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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经:梨花如雪董鄂妃-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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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荞正脱衣准备就寝,我才落座打算问个明白,却不料菱香突然仿佛被雷击一般,愣头愣脑发问:“主子怎么跑这儿来啦?”
“不是你开门让我进来的吗?菱香,你迷糊了吧?”真是奇怪,给我开门时不是还挺自然的吗?
此时站在我面前的绿荞、菱香,无论怎么看都不是淡定自若的表情,简直就是如临大敌,绿荞惊恐不安地问我:“主子在这儿,那屋里睡在皇上身边的,莫不是婉主子?”
“皇上?”这次该轮到我被电击,我“倏”地站起,这种时候,任谁也休想再镇定自如。
也就是我与芸朵闲聊的时间,说好不过来的皇上竟突如其来降临行宫,来就来,还喝了个醉醺醺,眼都睁不开还嚷嚷着要来看皇贵妃。绿荞与菱香自然知道婉晴今晚与我同睡,菱香在正厅招呼着皇上,绿荞跑到寝屋打算叫醒我们。绿荞掀开帐幔放眼探去,只见床上里侧就躺着一人,显然已经睡着,没有任何声响,绿荞松了口气,理所当然认为婉晴已经回屋,躺在床上的自然是我。
绿荞回禀皇上,皇贵妃已经睡着,需不需要掌灯叫醒皇贵妃。皇上摇头晃脑表示不用,只吩咐为他更衣,扶他上床睡下便是。
“主子,该怎么办,这可是欺君之罪,若是皇上知道,您和婉主子,还有绿荞和奴婢都是罪责难逃。”
菱香这一句欺君之罪吓得绿荞腿都软了,瘫跪在地上,“都怪奴婢,也没看个明白,早知道就该掌灯,瞧个仔细。”
我颓然坐回凳子,“不打紧,婉晴也是他的女人,谁陪不是陪,为何非是我?”话是这样说,可我心里实在没底。
“主子不能这么说,皇上嚷嚷着要见的是您,那是您的寝殿,那是您的床呀!”菱香的提醒句句在理。
我站起身,魂不守舍往外走去,菱香扶住我,“主子要去哪儿?是不是偷偷回屋趁黑换回婉主子?”
换回婉晴?似乎这样做才合理,可一刹那我却又感概万千。方才我们姐妹还相拥着回忆过往,叹息同族姐妹的情谊,转眼间,皇上一躺到那床上,岂不是又不容辩解地提示我,我们如今确切的身份就是睡在他身边的姐妹。
闷闷不乐,口中却又不以为然,“想来也没什么,黑灯瞎火,谁是谁,皇上也不见得分得清,更何况喝了个酩酊,好好睡下也就是了。”
然而屋里躺着皇上,婉晴相陪,我该去哪里歇息?“我出去走走,容我想想,你们先睡,没关系,天塌下来,我自会承担!”
我把菱香、绿荞关回屋里,不许跟着我。漫不经心?惘然若失?说不清楚。事情的突如其来,我需要静一静。皇上过来,随行的侍卫也跟来,行宫的戒备加强,我只得从下人们进出的小门闪身出去。也不知是怎么了,莫非行宫的人增多,空气也变得稀薄,呼吸起来怎么有些费劲。
☆、第二十一章 云亭水月(上)
南苑泉源密布,潺潺溪水长流,汩汩泉水叮咚,泉河之上建有大小桥梁无数座。漫无目的行走,踏至离行宫最近的一座拱桥,缓步行至桥中间,低头看向泉流,淙淙流水,川流不息。
落入水中的月亮蒙着面纱,随着水流轻轻晃动,我伸出手作势向手中捞去,捞起,抬起,举起,送回夜空,但见夜幕天空中悬着一轮薄月,我的救月行动大功告成。
释然轻笑,我走过拱桥,步向偎依在溪边的水云亭。水云亭四角皆建有镂空挡板,从我决定进到亭子的那一刻起,我看不出亭子里有任何不妥,直到我步步移近亭中,挡板暗处的人踱步而出站于亭中央,我才惊觉想要撤退已经来不及,待看清来人后,我却又停住脚步,我想留下来。
粥厂那天见他,今晚再次见他,我只能说他的每一次出现都是神兵天降、神出鬼没。
“王爷怎么会在这儿?”我也没心思行礼讲规矩,不绕弯子,单刀直入。
“看清桥上之人是你,本王就在琢磨,我是该冲过去把你拎过来?还是让你自怜自叹完,独自返身而回?”他岂止没规矩,而且还答非所问。
相视一笑,我们并肩而立,他仰望灰月,我则俯视流水。
岳乐今日本就随皇上同来,从皇上射下纸鸢,我被达礼请到皇上跟前,他一直都在,可我居然从头到尾不曾看见他。按理说,以他的身份,他本该站在皇上身边,可当他远远见我走来,便悄无声息退到了最边远的角落,皇上没有察觉,而我更是毫不知晓。
酒过三巡,皇上起身叫来小碌子,说是要去看望皇贵妃,本想劝他就近在自己行宫歇息,可他执意前往,不得已岳乐亲自陪同送他过来,见他进去行宫这才随意信步走到这里。
作为信息交换,我简言之坦率告诉他,阴差阳错陪在皇上身边的是婉晴,而我无处可去只得在外游荡,同时顺便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掩饰过错。
“胡闹,你们姐妹俩怎能如此儿戏,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皇上?”岳乐的训斥声中并非只有怒气,仿佛还参杂着一丝难抑的发笑。
我抬头斜睨过去,真佩服他,嘴里喷出的是指责,嘴角挂着的却是戏谑的笑。真好,能遇见他,我确实想找个人说说话。
“并非我们存心,只能说是一差二错,反正都是他的妃子,再者喝醉倒头就睡,何必在乎谁睡在身边。”
“你说得倒是轻描淡写,听听你这毫不关己的口气,唉,我是该为皇上难过?还是该为自己高兴?”
平淡的口吻,但接连抛出的两个问句却是愣住了我,心中一阵暗流涌动,我转身坐于围转亭子一周的长凳上,我的视线所及正好与他相反。
“王爷,待我回宫后,玥柔就要被送进宫交于我抚养,我虽十分喜爱玥柔,可眼看着她从此与自己的亲亲额娘、阿玛骨肉分离,我却十分不忍。”
他依然保持原先的姿势,“既然太后选中,这就是她的命,她只有俯首恩谢的份儿,只是没想到由你来抚养她,这是她的福气。”
我笑笑,实在是抬举我,“我只怕做不好这个额娘,福晋把她照顾得多好,从此再难见到玥柔,福晋就这么一个女儿,怕是日日垂泪都难以抚平这份伤痛。”
“说不难过那是假的,可要如你所说的垂泪、伤痛,”他冷哼一声,“倒是少见。若是不想女儿入选,为何进宫时总把孩子收拾得光彩照人,无非就是想要引起太后的注意,压过别的孩子,满足自己的争强好胜。她的心我还不知道,可惜玥柔不是儿子,不能继承本王的爵位,女儿它日封赐顶多就是郡主,可如今入宫成了你的养女,日后就是和硕公主,她也算争到了最大的脸面。”
仰头看向亭子内顶,不由苦笑,“福晋一心为孩子打算,这无可厚非,这可能就是做额娘的心吧,只可惜老天爷没给我这个机会,让他从我手中飞走了。”
“墨兰,不要再想了,我能体会你的痛楚,但还是希望你放下吧!”他温柔的一声“墨兰”撺掇着我的心随着亭边淙淙而过的泉流轻轻翻转,我站起身,刻意往前走几步,与他背对而立,距离终是又拉开一些。
“玥柔喜欢我吗?也不知她愿不愿意认我这个额娘?”
他坦然一笑,“何止是愿意,而且还洋洋得意。第一次见你,瞒着我们收下你的礼物,居然是那串珊瑚手链,我一气之下拿走,再不与她,即便她哭闹不休,也不理会。第二次见你,回到王府,居然以你的口气质问我为何拿走手链,没想过了那么久,她还耿耿于怀。太后懿旨下来,皇贵妃将认养她于宫中,她竟然狐假虎威跑来强行索要手链,还说什么若是进宫你见不到手链,定会问罪。你说说看,这孩子她究竟像谁,满肚子花花肠子。”
岳乐的这番描述逗得我笑个不停,“像谁,那是王爷你的孩子,自然像你,没想到你今儿个总算承认自己也是一肚子的曲折迂回。”
突然,我被他逮住胳膊,两个回旋,转到离他最近的亭子一角挡板内侧,毕竟只是角落的狭小空间,藏一人合适,两人就怕是非要挤在一起才能容纳。面对面紧贴,他的下颌尖顶着我的额顶,他的双手压住我的双肩。
当时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皇上怒火冲天的样子,他若是见到这一幕,不用说当即就会把我装进猪笼就近沉到眼前这条河里,说不定还不解恨,先大卸八块才零零散散装进笼子也说不定。
自己吓自己就是能升级恐惧的程度,当即双手颤抖推向岳乐前胸,就想着赶快与他保持距离,然后逃之夭夭,免得捉奸捉双在亭。
岳乐纹丝不动没有被我推开,他在我双肩稍一使劲压压,俯耳轻声道:“别乱动,有人来了,你想被看到?”
原来他不是要对我做什么,反倒是我想得那个什么,当即我便一动不动、屏声敛息。不说别的,他肯定不愿意背上这种罪名。最近议政王、贝勒、大臣遵旨议定理藩院大僻条例,平人与外藩蒙古王贝勒福晋通奸,福晋处斩,奸夫凌迟处死,其兄弟处绞。
他好歹是议政王,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比我懂,没错,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一系列自我安慰之后,我心安理得紧靠角壁,只盼着他看见的来人赶紧离开。
“是个女人,没过桥,停在了河对岸,慢慢往河边走去。”他刚在我耳边汇报完,接着又小心探头出去仔细观察。
“是个宫女,应该是你们姐妹俩带过来的,留在行宫的都是些杂役宫女,这个不像。”
“停在河边不动,难道想不开,要投河自尽吗?”
岳乐的自言自语吓得我心神不宁,说是我和婉晴带来的宫女,菱香?绿荞?芸朵?究竟是谁那么想不开,大半夜跑来投河,出行宫前明明见过她们,到底是谁?
☆、第二十二章 云亭水月(下)
“投河就投河,干嘛还脱衣服,一股脑就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脱衣服投河,闻所未闻,实在是难以置信,定要看看,正想着,我情不自禁就想撞开他,探出身体看个仔细。
他就犹如铜墙铁壁,岂是我能撞开的,他按住我,有些气恼,低沉警告道:“别乱动,少给我添乱,看到什么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我圆睁双目,没好气地小声自语:“女人脱光衣服,你当然看得起劲,还嫌我添乱。”
“少胡说,不想被发现,就老实呆着。看样子,这个女人只是想下河洗澡,奇了怪了,大半夜爬起来洗什么澡,天这么凉,这和寻死也没什么分别。”
我快疯了,他的解说真是让人惶惶不安,想着开口求他让我瞄一眼,突然他闪身回来,贴紧我压向挡板,方才我们之间好歹还能见缝插针,现在可好,连空气都被挤光了。
“有人来了,好像是御前侍卫。”
刚想卯足力气推开他,一听他说御前侍卫来了,顿时就吓得魂飞魄散,头个反应就是皇上带着侍卫杀将过来,不由就瑟瑟发抖,这可好,不只是我死,全家人都要陪葬。
“别怕,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就一个侍卫,对付他,绰绰有余。”
岳乐的话让我安心,只是一个侍卫,看来不是皇上,于是老实呆着,等他汇报外面的进展。不由感叹,今晚这里可真热闹,一个接一个粉墨登场。
“侍卫冲到水里捞出那个女人,背转身去避开,那个女人正穿衣服,两人似乎有些争执。”
故事的发展朝向不可思议,我急切问道:“他们在争执什么?快给我说说。”
“你以为我是顺风耳吗?”
我轻声嘟囔,“从方才到现在,你可不就一直都是千里眼,现在加个顺风耳又有什么奇怪。”
他哑声失笑,“我还是个说书的,满意了吧?”
这次探头出去窥视的时间可真长,着急的思绪一浪涌过一浪,他怎么还不回头冲我汇报进展,双腿的麻木一圈缠过一圈,这位半夜洗澡的姑娘怎么偏要出此惊人之举,坑苦我也。
他总算闪回身子,却闭口不言,俯首耐住性子等他下文,时间随着亭边的溪流连绵清歌而去,我在等待。
沉不住气抬起头,这才发现他一直注视着我,柔和的目光胜过悬挂高空的朦朦之月,梦幻得让人心醉。心一颤,不作它想,立即使劲推他,这次,轻而易举我就得逞,显然是他自己主动退开。
我赶快扭身看向河对岸,什么也没有,哪来的宫女,哪来的侍卫,一无所有,莫非是轻轻地来,悄悄地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回身瞪视岳乐,“你骗人,难不成从刚才到现在,什么也没有?”
他坦然一笑,“随你怎么想,就当我是信口开河也行。”
气得我差点就跳脚,跳不动,腿脚酸麻,只得坐下,一边揉腿,一边埋怨,“骗子,吓得我三魂七魄都跑光了,真要命。”
“可不是,刚才我确实觉得你在发抖,怕什么,不是有我在吗?”
我抬头朝他一努嘴,横冲直撞发泄出来,“我能不怕吗?满脑子都是皇上怒气冲冲的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什么脾气,他若是看到,要了我的命都算小事。”
一阵暗流潮来卷走他的笑容,扔进流水送走,他面无表情静静看着我,随后缓缓走到我身旁,抬头望月。
“唉,我是该为皇上高兴?还是该为自己难过?”长叹一声,他说出的就是这句。
我站起身,俯首而向溪流,那里也有一轮水月。
“墨兰,白日达礼带你过来时,真的未曾注意到我也在场?”
毫无征兆发此一问,我也不假思索反问:“既然王爷在场,为何躲得远远的?以你的聪明才智,理当出来为皇上解忧才是。”
“承蒙夸奖,可若论聪明才智,众目睽睽之下,你今日这一出‘姜后脱簪待罪’可谓是惟妙惟肖,事情不是解决得很圆满吗?不过是放纸鸢,可你郑重其事的夸大表演,不也唬得大家心头直冒冷汗。达礼倒是令我刮目相看,日后皇上难说不会重用他。”
他的敏锐洞悉让我为自己的小伎俩感到难为情,总觉在他跟前我永远都是个幼稚的小姑娘。他显然不在意这个,反倒是再次询问:“墨兰,你今日真的未曾留意到我吗?”
他这是怎么了,有没有看见他很重要吗?见他一再追问,我倒也直言不讳,“确实未注意,远远看见皇上,我便一直注视着他,希望能快速明白这又是什么情况,否则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如此。他性子急,眼前又是这许多大臣、侍卫,总要想着圆他面子,甭管背后大家如何议论,他是皇上,该有的尊严丝毫不可侵犯,否则如何管理臣子。”
缓口气,我接着侃侃而谈:“虽说推行宽严相济,可臣子必须也要对他存有敬畏方可认真执行他的旨意。皇上心中怀有雄心壮志,可人心难测,他终是无数次因为这人心的复杂多变措手不及、捶胸顿足。他太真了,眼里装不下一丝虚假,又如何用虚假伪装自己。想要练就火眼金睛,去伪存真,又岂是一朝一夕轻易练成。大家总觉他暴躁无常,可这恰恰就是他宣泄心中苦恼的方式,他确实不容易。”
水中之月依然摇摇晃晃,我却又忍不住伸出手探去,小心翼翼捞起它,把它送回高空。仰望着它,我喃喃自语,“还是回到天上好,光芒虽微,可也能为苍茫大地带来光亮,时明时弱,好歹胜过一片黑暗。”
“墨兰,我是该为你高兴?还是该为你难过?去吧,回到皇上身边去,他需要你!”这次他不再仰望高空,双目跌落水中,沉入水下。
今晚他一再为皇上、他自己还有我忽而感叹高兴、忽而悲叹难过,我好似明白又好似模糊。
“我怎么回去,皇上身边有人陪着,我无处可去。”这倒是实在话,到如今我还拿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他声音已经沉得快要熄灭,“皇上本就为你而来,你不陪谁陪,去吧!你妹妹早有自知之明,否则也不会跑出来一头扎进冰凉的水里。你不是说我是千里眼吗?刚才的宫女就是你的庶妃妹妹,皇上不曾派人出来寻你,可见皇上还不知晓,快回去,陪在他身边,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我激动地扯住他的衣袖,“当真,那人是婉晴,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唬我玩呢?我这就走,王爷你也赶快回屋歇着吧!”
他拂开我的手,冷淡得一如桥下冰凉的溪水,“皇贵妃,请自重,快去吧!”
我赶快撒开手,他仿佛变成冰人,冻开我的手,特别是一句“皇贵妃”更是逼得我退开两步,顾不得多想,我转身迅速离去。
☆、第二十三章 烂漫之地
拂晓,静夜难续,虫鸣鸟啼人醒物苏。
默默注视皇上酣然沉睡,看他这样子竟丝毫不觉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他向来睡眠不沉,容易惊醒,上床后不喜周围有任何响动。婉晴起身,婉晴下床,婉晴穿衣而出,我进屋,我撩开帐幔,我为他拉好被子,我轻缓走动,我在桌旁坐下,一系列足以让他嗔怒的声响他居然毫无反应,可见昨晚他确实栽进酒罐里把自己灌得一醉方休。
从外奔回行宫,我并未急切回屋而是直接转向婉晴屋,亮着灯,婉晴在屋,头发湿漉漉还滴着水,没叫醒芸朵为她打理,只是呆坐任水滴浸湿整个后背的衣服,又是她那宫女服,她对这衣服简直着了魔。
找了块干布着急地替她擦拭,她一动不动任我收拾,弄好头发,麻利脱去她这见鬼的宫女服,招呼她穿上寝衣,二话不说把她推到床上,按住躺好,给她盖好被子,吹灭蜡烛,转身准备出门回屋。
“姐姐方才去了哪儿?不知道皇上来了吗?不是说过来找芸朵吗?为何不见姐姐?”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四个问题,我还以为她成了木头人,不错,还有知觉。
“你又去了哪儿?为什么头发都湿了?不是在我屋里吗?你为何在这儿?”
我俩的问题似乎必要似乎多余,反正她的问题我不打算回答,我现在要赶回去看皇上,不知他会不会忽然醒来,我还要寻思着该如何解释?
才迈出一步,就听她低声哑气的声音幽幽传来,“我到外面洗澡,刚进屋坐下不久,姐姐就来了。”
我转身冲到床前,又气又恼,“洗澡?这种时候?你想做什么?”
等着她给我答案,她却又没了下文,顾不上再等,我离开床沿朝外疾步而去。
“我要洗去姐姐的香味,我要洗去皇上的酒味。”触碰房门急欲打开的双手立刻停住,门太重还是手太轻,我拉不开门。
无奈放下双手,“想洗就洗吧,好歹烧些热水,外面的水又冰又凉,生病了可怎么办?”
“哇”地一声,婉晴蜷在被子里哭起来,声声哭泣仿佛拱桥下的冰凉溪水重重淹没了我,阵阵寒凉冰得我不时颤栗,“想哭就哭吧,好歹通通倒出,心里不舒服,堆久了可不好。”
门轻了,我轻而易举就打开,脚变重了,每迈出一步犹如腿缚千斤重石难上加难。
朗日熠熠,和风徐徐,带着菱香、绿荞晾晒菊花,待菊花瓣干后,收入枕中,太医说对头晕、失眠、目赤有较好疗效。这几日我整日与菊花为伴,往年秋天,皇上都会在南苑阅兵,演练将士,今年暂免,而我反倒变着花样操练起菊花,昨日的菊花鸡肉片就连一脸病容的婉晴也吃了不少,今晚打算做菊花羹,争取让婉晴早日活蹦乱跳起来。
婉晴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冰冷的溪水如她所愿帮她洗去了身上不喜欢的味道,可却又害她病倒躺了两三天。
见芸朵过来,未及她行礼,我便问:“芸朵,婉主子起身了吗?昨日看她好多了,叫她来与我一起收拾这些菊花。”
这两日婉晴又何止是病了,自那晚与我说过那几句话后,她便是再不开口,问她话,要么点头要么摇头,我能要求什么,好歹也给了我反应,总比不理不睬强吧!
“回皇贵妃,主子她起来了,精神也恢复许多,还嘱咐奴婢把这宫女服洗干净,奴婢正打算洗衣服去。”
见她手里拿着宫女服,我哭笑不得,总算暂时不用担心我的婉晴宫女再给我添乱。
本想自己过去叫唤婉晴,芸朵怯懦地停住我,见她支支吾吾,我敛起微笑,这孩子,经不住恐吓,婉晴会,我同样会,更何况我是什么身份。
“回皇贵妃,婉主子出去骑马了。”心宽了宽,骑马算不得大事,只是身子才见好,是不是不该剧烈运动?
“回皇贵妃,婉主子穿的是奴婢的衣服,奴婢也是好生为难,可主子的脾气奴婢不敢违抗,只得听从。”
心缩紧一团,顿时来气,“菱香,给我备马,我也出去骑马。”这份担心总见不到头,我这就冲出去,把这不听话的宫女捕回来。
纵马驰骋这种疯狂的行为原来我也会,不只是会,而且疯起来连命都不顾,胯下之马疾驰穿过原野,飞跃冲下山坡,溅水趟过浅流,别说是不见婉晴踪影,就连我自己都已找不到北,不得不接受现实,我成了迷路的羔羊。
马累了,我也累了,勒马停住,我翻身下马,仰面而躺,左右皆是楚楚动人的小野菊,黄悠悠的小脸一浪又一浪的秋波媚过来。不愧是训练有素的骏马,不仅稳稳当当驮着主人飞奔,并且还把主人带到如此一个遍布野花的烂漫之地。
我也不想再找婉晴,反而要谢谢她,不只是她,还有我,我们都该这样跑一跑,心里的憋屈瞬间得到释放,闭眼,懒洋洋,松松垮垮,秋风缓缓慢慢,黄花摇摇晃晃。
可惜时光没有为我停留,风驰电掣的马蹄声迅疾而来,我坐起身,转眼靠近的几匹马以及那一马当先的身影一目了然,站起身,恭候。
皇上迅速下马,顾不上喘息,“墨兰,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听小碌子说婉晴病了,还躺着吗?”
除了“是”一带而过,我不知该为婉晴编点什么理由。
“方才朕与侍卫们骑马,忽见一人影在远处骑马闪过,我们便一路追来,莫非是你?”
显然不是,我在这儿停留了好一会儿,是婉晴?微笑,只能微笑,不承认也不否认,皇上定睛注视我,然后回身吩咐:“达礼,骑上马四处瞧瞧,其余人退到远处,朕与皇贵妃说说话。”
“墨兰,你是特意来这儿吗?朕可是从来没忘记这里。”
方才跑累了没仔细留意,原来这里并非陌生之地,我来过这儿,只是如今秋草掩人,秋意阑珊,与前两年的春景截然不同,难怪我视而不见。
“墨兰,朕前几日射坏你的纸鸢,若是还想要,朕让奴才们再给你弄个更好的。你思念皇儿放飞风筝,朕却一心只想着找个理由严厉告诫众侍卫,既在朕跟前当差,就该恪守己责,给朕长脸,岂能为非作歹,朕颜面何存,又如何服众人之心。”
没想到他还惦记那件事,“皇上,违纪乱法定当严惩,不只是侍卫,所有人尽皆如此。不过妾妃恳请皇上,切莫再因皇儿之事严惩,皇儿终究是婴孩,不值如此大费周章,他小小的身躯受不住这些个沉重的恩宠,如今他已安然入眠,有关他的到此为止,也算给他一片安宁吧!”
“不准你这么说,朕对我们的皇儿寄予厚望,即便天意如此,朕终觉做什么都难以弥补,可若要如你所说,有关皇儿的事到此为止,只怕······”听他语气转折,面露疑虑,我认真看着他,期待他能继续。
“墨兰,自你进宫那年劝解朕秋决谨慎,人命至重,朕觉十分有理,这些年每到秋决朕都一再叮嘱,谨慎审理,切勿生成冤假错案,草菅人命。你恳请朕让皇儿安息,朕怕是不得不告诉你,朕这次怕是要杀人才能让皇儿入土为安,明知朕十分重视荣亲王之事,他们竟敢胆大妄为,朕无论如何也宽容不得。”
我面容失色凝视着他,这又是为何?
先是钦天监择本年八月二十七日辰时葬荣亲王,礼部尚书恩格德、郎中吕朝允等误用午时。钦天监五官挈壶正杨宏量固争不得,至是,杨宏量举发其事。皇上命内大臣伯索尼、内官监掌印官通吉等会讯。以吕朝允、额勒穆将钦天监所选辰时误译午时,后又将监内移送印文、说堂涂改,希图遮饰。拟革职,立斩,籍其家。笔帖式贾一麟,坐畏罪巧供,拟革职,籍没,鞭一百。员外郎布岱、主事吴拉理,俱坐巧供。布岱,拟革职,鞭一百,为兵。吴拉理,拟革职,鞭一百。尚书恩格德,拟革职解任。侍郎渥赫,罚银七十两。皇上思虑之后,改吕朝允、额勒穆的立斩为秋后处决,其余如议。
我全身都在冒冷汗,甚至哆嗦,这是朝廷事务我无权过问,可偏偏是为了皇儿,既知皇上重视,他们就该谨慎办理,为何一错再错。皇家葬期选时、墓穴定向皆被认为关涉皇族命脉、江山社稷,我无话可说,只余下颤栗吸食我的热量。
“墨兰,”皇上从我身侧站到我跟前,一手拉住我的手,一手却又托起我的下巴,满脸关切,“你怎么了?转眼间脸色变了,手也凉了,朕不该和你说这些,你害怕,是吗?你可真是个心善的女人!”
揽我入他怀中,他在我耳旁轻言:“别想那么多,今晚朕过去陪你,朕必定滴酒不沾。那晚,朕喝醉了,一觉醒来,反倒累你守在床边,整夜不得安睡,朕都觉不好意思。”
提到那晚的事情,我的不安却又添加一分,次日皇上苏醒,因为有朝务处理,起身后不及多问匆匆而去,此后几日再未过来,只是每日小碌子过来问候再回禀于他。
终究是心虚,脸不自禁就埋入他肩窝,他愈发圈紧我的身体,热量缓缓输送过来,脸庞发热,体温升高,我这才恍然,今天可是个好天气,秋日高悬,正晒得旺呢!
☆、第二十四章 美目盼兮
他牵着我的手来到湖边,这不就是他手掌受伤,我为他清洗伤口的地方吗?此时湖边丛丛芦苇密布,我们的到来惊起水鸟翩然而去,倒觉我们不合时宜的到访叨扰了它们的安宁。
视线追逐水鸟而去,直至不见踪影,无意停留在对面不远的山坡上。有人,看身形,是女人,面朝我们这边,难道一直看着我们,莫非是婉晴?我竟忘了身旁站着皇上,拨开挡在跟前没腰的秋草,不自觉就要往山坡方向而去。
“墨兰,你去哪儿?”右手还抓着秋草,左手却被皇上拽住,皇上把我往他身边拉去,秋草从我手心“哧溜”而去,边缘锋利的草叶顺势也在我手心一路咬牙切齿,阵阵生疼袭来,低头一看,划破的手掌冒出丝丝鲜血,抬头寻去,山坡上再不见人影。
双手捧住我受伤的手掌,他轻轻吹了吹,“疼不疼?好端端抓住草做什么?朕正想与你说说这湖里的鱼呢?”
两人蹲在湖边,他抄起水慢慢从我手心冲过,一遍,血丝冒出,又一遍。清风拂来,一缕发丝钻出随风飞扬,左手抚回,双目游移停在他脸上。
他修长的黑眉延绵眉梢略微落下,细长的双目延绵眼角略微抬起,挺直的鼻梁延绵鼻尖耸起,轮廓分明的嘴唇红润自中延绵至两侧嘴角弯起,虽极爱户外骑射,可脸上的白净未曾被阳光侵蚀,倒是刮净的上唇、下巴留有的黑密、硬实的须印为他细腻的脸容勾勒出男人成长的记号。
眼神一步步靠近他,脑海中也一点点浮现出那年在此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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