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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深宅养团子-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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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路上的少夫人忽然停了脚步,谨连一个没留神,便撞到了少夫人身上,连声道歉。

    见少夫人不说话,谨连抬了眼睛,问道:“少夫人怎么了?”

    殷瀼似乎在努力感觉些什么,她示意谨连不要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失望地说:“没什么,刚才不知怎的,突然觉得二姑娘回来了。”

    谨连失笑:“少夫人怕是太想念姑奶奶了吧。”

    殷瀼亦笑,点点头:“罢了,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车是一定会开的,flag我就立在这里!ヽ(•;̀;ω•;́; )ゝ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从台门镇回来之后,奚晚香便径直去了陈觐清修的那个小道观。

    她是来拜师的。

    奚晚香想得清清楚楚,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成什么气候?就算通晓历史,能借着这点儿东风在这云谲波诡中崭露头角,可也是需要领着出头的人的。没有一点儿信服力,或许甚至连出头的方式的找不着。而这个契机便是借由陈觐已有的名声。

    上山之后,晚香吃了闭门羹。

    看门的童子先是说,师父不在,让奚晚香在观内稍事等候。奚晚香捧着一杯清茶,一等就是一天,几次都耐不住想再问问童子,最终还是平静下来。经了这么多事,她明白,世上任何事情都急不得,路必须得一步步走,走得扎扎实实,才能步步为营。

    童子敲了晚钟,回来发现这姑娘竟还端坐在屋内,见到他回来的时候一丝怨色都没有,只问他今日天色不错,可见了星辰漫天?童子叹口气,看来果真如师父所言,这姑娘与他有缘。童子便给她指了路,说师父其实就在后山打坐,也曾给他留过话,能等得够一天,便让她径直去那儿找他。

    奚晚香谢过童子,即刻动身。找到陈觐的时候已经是夜半,陈觐与几年前相比,一点都不见老,或许真是这仙风道骨、餐风饮露让其参悟了山水间的律节。奚晚香恭敬地作了揖,毫不避讳地提出想师从于他,学习经世之法,投身乱世之中。

    陈觐似乎早已知道她的目的。没说什么,只朗声一笑,问她天下女子千千万,为何就她一人不爱在闺阁之中遵从纲常女法,相夫教子,反而要做这些不符身份之事?

    “出仕者所为不过三,钱、权、名。”奚晚香不紧不慢地说。

    陈觐微笑着摇了摇头,斜眸睨着她:“非也。你即为另类。”

    奚晚香没有回话。钱、权、名,这三者她都要,但最终的目的,却是为了一个情字。她想要的那么多,她急迫地想要把这些虚妄的东西归为自己。但只有晚香自己明白,她真正想要的不过是淡茶疏食,和心爱的人一同耕种织布,隐姓埋名,相老在山野之间。

    月色如练,长空星海。陈觐捻着手指,说:“这样罢,我从未收过徒弟。也不知你的决心如何,难保你不会半途而弃,为表决心,你就在我这道观门口跪个三天三夜好了。”

    陈觐说得如此随意,让人实在无法信服。或许只有傻子、脑子一根筋的人才会相信这等放浪形骸的人的话。

    可奚晚香心知肚明,这人日后真正是有作为的,不成大气候,至少搅了一时风云。她目的明确,她的决心谁也动摇不了。甚至没有多作迟疑,便向在巨岩断壁上打坐的陈觐福了福身,说了句“劳烦夫子等候三日”,便义无反顾地转了身。

    倒还好,没有像狗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下些天杀的倾盆大雨。只是在不甚平整的青石板上跪着,才一两个时辰,便已感觉度日如年。

    时间过得太慢了,一旦注意力都集中在当前所做的事上时,便仿佛能把每一帧画面都无限拖长。奚晚香尽力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观前的花和草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她的眼中。露水下,清风动,东边天空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灿灿的日光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从中灌进来,将整个苍茫大地、绵延山脉照得光芒万丈。

    奚晚香也不知自己究竟跪到了什么时候。醒来的时候,头顶是一片烟灰色的床穹,她脑子一片空白地躺着,仿佛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好久才逐渐缓过神来。忽然想到了殷瀼,想到她说不管怎样,都会等着自己的时候,那温柔中带点儿娇羞的模样,奚晚香深吸口气,一骨碌从床上起来,双腿完全没有知觉,就好像被齐齐从身子上锯走了一样。

    好容易扶着桌沿,挪步到门口,问了观前扫地的童子,奚晚香才知道自己才跪了两天。第二天清晨的时候,被童子发现,已经昏厥在观前了。童子说,当时晚香面色苍白如纸,额上都是豆大的汗珠,以为这姑娘命不久矣。谁知睡了一整天就又恢复过来,真让人惊奇。

    没有跪满三天,奚晚香一瘸一拐地要走回原地,准备把剩下的一天跪了。吓得童子忙上前来,说师父已经答应收她了,不过是要看看你的决心,哪里真的要满三天才行。

    奚晚香将信将疑地顺着童子的指路,去找了陈觐。陈觐端着架子,说她身子太弱,连这点儿考验都承受不住,今后下了山,被人追杀时,逃都逃不快。便让她今后住在道观里,天天从山下的泉眼里打水,挑上来,顺便锻炼锻炼身体。

    这便是让她留下来的意思了。

    奚晚香喜出望外,忙跪着磕了个头,甜甜地喊了一声“师父”。哄人的本事,她还是有的,不过就把这老头子当成另一个奚老太太伺候着便是了。

    在山上的三个月过得极快。

    心提着,有所求,每天日起日落便都盈实极了。清晨与童子做功课、扫地、担水,奚晚香从一开始摇摇晃晃提上来一桶水到山顶只剩底上一层,到能提小半桶,也算是个不错的进步;之后便是与陈觐的修行,陈觐学识渊博,农耕铁具、天象紫薇、帝王之术皆通,与他习的时间不长,却让奚晚香彻底震惊于古代学识的深厚不可测。观内一间全为古籍,兵法与权谋皆全,汗牛充栋,奚晚香得空便在里面看书,一看便忘了时间。夜里亦要做功课,起得早,睡得也早,晚钟再敲一次,便是休息的时候了。

    日子过得清净,虫鸣及泉击都在深夜变得更加清脆。奚晚香变得和堂嫂一样总也睡不着了,睡不着倒也好,便能有时间去想堂嫂,想她俩在一块的时候,一点点回忆,能把漫漫的永夜熬得甘甜而短暂。

    虽然常常失眠,奚晚香的精神就依然不错,与陈觐学习的时候,一点即通、触类旁通,又十分喜好学习,仅仅几个月,便把观内的古书兵法都背得滚瓜烂熟了,这让陈觐十分满意。奚晚香亦惊叹于自己的学习能力,在上世,或刚重生,以小孩子的身份在书院之时怎从不见自己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她想了想,或许是从前根本没把念书放在心上,亦没有什么能让她为之孤注一掷的人。

    霜打在山谷的枫树上,天边的晚霞便开始跌落下来,染在山间。

    等到整片山头都飘红的时候,山上道观也空了。

    八旗满人占北方半年,其势也如破竹,都说大明朝即将覆灭,饶是李自成在冀湘之地犹有残存势力与之抗衡,可仍不过杯水车薪,对于持“天命”的满清而言,已是落日余晖。

    年末,南明势力在南京重整旗鼓。本以为亦如昙花一现,可令清人出乎意料的是,福王朱由崧竟运筹帷幄,遣兵布将,将整个两淮、江浙,乃至更远的闽南一带的明朝爱国人士都带动了起来,自发组成了反清复明的军队。几场战役下来,竟一举夺回了已被清国控制的几个州省,令清人不免大惊失色。

    这福王,清人是知道的。虽说有志气,可到底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奶娃娃,能成什么大气候?稍作探询,清人便得知,如今弘光政权迅速崛起,正是因着当时在湘南搜寻百日却不得的高士陈觐在侧辅佐的缘故。其人也,智谋用如鬼神,出人意料,击人不备。

    除了这个名声赫赫的陈觐,还有一个原本不见经传的神秘人。听闻是个女子,只是因面容丑陋,便一直以蒙面的形象示人,只知其姓氏为奚,却不知本名。

    本以为不过是个附庸的女流之辈,不足挂齿。没想到近日的几场大战竟皆是出于其手笔,有上前线的将士言说,其长纱掩面,白袍裹身,风之猎猎,目比利剑,站在高处观全局,仅看着便让人心生寒意。南明的军队比清兵少一半有余,却借着天时地利,把清兵打得落花流水。

    不仅如此,清人安插在南京的眼线来报,这奚氏手段高明,不仅在战事上指点风云,亦能洞悉政事,擅兵行险招,每每一些看似根本不可行的计谋,却总能在恰当的时候有那么多巧合,她就好像早就知晓了历史走向一般,不费吹灰之力,信手拈来。不过站在朝堂上的时候,这女人极少露面,一直在陈觐之后出谋划策,才免得声名鹊起。

    清人按捺不住了。再这般下去,怕是南明要东山再起。因此便让线人暗地里重金收拢奚氏,他们知道,陈觐必然是不可能动摇的,唯有这奚氏,不知其底细,或许还能以钱帛为动。

    不想,这奚氏倒是爽快。清人没有花费太多口舌便说动了她,使其只身过长江、越群山,后而前往北京。到了清国都城之后,即刻受最高礼待,满清君王亦接见过几次,与其论天下之势。问及其为何轻易易主,奚氏只说了“天下大势”四个字,让清君甚是满意。

    只是这炙手可热的光景并未持续多久,奚氏仅春风得意了一月不到却又销声匿迹了。

    正值此时,湖湘地区春寒接夏旱,六月有地震,是谓地动山摇,山河震怒。因是时,一场前所未有的□□便不可避免地在原本鱼米富庶的地方爆发了。

    饿殍枕藉,哀鸿遍野,人人皆有菜蔬之色。易子而食,不为罕事。其凄惨之势,不敢再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听闻湖湘一带的□□,奚晚香再难在北京安稳度日,暗中遣下去的探子已经直奔永州而去。从北京到永州,快马加鞭也得半个月之久,况且正值如今战事混乱,保不齐遇上一些混战,或被马贼劫持等意外。

    奚晚香从心底感觉到不安。这种不安让她寝食皆难。

    她离开堂嫂已经两年有余,这几百天的思念如同平地流水,平缓而持久,可如今这条大河忽然进入了山脉相交之处,河道骤然变窄,汹涌的河水便乍然要将奚晚香的理智冲垮。

    朝廷对外自然粉饰太平,可奚晚香身份特殊,是看得了内部机要的。可看得越多,她的心就越难平静下来。每每都是某县死了多少多少人,这人数还在不断上涨,以爆炸一般的姿态,让人毛骨悚然。

    一天没有堂嫂的消息,奚晚香便一天坐立不定。

    她义无反顾地走了,离开了正让她舒展手脚的清朝都城。

    奚晚香真正开始觉得这些世人趋之若鹜的钱权,不过都是些过眼烟云,甚至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不住。

    她归顺满清是早就想好了的,反正对她而言,知晓历史走向是其一,再者,在奚晚香的意识里,明清本就都是一脉相承,她没有此时明朝人的愤慨和“爱国情绪”,只是以己之权势二话没说将此前迫害了父亲的小小兵长处以极刑,以慰奚远年在天之灵。她根本不在乎被世人唾骂,她只想要得到满清招安给出的厚待条件,以绝对的姿态让堂嫂和她在一起。

    可如今,上天却又和奚晚香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她心甘情愿放下,甚至摆脱这些束缚,让晚香知道,其实拥有这些也没用,不属于她的,终究不会属于她。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违抗,终将与她错身而过。这个想法不止一次出现在奚晚香的脑海中,让她为之悬心吊胆。

    一开始坐马车,她还是免不了觉得恶心。一路吐了好几次,可一旦把心提起来,一切艰难困苦便好像再不是什么问题。小窗外的天永远只有那么一方,暗了又亮,亮了复暗,风景亦没什么变化,让人在这日日重复的急迫等待中愈发焦躁,可又没有任何办法,她只能等,并且在心里祈求。

    马车终于进了湖湘之地。

    气色骤变,路边饿死之人越来越多,一个,两个,个个都瘦骨嶙峋,僵直可怖。成片成片的土地龟裂,像是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震裂开了无数的伤口,种植在上面的稻谷稀稀拉拉,垂头丧气,明明该是收获的季节,瘦瘦的谷粒中却全是空的,一颗粮食都没有。这些天仍旧没有要下雨的意思,整片疆域死气沉沉。

    终于到了台门镇。车夫在车外唤了她好几次,可奚晚香坐在车内竟有些胆怯。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尽管用了无数珍奇祛疤清露,这疤痕还是顽固地存在。若堂嫂见她如今的模样,该会心疼罢?晚香更担心的是,若推门进去,却是一个让自己痛不欲生的结果,该如何是好?

    便是跟她一起死吧。就像清瑟和南风一样,至少能在地底下无拘无束地相伴了。

    奚晚香打定了主意之后,心就宽了下来。她下马车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激动,是生是死,都能有一个结果,反正这个结果都是她们俩再也不要分开。

    可再次令她大失所望的是,宅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了一个看门的下人。这下人她从来不曾见过,或许是在她走了之后才到奚家来的。奚家门前因地震断了条深深的裂缝,能栽得下一个活人。

    奚晚香喊着堂嫂的名字,在整个宅子里找了一圈之后,才确信真是搬走了。可搬去哪里了呢?晚香赶紧问了仅存的看门人。那人饿得头昏眼花,吃了奚晚香一块干粮之后,才回过神来,却也说不出个大概,只知道奚家开仓放了粮,可没想到干旱而致的灾荒一点儿不得好转,便在月前搬走了,听说是在江华有什么朋友可以投靠。

    月前?那时候还不曾地震。奚晚香稍放了放心。去江华,那么必然是去了李家。兴许那儿的情况会比台门镇好上一些。奚晚香抱着这样的希望,便又动身催马,马不停蹄地赶去江华。

    江华的情况确实比台门镇好点儿。因着是盆地地区,原本皆是沃土,家家皆有屯粮,因此不至于饿殍载道。若堂嫂果真带着家人投奔了李家,便必然在李家安安稳稳,不会出什么乱子了。奚晚香如此安慰自己。

    可再次让她愕然的是,拜访了李家之后才得知,奚家的人压根儿没有到这儿来。奚晚香不敢相信地再问一遍,却还是得到了这个直截了当的回复,李家人说,若奚家上门来,他们必然礼待,且如今李家情况尚可,再养几口子人也是绰绰有余的,可就是不见他们前来。

    李家人客气,让晚香在江华歇息几日。只是奚晚香却好像听不见一样,木愣愣地转了身,甚至连道别都忘了说。

    在明白已经彻底弄丢了堂嫂之后,奚晚香的脑子嗡的一声,已经全然没了意识。她坐在马车上,车轮子辘辘往前滚,可却不知该往哪里走。路四通八达,官道更是平稳宽阔,可没有人能告诉奚晚香究竟哪一条能够走到堂嫂身边。

    车夫替奚晚香赶了这么多天的车,也慢慢与她熟了一些,也闲得无聊,就在前面絮絮叨叨地说话,但很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自言自语一样。说什么,如今世道乱,家人分开也是常有的事,在这时候,就算生离死别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平常对待就好,总不能因为死了亲人,连人都不要做了罢?

    马车外哭上不断,不响,却萦萦绕绕,总缠绕在耳边。

    奚晚香从六神无主中逐渐清醒过来,该往哪里去?去永州吧。堂嫂的娘家在永州。

    存着微弱的一点希望,奚晚香又飞身赶去永州。几乎在几天之内穿过整个湘南,到达永州城下的时候,马都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不肯再走。

    晚香便自己走。一路看不见城内的凄凉之色,也来不及感慨万千,奚晚香只有一年念头,就是找到堂嫂。

    可她还是失望了。殷家高门紧闭,好容易敲开门,才知道这地方已经换了主人,原先的殷家一早就因为难以为继而搬走了,至于搬去了哪里,他也说不出个大概。

    奚晚香惶惶然。擦红的暮色如染血,一点一点从中心晕染开来,就像她此刻即将溺水的心,空气这样稀薄,她驻足回身,望着凄惶的晚霞满心的悲凉。

    为什么要离开她呢?为什么。

    奚晚香开始怨恨自己。当初就跟着钟志泽走了多好,在乡下躲开清兵,至少在堂嫂他们从江华避开清兵之后还能以平凡的身份常常回家,或干脆使个坏,让钟志泽休了自己便是,随后便能恬不知耻地回家,继续在堂嫂身边赖着。虽然可能会更多琐碎的烦心事,也可能为镇上那些好事之人落下口实,被他们嘲笑“克夫”之类的,可至少和堂嫂时时刻刻在一起,悲喜共享,至少能知晓她现在身在何处,平安与否。总好过如今的六神无主,问天无门。

    在永州停留了一日,奚晚香上了山,在两年前拜师的地方又跪了下来。

    一来,她的心实在太乱了。乱得根本剥离不出任何能用的讯息,如此下去毫无裨益,她需要让自己沉静下来。二来,当时与陈觐约法,若离仕,则如背弃师门。理应在师父门前再跪三天三夜,才算断绝了师徒恩义。陈觐像是早已料到晚香为了情能出仕,便也能为了情而离仕。

    奚晚香跪满了这三天。日起日落,对于她而言似乎变得极快。这与她当年请求拜师时候却又完全不同,心中有所思,有所想,时间也会加紧步伐,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三天一晃就过去了。那车夫在观内数到了三天,便出来喊她,奚晚香起来的时候还十分清醒,只是膝盖钝钝的刺痛,让她甫一起身便又跌回原地。

    下山的时候,奚晚香脑中一片清明,她好像恍然间接受了堂嫂不知所踪的这个事实。

    她打定主意,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找着堂嫂,一点点寻过去。反正找不到堂嫂,她就一直一直这样找下去。从永州到台门镇,从湘南到川蜀,她走了无数地方,问了无数人,可就是没有堂嫂的下落。

    整个世界空得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奚晚香撩开马车的窗帘,旱后第一场雨下得这样大,滚滚乌云推搡而过,惊雷千里,像是积攒了一整年。

    奚晚香终于回到了奚宅。堂哥和妾室茱儿,还有老太太都回来了。可堂嫂却还是没有回来。听说是在投奔江华的时候遭了强盗,又有一大群饥民涌来,将他们都冲散了。好容易找到了彼此,个个都负了伤,殷瀼替体弱的老太太去河边打水,却一去再没回来。寻了半天没找到,他们就自己慢慢问路去了江华。

    茱儿果真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已经快两岁了,正是蹒跚走路的时候,可爱极了。晚香在奚家住了几天,逗了会儿小少爷,又在愈发虚弱的祖母身边尽孝,尽管老太太极力想让晚香留下来,说殷氏若没事,定会回家,让她安心等着就是,可晚香做不到,这样耐心等待的日子,对她而言都是煎熬。

    又找了一个月。

    找得奚晚香心如止水。她已经不去想堂嫂可能会在哪里了,只是惯性一般,慢慢摸索过去,她一点儿也不敢放弃,兴许堂嫂就在下个村庄出现了呢?

    月后,奚晚香还是回了台门镇。她又怕堂嫂或许已经回了家,古代没有通讯,想见一个人,只能千山万水走过去。在走的时候,却也把自己的情感锤炼得愈发坚不可摧。

    回去的时候,恰逢台门镇办庙会,说是祭天祭时,保佑来年风调雨顺。车夫说前面真热闹,可要去庙里看看?奚晚香太阳穴突突的,觉得莫名一阵心悸。她累得不行,不论是身,还是心。她准备拒绝的。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就应下来。

    人人都聚在小庙周围,香火袅娜,宣卷声声。奚晚香对这些兴致缺缺,她信步绕到了庙后。后面有条小径,快被荒草掩盖。

    尽头似有光,皎皎溶溶,通向令人神往的地方。

    奚晚香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上去,半人高的荒草割在手背,滑开一道道小口子,可她却浑然不知。

    越来越熟悉。这地方她来过,奚晚香笃定,八岁那年庙会,和堂嫂一起。

    奚晚香终于停了下来,她站在浩浩汤汤的水边,两岸半人高的苇草在风下倒伏一片,清扬的寒秋霜气将她包围,散乱的鬓发掩了眼眸。

    她似乎看到堂嫂,就站在对岸的苇草中间。婉约却韧如蒲草的身姿,她的发髻依旧梳得整齐,耳边珠坠儿摇摇晃晃,晶亮得如同她隐隐含笑的眼眸。

    “堂嫂……”晚香痴愣愣地轻唤,多久没有念起这个词眼了?它此刻带着缱绻相思在口齿间缠绕,竟让晚香鼻尖泛酸,视线模糊。

    衣袂翻飞,风又起了。

    她看到河对岸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儿朝着她微微笑了,眉梢弯弯,恍若八岁那年初见,竟如仙人惊鸿。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

    写给你们。

    从偶然的一首歌到灵感,到一上午码出大纲,一下午码了前三章。这文终于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大概大家会觉得结尾突兀,或者仓促,或者没有意想之中的圆满。最后的一幕是开文的时候就写好的,可以说两人最后见面了,也可以说这一面只是晚香的幻觉。虽然下一章的番外两人是长长久久开开车了,可我私心还是把结局卡在这里。

    生命无常,每个人在洪流中不过一舟一粟。晚香和堂嫂如此,整个家族也是如此。晚香确实有本事可以指点天下,可又如何,到头来还不如留在堂嫂身边,虽然委曲求全,至少两人相守。但如果放弃外面的一切,像清瑟一样躲藏求全,也未必真能两相安。

    感谢追到这章都没有被虐得弃文的每个小天使,鞠躬~


☆、番外

甜啊甜啊甜的番外

    清风明月与相交,可见山水人家炊烟袅。

    谁都不曾想到在阳明山隐秘的山坳里竟然还有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村落不大,三三两两分布在山间的平地中,错落有致,玲珑可爱。其前有河水一,谓之灵水,因其在旱时不枯,能救人性命而得名。这条河的源头谁也不知道,在被人发现之后便一直浩浩汤汤地存在。

    懂天理的瞎子说今年流年不利,倒真被他说中了。山里人不知道外面的世道如何,只知与己切身相关的。

    干旱本不少见,可如今年一般的大旱确是让人咋舌。

    幸好灵水不竭,就算水少了许多,但仍然能够整个村子里的人喝、给不大的田地灌溉。

    九月即将结束的时候,从灵水源头飘来一个女人。

    戴绢穿锦,珠花累累。虽形容狼狈,面色憔悴,可仍然可见其身份不同,或许是大户人家的夫人之类的。因而村民不敢怠慢,将其打捞上来之后,便好生待着。

    谁知这女人竟赖着不走了,朝村里最年长的婆婆求了个无人的破烂房子,又垦了几分地之后,便准备在这里安定下来。问她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却也不说,一直淡然笑着,一闲下来,就成天坐在村口的老桂树下望着灵水黑魆魆的源头,像是要把这条河水看穿一般。

    她坐在那里,瘦削的脊背像一条柔韧的芦苇,清癯的面容平和清恬。她这样沉静,沉静得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就好像日日夜夜流淌的这条河水,在最平凡的不经意间把最深的坚守都撼动。

    最终,她等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人儿。

    木板门被轻轻叩响,带着一丝迟疑,和一丝掩藏不住的期许。

    门开的时候,她正坐在桌边做针线活儿,长长的丝线捻在手里,从一头穿过,就像串起了两人此生都难以割舍的情绪。恰好是晌午时分,桌上摆着两道菜,清蒸油菜和一碗鲫鱼汤,两边都摆了一副碗筷,就像在等候着出去耕作的爱人一般,平常却同样令人感动。

    奚晚香站在门口,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端坐着的堂嫂,她甚至不敢相信她真的找到了堂嫂。整整几个月的寻寻觅觅,整整两年多的长久分离,广袤的湖湘大地布满了崇山峻岭,她们俩之间隔了千山万水,隔了无数张面孔。这一刻,就简直跟做梦一样。奚晚香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是朝堂嫂微笑?还是泫然?就像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堂嫂一样,奚晚香在她面前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渴望她的怀抱。

    见晚香手足无措,殷瀼亦心神激动。可她到底还能控制住情绪。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朝晚香轻轻笑了笑,起身道:“饭菜凉了,我去热一热。”

    甫一转身,身后便被一片温暖和柔软所包围。这温度,她已经失去太久了,她以为能很快回到她身边,可晚香竟然离开了那么久那么久,思念从一开始的汹涌转而化为平静,就像不会干涸的灵水,永远不停息。殷瀼就是这样的人,她怀抱着希望,便像傻子一样永远抱着这一丁点儿希望,绝不可能放弃。

    一滴泪水从眼眶滑落,滴到了晚香手上。

    奚晚香的手微微颤了颤,刚要收回,却被殷瀼双手握住。

    “你的手……还是这样暖。”殷瀼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可知你不在的日子,堂嫂冷了都无人暖手。”

    奚晚香轻笑了一声,把脸贴在堂嫂脊背上,手臂又收得紧了些,似乎要将怀中的人融化到一起。

    “好,那晚香今后便一直在堂嫂身边,就像小手炉一样,专门给堂嫂暖手。”奚晚香忍不住落泪,一边默然流泪,一边略带哽咽地笑着说。

    殷瀼眨了眨眼:“不够。听闻这里的冬天好冷,我的被子棉絮太少,晚上会冷。”

    “嗯~那给堂嫂暖被子。”奚晚香蹭啊蹭,软声软气地撒娇道,“反正这回我可赖着不走了,你赶我骂我都不走了。”

    这小村庄不大,几日下来,奚晚香便对这儿十分熟悉了。两人的屋子有三间,虽然不似在奚家时候的阔气风光,可到底是属于两人的天地,在殷瀼的打理下,窗明几净,整洁清爽,矮柜上总放着一束鲜花,或是金桂,或是野菊,日光从槅扇投射进来,带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暖和香气。

    殷瀼曾问晚香出去的两年余都做了些什么,她自然相信晚香,可到底还是会挂念。奚晚香正烧着火,她不知该如何和堂嫂解释她这天南地北的作为,更怕堂嫂知道她这些伤痕的由来后会心疼,便借着烧火的毕剥声,假装没有听见。

    原本明白晚香不愿再次提及,殷瀼便也不为难她。可不慎见她换衣裳的时候,身上更有横七竖八的伤疤,比脸上那条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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