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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毒不庶-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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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个自称与先生很像,明显是先生弟弟的家伙找上她,她还真是不想承认。
“你别说你没看出来,看你那眼光忽闪忽闪的,我就知晓你要赖皮,哼!”沈千秋冷艳地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看顾安年。
虽然被当面拆穿了,但顾安年是谁?
“呵呵,我还当真是没有看出来,不知道沈先生所说何意啊?”淡淡一笑,顾安年坦然自若,目光真诚无比。
想要从她嘴里套出话来,等脸皮比她厚再说吧!
闻言,沈千秋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不愧是他大哥看上眼的孩子,功力果真无人能比!
第一卷 七、两厢对比
沈千秋憋了一肚子气,哼哼唧唧地回了书房继续办事。
顾安年回到墨轩阁时,宋祁已经喝过药,喝的自然是梦萝煎的药,至于徐姨娘的煎的,依旧摆在床头小几上。
走到床边坐下,顾安年仔细打量宋祁的脸色,虽然依旧没有多大的气色,比起先前的本月,却是好了不少了。
先前或许还会怀疑是否是自己多想,如今,顾安年百分之百确定自己想对了。
不过几天,在没有喝徐姨娘送来的药后,宋祁的脸色好了不少,嗜睡的症状也缓和不少,效果比得上之前喝了半个月的药。
如此明显的差异,要说徐姨娘药里没有问题,顾安年是打死也不信的。
然,除了少数信得过的人,其他人并不知晓宋祁喝的药已经被偷换,是以在外人面前,宋祁依旧要表现出病情没有起色,越来越嗜睡的状态。宋祁倒是乐得演戏,做起了甩手掌柜。
而为了表示对青莲的“看重”,偷换药的事并未瞒着青莲,顾安年相信这个聪明的丫鬟不会蠢到把这件事抖出去,毕竟,此事一旦被外人知晓,她的嫌疑最大。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青莲把此事告诉了顾怀卿,就算顾怀卿与宋璟有了某些联系,顾怀卿也不会动手脚,“明哲保身”这四个字,他比谁都理解地透彻。
如今,危机已经解除,需要的就只是揪出背后的阴谋者,这只能等到沈千回来。
想到这里,顾安年忍不住叹了口气,只希望先生不要意气用事才好。
宋祁时刻注意着顾安年的神色,见她叹气。也不去想她是为由担忧,只握住她的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宽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任何事你都勿需担忧,还有我呢!我如今虽只剩下半条命,本事却还是有的,依旧英明神武,气魄万千!”
顾安年被他这自恋的话给都笑了,掩唇嗔道:“那英明神武,气魄万千的大王爷。你有办法立即把先生从西北变到京城来么?”
“这个么……”宋祁故作为难地皱了皱眉,拖着下巴沉思起来。
“如何啊,大王爷?”顾安年笑睇着他,等着他开口。
“啊,有了!”宋祁眼角一扫她明媚的笑脸。忽地握拳一击手掌,挑着眉得意洋洋笑道:“只要你写封信派人加急送给沈先生。道是你有了身子骨。届时先生就是再不喜我,也一定会快马加鞭从西北赶回来的!”
“噗——”顾安年很不给面子地喷笑出声,哈哈笑道:“我怕到时候先生是赶回来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吧!”
她一点都不怀疑,若是她当真以这个借口把先生骗回来,不管先生是否知晓真假,宋祁都要被狠削一顿。
对于自己的调戏被当做了玩笑。宋祁表示无奈,耸了耸肩,他无所谓道:“若是真有了孩子,扒皮抽筋就扒皮抽筋呗。我倒是怕先生教训不了我。”最后一句说的颇得意。
顾安年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捏住他挺直的鼻尖摇晃,含笑教训道:“骄傲使人落后,虚心使人进步,不要太得意忘形哦,大王爷!”
宋祁不满地哼哼,抓住她作怪的手,道:“真无趣,你都不搭理我。”
顾安年就故意顾左右而言他,装作不解道:“我不一直陪着你闲磕牙么?又怎的不不搭理你了啊?大王爷,要求可别太多哦!”晃了晃手指,示意某人别太得寸进尺。
“都说不到一个点上,相当于没有说。”宋祁撇嘴,顾安年眨眨眼,道:“是么?我不觉着啊,我觉着我们相谈甚欢。”
闻言,宋祁眼中快速闪过亮光,把侧身坐在床沿的顾安年拖到床上抱进怀里,勾着嘴角邪笑道:“本王不要相谈甚欢,要鱼水之欢!”
被猝不及防拉倒,顾安年还未来得及表达自己的不满,便被这露骨的话给震得红了脸,抬头狠狠瞪了眼笑得贼兮兮的某人一眼,嗔道:“不正经!身子还没有好全,就尽想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不怕人笑话!”
说着眼角瞄向一边站着伺候的几个丫鬟,见个个都是低眉垂首,没有其他反应,这才松了口气。她可没有在人前大秀恩爱甜蜜的癖好。
为了不再继续丢脸下去,顾安年使劲拍了拍箍在腰上的手,示意宋祁放手,某人却反而抱的更紧,还可怜兮兮蹭着撒娇道:“我都想了好些日子了,你不让我如愿,我心情一郁结,这病肯定就好不了了,小七,你就从了我嘛,好不好嘛!”
闻言,顾安年脸更是涨得通红,这般没脸没皮的话,也只有他才说得出口,而且还是当着旁人的面!她都替他觉得害臊!
再说了,又不是狗狗,还蹭蹭撒娇,真心求别闹啊!
而且“好不好”三个字是要用疑问语气的,不是用强调语气啊!
吐槽点太多,顾安年表示自己无力吐槽了。
又是狠狠一瞪眼,顾安年犀利地指出:“我是担心你现在体力不足,半途而废。”
“……”神情一僵,宋祁如遭雷劈,被媳妇儿质疑能力神马的,真心好沉重……
不过,貌似他现在确实不太方便,比如不能尽兴神马的……
细细斟酌一番过后,宋祁挤出两声干笑,打哈哈道:“呵呵,原来小七是担心本王不能满足你,确实,本王虽然相信自己的能力,但终究不能与全胜时期相比。不过,小七,你误会本王的意思了。”
“哦?那不知王爷所指何意?”顾安年挑起一边眉,挪了挪身子,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半趴在宋祁怀里。
打算蒙混过关的宋祁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本王所说的‘鱼水之欢’,是指本王是鱼,你是水,我们欢快相处的意思。”边说着边点头。
“……呵呵。”顾安年不得不佩服宋祁牵强附会的本事。
无奈一笑,她凑上去吻住宋祁的双唇。
看在那个不错的比喻份上,给点小奖赏是应当的。
鱼与水,亏他想得出来。
完全不知道自己耍了把小浪漫的宋祁,在微微怔愣过后,立即反客为主,彻底把送上门的香唇,以及丁香小舌侵占。
甜蜜的气氛蔓延开来,伺候在旁的丫鬟们自觉悄声退下,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而此时的三皇子府内,情况却是天差地别。
宁秋霜由现代“新新”女青年穿越成大家小姐,前世出身的家庭虽只是小康,却也是葱蒜不识,五谷不分的,今生更是养尊处优不辨油盐酱醋,叫她做菜,那绝对是要烧厨房的料。
然而,为了讨好宋璟,她却自愿洗手做汤羹了。
宋璟望着眼前这一桌子卖相实在不咋样的饭菜,劳累一天后的饥饿感,顿时跑光光了。
如果不是看在宁秋霜的这份“诚意”上,他老早就起身走人了。
他虽不待见宁秋霜,然已经娶进门,他也不至于绝情到不闻不问,毫不理会。
说白了,他也只是个男人,对于女人的温情讨好,他自然不忍拒绝。
要说,宁秋霜也不算真的蠢,她还知道不能嫁他人之手,知道比起一顿自己第一次做,就十分美味的饭菜,这样卖相不佳的菜色更真实,也更显出诚意来。
在宁秋霜期盼的目光下,宋璟硬着头皮夹了一筷子稍微还看得过去的清蒸鲈鱼,壮士断腕般闭眼送进嘴里,顿时,一股子浓重的鱼腥味席卷整个口腔,伴随着甜得发腻的味道,让他胃里一阵泛酸。
赶紧把嘴里的鱼肉给吐出来,宋璟黑沉下一张脸,把筷子放下,端起茶灌了两口。
宁秋霜未曾料到宋璟会是这般反应,怔愣过后,她连忙堆起一脸柔情笑意,又夹了一筷子青椒牛柳放到宋璟碗里,细声细气笑道:“殿下,尝尝妾身做的牛柳味道如何。”
鲜嫩美味的鲈鱼都能被弄得那般难以下咽,宋璟哪里还敢吃其他的菜,摆摆手道:“不必了,本宫已在府外用过膳,侧妃有心了。”说罢示意下人把饭菜撤走。
“殿下……”看着丫鬟们把自己辛辛苦苦做了半日的菜端下去,宁秋霜微颦双眉,无比娇弱可怜地唤了一声。
听着这娇嗲做作的声音,宋璟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他果真不应该对宁秋霜心软,否则受罪的就是他自己。
抬手制止宁秋霜接下来的话,宋璟冷然道:“有空不妨多去旁的达官贵人府上串串门,与京中勋贵小姐夫人混个脸熟,厨房里的闲事,你勿需劳神。”
宁秋霜自动将宋璟的话当做是在心疼她,顿时心情大好,揪着帕子扭了扭身子,娇声道:“为殿下准备吃食,又怎会是闲事……”
宋璟抽了抽嘴角,终是忍不住讽刺道:“本宫记得侧妃先前曾嘲讽过顾五娘只会厨房之道,如今怎的倒效仿起来了?”
宁秋霜当即神色一僵,宋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又冷声道:“你无事就学学顾八娘,有事没事多去逸亲王府走动走动,与娴侧妃打好关系,你自个儿脸上有光,也能多少帮得上本宫一些忙,别整日在府里对着一群姨娘挑三拣四,没个大家小姐的样儿。”(未完待续。。)
第一卷 八、撒网
宋璟不说顾安年还好,一说到顾安年,宁秋霜身上的刺儿就全部竖起来了。
方才的柔情似水,小意讨好全然不见,宁秋霜脸一黑,下巴一抬,高傲冷哼道:“一个低贱的庶女,妾身为何要去巴结?还脸上有光,妾身怕是脸会丢光!”
见她事到如今依旧摆出如此高的姿态,宋璟冷笑一声,道:“娴侧妃是庶女,不过你别忘了,如今别说是勋贵家的嫡女,就是随便一个世家庶女,都比你有脸面。一个被家族除名的嫡小姐,你倒是面上有光得很。”
这是宋璟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出自己对宁秋霜的厌恶鄙夷。
他自认是个极有修养涵养的男人,即便不折手段了一点,然而面对宁秋霜,他的底线总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攻破。
以往的几个月,宋璟都是尽量避着宁秋霜,既不对她示好,也不对她有何苛责,也是因为,宁秋霜才会至今都以为宋璟对她真的有情。
宋璟原是想让宁秋霜这般在深宅里终老一身,若是她够听话本份,他还能施舍给她几分温情,给她一儿半女,让她不至于孤独半生,这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偏偏宁秋霜是个不省心的主儿,如今没有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还处处拿架子摆姿态,打压陷害后院里他那些姬妾不说,还动辄教训府里的下人,这些事,府上的老人们可不仅一次告状告到他面前来了,弄得他简直是烦不胜烦。
且,她至今还存着谋害顾安锦的心,不要以为他不知道宁秋霜在背后买凶杀顾安锦的事,只是因为她未得手,他暂且饶过她罢了!
越想心中越是恼怒愤慨。当初他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以为有利可图,才会跟这么个蛇蝎心肠的蠢女人纠缠,如今不仅半分利图不上,摊上了这么个女人,还与宁瑾丞的关系闹僵,他真是追悔莫及!
宁秋霜本还想争辩,然眼见着宋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也知道不能再捋虎须,便只得压下心头的不甘憋屈。弱弱道:“即便妾身去逸亲王府拜访,顾安年那般心胸狭窄,也是不会见妾身的,妾身何必自寻没趣。”
闻言,宋璟冷哼一声。“本宫倒是奇了,你的脑子是如何长的。脸皮是有多厚?你怎的就不想想自己做过何好事。还有脸说旁人心胸狭窄?”
宁秋霜听着这一声声的讽刺,心窝子都是疼的,可又不敢反驳,只黑沉脸听着。
宋璟也是憋了一肚子气,心中烦闷不已,这会寻到发泄口。心中的话自然倾泻而出。
“别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宁国公府的嫡小姐,就算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嫡小姐,你也比不上娴侧妃一分一毫!你可知,母后已经在拟日子。要封娴侧妃为一品夫人,扶为逸亲王府正妃!日后别说是你,就是本宫,见着她也要恭恭敬敬称一声皇婶!”
宋璟就差指着宁秋霜的鼻子骂了,宁秋霜本就不是个能忍的,这会柳眉往上一勾,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气,不无讽刺地笑道:“殿下一口一个‘娴侧妃’,倒是叫的顺。”
宋璟烦躁地在厅中来回走动,闻言停下脚步,望向宁秋霜阴沉问道:“你是何意?”
宁秋霜笑哼一声,一扭腰身在桌边坐下,不阴不阳道:“妾身只是好奇罢了,妾身可是记得殿下不喜顾安年的,如今怎的如此在意顾安年的事儿了?”
宋璟脸上一僵,极快地掩饰住心中那一抹异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道:“一旦娴侧妃扶正,五弟就多了一个极大的助力,本宫自然要在意。”
宁秋霜翘起嘴角笑了笑,不置可否。宋璟瞧着她这阴阳怪气的模样,心中更是烦躁,厉声道:“你不想去逸亲王府走动也行,那就在皇子府里老实待着,别让本宫再听到何哭诉告状的话。”说罢,甩袖离去。
宁秋霜望着一桌饭菜,眼中的恨意越发浓烈,脸上的煞气亦愈发深沉。
“啊——!”最终,她忽地尖叫一声,把桌上的碗碟都扫罗在地,青釉描花的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饭菜也倒了满地。
丫鬟们个个垂眉低头,不敢有丝毫语言动作,只由着宁秋霜嘶吼发泄。
宁秋霜自然拉不下脸,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去巴结顾安年,她是穿越者,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个女人能比她更特别?没有!
所以应该被巴结讨好的,应该是她才对!
她甚至恶毒地想,要是顾安年死了就好了,对,她就是希望顾安年死,而且要死的极为凄惨!只有这样,才能消去她的心头之恨!
然而,不管宁秋霜心中的恶念有多强烈,心中的恨有多浓烈,她的愿望都不会达成,顾安年注定要比她过得幸福自在。
在永济侯府留了五日,黄桃与黄杏回了逸亲王府,两人满载而去,回来时,身上唯有项氏写给顾安年的一封信。
封信中厚厚的一沓纸张,可见其中内容之多,顾安年接到信后,立即便当着宋祁的面便把信拆开了。
信上唯有一两句问候寒暄的话,随后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大多是永济侯府最近的动向,以及传达宋瑜与瑾贵妃的意思。
过年后的这一个月,因为顾安锦的私自离家,永济侯府乱作一团,气氛十分低沉,项氏在信中提到,顾安锦之所以能顺利出府,是因着有她的暗中相助与隐瞒。还道顾安锦之所以会离家出走,是因着柳嬷嬷听到了风声,才唆使她离开。这也就解释了一向温驯乖巧的顾安锦为何会突然胆子大了起来。
只是,顾安年却觉得顾安锦的离开,应该不仅仅是因着顾之源要将她嫁与宋璟这一件事。
不过这一点不是她现在应该在意的。
而替宋瑜与瑾贵妃传话的内容,则是告知她此时正是讨好宋祁的时候,许诺会暗中帮助她调查,还道若是她能在宋祁面前替宋瑜说话,瑾贵妃便向皇上皇后进言,扶她为正妃。
看到这里,顾安年忍不住笑了出来,扬了扬手中的信,笑道:“五皇子与瑾贵妃倒是会打算,想捡现成的便宜。皇后娘娘早已与我说了扶正之事,他们却还这般信誓旦旦来哄我,莫非我在他们眼里就这般单纯好骗?”
宋祁也跟着笑,夺过她心中的信又扫了一遍,道:“他们不是以为你单纯好骗,是不知皇嫂曾与你提起扶正一事,想来那日皇兄皇嫂应是秘密出宫,是以他们才会不知。”
顾安年颔首,道:“他们不知晓皇上与皇后出宫,只是在宫中听到皇后要替我扶正的风声,又以为我不知,便想来诓我。我觉着,就连项氏,也被他们给骗了。”说着耸了耸鼻子。
宋祁见她露出这般俏皮的模样,当即便心痒难耐,把人拉到怀里厮磨一番,吃够豆腐,才道:“管他们如何想,你先应着就是,有人帮着调查药物一事,我们也可以省些力气。”
顾安年先是瞪了他一眼,才赞同地点头,笑眯了眼睛,道:“我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闻言,宋祁笑嘻嘻亲了亲她唇角,颇感慨道:“这便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默契。”
顾安年嗤笑一声,点了点他挺直的鼻梁,戏谑道:“这叫破锅配烂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宋祁垮下了一张脸,无奈道:“好好的一件事,怎的从你嘴里说出来,这味儿就变了?”
顾安年咧嘴一笑“不爱听拉倒!”她还真就喜欢这变味儿的调调!
宋祁淡淡一笑,眼中是包容的温柔。
对宋祁而言,现在的小七才是完整的,才是最好的,既不失以往的聪慧狡黠,又多了一份活泼任性,虽有点让人伤脑筋,却真真是让他爱到了心坎里。
这份感情,在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时候,已经膨胀到这个身体都快要装不下了。
一转眼又是三日,宋祁的脸色一日日好起来,不管是内伤还是外伤,都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这不得不归功于老御医的方子开得好,疗伤的效果极佳。
而徐姨娘每日送来的药,顾安年也没有浪费,而是吩咐宋祁身边信得过的丫鬟拿下去熬干,随后交给每日来号脉的老御医,只是老御医也始终未看出端倪来。
宋祁也知会老御医,请他隐瞒自己的病情,不要告知任何人他已好转,反而要说病情在逐渐恶化。老御医虽诧异,却也知晓不可多言,只点头应下了。
一切都布置好,宋祁与顾安年开始撒网。
随着伤势日渐好转,除了顾安年与福禄,宋祁反而不再见任何人,墨轩阁主房也只让顾安年与福禄进入,其他人都不得踏进半步,只是吩咐煎药的事,没有人提起,是以徐姨娘得以继续每日煎好药送到墨轩阁门前。
逸亲王府的气氛愈发沉重,不多久,便传出了逸亲王病重无救的消息,一时间,整个京城议论纷纷,朝中各人更是心思各异。
宋璟与宋瑜听着每日眼线送来的消息,两人都是愁眉不展,心中猜疑不断。
在逸亲王时日无多的消息传出的第四天,逸亲王府大门迎来了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
第一卷 九、缓神之毒
三角麒麟铜炉中燃着具有安神宁心功效的香料,安静宽敞的墨轩阁主房里间淡烟缭绕,静谧非常,垂下的帷幔,遮住了里间的情形。
沈千两指搭在宋祁手腕之上,片刻后,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抹震惊之色。
顾安年立在床畔,没有漏过沈千丝毫反应,见状,不由颦起眉心。
待沈千收回手起身,顾安年立即忍不住焦急问道:“先生,王爷情况如何?”
沈千用眼角瞥了宋祁一眼,不冷不热道:“死不了,只是身体里还残留了轻微余毒,喝两帖清毒的药便无碍了。”
有了他这番话,顾安年算是完全放心了。
宋祁将手放回被子里,挑眉扬起嘴角,似笑非笑道:“沈先生果真医术高明,本王敬佩。不知本王所中何毒?还请先生解惑。”嘴里说着恭维的话,可语气实在算不上友好。
要说宋祁对顾安年离开之事,不是没有半点怨恨的,只是那怨恨不是在顾安年身上,而是在沈千身上。是以现在虽是他有求于沈千,可要他低声下气好言好语,他可做不到。
闻言,顾安年责怪地瞪了宋祁一眼,心道这家伙就是爱闹腾。
听着这带了些挑衅,阴阳怪气的话,沈千冷冷一笑,望了眼烟雾缭绕的香炉,不无讽刺道:“也不知逸亲王殿下是得罪了哪路人,这般稀罕难寻的药材都用在了你身上,还下的如此巧妙,想来下药之人必定对王爷了如指掌,恨之入骨呐。”
宋祁脸色一沉,倒不是因着沈千话中的含义,而是沈千嘲讽的口气。
“先生知晓王爷所中为何毒?”顾安年知晓宋祁脾气又要发作。连忙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继而转头问沈千。
沈千虽然对宋祁没有丝毫好感,但对顾安年还是一如既往的。
脸色凝重起来,沈千对顾安年微微一颔首,道:“宋祁的脉象咋看之下并无不妥,只是较为虚弱,若不是你在信中提过他的症状,我怕是也要被蒙混过去。”
“就我所知,宋祁所中之毒来自异域,在中原并不常见。甚至许多医者都未曾听闻过。唯有知晓此种毒药的人,仔细辨别才能察觉出异状,不知晓的,只会以为是体虚所致。”
顾安年心中一跳,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低喃道:“无怪乎我并未在毒经上见过。”又抬头望向沈千,沉声道:“先生。此毒可是由两种。或是几种药物混合所成?我曾多次检查,却始终未能在药中测出毒素来,是以我便有了如此猜测。”
沈千眼中闪过赞赏,含笑点头道:“你所想不错,此毒确实不是我们寻常所见的毒,是由两种珍稀药物混合产生而成。”
说到这里。沈千又望向宋祁冷笑一声,道:“说起来,要中此毒也并非易事,毕竟那两种药材不管是哪一味。都是常人无法得见的,也就只有像逸亲王这样的贵人,才能有幸得中此毒。”
这番话中嘲讽意味更浓,宋祁当即怒目圆瞪,要不是顾安年在一旁不停使眼色,他怕是要跳起来与沈千打在一处。撇了撇嘴,宋祁压下心头怒火。
“先生可否告知安年是哪两种药物?”顾安年将警告宋祁的视线收回,恳求道。
沈千点点头,道:“告诉你倒是无妨,只是……他顿了顿,浓黑的眉再次皱了起来,“我仍有一个疑问。”
这会,宋祁总算是寻到机会反击了。
“原来沈先生也会有不知晓的事情,本王算是开了眼界了。”宋祁呵呵一笑。
对此,沈千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顾安年则是对他完全无语了。
“先生,请外面说话。”为了避免战火点燃,顾安年只好请沈千到外间说话。
沈千自是没有意见,实际上,他早就不想和宋祁待在一处了,顾安年这话正合他意。
宋祁可就不乐意了,忙委屈地望向顾安年。
顾安年没有理会宋祁,直接领着沈千出了里间,又吩咐丫鬟去把福禄唤来伺候宋祁,随后便进了隔壁的暖阁里说话。
宋祁被单独晾在房里,直气得咬牙切齿。
丫鬟奉上茶水点心,顾安年与沈千落座,接着说起方才的话题。
“先生所说的疑问,是指?”顾安年开门见山,既然连先生都有疑问,想来应不是简单的问题。
沈千饮了口茶,沉吟片刻,道:“若是我没有记错,宋祁所中之毒名唤‘缓神’,顾名思义,是减缓精神活力的药物,乃是由西域香木——沢沉,以及北部天山的灵草——白栮混合而成。”
“由沢沉香木制成的香料,即便在西域亦是十分珍贵,在大匡,更是许多人闻所未闻的神香。就我所知,只有当今圣上亲母,也就是宋祁的母后,曾用过此香。”
“而白栮,虽也是千金难求,倒是相比沢沉香木寻常一些,是地方进贡的珍贵药草之一。”
“这两种药物分开来并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相反,沢沉香木具有凝神养气的功效,白栮有极强的活血化瘀的功效,两者都是不可多得的药物,然,一旦混合,就会变成毒药。”
“‘缓神’之毒的厉害之处,并不在它的毒性多强,有多难解除,实际上,只需几副清理肠胃的药,将毒素排出体外,就能解除毒性。它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它毒性温和,且无中毒迹象,一般的手段也无法检查出它的存在,中毒之人往往毫无所觉,只会以为是身体虚弱,待时间一长,毒素在身体里堆积,中毒之人身体愈发虚亏,最终会亏损至死。”
听闻沈千的话,顾安年面沉如水,冷声道:“宋祁房中所燃的香料,就是掺了沢沉香木制成的宁神香。”
她记得宋祁曾与她提到过,因为是先皇后喜爱的香料,他从小便闻习惯了,是以也喜欢这味香,先后去世,皇上便把所有的泽沉香木都赐予了他。
这件事,除了当今的帝后与几位皇子公主,其余人便不知晓。
但是顾安年相信,皇上与皇后不会害宋祁,那么,要害宋祁的人就只能是那些皇子公主中的一人!
至于白栮,宋祁喝的药里一直有白栮,府上有,皇后也派人送了不少过来。想到这里,顾安年心中一紧,急声道:“先生,若当真是泽沉香木与白栮导致宋祁伤势无法好转,那如今我们煎的药中也有白栮,可为何……”
“这就是我的疑问所在。”沈千皱眉打断她的话,“据我所知,‘缓神’是将白栮熬成药汁后,注入泽沉香木所产生的香气融合制成,然,沢沉香木之所以如此珍稀,便就是它香力持久,燃烧所产生的香气根本无法融入水中,按理说,这两种说法是互相矛盾的,是以此毒我也只是听闻过,此次是首次得见。”
这一点,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听闻泽沉香木的产生的香气并不能溶于水中,顾安年松了口气。然下一秒,她又皱起了眉头,低声问:“先生,一定要白栮药汁与泽沉香木的香气融合在一起,才能发挥‘缓神’的效果吗?”
沈千毫不迟疑地点头。
顾安年眉头皱的更紧,真是如此的话,那么要让宋祁中毒确实非常之难。
顾安年把沈千所说的话用化学知识来解释,很快便能理解。
一般木质物体燃烧产生的气体,都不是单一的一种气体,而是混合气体。泽沉香木燃烧产生的香气应该也是一样。而绝大多数的气体,是无法溶于水的。泽沉香木的香气不能溶于水中,则表示香气中的分子无法与水中的白栮中的分子结合,那么就无法作用反应产生新的分子,变成有毒物质。
顾安年觉得,或许并非是泽沉香木的香气无法溶于水中,而是香气中与白栮作用产生毒素的那一部分无法溶于水中。
但是,这并不代表没有办法让那特殊的一部分溶于水中。
比如换一种溶剂,或是在水中添加能改变那一部分特殊气体的分子结构,使其能溶于水中的物质。
在现代,这样的化学实验或许非常简单,然而在古代,这岂止是一个难字能形容的。
想到这里,顾安年长长叹出口气,沈千见状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瞧着宋祁也是个福大的,应不会有事。待我回去翻翻药籍医典,兴许能寻到头绪。也幸亏你机警,及时发现了问题,不然他就要不明不白丢了这条命了。”
顾安年淡淡一笑,道:“先生,其实你愿意回来,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这是她的真心话,在半个月前,她甚至觉得先生会因为自己的出尔反尔,要与自己断绝关系,如今,她是知道自己想多了。
所以她很庆幸,也很感激,在没有失去宋祁的前提下,她还能拥有先生的关爱。
闻言,沈千心中一软,温和笑道:“安年,先生虽要带你离开,却也是希望你能过得好的。无论如何,你我之间的情谊,是不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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