热闹的声音连一条街外都听得见。
  而后,特意向镇中的音像店借来的黑色音箱也开始放起歌来,喜气洋洋的歌声之中,许嘉年跟着爸爸,和其余哥哥姐姐,伯伯姑姑,在奶奶面前一字排开,跪下磕了三个头,响亮喊了声“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后,就得到了来自乐开怀的老人家的一个大红包。
  那红包不是寻常的纸制红包,而是安有扣子和拉链的荷包,荷包内白外红,上边还有金色的线绣出的花纹,十分精致。
  磕完头后,几个孩子从大人身旁离开,又聚在一起,一通打开荷包。只见荷包里边,女孩子都是一个银镯子,男孩子都是一个金的长命锁。
  这还是许嘉年第一次得到属于自己的金银首饰,他稀奇地捏了捏长命锁,又小心地放回袋子,再妥帖地收入口袋,然后坐上桌子,和众人一起吃起宴席。
  宴席不好吃也不难吃,不过乡下有别于城市的生日宴给许嘉年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以至于直到这天鸡都不叫的半夜时分,许嘉年的耳朵依稀还能听见中午时分的欢笑与热闹。
  他裹着毛巾被,在床上滚过来又滚过去,还是睡不着。
  时间早从十一点走到了十一点半,屋外的灯暗了,声音也消失了,只有月亮还沉默地悬在天空,温柔照亮归人的路。
  “唉——”许嘉年长叹了一声,嘀咕说,“睡不着……”
  这里没有游戏机玩,带来的书又全都看完了,他一天练习小提琴的时间已经增长到了四个小时,实在不想再拉了,在家里还可以找错错聊天,现在看这小镇黑沉沉的模样,人都睡了,也只有鬼了……咦?
  月光疏漏,自下往上看去,小镇的山像是粗陋的剪贴画,糊在远处。
  许嘉年突发奇想:
  反正我也睡不着,也许我应该上山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再见到另外一个神奇的大姐姐!
  想到就做,许嘉年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偷偷摸摸换好衣服和鞋子,正要拉开窗户从阳台溜出去,突然看见角落竖着的小提琴,考虑三秒,当即一把抓住,边跑边想:如果山上真有什么奇异磁场在,我还可以先给她拉个曲子沟通沟通,不都说音乐无国界吗?
  就算是七月的天,山间夜晚的风也有一点儿冷。
  许嘉年独自走在崎岖的小道上,横斜的枝桠颇具艺术性,远方的月亮始终跟随着他的脚步,就连路上的小石子,圆圆的,方方的,也挺好玩的。
  从家里一路来到山顶,总共花了一个半小时。
  山顶的水潭置身树丛中间,在夜里泛着一种墨绿近黑的光泽,许嘉年绕着水潭走了一圈,又等了等,没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我不能直接看见大姐姐,或者说大姐姐在躲着我……怎么办呢?
  直接叫人?好像有点傻。
  碰触什么机关?许嘉年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墨绿的水潭上一扫而过,旋即挪开。这也很傻。
  那就只有——
  许嘉年拉开小提琴袋,将小提琴架在肩膀上,摆出了拉琴架势,他决定就用没有国界的音乐来和对方打个招呼,先拉一曲符合现在氛围的音乐吧!
  草木簌簌摇落,泉水声声幽咽,夜晚幽静,小提琴的琴音落在山间,叮咚有声,远远传开,忽引起远方的一声长号,不知是什么动静。
  一曲终了,虽然风更凉了点,夜晚更冷了点,但是除此之外,周遭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奇怪。
  许嘉年有点迟疑。
  难道大姐姐不喜欢这首曲子?或者大姐姐已经睡了,而这首曲子音调太低,叫不醒她?
  那好吧。许嘉年换一种音乐,《金刚经》,这总没有问题了吧?
  然而问题依旧很大!
  一首《金刚经》也拉完了,周围依旧毫无响动,显然方才的那声长号已经是这座山最给面子的回应了。
  许嘉年有点不开心了。
  我诚心诚意地给你拉了两首曲子,然而你理都不理我。别人只是随便上来,你却至少出个声,露个面!
  许嘉年暂停音乐,扩大搜索范围,在水潭及周边地区绕来绕去,寻找可能的蛛丝马迹。
  忽然,一道隐隐绰绰的光伴随着影子,自许嘉年眼角掠过!
  黑暗之中,许嘉年心头猛地一跳,刹那想起白天偷听见的那一句“交叠的哭声,模糊的鬼影,鬼影旁暗黄的火焰……”。他在原地足足停了三秒钟,才迈步往光亮处走去。
  光藏在没有路的树林之内,杂草漫过脚踝,扫在皮肤上,痒痒的。
  许嘉年屏息凝神,一步一步往正确的方向走去,藏在树林里的光影似乎也在等着许嘉年的接近,始终一动不动。
  许嘉年终于走到光影面前了。
  深更半夜,他定定地看着一件不知被谁遗弃在山中树叉上的环卫工人衣服,久久不语。
  从山上下来以后,许嘉年不止着了凉还有些过敏,尤其是脚踝一圈,密密麻麻的红疹子看着挺吓人。不明就里的许妈妈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就带着许嘉年去镇上的卫生所拿药,好在过敏来得快去得也快,用水洗洗,再涂上一层药,就肉眼可见的好转了。
  养病期间,许嘉年和奶奶一起呆在家里看电视,很快从老人嘴里听见了另一版本的“山中女鬼”。
  老旧的电风扇滋滋转着头,咖啡色的毛线从奶奶的膝盖上滚落到地面,翻了两个跟斗,才稳住身子。这一幕被不知从哪里钻进来的狸花猫看见,原本缩在藤椅下的大猫终于蹿了出来,和毛线团打了起来,不一会就难分难解,猫中有线,线中有猫。
  奶奶慢条斯理地抽着线,笑呵呵道:“那件事情啊,后来大家都猜测,打没打胎不知道,实际上那个女儿根本没死,是这一家子看着在村中过不下去了,又怕直接走没法带着财产,索性借丧礼把家业变现,装死离开。要不然,棺木下葬都是钉死的,怎么到了山上突然就翻开了呢?”
  许嘉年觉得奶奶说的很有道理。
  但他还有点疑惑:“那村长一家又是怎么回事?”
  奶奶说:“坏事做多了,就总疑心别人要来害自己啦!本来根本没什么联系的事情,偏偏被他们想出个一二三来。”
  许嘉年恍然大悟。
  后来,他感冒好了,又和堂哥四处玩耍,某天晚上,众人将灯关掉,只点个蜡烛,堂哥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知道吗?山上的女鬼道行又精深了。我听人说,她现在已经可以在夜半时分吹奏乐器了。那呜呜咽咽的洞箫声哦——谁听见,谁就要被她迷了魂去!”
  众人的惊叹之中,许嘉年无言以对。
  呸,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再信谣言我就是错错!
  暑假不紧不慢地走到终末,奶奶给许嘉年打的毛线背心和毛线袜子好了,看上去还挺漂亮的;大伯在某次遛弯的时候随手塞给了许嘉年一个小红包,许嘉年打开一看,里面藏着个小金条;堂哥和两个堂姐打算合起来送许嘉年一个宠物,堂哥拍着胸脯说小镇范围内的宠物,许嘉年看中哪个抓哪个。
  许嘉年独独看中了二堂姐养的刺猬生的小刺猬。
  小刺猬刚出生没多久,团起来的时候像个小刺球,也就虎口大小。一开始,许嘉年每戳小刺猬一次,刺猬就炸刺一次;但在许嘉年喂了小刺猬两次东西之后,他每戳一次,小刺猬就露肚皮一次。
  露出肚皮的时候,小刺猬像个不倒翁似躺在许嘉年掌心,尖刺朝下,身体朝上,嘴巴尖尖,四肢粉粉,需要好用力地摇动才能再四足落地。
  刺刺的,笨笨的,真像错错。
  他要把这个宠物送给错错,错错肯定会高兴!
  开学前的最后两天,许嘉年终于和爸妈回到了家中。一个暑假不见,小区和他离开的时候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正当此时,“唰”一声紧急的刹车声,一个人滑着滑板拦在许嘉年面前!
  急风吹动他的发梢和衣摆,汗水在阳光下晶莹闪烁。瘦了整整一圈的错错一只脚站在地上,另一只脚踩着滑板来回滑动,他眉飞色舞:“许嘉年,你总算回来了!”
  阳光正好,许嘉年一样眉飞色舞,笑逐颜开,高兴地嚷嚷道:“错错,我的错错,我的好错错!”
  谁说小区变化不大?
  小区变化也太大了!
  错错居然瘦得跟我差不多了,我马上就能打赢错错了!


第二卷 发小

第13章 新的学期
  从乡下回来后的第一个晚上,许嘉年理所当然地安排给了错错。
  他抱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来到盛薰书的房间,先拍松枕头,再卷起被子,而后呲溜一下滑进去,排排躺,睡觉觉!
  盛薰书在被窝中翻了个身,抓住许嘉年说话:“暑假你过得怎么样?”
  许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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