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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梦仙-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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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一五一十的说道,“对极。”,一边说着张先一边揪下把野草投入已经泛凉的药炉,“你逃出鬼界,被鬼差误当成游鬼捉了回来,你可知道,像这种私自分离躯的行为,是绝对禁止的,被鬼界发现了你的存在,老祖连神都做不得。”
“她倒是手快,把我从阎往手里交换了出来。”笑忘终于明白,那一向精于算计的老祖,为何会为了他这一个非亲非故的小鬼和鬼差交易。
原来,他是她造出来的,是她的禁忌,是她的软肋。
“这之后的事,你应该多少知道。”张先拨弄着药炉,“我猜想,这事大概那孟婆也脱不了干系,你被老祖救下来的时候,应该记得大同世界的那些往事,孟婆不知给你灌了多少汤水,才把那些记忆封存在你这单薄里的躯里。”
“可笑,我以为我是唯一逃过那一碗孟婆汤的幸运儿,没想到我早已经被灌得干净。”
张先没有理会笑忘这又酸又苦的话,抓了把叶子往萤火草里一放,点了火星,塞到炉子下面。
笑忘身子向后一仰,看着满天的星,乡下地方,似乎连星星都更明媚一些。
“于是我就是个失忆的躯,占了琥珀狐狸的身,借了仙骨的灵力,成了今天的我。”笑忘自言自语,“嗜梦记不得我,所以叫我为南柯,这名字真好。南柯公子,南柯一梦,我本就是她的一个梦。她的名字也好,嗜梦仙,嗜梦仙,她迟迟不忘,爱来爱去的,不过是她的一个梦。”
听着这般喃喃,张先猛地起身,将那无字书塞到炉子下面点火,笑忘动了一下,没有起身,“怎的,觉得我自暴自弃不可救么。若是这事轮到了你,怕你早哭晕几回。”
“没错。”张先背着手,“所以名字起得最好的是你啊,笑忘。”
“笑忘,笑忘,总比哭着记得好,要好。”笑忘翻身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喂,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我……没了……嗜梦会想起来我是谁——”
“恩。”
“会想起来前世,还有今生。”
“恩。”
“会知道一切只是因为她记得,于是害死了我。”
“恩。”
“如此这般——她就不该记得。”笑忘一个挺身,“对了,通梦之后,她那些回忆又是怎样,为何我的躯还在,不曾走?”
“那些不是记忆。”张先闻着满院子开始飘的草药香,“那是梦魇之中,轮回之祖告诉她的——只是她那时不知而已。这就好比,你一开始就记得这一首桃夭劫,和我念给你听这一首桃夭劫,终归不是一码事。”
“老祖也是费尽心思,给嗜梦一个不断通梦的甜头,给我一个不断积功德的盼头,给我们一个活下去的念头。”
“你能明白最好。”张先又一次端来汤水,“来,喝了。”
“这个是什么?”
“类似于孟婆汤的玩意儿。”张先说的面无表情,“好吧,就是孟婆汤,几千年前,孟婆也要叫我一声祖师爷。”
“你叫我喝这东西?”笑忘皱眉。
“你什么都知道了,难免再见到嗜梦说错了话办错了事。那嗜梦早已爱你胜过我这张脸皮,难保不会破釜沉舟抛弃一切也要和你在一起,你能拒绝得了么?以现在这一个你?”
“张先,你有时真令我厌恶。”
“彼此彼此。”
“可有时也让我敬佩。”
“同感同感。”
“我若喝了,什么后果?”
“宛若新生。”张先将药杯塞进他的手里,“人世间新生儿什么样子,你就什么样子,不过放心,你能吃能喝能跑能喊,不会叫你从尿床开始重新过活的。”
像是想补充一样,张先说了句,“就和跟你一起来的那位紫冉姑娘一般,性格没大变,只是这些人鬼神仙的东西,还要从头学起——你有我家狐狸的脑子,不出一个月,就还是一个笑忘。”
“说的动听,到那时候你叫我儿子,我都会叫你爹是不?”
“孟婆汤也有解药。”张先看了看笑忘,“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给你解药。”
“什么叫合适的时候。”
“譬如说——嗜梦爱上我以后,而或她爱上了别人。”张先眨了眨眼睛,“如果有那么一天,那一天,我会欢迎你回来的,狐狸。”
笑忘看了看那半杯的孟婆汤,袖中桃花扇一闪而过,满目桃花映衬着那如水的琥珀美瞳,妖孽灿烂。
仰天而笑,一饮而尽。
阖目之前,只笑着说,“我醒之后,要提醒我,我有这世上最美的琥珀色眸子。”
“于是一切,就是这样。”张先递给嗜梦一杯水,“加了幻界的蜂蜜,可以舒缓神经。”
“他真的同意喝孟婆汤?”嗜梦看着院子里做操的笑忘,还是那一个欠扁的狐狸,却到底是不同了。清晨的光洒在他身上,有一种重生的气息。
一旁紫冉倚在门框上,怪声怪气的说,“南柯先生,这不是你做的手脚吧,这狐狸再怎么被你压,也不会笨到生吞我老妈的汤吧——连嗜梦都没支会一声——”
嗜梦心里一沉。
是啊,连说都没说一声。
“第一,我可不是什么南柯公子,第二,这是笑忘自己要求的。”
“他那病根,真的只有喝孟婆汤才能好么?”嗜梦锲而不舍的再问,张先已经不知如何回应,这已经是这天早上第十几遍了。
还有昨晚那一晚上的盘问。
这会,张先已经撑不出上下眼皮打架,哈欠了一声,“抱歉,我这郎中也熬不住整夜不睡啊,你们自便,他正好什么都忘了,关于这神仙人鬼的,多跟他说说,免得鬼差来捉他还不知道要跑——”
这天早上,狐狸在早操,紫冉“靠”了一声,拂袖而起,院子里只剩下穿着新衣服的嗜梦看着他愣神。
狐狸转过来看着她的时候,脱口而出,“嗜梦,你衣服好看。”
嗜梦一笑,果真不是她的笑忘了,他何曾会如此大方的承认?大多只会摇头晃脑的批评一番。
一脚踢翻了药炉,却看到那烧残的书页还有一首残词。
写着三个字,如梦令。
嗜梦轻轻念出声,狐狸挠了挠头,说,“这个我记得,如梦令,又叫忆仙姿。”
如梦令,忆仙姿。嗜梦心头丝丝点点的抽痛,忍住一声没有出口的呜咽,微微一笑,说:
你过去善用捕梦网,我来教你吧。
假若时光能逆流成河
这日三爷的院门刚开,门外已经立着一个张先,三爷一愣,忙引进来。虽说他本就是个虾米,但是见到张先绝对是更谦卑的虾米,一颗头都快要插到两个脚丫子中间去。
“郎中大人,您可不是常客,有什么吩咐?”
三爷头微微渗汗,作为这神隐村为数不多恢复记忆的人,他可对张先这号人物的过往清楚的很。要说这神隐村能够存在,一大半功劳都在张先。
那表面上温润如水行善积德的药神张先,几千年前和当时三祖之一的魑魅大吵一架,带着不愿和人间界分化的神仙们下凡来,才有了如今这“神隐村。”
论资历,绝对该他是村长。可惜张先性子古怪,万千事物,他偏爱轮回重生,于是退却了村长这不老不死的身份,快快乐乐的生老病死。
只是每一世,他那惊天才华和古怪性子总是与世人格格不入,每每还是会回到神隐村,每每还是会恢复成神的记忆,每每还是那一句:
为何要我想起这一切,多无趣。
所以当那三个村外来的远客说要来找“张先”的时候,三爷汗颜的说了句,请保重。
“恩。”张先也并不客气,走在三爷前面就进了他的院子,这一院子气派的景象,他却视为无物,走过多少打下手的下人身边,一律目不斜视,一副高高在上的清高派头,却是到了一个拐角,奇Qīsūu。сom书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挖坑,才猛地站住——
“三爷,我来借一个人。”
那背影一个颤抖,径直栽进自己挖的坑里,张先走近朝坑里一打量,他正抱团在坑里继续挖土,破烂的衣衫微驼的背,怎么看怎么像个乞丐。
“喂,景澴,跟我走一趟。”张先蹲在坑边向那缩成一团的身子伸出手,他这眼睛一下便看出,其实这个男人有着令无数女人迷醉的好身材,那匀称的比例充满着男人的阳光之气,和他这畏畏缩缩的外表好不搭配。
又是一个壳类动物,这神隐村接收的“人”,因为他们的与众不同,大抵不是过分自卑,就是多分自大。
只是自卑到了这个地步,景澴还算是村里第一人,来了好几个月,还像个长工一般。
尤其是在这有一千张皮一百孔心的张先面前,景澴总是忐忑的,张先眼睛上下一过,他就浑身发毛。
但是他不说。他是个不善言辞的男人。
虽然在神隐村,年龄这档子事早已超脱,但是景澴自己还狠命的记得,自己是个大叔,一事无成的大叔。
只会种花。
然而他不知,他种的都是什么,即便是他知道了,也不会有丝毫的骄傲。
这会儿,景澴一转身仰面,看见张先这张新换的脸,明明有两个月了,却还是有些生。
他还是习惯张先自己的那张皮,这脸太过温润干净,一点也不似他的性子,就好比强悍的食人花非要在恬静的小花园扎根,从里到外都是不搭调。
这话,要是在精通读心术的村长面前,景澴是断然不敢想的。谁都知道,这村子里也有小团体,村长是头儿,三爷是一个,张先是一个,他们之间总多一些外人听不懂的窃窃。
景澴是个不多话也没有好奇心的男人,正是因为如此,他成了这个小团体的座上宾,在三爷院子里谋生,给郎中提供些草药,村长也格外照顾他,连连说若是景澴早来一步,就收他做女婿。
“景澴,跟我走一趟,有事拜托你。”张先手还是保持着伸手的状态,景澴转过身向土里扔了颗种子,不消一会长出根青藤,他一个人默默的攀着青藤爬了上来,然后毕恭毕敬的说:
请您吩咐。
一路上景澴一直埋着头跟在后面,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言不发,张先笔直的看着前方,不曾搭讪一句。到了门口,听见院子里噼里啪啦,张先叹了一口气,推门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紫冉正一脚揣在笑忘的脸上,笑忘侧脸朝门,看到张先进来还给了他一个扭曲的微笑。
嗜梦照例是在一边喝茶,身边依旧是她的同屋好友桑阡,在默默织布。
自从一个月前笑忘失忆,这已然成为每日上演的戏码,目的只有一个——
教会狐狸使用捕梦网。
说来也怪,狐狸虽然失忆,灵力还在,加上又有琥珀狐妖那一颗聪敏的大脑,理应不该有什么困难。但是这一个月来,他登高爬梯飞檐走壁摇扇卖笑无一不通,那桃花画的比日前还滋润,那神仙鬼妖的故事讲得比说书的还溜,就是用不好一张网。
紫冉不比嗜梦耐心,连踢带踹嬉笑怒骂,倒是越发有欢喜冤家的架势。那什么都不记得的笑忘对谁都是欠抽的笑,未看出对紫冉有什么心思。
倒是嗜梦,自他失忆以后,越发的平静了,起初还会自言自语怅然若失,最近开始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只是这平静的海平面下面酝酿着多么凶猛的暗流,这恐怕是谁都探不到的。
这边景澴一进院子,马上又像鸵鸟一般低下了头,这一院子都是闪亮生物,有羽化成仙的嗜梦,那合身的橘色长衣却掩不住她骨子中的凄寒;有桃花眼大红袍无限风情的笑忘,即使被踹飞,飞出去的姿势都是那么好看;有英姿飒爽棱角分明的紫冉,那紫藤弓在手威风十足——
角落里,坐着的女人此时便是显得有些平淡,论长相不及嗜梦,论气场不及紫冉,论存在感更不及笑忘,就是那么个安静如水的人儿,却是让景澴一缩——
嘴里喃喃一声,小姐。
桑阡抬眼,双手中的针应声落地,眼里第一次泛起亮光。
“小花匠?”
……
小……花匠……
众人齐刷刷看着胡子眉毛一把抓蜷缩在一起的大叔——
小花匠?
“原来你也在这里。”
几家欢乐几家愁,院子里紫冉还在和笑忘肉搏,你踹我一脚,我揍你一拳,好不欢乐,院子外面,景澴和桑阡像门柱一样立着,一边一个。
石桌旁边,张先放下了茶杯,随手摘了片叶子,点了点嗜梦的那杯茶,嗜梦依旧一双眼在瞧着笑忘,被这一个声响吓了一跳,快速了撩了一眼,似是警觉。
“怎么了,住了一个月,还不肯相信我是个好人么。”张先不多说什么,只是把茶水推向她几分,“看来你睡眠不好,加了点料,喝了它。”
嗜梦还是没有动。
张先叹了口气。
这女人还真是易守难攻,也难怪笑忘花了九世才终于攻下城池,可惜被自己鸠占鹊巢。
“不知道为何,我觉得很久之前就认识你。”
“也许。”嗜梦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就是不肯看他一眼,明显的心虚。
“而我更觉得,你似乎也认识我。”
“可能。”嗜梦的声音有些颤抖。
张先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只配的上四个字,趁火打劫。
既便如此,这火已经烧了起来,强盗已经翻墙进院,而且,对院子里这一株红杏,颇有些兴趣。
张先突然伸出手去,两只手指轻轻抵住嗜梦的下巴,感觉到她明显的一个僵硬,然后也不知是她自己扭头,还是他手指的力量,那脸慢慢转向了他——
眼神先是扫着地面,然后慢慢上扬,直到和张先对视,嗜梦眼里满溢的是难言的忧伤。
她等了这一双眼睛,等了那么久长,如今与之对望,却没有了最初的向往。
笑忘说的不错,是她爬墙。
只不过她从南柯公子这深宅大院爬出来,去拥抱那一只仰望她的小狐狸,而狐狸,只是微微一笑,再不记得她。
这是对她的惩罚么?
嗜梦的眼眶慢慢噙满泪水,张先没有伸手去抚干,因他知道那眼泪并非为他而流。
不知为何,那冰山仙子这一刻突然的崩溃,竟让他心里流淌出一种莫名的情愫,有些酸涩,有些感动。
而耳边还时时传来紫冉和笑忘不分场合的“厮杀”,那过于欢快的音符,只让静默对望的二人更加心里抽紧。
“够了。”
嗜梦起身拂袖,那一刻,却是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突地拥她入怀,那张她很想念却也很模糊的面容擦过耳边,有一个温润如水的声音响起:
让我代替他照顾你吧,哪怕只是在他回来之前。
前一秒,张先也没有料到自己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后一秒,才发现已经卷入爱情漩涡。
打的打,抱的抱。门外依旧伫立,桑阡低眉低眼看了眼景澴,两个人目光相逢倏地都抽了回来。
“小姐。”
“别叫我小姐了,我都……嫁人了。”
“我早听说……这村子有个寡……没想到是您。”景澴越说声音越小,桑阡一乐,这花匠还是如记忆中一般。
只是,记忆中的他,本是有一根骄傲的骨头,只可惜世事艰辛,生活生生的把它抽出——一如命运让她低头盖面,坐进了那一盛花轿。
那一切发生之前,她还是他的小姐。
她喜欢花,可是她并不喜欢市面上常见的花。家境虽然小康,却也经不起她砸钱去买些谁也看不懂的花花草草。
父亲说,她是个小家碧玉,就该有个碧玉的模样,而桑阡却知道,自己一只都是礁石,海底的礁石,最喜欢与那些见不得光亮却稀奇的生物为伴。
那年初进府邸的小花匠景澴,就是那样一种人。
主仆关系很简单很复杂
那一年正是盛夏,百花开的欢,桑阡住的那个院子,花草尤为茂盛,都说花爱美人,这话所言非虚。
桑阡那时正是豆蔻年华,遵循着旧礼,大门不出二门不入,虽不比大家小姐那样矜持,却自然也有些架子——
那架字,连同那豌豆花的木架,一起被一个男人旋风般的给拆了下来。
那个人叫做景澴,一个花匠。
桑阡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这鲁莽而强壮的男人时,那心情,就像是在恬静的小院子里正吟诗风情,突然遭遇了一头闯进来的北方狼。
他只是反客为主的看着他,一动不动,那深邃的眼睛,一下子就把她吸了进去。
她是海礁,他是鲨。注定是同一番天地的人,纵使她托生为小家碧玉,他成了挖土的粗人;纵使她吃黄金糕他吃五谷杂粮;纵使她绫罗绸缎他衣衫褴褛——
他们就该是一起的,那一个对视,彼此都在回响。
仿佛寻找了太久了的两个灵魂,那一刻终于共鸣。
那一刻,景澴正端着她最爱的那一排豌豆花的木架子,猛地朝地上一摔——
“老子不干了。”
闻声赶来的管家和持着扫帚的下人一阵忙乱将她挡在视线之外,只听见一阵呼喝声而起,“大胆,谁借你的胆子来小姐院子里撒野?给我打出去——”
于是,一个刚入府不到一个上午就被轰出去的花匠,就这么去了,连给她个开口问话的机会都没有。
纵使有,她也不会问出口的吧,待下人都毕恭毕敬退下去了,她才轻声的问了管家一句,“那人是谁——”
“小姐受惊,是个扶不上墙的下人。”
“这么说来,管家您本是有意扶他上墙的?”桑阡那比一般闺秀多出来的一丝灵气和敏锐,自小就看的明显,管家叹了口气,“小姐,您又要多问了。”
“就这一次嘛,下不为例?”
这就是最后一次,因为一个月后,她就坐进了花轿,嫁给了她陌生的丈夫。
“那个时侯,我坐进了花轿,嫁给我陌生的丈夫——我以为你会来。”
张先家门口,桑阡看着景澴苍老的脸,禁不住插了一嘴,“我第一面见你,就知道你年纪不小,可是这才几年,你怎么老了二十岁。”
景澴摸摸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没有回话,那总是混沌不清的眸子,却是有一丝难寻的清沥。
“我听说小姐你现在给全村的人做衣服,能不能……也给我做一件。”
桑阡一愣,“你终于肯开口说要了?”
景澴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又何曾忘怀。
他还记得离开桑阡小姐府上的夜里,下了大雨。他已经到了城外,却还是一路奔跑了回来,任由风雨拍打,却总是有什么没完成的事儿一样——
他得再见她一面。
于是他回来见到了她。夜已经开始深了,她屋子的灯还亮着,门开着,一个影子蹲在墙边,撑着把白色的油纸伞。
那画面模糊又柔和,伴随着有节奏的雨声,仿佛可以永恒。那旋律曾多次出现在景澴梦里,天籁般神圣。
他不忍去破坏,她却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只是恬静自若的一句。
“豌豆花大概是死了。”
桑阡没有转身,只是感觉到一个男人的气息渐渐逼近,她的心不知不觉跳快了一些,脸上也有些微烫,手还在抚摸着豌豆花,就看见所以下面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抚上了自己的手。
他说。
“有你抚慰,它们会活过来的。”
仿若听到景澴的呼唤,那豌豆花,竟然在大雨瓢泼的深夜,突然开始绽放花朵,那般明艳的黄,几乎是桑阡不敢想象的灿烂,她嘴角不知不觉上扬,“这就是管家想扶你上墙的缘故?”
景澴一愣,松开了手。“我知道我是个怪人。”
“不。”桑阡轻声说,“你只是与众不同。我也是。”
那是景澴第一次听到桑阡的大笑,那笑声和雨声融为一体,让她那刻的眼神是如此动人。
一如现在她那褪尽铅华后依旧动人的眸子。
“那天晚上你来了。可是我出嫁那一天,你没来。”桑阡又把话题轻轻拉回到二人的过往。有故事的人,眼睛总是向着过去。
有故事的人,眼睛总是向着过去。
于是张先强迫嗜梦看着自己这张属于她记忆的脸,哪怕耳边笑忘和紫冉那不和谐的配音再震耳欲聋。
“我从不撒谎。我好像还挺喜欢你的。”张先再直接不过的说,“我会很温柔,也会很有耐心——我知道你喜欢笑忘,也知道一旦他病好了,你也许会义无反顾的回到他身边,无所谓。”
……
张先深呼吸一口气,哪怕是当年和魑魅叫板也没让他如此紧张过,等了许久,那嗜梦只是说了句:
“他连捕梦网都不记得了。”
这究竟是一对怎样的痴人。
张先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嗜梦板着一张脸,“笑什么?好笑么?”
张先放开嗜梦,笑声更加张扬。
我笑轮回之祖白费心机,浪费我的换脸药水。
我笑白刃在喉白费心机,白白叫你们来找我。
我笑狐狸白费心机,我也笑自己白费心机——
如若我用这皮囊早一世遇上你,是否你不有所不同?如若我的出现不是南柯公子的替身呢?
这一个月来,看着你对着笑忘哭哭笑笑,疯疯傻傻,我从何时起也对你开始居心不轨了呢?
也许是你的眼神总让我想起它,有那么一种活在自己小天地里的孤傲和隔绝;也许是你的语气让我想起了它,有那么一种让人想笑又笑不开怀的冷幽默;也许是你对笑忘的一往情深让我不可抑止的想起了它——
它纵身一跃为我,从此再无音信。
我的琥珀狐狸。
笑到最后哑了,笑到笑忘和紫冉停下了手脚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张先才终于突然敛声。
一瞬间,是出奇的宁静。
这宁静,有些可怕。
这宁静,有些可怕。
老爷在女儿房门外听了好久,什么也听不见。自从几天前突然将她许配出去,到今天上花轿,女儿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这不像她的性子。连管家都说,“小姐肯定还有别的心思,她不是这么……顺从的人。”
“这和你上次说的那个花匠,有关系么?”
“回老爷,自从上次我找人把他修理了,再没下文。”
“这就好。”老爷点了点头,“女大不中留,我只怕桑阡表面随和,性子带刺儿——”
“嫁人就好了,嫁人就懂得照顾人了。”管家拍拍老爷的胸脯,“将来小姐会谢您的。”
“我不会。”
屋子里,穿着新娘衣服的桑阡听得清楚这每一字每一句,可是她那小小的反抗之声,却淹没在院子外突然响起的鞭炮声中。
这该就是她的命吧。
如她一般的殷实人家的小姐,都是如此素未谋面就被嫁去那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揭开盖头的一刻,开始有了夫君有了日后的生活。相夫教子,该是如此。
那豌豆花,那小花匠,都不是她该操心的。她一柄油纸伞,何堪对抗那风雨?而那蓑衣人,如今又在哪里?
那所谓的“修理”,可如他手中灵巧的剪刀,咔嚓一声,根是根,叶是叶,再不相连?
桑阡双手飞快的穿针引线,眼睛全然不看手帕,思绪早已飘离,可那双手下的图案,竟然是仿若自己出现了一样——
就连那混着胭脂留下的一滴朱砂泪,都那么恰到好处的滴落在那梅花的芯上。
我曾说过,不介意你是个家徒四壁的花匠。
我也曾说过,不介意你是个异类。
这一个月,你日日与我在这小花园私会,我们一起修理花草,一起听风听雨,难道,你竟然来见我的勇气也没有?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久久的沉默后,张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这么一句,让嗜梦想起了苏叶。
依稀记得当初的苏叶,也曾用如此的眼神看着她。而那时,他想念的不过是他的初恋,薇儿。
仿若是松了一口气,嗜梦脱口而出:
“你想起了谁呢?谁在哪里?”
张先被这么一问,整个人愣住,竟然脑袋里想着“我的狐狸,你在哪里——”,会如此不自控的将后半句脱口而出。这一切是如此混乱,又是如此清晰。茫然回眸,看见笑忘那一双很无辜的眸子看着自己,张先低下了头。竟然
一闭上眼,小狐狸那双眼睛还在看着自己。
轻轻的呼唤了一声,主人。
我的狐狸啊,若非为了我,你何苦会成为鬼界重犯,永世不能回来?
我又如何会为了你,趟进这明知道是一去不复返的浑水,答应了轮回之祖这荒诞的交换条件?
——若你帮了这个忙,我就放琥珀狐狸入世。
——一言为定。
言犹在耳,张先看了看笑忘那无限熟悉的脸,又看了看嗜梦那和琥珀狐狸很有几分类似的眸子,摇了摇头。
“我说过我从不说谎的——”张先苦笑而言,“这本身就是个最大的谎言。”
适逢此时,村长正路过,门外二人,院里三人,竟然有同一个心声响起,重重叠叠在一起。
一个来自张先,一个来自桑阡。
“其实我们。早已不是主仆关系了。”
村长哼着小曲,一路扬长而去,便走边摇头。“孽缘。”
爬墙工程全方位动土
这天晚饭大家是在张先家里吃的,屋里桌上吃饭的只有嗜梦,照例是一粒饭咀嚼数十下,一副快升仙的模样。
张先在屋顶看日落,白天情绪失控让他深觉自己不够淡定,于是要对着落日培养一下悲壮的情绪,好配合当下的心情。
紫冉和笑忘俩,一手举着一筷子插一馒头,一边吃一边嬉笑怒骂,粮食渣飞喷。
桑阡坐在院子中细嚼慢咽,而景澴就蹲在门口一声不吭的啃馒头。
桑阡心里一股怒火,却不知该向谁发泄。末了末了,连这股怒火由谁而起,如何而起,自己都糊涂了。
这是一院子满腹心事而或毫无神经的人。
嗜梦透过窗子看着院子里追打的两个人,那窗子上的纱是桑阡织出来的,巧夺天工。从里面能看到窗外的一切,而从外边却看不到里面。
此刻,嗜梦就犹如那唯一的看客,看着屋外那众生百态,嚼着不知滋味的白米饭。
突地,被紫冉追打到窗边的笑忘突然贴在纱上,挤出一张可笑的脸,叫喊着:“嗜梦救我——我要被扒皮拆骨了——”
嗜梦一口喷了出来,四下无人,却还是有些羞赧。
“不改本性。”嗜梦轻轻嗔怪,刚要起身,却想起张先当日嘱咐的话:“在笑忘疗养期间,你尽量不要靠近他,他和你的灵相克。”
这本是张先的一个随嘴搪塞的借口,却在嗜梦心里抽丝拨茧变得清透。这一个月来,嗜梦日日观察紫冉和笑忘,审度考量,有一个念头是越来越强烈。
看着笑忘贴在纱上那一张怪脸,嗜梦放下筷子,推门而出,笑忘侧脸露出一个微笑,嗜梦微微一个点头,纵身上房。
笑忘仰着鼻孔赞叹,“好功夫啊——”,话音刚落,紫冉一个劈掌正中他的头顶,笑忘一阵眩晕,走起了八字步,紫冉在一旁笑的很欢——
嗜梦在张先身边安静坐好,似乎对紫冉和笑忘这对欢喜冤家不曾上心。身边响起张先一声,“仙子好定力,小生自叹不如。”
这个男人已不似白日拥抱她时那般冲动,也不似后来脱口而出不相干的话那般失控,又是一个温润如水不知心思的郎中。
他们只看病,不自医。
“不是您给开的方子,说要我远离他的么——”
“你就不怕我有私心么?”张先笑的有些自嘲,嗜梦摇了摇头,“我敬你为神,更信你为医。”
“如若我治不好笑忘,岂不是无颜见你?”张先歪着头看看嗜梦,如今他软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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