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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卷珠帘-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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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儿情愿唱戏讨生活也不嫁给他,这引起了他强烈的兴趣,独立坚强不依附他的秀儿就像一块强力磁石,吸引着他天南地北追随。
可是一旦她表现出软弱和依赖,他就开始厌倦了。
秀儿在心里叹息: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英明啊,真是有够聪明,早就看出他不是能托付终身的人,嫁给他远没有唱戏靠得住。别看喜欢得不得了,说不定几个月就厌了,然后新妾像走马灯一样娶进来,就像他爹一样。他爹还是白手起家的,还没那么散漫,还知道节制,娶到十一房太太,等生下儿子后就不娶了。他呢,锦绣丛中长大,胭脂堆里混过来的,长得又比他爹迷人,还是有名的才子,他将来会娶多少,不言而喻了。
等秀儿到了家,十一独自坐着马车回去的时候,发现菊香就守在清远巷的路口。
他打开车门问:“你买的点心呢?”
“我不信你吃得下去!”菊香两手空空地上了车,没好气地看着自己的主子说:“明明爱她爱得要死,为什么要把自己说成那样?好像她唱不好戏,你就不要她了。”
“她唱不好戏,我是不要她了。”
“你当我是白痴啊,真要这样,当初她入籍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阻拦?还抢着向她求婚,连全天下最大的拖油瓶都不计较了。”
“那时候是那时候……”
“得了,当我没说吧。”菊香不断地摇头,“我知道你不想看她这么萎靡,你想逼她振作,可是你把自己说成那样,跟她一辈子没可能了。”
“我跟她,这辈子本来有可能么?”
“少爷,你这又是何苦?”菊香的眼眶红了,年少易感的心灵,受不了这样的悲凉,这样的深情。本来就没可能了,我只想她好。”十一轻轻叹息。
菊香却惊讶不已:“你跟着她走南闯北,难道不是为了培养感情,好跟她双宿双飞?”
“本来是这样想的,可后来我自己想穿了。”十一的笑容,看起来那么落寞。
“想穿了什么?”
“没什么。我伤了太多女人的心,这也算是报应吧。”
菊香急忙安慰:“少爷,别这么灰心,你还有希望的。”
“嗯,我还有希望。”
十一看着车窗外,此时华灯初上,路人行色匆匆。
当他抬头看见某处的灯光人影时,眼睛里露出了明显的诧异之色:那里不是没人能上去的吗?怎么今天有人了?
第八折(第二十二场) 意外
一个美好的清晨,霞光照在四海楼宝蓝和赭色相间的窗棂上,格外绚烂夺目。路旁的香樟树下,一个女子静静站立着,仰首看着最上方的窗子出神。
嘎嘎声响过,四海楼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两个小伙计抬着五彩斑斓的大地毯走出来,在门口铺成一条迎宾路。
地毯刚铺好,树下的女子就走了上去。小伙计先看到一双绣花鞋,再看到襦裙、粉衫、摇曳不定的耳环,最后,是一张只要看上一眼就永难忘怀的脸。
他们像被施了定身咒,再也挪不动眼珠,移不开脚步,只有某种热乎乎的东西从嘴巴慢慢流到下巴上,再滴进衣领里。
掌柜的见门口出现了不寻常的骚动,忙从柜台里跑了出来。
“马掌柜好!”来人笑吟吟地向他打了一声招呼。
马掌柜楞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躬身迎到阶下道:“朱小姐,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在杭州赢了南戏皇后,为我们北方的杂剧争了光。”
“多谢夸奖!”
“小姐是来用餐的吗?”
秀儿懒得跟他打哑谜,直接告诉他:“我要上四楼。”
马掌柜陪着笑跟在后面说:“楼上没人。”
秀儿微微一笑:“昨天晚上我一个朋友从这里经过时,看见四楼有灯光。”
马掌柜仓促之间只能回答:“那是我在上面整理东西啦。”
秀儿只管往前走:“别哄我了。我知道他在上面。”
马掌柜抢上一步,庞大地身子堵在楼梯口说:“上面真的没人,朱小姐您就别为难我了。”
秀儿只得站住:“不是我为难你,是你拦着我。如果上面真的没人,你为什么要挡在这里?”
马掌柜知道自己情急之下的身体反应已经说明了某种事实,既然哄不住了,他索性摆出豪门管家的架势说:“朱小姐,我敬你是公子的朋友。才好言相劝的,相爷的命令谁敢违背?”
“是你家相爷说不准我上去地吗?”凭窝阔台前几次对她的态度,应该是不至于的。
马掌柜还没开口,从楼上走下来一个人说:“朱小姐,请随我来。”
秀儿惊喜地喊:“桑哈?还好你没事,你家公子也还好吧。”
“我不是桑哈,我是桑哈的堂弟。”
秀儿仔细打量,这人虽然身量和长相都和桑哈极像,但真的不是桑哈。只因为他们都是典型的蒙古人长相。所以容易混淆,如果是两个汉人,应该就容易分辨了。
秀儿边走边问:“那你堂哥呢,是不是在上面陪着?”
“小姐上去就知道了。”
秀儿说不出的激动。还是回大都对了,帖木儿受了那么重的伤,他的人肯定会想办法把他送回大都地,不然怎么向左相大人交代。
虽然急着想见帖木儿,但真正看到那道通向四楼的楼梯时。秀儿还是很慌。双腿直发软。帖木儿走的时候不联系她。肯定是因为伤势很重,根本无法联系。如果他当时神智还清醒,怎么样都会想办法给她传个平安让她放心的。她怕上去后看到地情景自己会接受不了。
站在下面深吸了几口气。鼓足勇气爬上楼去,迎面见到的人让她差点一头栽了下去。她结结巴巴地喊:“相……相爷,九……九夫人。”
她是四海楼开门后进来的第一个人,这两个人显然是昨晚就住在楼里的。相爷和夫人会住在楼里日夜陪伴,说明什么呢?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来不及寒暄,她疾步朝记忆中地卧室走,窝阔台和九夫人在后面默默跟着。越接近卧室,她心跳得越快,终于,她胆怯地在门口停住了,回头问那对满脸憔悴地夫妻:“帖木儿现在怎样了?”
九夫人叹了一口气说:“从回来就一直昏睡,偶尔醒来一下。”
窝阔台瓮声瓮气地补充:“一共醒了三次,喊了你一声娘,但一直没喊过爹。”
九夫人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计较这个。”
“喊了好多声秀儿。”窝阔台不甘地嘀咕。
九夫人不再搭理她,挽起秀儿地手走了进去。
秀儿扑倒在床前,帖木儿的样子就像睡着了一样,如果不是睡得太久日夜不分的话,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地。
秀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九夫人说:“刚回来的时候整整高烧了三天三夜,现在已经不烧了。”
“不烧了,怎么还不醒呢?”
九夫人欲言又止,不过后来还是附在秀儿耳边告诉她:“有大夫说,可能是高烧久了,把脑子烧坏了,可怜那个大夫当场就被相爷……”
“杀了?”秀儿大惊,“相爷不是答应过帖木儿不再开杀戒了吗?”
九夫人摇着头说:“那有个前提,帖木儿自己要好好的。现在帖木儿都这样了,相爷如果不杀人,他自己会疯掉的。我担心,帖木儿再醒不过来,大都的大夫都保不住,不是被相爷杀了,就是逃了。”
秀儿心里不由得替十一庆幸,他父亲选择这段时间下江南,无意之中躲过了一劫。别看他是什么太医院的院史,窝阔台这样的人杀红了眼,一个汉人太医的命对他来说如同草芥。
这样想的时候,余光正好看到门外走廊里那伫立窗前的孤寂背影。在帖木儿面前他是溺爱儿子的父亲,甚至在她面前他也早就收起了凶悍之态。可是,在她看不到的另一面,他依然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过去几年只是暂时收敛,从没有改变。
“他会醒来的”,她回身握住帖木儿的手。虽然他不会回握住她,但温暖依旧。只要他还活着,就有希望。只要他醒过来,那些大夫就不用死。
“你回来了,他会慢慢醒过来的,他最惦念的人是你。”九夫人眼泪汪汪地看着儿子。
“为什么你们不派人去找我呢?”这是她想不通的地方,窝阔台都暴躁到滥杀无辜了,为什么还不把她招来?
九夫人擦干眼泪惊讶地问:“你不是我们派的人接来的吗?”
秀儿纳闷地回答:“不是,我进来的时候马掌柜还拦着,说相爷有令,不准我上楼。”
九夫人一幅难以置信的样子,喊着窝阔台问:“相爷,你叫人在门口拦着不让秀儿上来?”
窝阔台被问得摸头不着脑:“我派人去杭州接她回来,又拦着不让进?我又没疯。”
说完这句话,他脸色猝变,朝走廊另一头吼道:“去给我把姓马的喊上来,在我的眼皮底下也敢玩鬼,我看他们通通不想活了,老子正想多杀几个人去去霉气!”
第八折(第二十三场) 嬷嬷
窝阔台刚吼完,就有人上来通报:“相爷,乌苏嬷嬷带着图雅郡主来了。”
秀儿用询问的眼光看向九夫人,九夫人告诉她:“乌苏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这段日子奉了太后的旨意经常过来探病,图雅郡主是弘吉剌皇后的妹妹。”
秀儿恍然道:“原来是她!我见过的,当时她妹妹也在。”那对姐妹好像很粘帖木儿,帖木儿则不怎么搭理。现在她和太后的人一起过来,难道是想借太后的势趁帖木儿昏迷之机把关系定下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会被马掌柜阻拦也就很好解释了。
九夫人倒没想到这上面去,她只是吃惊地问:“你在哪里见到图雅的?”
“她和她妹妹跟帖木儿一起到锦辉院看过我的戏。”其实这对姐妹真正给秀儿留下印象是宫里吵架的那次,当然这话她不会告诉九夫人。
一阵蹬蹬瞪的脚步声响过,出现在卧室门口的是一个捧着食盒的宫装蒙古嬷嬷,和头戴插有羽毛的红帽子,身着红色织金锦袍的图雅。她帽子上垂下长长的璎珞,流光溢彩,一看就是由各种名贵宝石串成的。
秀儿起身给两位贵客见礼,九夫人站在一旁介绍。
图雅还没说什么,乌苏嬷嬷已经露出了满脸不屑地笑:“原来你就是那个小戏子啊,难怪让帖木儿公子神魂颠倒地。长成这个样子嘛。”意思就是,秀儿长得一幅妖精样,所以能勾引男人。
秀儿本来敬她是个老人家,又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故而对她执长辈之礼。现在听她开口说话,那份尖酸刻薄,简直不敢相信德高望重的太后身边会有这种人。
这乌苏嬷嬷也不知在外面听了什么,对秀儿成见很深。只见她两片嘴皮子上下齐动,好一番夹枪带棒,图雅也阴一句阳一句地帮腔。说得秀儿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硬是忍着没让它流下来。
她决不在这些人面前流泪。她们一开始想尽办法阻止她来,现在又说些难听的话激她,无非就是想把她逼走嘛,如果她真的哭着跑了。那才是如了她们的愿呢。
由于乌苏嬷嬷是代表太后来的,九夫人以妾侍的身份,也不敢公然顶撞,只能以怜悯地眼光看着秀儿。最后还是窝阔台听不下去了。站在门口说:“帖木儿需要静养,你们别吵到他了。”
乌苏嬷嬷这才悻悻地住了嘴,把带来的食盒打开。图雅立即亲手盛上一碗,吆喝着站在床边的秀儿:“你让开,我要给帖木儿喂汤。”
九夫人好像很怕这两位。坐在一边没吭声。秀儿咬了咬牙。伸出手说:“还是我来喂吧。”叫她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女人给帖木儿喂吃的,她做不到。
图雅手一缩,眼一瞪。乌苏嬷嬷已经骂了起来:“一边去!图雅郡主亲自下厨熬的补汤,让你喂?一个汉人戏子,你们根本就不该让她上来。帖木儿公子若不是为了她,也不会下江南,也就不会惹出这场祸事。一个害人精,你们还把她弄上来干嘛?”
乌苏嬷嬷才发完威,窝阔台就冲进来问:“是你叫下面的人拦着她不让上来的?”
乌苏嬷嬷眼光躲闪了一下,但马上就梗着脖子说:“奴婢是奉了太后的懿旨,让帖木儿公子远离这个戏子。相爷,公子就是害在她手里地,奴婢不明白相爷为何还让她上来。”
窝阔台冷冷地说:“这是本相的家事。”
乌苏嬷嬷倚老卖老,一点也不肯示弱:“这也是太后的家事!如果相爷不承认这一点,请亲自进宫对太后说。如果太后答应不管这档子事,奴婢自然也不会多嘴讨人嫌了。”
九夫人见双方都动气了,陪着笑出来打圆场:“嬷嬷,相爷不是那个意思。克列家的家事,自然就是太后地家事。相爷只是看帖木儿一直惦着这个女子,这才放她上来的,还不是指望帖木儿能早点好起来?相爷就这一个儿子,现在搞成这样,心里未免焦躁,还请嬷嬷海涵。”
乌苏嬷嬷绷着脸说:“奴婢哪敢当海涵二字!奴婢不过奉了太后的旨意传话而已。太后说,图雅郡主对帖木儿公子的心意她都看在眼里的,两家也门当户对。说等公子醒来后,就要给他们指婚呢。”
秀儿心里一咯噔,但此时此地,哪有她发表意见地余地?慌乱之中,她看了九夫人一眼,九夫人低低喊了一声:“相爷?”
窝阔台向乌苏嬷嬷一招手:“你出来,我有些话想托你带给太后,我们到下面去说,别在这里吵着帖木儿了。”
乌苏嬷嬷下楼之前,还催了图雅一声:“你怎么还傻站着啊,再不过去喂,你辛苦熬了一夜地汤就冷了。”
秀儿知道在这种事情上纠缠没有意义,更何况,那是别人亲手熬地汤。她默默退到九夫人身边坐下,九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秀儿勉强朝九夫人笑了笑,她知道九夫人是站在她这边的,但九夫人说地话在这个家里又有多少分量呢?
她的心比刚刚上楼的时候更沉重了。如果太后一定要插手这件事,一定要把她赶走,再让皇上下旨给图雅和帖木儿指婚的话,谁都没办法抗拒。太后在本朝具有绝对的权威,她强硬起来,连皇上都没法干涉她的决定。
可是,当她的目光扫向帖木儿的病榻时,她发现自己再也看不下去了。她蹭地站起来说:“你辛苦煨的汤,都给毛巾喝了。”
像图雅这种出身高贵的小姐,从小到大哪里做过事?就是这汤,秀儿也不信真是她自己熬的,多半是丫环嬷嬷们动手,她在旁边动动嘴而已。这会儿,她抢到了给帖木儿喂汤的机会,可瞧她那手忙脚乱的样子,不是她帽子上垂下的珠子宝石掉进汤碗去了,就是根本没喂进去,全流到垫的毛巾上了。
秀儿突然觉得,刚才乌苏嬷嬷说的“图雅每天熬汤侍候”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图雅的样子,一看就是生手。
这回,图雅并没有跟秀儿争,很爽快地把汤碗递给了秀
她是喜欢帖木儿没错,但她喜欢的是那个疏淡优雅,飘然若仙的男子,不是床上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连喝口汤都要人喂,还要像婴儿一样在脖子上垫块毛巾才行,这种废物一样的男人,哪里还是她仰慕的那个人?难怪索布德早就躲得没影了,听说最近和纳罕王的世子巴图鲁打得火热,那小子可是那达慕节上出尽了风头的勇士,高大威猛,一身的腱子肉,那才是蒙古族的男人啊。
想到巴图鲁世子身上的腱子肉,再看看帖木儿消瘦苍白的脸,图雅忽然诧异自己为什么这么傻,现放着那么多彪悍勇猛的蒙古健儿不要,跑到这里来跟一个卑贱的汉人戏子争一个废物样的男人。
这个念头一起,她立即后退一步,同时用轻蔑的口吻说:“早该让你来的,你比较会侍候人。”
秀儿明白她的话外之音:我是郡主,我不会照顾病人不是很正常吗?只有你这种贱人才是天生侍候别人的。
秀儿没再搭理她,坐在床边先跟帖木儿说了几句话,诱哄了一会后,才舀起一勺汤送到他嘴边。这回,帖木儿明显地配合多了,很快就把汤喝完了。
安顿帖木儿睡下后,两个人这才注意到,图雅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这时,窝阔台也走了进来,九夫人问他:“乌苏嬷嬷呢?”
窝阔台简单地答了一句:“回去了。”
九夫人说:“我看图雅并不是很上心,大概是这些天看帖木儿总这样,以为他好不了了吧。倒是太后,一心想撮合这门亲事……。”一面说,一面拿眼睛瞟着秀儿。
秀儿忙说:“太后她老人家怎么想,图雅郡主怎么想,现在都不重要,一切都等帖木儿醒来再说吧。”
“对对对”,窝阔台附和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好好照顾帖木儿,让他好起来。其他的,通通放到一边。”
秀儿看窝阔台和九夫人俱是满眼血丝,小心翼翼地建议:“要不,相爷和夫人下去休息一会儿?这段时间你们太辛苦了,要是你们放心的话,这里就交给我照看吧。”
窝阔台还有点犹豫,九夫人开口道:“放心,秀儿看着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又转头对窝阔台说:“老爷,你也真的该休息一下了,到底是七十多岁的人,身体再硬朗,年纪不饶人阿,你多少天没睡个囫囵觉了?再这样下去,帖木儿还没好,你先倒下了。”
窝阔台站在床边看了儿子好半天,又交代了秀儿一车子话,这才带着九夫人下去了。
秀儿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帖木儿,脑海里涌起了一连串疑问:他伤得这么重,怎么不回左相府养伤,反而躺在四海楼的楼上?这么多级楼梯,是谁背他上来的?如果是桑哈,桑哈为什么不带他回府?还有桑哈和乌恩其在哪里,难道这两个都已经不在了?”
第八折(第二十四场) 唯一
“九夫人,朱小姐的父亲在楼下,说想见见朱小姐。”
秀儿马上探头出去答应了一声:“我这就下去。”
见九夫人也要下楼见客,秀儿按住她说:“您就在这里陪着帖木儿吧,我下去就行了。”
开玩笑,这两个人怎么能见?她父亲无职无衔,见了左相的夫人,于礼应该跪拜才对。她怎么忍心让父亲如此。虽说礼不可废,可她不想那么委屈自己的父母。唯一的办法,就是暂时不让他们打照面。
如果她和帖木儿能修成正果,她父母和帖木儿的父母是亲家,不管职衔如何,在儿女面前是平起平坐的关系;如果她和帖木儿最终不能在一起,她的父母和帖木儿的父母也没必要见面了。
好在窝阔台在她和九夫人的一再劝说下,前几天恢复了上朝,要是他在,事情还麻烦些。相爷在此,她父亲来了,见也不好,不见也不好。
匆忙赶到楼下的会客室,朱惟君见到一个多月未见的女儿,心疼地说:“秀儿,你瘦了好多,帖木儿公子现在可好些了?”
“伤早就好了,现在只要他能醒过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这么久了还没醒,有两个月了吧?”
“嗯,他现在这样,随时都可能醒来,也有可能还要很久很久朱惟君眼瞅着送茶水地仆人出去了。小小声地问女儿:“要是他一直不醒,你打算一直守在这里侍候他,连戏也不唱了?”
秀儿轻轻点头:“他这个样子我没心思唱戏。爹你放心,他会醒的,我有这个信心。我现在每天跟他说话,都觉得他其实听得懂,只是自己张不了
“听说他偶尔会醒过来?”
“我来之前好像醒过,但后来跟他娘谈起。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就是病人说胡话,喊两声爹娘,然后又睡过去了。”准确地说,没喊过爹,只喊过一声娘,喊过很多声她的名字。
朱惟君向门外探了探,确定走廊里没人后,这才告诉秀儿:“昨晚,左相府派人去我们家了。”
秀儿紧张地问:“去干嘛?”
“送了好多礼物。还有一笔钱。”朱惟君把礼物的种类和钱的数目在秀儿耳边嘀咕了一遍。
秀儿关心的不是那些,而是:“谁送去的?都说了些什么?”
“一个姓马的管家,和四海楼地马掌柜好像是兄弟。说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他们家公子,耽误了上台唱戏。所以送些东西和钱,算是弥补我们家的损失,当然还有答谢之意。”
秀儿的呼吸急促起来:“就这些了?”
“就这些了。”朱惟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女儿的脸色。
秀儿气血上涌,小脸涨得通红,恨不得立刻随父亲跑回家去。把那些钱和东西照窝阔台那张阎王脸甩过去。亏她还以为窝阔台对她不错呢。原来。人家表面上好像护着她,背地里,不过把她当一个临时雇来照顾病人的丫头。
朱惟君看女儿一脸羞愤。虽然万般不忍,但有些话,做父亲的不得不提醒:“秀儿,左相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人家就是付我们工钱。所以是不是继续留下来,你可要想清楚了。爹不是催你去唱戏,只是你好容易才混了一点名气出来,要是就这样放下了,以后时过境迁,就算你想重新出山,观众也不见得买账了。”
所谓打铁要趁热,唱戏的伶人,一旦过了气,谁还记得你是谁。
秀儿低下头说:“我懂的”。
这话秦玉楼前几天来看她地时候也说过了的。秦玉楼说,她现在回去还能把人气捡起来,但如果连续三个月,或更久不登台的话,就很难说了。大都是个名伶扎堆的地方,新人辈出,拼尽全力还不见得能保住位子呢,何况像她这样,刚有点名气就不露脸了。
道理都懂,“可是,帖木儿这样,我真地没办法唱戏。在杭州的时候我也想撑下去的,硬着头皮唱了好几场,后来是十一让我退下来的,他说,我这种状态下唱戏,只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朱惟君叹道:“唱戏不比别地,要精气神全在才行。你心里老挂着一个人,上了台魂不守舍地,怎么能唱好?地确只会砸招牌,十一的作法是对的。”
“所以”,秀儿深吸了一口气说:“事到如今,也没得选择了,爹,您就只当把我卖给了左相府吧。好在他家给地价钱也不低,一般的丫头能买几十个了,再加上我从杭州带回的钱,你和娘精打细算一点,够过日子了。至于我以后还能不能登台,听天由命吧。本来我就不是科班中人,不过中途闯入,侥幸得了一点名气,赚了一点钱,已经很走运了。爹如果想不通,就想想我没入戏班前家里那窘迫的日子,那时候连清远坊的房子都差点卖了的。”
朱惟君忙表示:“爹不是想不通这个,钱不钱的,多有多用,少有少用,爹这一辈子从没在这上面斤斤计较过。爹担心的是你呀,本来你是人人追捧的红伶,要名有名要利有利,可是看看你现在,沦落到给人当粗使丫头,天天在病床前侍候人,连个侍妾的名分都没有,他娘好歹还是九夫人,你是什么呢?你这样贴身侍候过一个男人,以后再想嫁别人就难了。”说到这里,犹豫了半晌,还是告诉秀儿:“就连十一,以前走得那么勤的,现在都不大上门了。”
秀儿眼神一黯,但很快就强打起笑容说:“这样也好。他快十八岁了,他爹娘想他成亲生子都快想疯了吧,要不是跟着我跑上这大半年,只怕新娘子早娶回家了。”
“他娶谁呀?十一已经定亲啦?”朱惟君的语气也很失落。
“不知道,大富绸缎庄老板的三女儿,还有城东的牛家小姐,好像都跟他相好吧。”
朱惟君道:“秀儿,你不懂,婚前就跟他相好的,他绝不会八抬大轿娶回家,顶过娶过正室后,纳进门来当妾。”
秀儿明白爹的言外之意,爹是在告诉她,像她这样没名没份地留在帖木儿身边,又是贴身侍候无所不至的,已经丧失了被任何人“八抬大轿娶回家”的资格。总之,亏大了。
她好笑地想,爹忘了她本来是什么身份了,戏子啊,就算没这回事,她又有资格么?
如果不是怕吓到他了,她真想告诉父亲大人:你女儿我,并不稀罕这个资格。
被男人八抬大轿娶回家,真的是获得幸福的必由之路吗?去问问关家的大太太,窝阔台的大夫人,以及所有那些顶着正室名头守活寡的女人,看她们会怎么说。
当然这些话她会永远烂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虽然她只有十六岁,但眼中所见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女人,正室也好,妾室也好,有谁是真正幸福的?
本来,遇到帖木儿,她以为遇到了奇迹,她以为自己会因此获得原本不敢仰望的幸福。可是帖木儿倒下了,她的幸福梦也随之倒塌了。
帖木儿不能给予,无人能给予,除了守在帖木儿身边,她又能去哪里?侍妾也罢,丫头也罢,对她来说,守住了帖木儿,就是守住了那唯一的幸福梦。
第八折(第二十五场) 冲喜
送走了父亲,秀儿上楼换九夫人去休息。这段时间她们都是这样轮班的,无论白天黑夜,床前总不离人。楼上也早就另外布置出了几间卧室,供主人和下人们休息。就连窝阔台,晚上也是住在这里的。
帖木儿虽然呼吸还算平稳,但他老醒不过来,总让人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他会不会就这样一觉睡过去了,从此永远不醒?
因为有这层隐忧在,秀儿只要不是困得不行了,或实在是有事要出门处理,一般都会守在帖木儿的床前。不停地跟他说话,给他喂水喂食,擦洗和按摩身体,男女之大妨早就没人讲究了。她和帖木儿曾经共处过三天三夜,那时候帖木儿照样什么都为她做过,连上厕所解裤带都仰赖他。两个人之间,本来也不存在啥妨不防的。
九夫人有时候会安慰她:“放心,你为帖木儿做的,我和相爷都看在眼里,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秀儿每次都轻描淡写地笑一笑。她不是孩子了,不是听别人说什么就信以为真的。会不会亏待,不是嘴上说说,是要付诸行动的。
不过她也能理解他们,窝阔台再权高位重,再杀人如麻,在太后面前也只是“臣弟”。连皇上都敬若神明的人,他怎敢违逆?
站在太后的位置上,她又何尝有错?她不过在维护自己家族地声誉和血统的纯正而已。帖木儿已经是蒙汉混血了。若不是窝阔台就这一根独苗苗,谁拿他当回事?
就连窝阔台自己最初也不是很心疼吧。他可能以为既然能生下这个,就能生出血统更纯正的孩子,不然他也不会让帖木儿遭遇那些事。但太后无疑是力挺帖木儿的,为了让帖木儿能在克列部站稳脚跟,一出生就给他要了个侯爵封号。现在,太后同样是为帖木儿着想,才坚决拒绝她这个汉人戏子。要给他指配皇后的妹妹。
立场不同,利益冲突,太后的行为,站在她的角度是合理的。
正因为把这一切都看清楚也想明白了,秀儿心里并无怨尤。她来照顾帖木儿是因为她愿意,是因为帖木儿值得。其他地,都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之内。
乌苏嬷嬷后来又来过几次,每次都给秀儿脸色看,但也没有硬要赶她走。一方面。她们知道帖木儿需要这个女孩,她们希望他早点痊愈;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个图雅后来再也没来过了。要是她一如既往的热情,太后可能早就下旨赐婚了。但图雅不肯侍候病人。太后也不能强迫。在帖木儿昏迷不醒的情况下再指婚给另一个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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