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心经:梨花如雪董鄂妃-第8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

前朝满汉大臣的居心迥异、宗室王亲的明争暗斗、后宫妃妾的争宠、皇太后的分权、宫中奴才的牟利,身为至高无上的君主,福临不得不面面应对、机智周旋。而吴良辅,只要琢磨皇上一人,就够他丰衣足食。

“严格说来,朕不恨济度,他还远不至于到朕痛恨的地步,可朕却破天荒给了他特别的待遇。朕原本以为,朕这辈子就用那一回,没想到气极之下,又再次反复一回。”

“吴良辅,”福临看向吴良辅,与应声抬头的吴良辅目光相对,福临的眼中冷刃飞过,“你给济度熬制的赐药,没自作主张怕济度吃苦添些甜东西进去吧?济度也是给了你不少好处的。”

赐死济度的毒药是吴良辅奉令亲自熬制,当时听到皇上指名赐喝断肠草,他也是非常震惊,但很快也就领悟过来,反正他对济度也没感情,死了反而无后顾之忧。

宗室王亲、满大臣们长久以来就一直讨厌他,就连太后也是对他欲除之而后快,谁让皇上一再废除满清祖宗家法、采纳了很多他提出的前明旧制呢?

皇上严令内监不得干政,他是真心不敢掺合朝政。任职内监总管,身为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他可不就是汉大臣们巴结的对象?那些心眼活蹦乱跳的前明大臣们依然保持着勾搭内监的老传统,白花花的银子送进他手里,充实他的腰杆,他渐渐觉得这就是他应得的。

皇上跟前转达一番汉官们的忠心,表达一下前明旧制的优越性,决定权在皇上,他何来本事主导皇上的思想。他始终认为自己的行为不是干政,而是那些顽固守旧的宗亲满臣们不好发作皇上,硬往他身上扣帽子,他们才真正是想要干预皇上。

济度的示好吴良辅怎会接受转而投奔呢?他和皇上的关系可是根深蒂固,单凭上次受贿,议政王大臣会议议定他死罪,可皇上就是赦免了他,别人哪会懂他与皇上并肩战斗的那些艰难岁月。

吴良辅心里明明白白,只要他忠于皇上,没人能动他,即便他帮济度爬上皇位,济度回过身就能杀了他,他才不会犯这种糊涂。

“皇上,简亲王千不该万不该把气撒到端敬皇后身上,那细皮嫩肉的颈脖子,他如何就能下得去手。旁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偏偏是皇上您心肝上的爱惜之人,也怨不得皇上你下令奴才熬制那令人肝肠寸断的药剂,那也先是皇上您心疼端敬皇后的心都疼得碎了呀!”

吴良辅不知道墨兰喝过毒药,更不知道福临已经拿到断肠草冰糖,接着表态,“奴才与简亲王毫无私情,他给奴才的那些好处也都一并上交,奴才哪能给他添加甜味让他好去,自然是让他忍受原汁原味的难受。”

凄苦料峭福临心头,吴良辅的确懂他,要不是济度伤了墨兰,他绝不会气愤到要让济度肝肠寸断而死。随着墨兰的病情一天天恶化,他察觉出不同寻常的异象,可他相信自己拥有医术最强的太医院,而李延思也不是普通医流,不是因为岳乐推荐,他才提拔李延思,而是他确实看到李延思的特长。

如果李延思束手无策,那墨兰的病就真是走到山穷水尽,任谁都无能为力。那晚静妃的疯言狂语彻底砍断了他对自己皇额娘的感情,他理所当然认为就是皇额娘赐死墨兰,否则墨兰的身体不会急转直下,而起因竟是自己欲除济度打击异心利用皇额娘,自己明明把墨兰赶到争斗外,谁知皇额娘却把怒气发泄到她身上。

虽然福临厌恶静妃,可静妃说得在理,的确是自己自作聪明害死了墨兰,这种结果他就是一死相随也没脸去见墨兰,唯有出家为僧,涤荡自己的罪恶,方能对得起墨兰。

当婉晴跑来万善殿,说出墨兰所中的毒是断肠草冰糖,福临大吃一惊,早已不复存在的东西为何会再次出现?当婉晴再说出吴良辅时,福临一下子就明白了,当年交给吴良辅销毁的冰糖,吴良辅竟敢欺君私留。

皇额娘赐死墨兰的毒药来自吴良辅的独有,福临当然不会相信皇额娘与吴良辅合谋毒杀墨兰,他神色不挠反复沉思,最终,他确定墨兰的中毒就该是静妃所言——无辜的牺牲品。墨兰被皇额娘请到慈宁宫是未知数,皇额娘住在慈宁宫,那是定数,而皇额娘的存在,对于方方面面的关系、形形色色的人来说都是威胁。

福临铺开一张白纸,提起笔开始在纸上作画,吴良辅见状赶紧站起,去到砚台旁磨墨。

“吴良辅,为了抓住济度,朕置自己的皇额娘于危险之境,论及孝道,朕实在愧对皇额娘。”

“皇上不必过于歉疚,要拿住简亲王还真是非太后出面不可,太后可真是女中豪杰,硬朗着呢,胜过一堆七尺男儿,只是,”吴良辅这次并未多想,张口就来,实在是皇上今晚极为和颜悦色,与他款款而谈仿若回到了多年前的情形,“端敬皇后怎就出现在慈宁宫,还站到明处调度兵马,而太后却隐在暗处配合,奴才没明白过来,但结果却是出奇的好,简亲王一败涂地。”

济度非常清楚太后是自己登上皇位的绊脚石,所以吴良辅主动表示给他一个惊喜,助他顺利登基,济度欣然接受。因为济度直来直去的性格拿不出一个除去太后的好计谋,吴良辅在他眼里就是玩弄阴谋诡计的奸佞小人,他要是得逞,自己何乐而不为。

 康妃成为毒杀太后的帮凶,吴良辅可是孕育许久。主动示好康妃,不仅仅是康妃与济度组成攻守同盟,一心为三阿哥的康妃,只要吴良辅往康妃之前多表达几句三阿哥的不妙处境,康妃爱子心切必定敢下狠手。为取得康妃的信任,就连藏红花冰糖都冒险奉上,三阿哥在太后与康妃心目中的分量,真真是够吴良辅大作了一回文章。

济度希望太后死,康妃也不想太后活,吴良辅更是笃定这次非要弄死太后,他比任何人都惧怕太后的存在,主张要他死的呼声中,太后排在第一。

济度的野心撞到皇上的刀刃上,自然也就被吴良辅利用到干干净净,打着济度的幌子除去太后,又帮皇上杀了济度,从今往后,王亲满臣谁还敢叫嚣他吴良辅是奸诈的阉货。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是帮助皇上绝对掌握两黄旗的无名英雄,以太后为首的守旧派就会因为太后的离世势力变小变弱,谁也不能阻止皇上大踏步恢复前明的辉煌,而他也将仿效前明站到高处,领略内官傲视群臣的风光。

陪皇上前往简亲王府赐死济度时,吴良辅担心济度会说出自己加害太后的事情,谁知济度平静地喝下毒药丝毫不提吴良辅的预谋,吴良辅的心从此踏实下来。

济度的沉默却是故意而为之,一则济度本就希望太后死,只是康妃没办成而已;二则济度幸灾乐祸看着福临身边留条毒蛇,他坚信福临迟早会自食其果,到那时,福临只会是落入生不如死的痛苦深渊。

福临停下手里的笔,一串佛珠绘制而出,就连佛头穗福临都有仔细描绘。

“朕本已剃度,却又重返朝堂,总觉失信于佛祖。”福临的目光数着佛珠上的颗颗圆满,话里却留下缕缕遗憾。

吴良辅快速溜一眼福临的光头,马上撤回冒犯,赶紧劝说,“皇上已经选僧一千五百人从玉林通琇大师受戒,这份诚意十足虔敬,佛祖宽容大度,绝不会怪罪。”

皇上如果出家,吴良辅何来活路?从前他总想着劝皇上信佛,抑制皇上的火爆脾气,从今往后,他再不主动提及禅院,更别说引荐高僧。

“皇上,时候不早了,您请休息吧,明儿个还要早朝呢!”吴良辅立刻转移话题。

福临顺从地站起身,伸伸胳膊,非常配合,“还是身边有个贴己人合适,朕也省心。好吧,朕这就去休息。”

吴良辅小心伺候福临宽衣解带,福临今晚的亲和态度让他颇为触动,自己总归是皇上离不开的人。

福临则是面无表情心潮起伏,“墨兰,朕对不住你,朕难辞其咎。”

***

位于宣武门外北京南城的悯忠寺今日格外肃静,不接待普通百姓入寺参拜,就连寺院前的街道都已净空,行人们早早就退得远远。早朝听政后,福临便乘坐御辇,前锋营在前开道,御前侍卫前后随扈,利利索索来到悯忠寺。

悯忠寺住持方丈带领众僧恭迎福临入院,并一路引领福临进大雄宝殿。福临跪向殿中正立的释迦牟尼佛像,按照佛家礼仪恭敬行礼,完礼后,任在押进吴良辅跪在福临跟前。

众人得令统统退下,已被强行脱去内官服饰的吴良辅改穿土黄色粗布单薄僧衣。一见上福临,吴良辅无所顾忌紧紧抱住福临的脚,眼泪哗哗满面,嗓子“呜呜呃呃”出声。

此时此刻的吴良辅,多想精挑细选出最能打动皇上的词汇,用最惟妙惟肖的声调表述出他对皇上的忠心,可惜,他再不会有这种机会。

昨晚上,皇上态度格外和善可亲,吴良辅睡觉时都还是怀着美滋滋的心情入梦,谁知这份好心情才持续到半夜,任在就带人闯进他屋里,一碗哑药灌进他口里,等他醒转过来,他就是身着僧衣被关在僧房。

福临的目光就如同是冰层下安静沉睡的湖水,“吴良辅,从今往后,悯忠寺就是你修行的处所。朕已传令住持方丈,你只能以苦行僧的身份在此修炼,过去种种贪念、恶意从你落发为僧那刻起一并放下,自此,忍饥耐寒、劳身受暑,争取早日看透虚幻,获真正解脱。”

任在对吴良辅做下这些,吴良辅心里有数,没有皇上的谕令谁也不会动他。令吴良辅百般不解的是,皇上为何要这样对自己?可现在皇上就在自己跟前,自己却连半个字都难以成语,无计可施之下,只得大胆放肆地冲着皇上一个劲儿摇头。

福临叫进任在,吴良辅的泪眼转向任在,当他的视线移到任在手里抱着的紫檀木盒子时,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小碌子抵死都不说出这个盒子的下落,没想到竟是到了皇上手中。

福临拿过盒子,递给吴良辅,“吴良辅,朕当年明明就赐予你空盒子,如何处理盒子里的东西,朕交代得一清二楚。如若私藏,全塞进你嘴里,朕的话你全当耳旁风吗?”

吴良辅自是不敢接盒子,伏在福临脚边,这回,就算是一千个理由,就算还拥有无损完好的嗓子,他也再是表达不出只言片语。

福临主动蹲下,打开盒子,放到吴良辅手边,“如今,朕依然把这个盒子赐给你,而且不是空盒子,好生收着盒子和里面的物件,希望能助你修行。”

话完,福临站起身往外阔步而去,吴良辅稍微抬头瞅向盒子,却见盒子里放着一串佛珠,佛头穗颇有些眼熟。忽然想起,自己昨晚为皇上研磨,皇上在纸上画的就是这串佛珠。

吴良辅哆哆嗦嗦抱住盒子,转而面向背朝自己的福临,一叩头、再叩头、三叩头,颤颤悠悠喊着,“奴才谢皇上不杀之恩。”

吴良辅的谢恩声福临收在耳里,可他头也不回直出大殿,拜托住持为吴良辅剃度。

殿内开始正式的剃度仪式,福临不打算一旁见证,他往前院走去,按照计划,出悯忠寺,他就直奔南苑住上几日。

离寺院正门也就是一小段距离,出口处却传来骚动,内大臣指挥御前侍卫们层层护住福临。探明情况回来的达礼,站到福临跟前,面色为难不说,就连上禀的言辞也听着迂回晦敛。

“启禀皇上,前锋营的弟兄们把守森严,一般人绝不敢靠近悯忠寺,只是冒出一位着满式男装的小姑娘硬是冲撞守卫警戒,说是知道皇上就在寺里,苦苦哀求要见皇上您。”

皇上岂是谁想见就能见上的,值守悯忠寺附近的护卫们自然是凶神恶煞把小姑娘撵走。谁知小姑娘口出狂言,立刻就唬得驱赶她的护卫们手下留情,不敢动粗,尤其是当她亮出一块男子所用的玉腰牌,护卫们只好让她连闯关卡来到悯忠寺门前。

“这位姑娘自称来自信郡王府上,她说信郡王是他的堂兄,皇上您也是他的堂兄。”

悯忠寺门前的守卫不好拿捏分寸,出于谨慎,接着具体问询小姑娘的阿玛是哪位?小姑娘咬紧口风就是不答自己的阿玛,趁着守卫们猜度愣神时,小姑娘不顾一切就要往悯忠寺大门里冲。守卫们立刻奔上,小姑娘差不了两步就要被逮住,她竟一头折转撞向悯忠寺大门前的石狮子。

幸好守卫们眼疾手快,没让她撞个头破血流,只是额头上出点皮外伤。眼见守卫们还是拦住不让她进去,这时就连御前侍卫都惊动纷纷跑出围住她,她倒是不见慌乱,反而是不能达成自己的心愿,失望地哭了起来。

迫不得已,她道出自己的名字,如果皇上不见她,等皇上走后,她就一定会撞死在悯忠寺门前,她说到做到。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跑出信郡王府,来到这儿?皇上,她是,是···”

“朕知道她是谁了,”福临打断达礼的吞吞吐吐,端详着手里刻着飞龙乘云图案的白玉腰牌,“她是来自多尼府上,确是朕的堂妹。”

福临收起玉腰牌,“把她带去南苑,朕在那儿见她,别让她在这胡来,扰了佛门清净之地。”

☆、大结局(上)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

鹅蛋脸,柳叶眉,灵活转动的眼眸,透着韧劲。不算挺直的鼻梁,鼻尖稍略偏圆,薄厚适度的双唇还算圆润,微微翘起的唇角活跃青涩的调皮。皮肤细腻但不白皙,像是风吹日晒洗去了本该养尊处优呈现的珍珠白。

福临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小姑娘,如果自己没记错,她应该也差不多十二岁了。可比起年长她一岁的欣瑶,这个头、身形有待补充营养,倒是这胆量,还真是不得不感慨,有什么样的阿玛,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东莪,朕记得你的名字。朕亲政时,把你交到多尼府上抚养,你还不到两岁,没想到转眼间,你就已经长成···”福临快扫她一身穿着,“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小爷,还生出这么大的能耐偷跑出信郡王府。”

东莪没见过福临,从福临打量她开始,她也是不管不顾把眼前的皇帝堂兄看了个仔细。听到福临说她变成小爷,她索性拿下帽子,拉过自己的乌黑长辫,拨弄发梢,“皇上明知我是谁,还出言笑话。穿上这身装束,我还得意自己来了个大变样,谁知从我与守卫们起冲突,就没人把我当男孩,都是喊我小丫头。”

福临笑了笑,那是自然,即便是身形瘦小的男孩也不是她这个样子,“说吧,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非要闹出这番动静,多尼不能为你办吗?”

屋里的炉子烧得火热,福临随手就拿下自己的帽子,交给任在。东莪一看见福临的光头,不自禁往前靠近几步,好奇暂时忽略自己此行的目的,“和尚也能当皇帝?”

任在连忙过去把她劝退几步,又提醒她皇上跟前不要信口雌黄,福临阻止任在,他不介意东莪的无礼。

这位堂妹的存在从来就不曾在福临的脑海里有过停留,反而是她的王父在福临的心口烙下深深的印记,羞辱、伤痛、挣扎、愤恨,童年时期强制布笼的阴影从来就没有从福临的记忆中消褪。

任在的提醒,东莪倒也识数,回到自己的话题,“多尼堂兄病得厉害,身子越来越沉,现今连地都下不了了,堂兄自己都说,活不过多久日子了。”

一声叹,辗转出不适合她年龄的忧愁,“皇上,多尼堂兄待我不错,是我自己命不好,我是主子的身份,奴才的活法。”

福临蹙额,聚目,神情有异,“又是主子,又是奴才,朕听着自相矛盾。倒是多尼见不了朕,所以就安排你闯到朕跟前?”

东莪不好意思,绯红轻云烧上脸颊,低头揉弄着手里的发辫,“皇上真是厉害,就我这点能耐,哪儿能跑出王府,去到悯忠寺拦阻皇上,自然是需要多尼堂兄帮忙。”

多尼自简亲王济度死后,自己又因为征战云贵无功反被罚银五千两,从此就是郁郁寡欢,一蹶不振。年底一场大病袭来,多尼卧床不起,恍然间想起东莪,把她叫到了床前。

思及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多尼对东莪怀有歉意,好歹东莪的阿玛也是自己的亲叔叔,摄政时期也是十分照应自己人。东莪到了这个年纪,也该是挑选出合适的婆家,但自己已是毫无能力为东莪出面。想着自己的嫡福晋来自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与皇太后是本家人,所以他想让福晋带东莪进宫面见皇太后,终究也是皇家后嗣,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养着不管吧?

眼见自己唯一的靠山将要崩塌,自己往后在王府的日子想都不用想只会更加凄凉,可东莪却不想进宫见太后,她有自己的想法,她想见的反而是皇上。

多尼一再问询缘由,东莪就是不愿说出,多尼无奈,答应想办法帮她靠近皇上,能不能见上,能不能达成心愿,也只能是听天由命。

“皇上,”东莪跪地,稚气的脸上从容、认真且坚定,“请您把我从皇室除名,我就想做个寻常人家的孩子。一直照顾我的嬷嬷年纪大了,怕是要被送出王府,我愿意做她的孩子,与她一道出府,从此与她相依为命,她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福临愣住,竟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东莪往前跪爬两步,“皇上,您一定特别讨厌我阿玛,大家都说阿玛想做皇帝,老天爷惩罚他,收走了他的命。我不想为阿玛辩驳,阿玛总归是伤害了别人,可我就想做个普通人,我不会伤害任何人,皇上,您就成全我吧!”

看着俯身在地跪求的东莪,福临眼角漫上湿润。东莪的愿望何尝不是触及他深埋心底的期望,好几次把墨兰拥入怀中,他憧憬与墨兰隐居山林,做一对平凡夫妻,那样的恬淡景致遥远到不可及,却美轮美奂到令人心醉。

“朕赞同多尼的想法,由太后给你指一门亲事,有个归宿,似乎更妥当些。”

“我不愿意,”东莪抬起头,泪花翻飞,“阿玛虽犯下大罪,但总归是我的生父,斩不断洗不掉的血缘,就算阿玛的样子在我记忆里模糊不清,我也不怨恨他。可我就是我,我就想简简单单过自己的生活,我就想隐姓埋名,不再以阿玛女儿的身份遭人指指点点。”

本是小声抽泣,却因动情真挚,转为放声痛哭,“我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吗?我能选择自己的阿玛吗?我选不了呀,可却是要我背负阿玛的罪过,我扛不起,我也背不动。”

“皇上,您不也剃了个光头,往寺庙里念经拜佛,寻你的自由,为何就不许我做个平民百姓?粗茶淡饭,我早就习以为常,我不怕吃苦,我就是不想再活在阿玛的阴影里。”

“皇上,您就答应我,求求您!”

东莪趴在地上嚎啕伤心,皇上跟前本该谨言慎行,可东莪自小被隔离在偏僻之处,繁文缛节的教养缺失,反倒让她自然本性随意生长。

东莪言辞的率性、冒犯,福临半点不气,反而冒出莫名的投缘。一根细线穿透福临的心灵,同感在一瞬间闪跃火花,福临竟是听从冲动脱口而出,“朕可以考虑看看。”

东莪没有反应,而且不知什么时候哭声已是戛然停止,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东莪,福临又是重复自己的考虑,不对劲,东莪还是默不作声。

福临站起去到她的身旁,拍拍她,没知觉,又推推她,就见东莪整个人歪倒,完全不省人事。

福临抱起东莪,叫进守在暖阁外的任在,这才留意到,东莪全身火烫,正发着高烧,福临赶紧吩咐安排个屋子,把太医传来,给东莪看诊。

***

在福临看来,墨兰的无辜枉死,自己责任重大。无论直接间接,是他和吴良辅害死了墨兰,甭管什么理由,甭提阴差阳错,逝去的生命无可挽回。

送走吴良辅出家做苦行僧,不只是希望吴良辅洗清他的罪恶,如果可以,福临情愿是自己空乏其身、饿其体肤、苦其心志接受残酷的苦行僧修炼。确切地说,吴良辅的赎罪中也包括福临的一份。

东莪的出现,注定了福临又是沉浸一个无眠的夜晚,尤为是东莪那一句句无从选择的质问,他深有体会。他何尝不是一遍又一遍问询自己,“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长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胧又是谁?”

第二天一早,福临叫来达礼,命他前往信郡王府上探视多尼,顺便给多尼带句话。

唤进任在,命任在带路,福临想去看看东莪。任在虽禀明东莪所在,但却是阻止福临前去,说是太医不好明确东莪的病情,等东莪好转些,再去不迟。

恰时,皇太后派人来告知,元旦将至,太后已派遏必隆去祭拜端敬皇后,太后考虑新年免除庆贺礼,问询福临可有指示?

福临当即就下令索尼代他前去祭拜端敬皇后,至于过年事宜的安排,他回宫后自会下旨,请太后静心慈宁宫颐神养寿。

达礼从多尼府上回来,并带来了照顾东莪的老嬷嬷,还有东莪的全部家当,也就是一个包袱就打包完毕。任在不在跟前,福临命胡元领路,带上达礼和那位老嬷嬷,前往东莪居住的院落。

不远的路程,步行一会儿就到,一行人方踏进院内,却看见任在和太医正带人忙着收拾屋子,打算移走东莪,且一个个白布蒙住口鼻,如临大敌。

福临震怒,欲冲进屋,探望究竟。

任在与太医急忙阻拦福临,“皇上,去不得,最近城内又闹起痘疫,格格的症状像是染上痘疫,您千万别靠近。”

身后的老嬷嬷一听,顿时就哭作一团,“这苦命的孩子,老天为何就不愿给她条活路呀!”

跪在福临前,老嬷嬷恳求福临,“皇上,这病凶狠至极,您请避开,保重龙体。老奴来照顾格格,老奴豁出这条老命也要守着格格。她虽是金枝玉叶,老奴高攀不起,可这些年,我们主仆俩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在老奴心里,真就如同是亲孙女一般。”

福临才点点头,老嬷嬷二话不说就站起冲进屋里,任在和达礼连忙把福临劝退几步,福临吩咐下去,“任在,不用迁走东莪,封锁这个小院,就让东莪在此养病,一定要治好她。”

太医接连点头,表示一定尽全力医治,只求皇上快速离开。福临转身慢慢走出小院,蓦然想起,却又撇开任在、达礼,转身迅疾入院,飞也似地踏进东莪的屋里。

东莪并没有陷入昏迷,正冲抱着她的老嬷嬷微笑。福临去到她床边坐下,老嬷嬷目瞪口呆,东莪也浑噩不解,“皇,皇上,他们说我得了痘疫,你快走,会传染给你的。”

太医、任在、达礼一堆人跪倒在东莪屋里,请求福临离开,福临呵斥过去,“一个体弱的老人在此尚不畏惧,朕正值青壮,反而逃之夭夭?都给朕出去,朕与东莪说几句话,朕就离开。”

见跪倒一地的人不动身,福临又提高声调大喝,“听见没有,退出去。”

大家无不是惊恐万分不得已退出,眼看靠在老嬷嬷怀里的东莪柔软无力,福临温和地说与她,“东莪,朕答应你,你的名字再不会出现在皇室记录里,记录就停在把你交给信王抚养的顺治八年。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我爱新觉罗的后裔,你可要想好了,真的要做普通人吗?”

湛湛光亮瞬时在东莪眼中闪耀,“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做普通人,和嬷嬷一起生活吗?”

“可以,朕准许了,”感染到东莪的激动,福临内心跳跃出一种解脱,就好像是自己脱离皇室,自己变成了可以主宰自己存在的普通人。

“朕还为你想了个名字,毕竟东莪这个名字已经记入宗族玉牒。尹珚,这个名字如何?本想直呼隐珚,意喻隐藏的美玉,又觉未免直接,还是同音通尹姓,婉转一些。”

东莪靠紧老嬷嬷,泪光涟涟,“嬷嬷,往后再不要叫我格格,就叫我珚儿。”

老嬷嬷自己不停流泪,却还是一边搂紧东莪,一边给她擦泪,“好孩子,嬷嬷知道了,就喊你珚儿。”

福临拉过东莪的手,把那块飞龙乘云的白玉腰牌放进东莪的手里,“这是你阿玛的物件,你收好在身边留个念想。你的愿望朕可是帮你达成了,你可要听嬷嬷和太医的话,好好治病,如此也才能开始你想要的新生活。”

冬日的暖阳炽融冰雪,屋外的人都冷得忍不住缩手缩脚,而东莪在这一刻却感觉冬日把闪耀就给了她一人,热气腾腾蒸烤她的身体,全身都外冒热汗。

眼看皇上站起身欲要离开,东莪兴奋地喊出,“堂兄,谢谢你,你是好皇帝,很好很好的皇帝。”

福临回过头看向东莪,清澈的目光笑意舒展,“不是什么大病,你一定能好起来,朕也想过那种平凡的日子,你就把朕的那一份也过了吧!”

***

福临回宫后,并未去慈宁宫请安,只是遣胡元前去告知,随即下旨礼部。

“端敬皇后在日,奉事皇太后,克尽孝道,赞助朕躬,裨益良多,爰遵懿命,追封加谥,一切丧祭典礼,悉从优厚。凡以仰纾皇太后眷悼慈衷,辰朕惓切之怀,并申诸王臣民悲伤感慕之诚。数月以来,办理丧仪,诸凡吉典,皆暂停止。朕念诸王臣民哀思未已,是以驻跸南苑,间幸郊原,聊自宽解,以慰臣民。今已数月,尚守服制,吉事概未举行,臣民咸有惨然未舒之色,朕心反未慊然。今朕在宫中,仍行期年之礼外,其郊、庙、视朝、庆贺、诸大典礼,俱著照旧举行。诸王以下、至军民人等,凡吉庆等事,亦照常行。尔部即行传谕。”

福临的这一旨令下,因为端敬皇后国丧而笼罩在宗亲臣民头上的愁云惨雾在新年开始的一系列热闹庆贺声中逐渐消散,而身为君王的福临,该是他出席的场合,该是他主持的仪式,他也都沉稳庄重行责尽职。

除了大年三十的家宴出现在慈宁宫,福临再没去见过太后,而在那一晚家宴有幸得见福临的后宫妃妾们,此后依旧是谁也不得福临的召见。

正月新春佳节,普天同庆,欢歌笑语。而福临只是养心殿理政修养、承乾宫追忆散心,他独自默默舔舐着自己的伤痛,独自守着清冷把自己的内心紧锁在一道道红墙之内。

承乾宫,福临偶尔碰见婉晴,相互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听说婉晴做好了那件衣裳,福临心思一动,命她晚上拿过去养心殿,若是还能看得过去,就把墨兰身前没做完的针线活交给她。婉晴不好回拒,俯首顺从,不过她有自知之明,就她那蹩脚的针线手艺,皇上铁定看不上。

果真,当晚婉晴走进养心殿给福临呈上自己的手艺时,福临真就毫不吝啬自己的“褒奖”,“可惜了,难为这上好的绸料,竟被这歪歪扭扭的蜈蚣针法给糟蹋了。墨兰没做完的衣裳朕可是舍不得给你,慢慢练习吧,赶上你姐姐,且远着呢。”

婉晴目光斜扫地面,不好说又不能说的气泡落向地面,“啪”,破裂,“就知道贬损我夸赞姐姐,想怎么损,倒是随便,合着这样心里舒坦了,倒也没什么,可别又愈发想念姐姐,难以自持。”

还在暗自出言不逊宽慰着自己,就听得皇上传达礼进来,婉晴立刻垂下头,乌溜溜的眼珠子乱转,双手也是一会儿腹前交握,一会儿耷拉身体两侧,横竖就是觉得双手多余,无处安置。

达礼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