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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深宅养团子-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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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相见不甚欢。又恰好到了饭点,奚晚香闷闷不乐地下去替谨连帮忙烧水了,她本不放心让堂嫂一人与爹爹一块儿,生怕爹爹又尖刻酸薄地说话,伤到了堂嫂。可谨连一人着实忙不开身,况且爹爹独身走到了书房,把自己闷头关在里面,且见到堂嫂毫不在意地在庭院中逗雪花,笑得温和恬淡,这才不舍地进了厨房。
切菜,晚香把砧板剁得“梆梆”响。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奚远年的脾气便越来越不好了,稍有不顺心便脸色铁青,让人心惊胆战。人的脾性在书画上自然流露,因而他的字画便愈发显得灵气缺缺,自然没人要买。母亲的死,似乎也带走了他全部的耐心平和。
开饭了,谨连作为下人,是没有资格上桌的,因此她便在殷瀼身后恭身站着。几个菜都是新从田间摘上来的,豆角甜脆,油菜绿生生的,虽无荤腥硬菜,却尽尝乡间鲜活的气息,吃得人心情畅快。
放下筷子,奚远年抬起了眼睛,他眼角的皱纹很深,一条一条的褶皱像是被描了黑线,他瞟了瞟殷瀼:“你什么时候来的?”
殷瀼亦放下碗筷,用绢子擦了擦唇角,才说:“回二叔,昨晚才到。”
奚远年收回了眼神,淡淡道:“今日来不及,是走不了了。那你明儿一早就回去罢。稍晚些,我去找车夫。”
奚晚香握紧了拳头,看着堂嫂依旧平静不迫的模样,方才好容易压下去的不快复又升腾起来,她哼一声:“堂嫂刚来,爹爹为何就赶她走?堂嫂究竟哪里惹得爹爹不高兴了?”
殷瀼在底下轻轻碰了碰晚香的手腕,示意她不要鲁莽。
晚香自然明白,可她就是见不得堂嫂无端受气。
奚远年看着晚香压着气的模样,抖着嘴皮子说:“你忘了你母亲怎么嘱咐你的吗?那事儿究竟会不会传染,尚不能定论,你还是谨慎些为好。”
原来还是因为此事!
奚晚香眉心一跳,此前娘亲就是当着堂嫂的面说了此事,挑了她娘家的短,才让堂嫂寒心。而爹爹这会儿又重新揭了堂嫂的伤疤,虽然晚香并不知道殷家究竟是何等情况,可她知道的是,堂嫂决不喜欢不明真相的人随意说三道四!
堂嫂握住了晚香的手,她的手心出了汗,滑腻腻的,真是快耐不住性子了。殷瀼便捏了捏晚香的掌心,她不愿晚香与这个不通情理的爹起争执,落个不孝的名声。
奚晚香好歹在堂嫂面前忍了过去。
下午的时候,奚远年便出门去找车夫了。奚晚香让谨连照看堂嫂午休,方才父亲的那些话还是噎在晚香嗓子眼,让人浑身难受。趁他没走远,便飞身出去,决心好声好气与他说道说道。
奚远年丝毫没注意到晚香跟了出来,他脑中空空白白的一片,自从夫人走后,他这一年时间几乎都是浑浑噩噩的。直到被晚香唤了一声,才如梦初醒。
他从前也不十分相信抽大烟能传染这类传言,可他想念夫人想得深切,便在她走后把她所言所行的一切都当作了真理。看着殷瀼,便觉得她端的有几分招人烦了。
对于姑娘在自己面前的恳切之词,奚远年自是通晓明白的,可又怎么样呢?人死不能复生,接纳了殷瀼,便能让他的夫人重新回到身边,侍候左右吗?到了这个时候,奚远年已经没了多少远大的鸿鹄之志,甚至连基本的认识见地都要像燃尽的灯火一般,被耗尽了。
很快,他便听不见晚香一字一顿的话了,他只露了少有的慈爱的笑,伸手摸了摸晚香的头,不着头脑地说了一句:“姑娘大了。”语毕,便转身而去。
奚晚香话还没说完,被父亲截然打断,愣在了原地。雪花不知何时从土墙上纵身跳了下来,围着晚香转圈圈,只是晚香这会儿有些郁结,便没有心思蹲下来逗雪花玩。
谨连站在殷瀼身后,从窗中望去,方才的一幕恰好尽收眼底。她笼着袖子,望着少夫人挺得笔直的脊背,甚是担心。她想踌躇着说些什么,可又怕自己笨嘴拙舌的,说错了话,又惹了少夫人不快。正当犹豫之际,少夫人转了身过来,面颊上不晴不雨,一如往日,这才算安了安心。看来,少夫人如今已经不甚在意殷家的事儿了。也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样的娘家也该淡忘了。
奚远年回来的时候眉头皱着,他没有找到车夫,说是为着生计,前几日便出去拉活儿了,也不定归期是什么时候。
这便尴尬了,难不成那车夫一日不回来,殷氏便一直呆在这里不回去?他不急,老太太也该急!他便留了个言,让车夫的内人记着,待到他一回来,便来奚家把人带走,也好早日落个清静。
大门洞开着,可里面几个人却都不见了。奚远年狐疑地找了一遍,便以为几个姑娘家的又去外面喧闹了,端的有些不高兴,心浮气躁,没个规矩。时候还早,奚远年揣着怀中散发着松香的漆烟墨,咿咿呀呀地随口哼唱着花鼓小调,推了书房的门。
随意的戏调顿时卡在了喉咙口,奚远年望见殷氏正站在自己书案前,似乎正聚精会神地在看着什么,听到动静,殷氏便转身朝他福了福身,喊了一声“二叔”。
整个四合的屋子有两间书房,这一间是他一人专用的,平日里连晚香都不得出入。桌上亦横七竖八地摊了几张字画,都是此前去永州没有卖出去的,他准备再看看,虽说总也改进不了,可他还是想再看看的。
这会儿突然来了个不知好歹的殷氏闯了书房,他登时瞪大了眼睛,气得直想揪着殷氏的衣领子,让她滚出去。
☆、晋江首发
第八十二章
可还没等奚远年爆发,那殷氏便不卑不亢地开了口:“今日听二叔一言,虽短却精,殷氏甚觉受教。二叔说到‘画龙点睛’一词,殷氏乃女流之辈,自然不懂其中之理,苦苦思索了半天依旧不得其中要害。听晚香说,二叔的字画甚是传神,颇有韵味,乃方圆之内难得手笔。殷氏心仰慕甚,这才不请自来,赏看了片刻。”
这殷氏把自己恭维得几欲上了天,奚远年明知自己绝不可能到那等境界,可究竟是凡夫俗子,这类不着边际的赞赏自是十分受用。只是他仍然十分膈应外人随意进出自己书房,面上看着便还是怒不可遏。他冷冷地将殷氏上下打量一遍,正准备嘲讽一句“妇人就是妇人,再怎么点拨都是无用之功”时,却被殷瀼平声静气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只是可惜,今日一见,殷氏在您的字画上却看不到珠玉之灼灼,山水之空灵。精髓之处,您自己尚不可知,又有何由头来劝谏他人?”殷瀼面上带笑,眼眸中却浑然看不出一丝笑意,“婶娘一去,您的魂灵便也跟着去了,如此,您的画作便再没了往日的神采。念妻心切,这着实让人敬佩。只是您似乎忘了,忘了自己还有一个骨肉至亲。逝者已矣,何必让眼前之人承受双倍苦难?”
殷瀼无心多言,草草说完,便深深地福了福身:“今日殷氏无脸,让二叔烦心了。明日一早,殷氏便携婢女回台门镇。”
奚远年是个文人,虽说没有文人的传世之作,大噪的声名,可却有一身文人的傲气和酸腐。这妇人的三言两语,对于奚远年而言无疑是当头棒喝。他由惊愕转为羞愧,又有一刹那的愤怒,最终化为沮丧。他愣愣地站在远处,甚至忘了告诉殷氏,那车夫不在镇上,明日走不了了。
殷氏走了不少时候了,走的时候替他带上了门。奚远年便长久地靠在门背上。他脑袋里嗡嗡的,他不愿去验证她的话,翻一翻胡乱堆在桌上的难以入目的山水人物画。画龙点睛,画龙点睛,他连自己的“眼睛”都蒙蔽了,甚至都看不清当下应该重视的人和事,又如何去给画作点睛?
奚远年又想到晚香,殷氏说的一点不错,虽然他完全不想承认,可自己似乎确实亏待了晚香。一直让亲女儿理所应当地担负家里的重任,晚香鲜有怨言,他便愈加不管不顾……而夫人,夫人仍然在左右的时候,他从未真正珍惜、体贴过她,将她的温和顺从当作天经地义,直到她去世之后,才觉怅然若失,才觉自己不能离开她。
草草一眼,奚远年便从横七竖八的画作最上,看到一方小小的宣纸,上面用簪花小楷工整地写着两个字“晚香”。奚远年恍如当头棒喝。
傍晚的夕阳从小小的窗口落进来,洒下点点斑驳,亦洒到了奚远年干涸枯竭的心上,他伸出一双如同枯枝一般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虽说得掷地有声,可殷瀼自己却并没有几分把握。
下午在窗外正巧看到奚远年与晚香对话,奚远年对晚香的话根本没放在心上,且他终日神情恍惚,显然便仍把心思全部落在故去的奚二夫人身上。没想到,从前见奚二爷对夫人嗤之以鼻,其实心中竟存了这样大的思念。只是一心系着无望人,却没把活生生的女儿放在眼里。殷瀼又气又恨,她丝毫没把奚远年嘲诘她的话放在心头,只是心疼晚香,一想到晚香还得继续在这样的家里忍受父亲的脾气,她就不能视而不见。
直到晚饭时候,奚远年依旧没有出房门。
晚香有些担心,便拨了些菜在白饭上,把碗筷放在了禁闭的书房门口,敲了敲门示意奚远年。可房内还是没有丝毫动静。晚香便只好走开了。
站在院落中朝外望去,景致与在深宅之中看,自是截然不同。津门镇北面为山,翻过山便是永州境内。而小院坐北朝南,因此看去便是一片辽远空旷。漫天的星辰或浓或淡,韵致渺然。月色初上,暮光犹存,一片暧昧。
谨连在屋内涮碗,晚香从井中打了水,将水倒入小壶中,晃了晃,确信不会晃荡出来,才把小壶递给了堂嫂。
殷瀼便接过小壶,替院落中种的花草浇水。
第一次离开堂嫂,回到这偏远小镇的时候,奚晚香没有耐心,对什么都不上心。可日子久了,便觉得如此无所事事反倒让人愈发消沉。既然不能改变什么,她便努力尝试罢了。因此便把无聊的心思花在了院中的花草上,不想以前在现代种什么死什么,甚至传说最顽强的多肉都能被自己浇水浇到烂根而亡的奚晚香竟然能成功把一院子的花草都养活,活得还倍儿棒!
春时百花盛,秋有霜菊傲。前些年花开时候便引来赏者成群,更有慕名从永州过来的爱花之人,买了花,一掷便是几贯铜钱。奚晚香气节不高,见钱便眼开,很快便存了不少私房钱。当前这等生意得瞒着爹爹,去年不慎被他发现之后,便再没了这生财之道。
正值四月中,月季与海棠都开了不少,含苞待放,而堂嫂站在花间小径上,头顶便是开得热热闹闹的桃花,风一吹,落英缤纷。
???小壶能装的水不多,不一会儿,壶便空了,殷瀼提着裙角从花丛中出来。
她走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勾了一下,一缕鬓发便从发髻间垂落下来,微蜷的发梢轻轻一钩,她恬淡的面容便多了几丝妩媚。
夜色倥偬,奚晚香看不太清,堂嫂站在自己面前,竟觉得她笑得有些羞赧,眉目含笑,袖口随意地卷了一层。这朦胧的夜色中,她似乎脱去了平日少夫人的矜持,不过就是一个平凡好玩的乡间姑娘。此前便是晚香自己想要浇花的,可她偏偏说闲了一天,想舒展舒展筋骨,便不由分说地夺了晚香的活儿。想来,想必是堂嫂玩心未泯罢了。
堂嫂在自己心中的模样越发丰富。她从一个规矩端庄的少夫人模样,经过年年日日,逐渐变得有血有肉,可亲可近,亦让晚香愈发欢喜。
见晚香看着自己的样子痴痴傻傻的,殷瀼便把手中空了的壶提到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奚晚香这才醒了过来,忙转身,把之前准备好的水从井盖上端起来。孰料一时没有端稳,便磕到了自己手肘,一下洒了出来。
好容易打上来的水洒了便也算了,可偏生还泼了自己一身!
啊啊啊,怎么能这么笨手笨脚!还正好泼在了胸口上!
井水乃地下暗流,温度低,夏日可用作冰镇。这会儿这冰冷的水渗着衣裳而去,可谓透心凉,心飞扬。
堂嫂如画的眉毛即刻蹙了起来,见晚香胸口瞬时湿了一片,她放下小壶,抽出绸绢,忙不迭地帮晚香擦去尚未渗进去的冰凉井水。
擦着擦着,殷瀼便觉得有些怪异。
遂缓缓抬眼看了看晚香,只见她低垂着眼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一副矜然。殷瀼手上一顿,这位置真不讨巧。四月光景,虽说天气不算热,可晚香身子燥,便穿得不多,殷瀼虽攥着绢子,可终究会碰到那少女绵软如花苞一般的胸脯。而薄襟一经打湿,便愈发显得身躯玲珑,线条饱满,恍惚还能闻到淡淡的体香。
这样想着,殷瀼便觉得那暖暖的,带着湿气的温度从手指尖迅速传了进来,几乎要把手指灼伤。
她如同触电一般缩回了手,有些微窘。殷瀼吸了口气,很快便调整过来,她笑着说:“还是快些去换了衣裳吧,免得春寒料峭的伤风了。”
说完,殷瀼便想要转身而去,谁料竟被奚晚香突然抓住了手腕。
小丫头的力道不知何时竟有这么大,被她攥着手腕竟有些生疼。殷瀼不免回头,撞上了晚香直直望着自己的眸子。
殷瀼定然:“怎么了?”
晚香往前走一步,黑魆之下,她的眼眸忽然变成了一潭深水,里面藏着暗流涌动。她眼中只有堂嫂,她的头脑似乎在堂嫂的手覆上她起伏的胸脯之时便被洪荒巨流冲昏了,理智亦被冲得七零八落。此刻她不想去思考什么,亦不想堂嫂会对她即将做下的唐突之举如何认为,她只想凭着突如其来的冲动,亲吻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儿。
似乎察觉到了晚香的不对劲,殷瀼紧抿着唇,眉头拧得愈发紧了。
她吃痛地把手从晚香手中挣脱开,后退一步:“晚香,我是堂嫂,你想做什么?”
殷瀼的声音虽轻,可总有让人幡然顿醒的作用。
奚晚香咬了唇,又跟着走近一步,可眼中翻涌而出的情感已经抑制下去。她不动声色地吁口气,粲然一笑,俯身,伸手把堂嫂垂在耳畔的碎发别到了耳后,故作不在意地嬉笑道:“堂嫂为何突然如此严肃?晚香这就去换了衣裳,冷死我了……”说着,奚晚香便如同逃也一般,弓着背,搓着手,快步从殷瀼身边避过,头也不回地窜进了屋子。
奚晚香觉得自己要疯了,刚才竟然不过脑子地想要做不敬的事。
一口气跑到屋子里,关上房门,迅速把要换的衣裳从柜子里拿出来,铺展好。正准备解开衣襟的时候,手却顿在了胸脯。湿漉漉的一滩水渍仍然十分明显,她方才便是把手放在了这里。
奚晚香突然又不想换衣服了。窗子外面便是院落的一角,探头出去还是能看到院中情况的。奚晚香没有点灯,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窗外,只是院中已经空无一人,唯留下杂乱的鸟鸣几声,叫得她心中又乱了一些。
幸好,幸好清醒了过来。庆幸的同时,奚晚香亦有些落寞。
那一刻,她虽然意乱,可回想起来,还是能够分辨堂嫂眼中的警觉,一时的疏离。堂嫂那句“我是堂嫂”仿佛一根拔不出看不见的小刺,深刻地让人疼痛。
奚晚香摇了摇头,冷静了些,便坐了下来。目光缓缓落到手边的小橱,橱扇有些合不上了,从细缝中能看到里面整齐地叠了一摞绫罗衣裳。
鬼使神差一般把橱扇打开,奚晚香小心地捧了最上头的一件黛蓝轻纱褙子出来。这衣裳是堂嫂的,去年晚香从奚宅穿回来的。每当想念她的时候,晚香便如现在这样,把脸埋在柔软的衣裳中间,似乎还能隐约闻到她身上清恬的香气。
还是耐着些吧,瞧着堂嫂的模样,她又那样聪明,会不会已经有些发觉了?她们的日子还长,慢慢地,在细水长流间,堂嫂一定会接受的。奚晚香抬起头,生怕被堂嫂发觉自己在做这样的事,便赶紧把那衣裳放回了原处。
不知为何,晚香就是有这样荒谬的自信。除了自己,她想不出堂嫂还会喜欢谁。
☆、第八十三章
又晚了一些,天色近墨。
奚晚香在屋内发了这么一会儿的呆,终于浑然清醒了。胸口的水渍已然看不出痕迹,可方才对堂嫂一时的冒昧却无法如同这水渍一般消失殆尽。
她满心的后悔,趴在紧闭的房门上听了片刻,却只听的外面一片静悄悄的。她便鼓了勇气,小心地打开门,从幽暗的屋内蹑手蹑脚而出。
堂嫂在小院中。
她笼着裙角,蹲在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上,弯弯的脊背如同被春风压伏的新柳。雪花懒怠地伏在她脚边,被殷瀼地手指轻轻地抓着后颈,似觉得十分舒适,便伸长了脖子,合着眼睛,一副就算天塌下来都岿然不动的安泰模样。
檐角上挂了一个简陋的灯笼,夜风拂拂,灯光亦仿佛跟着浮动如漪,在殷瀼身上落下一片波纹温柔的光晕。
她的唇角是带笑的,侧脸有着漫不经心的悦色。
奚晚香提着的一颗心沉了沉,她舒了口气,还未来得及笑嘻嘻地从门缝后面正大光明地走出来,就被伸着懒腰从屋内出来的谨连打断了。
谨连好容易做完了杂务,又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乍然看到个身影偷偷摸摸地扒着门框,不免惊了一跳,惊呼一声之后,定睛才发觉竟是二小姐。
饶是谨连在惊呼完之后并未再多言语,可这石破天惊的一声喊,还是让晚香颇为尴尬。
“堂,堂嫂。”晚香瞪了谨连一眼之后,便腆着脸开了门,绞着双手,“不是,我刚刚经过而已,有点饿了,就准备去厨房拿点糕饼糖豆之类的。谨连没看到我,就吓到了。”
小丫头撒谎的本领还是一点没长进,一说假话便喜欢把前因后果都解释通透,明明自己只微笑地看着她,尚未说一句话。
殷瀼看着她局促又懊悔的样子,方才心中隐隐的不安被抛到了脑后,她没有揭穿晚香,只抿唇朝她招了招手。
见堂嫂似乎丝毫没有芥蒂,奚晚香阴云顿霁,蹦跳着从屋内出去,亦蹲到了堂嫂身边。
大胖猫雪花忽然感受到头顶多了一片阴影,警惕地睁了眼睛,一看是奚晚香,便打个滚,干脆把雪白的肚皮都露出来,舒舒服服地让两人一同伺候。啊,猫生圆满。
晚香亦伸手,曲着手指,轻轻抓着雪花的小爪子,指节偶尔会碰到堂嫂的手指,她的手指一如凉凉的,像质地上好的软玉一般。
奚晚香不动声色地抬眼,瞥一眼堂嫂,她似乎完全没有把方才的小插曲放在眼中。也是,谁会想到那么多呢?就算当时自己的感情如放了闸的水般收不住,可堂嫂她一时想不到那么多吧?或者,或者她心知肚明?她接受了自己?突然想到的这点,让奚晚香的呼吸顿时快了起来。不,不会的,堂嫂从来寡欲且守节,她不会的。
胡思乱想让晚香的心绪波动极大,她被自己的思绪、身边人的一颦一笑牵动着,手上突然没了个轻重,把雪花弄疼了。
雪花“喵”地叫一声,倏忽从地上窜了起来,高高地弓了背,呼噜一声冲奚晚香呲牙。示威完毕之后,才大摇大摆地从台阶上跳了下去,不管一身膘,抖擞地上了土墙,和着月色趴了下来。
殷瀼仍然蹲在原处,拍了拍手,望着雪花“忧伤”的背影,笑道:“你养的这猫可是真性情。”
喜欢便与人亲昵,不喜欢便可劲儿呲牙抓挠。奚晚香收了手,笼在袖中,从前她不也是这样?可现在明白地多了,知晓了自己的心意,便反倒束手束脚起来了。
“从前,我那雪花便不如你的这样活泼好动。”殷瀼忽然感慨了一句。
晚香问道:“堂嫂的雪花定然比它乖巧,有堂嫂这样的人养着,可比它有福气多了。”
殷瀼嗤笑一声,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养得娇贵可不是什么福气。喜欢归喜欢,可又能怎样呢?不如它这样来去自如的。”
晚香又问:“难不成它没个善终?”
殷瀼笑着回眸,月华入眼,璨璨璀璀。她摸了摸晚香的鬓发:“猫命本就不长,养了几年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明知她又瞒下了什么,晚香却还是只“哦”一声,怏怏不乐地抱了膝盖,鼓着脸看她。
又蹲了会儿,殷瀼觉得有些腿麻,便扶着门框站了起来。
晚香见堂嫂起身有些滞缓,便想着赶紧也站起来,扶她一扶。可谁知,甫一起身,便有些头昏,眼前黑乎乎的,又摸不着方向,一下便向后跌去。
腕上被一只手紧握住,一个力道便拉着晚香跌入了温香软玉的怀抱。
奚晚香抬起头,这会儿眼前的阴翳才逐渐退散,堂嫂的眸子便撞入了眼睛。她有些羞赧,却又有些悸动。这份悸动远远超过了羞涩,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胳膊软得像面条一般,缠上堂嫂的腰,嘴上哼唧着“头晕”。
殷瀼又好气又好笑,她亦站不稳,被晚香这么一纠缠,就只能靠着门框而立了。虽说从前也不是没有被小晚香这样像膏药一般黏着过,可丫头终归大了,又有昏时那一幕,殷瀼有些心神不宁,定了定,便准备把她推开。
只未等殷瀼伸手,奚远年便长身立在了门口。他皱了眉,虽说是两个姑娘家,可拉拉扯扯总不成体统:“做什么呢?”
听到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奚晚香只得讪讪地直了身子,瞟他一眼:“爹爹。”真扫兴,抱着还没咂摸出感觉来呢!
奚远年似乎有什么话对殷瀼说,便让晚香先进去了。
他还是这样清高的模样,可态度缓和了许多。奚晚香察觉到了,这才恋恋不舍地进了门。
从小窗往院子里看,晚香只看得到堂嫂的面容和父亲的背影。她还是有些担心父亲会说出什么不耐听的话,幸好堂嫂始终带着笑,淡淡的,让人十分安心。
奚远年与殷瀼的交谈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却让晚香有种时隔三秋的错觉。眼见着两人重新进门,晚香便赶忙从房间内出去,正巧撞上了奚远年,让他趔趄一步。
本以为父亲定会责怪自己“鲁莽,没个姑娘的矜持”,谁知奚远年竟只是微笑着替自己整了整衣领子,俯下身子,说:“丫头,且悠着点儿,小心磕着绊着。”
这话……竟像极了从前娘亲说的。奚晚香顿时愣在了原处,片刻才不明就里地看了看堂嫂,堂嫂亦冲自己弯弯唇角。
此后,晚香带着一肚子疑惑去谨连那儿磨了半天,谨连一脸为难,实在拗不过了,才压着声音告诉她,少夫人趁着二小姐不在,去了奚二爷书房等他的事儿。谨连自然也不知少夫人说了什么,只知道少夫人说话一向是有分寸,又有分量的,这才让奚二爷的态度来了个转弯。
晚香有些愕然。这个爹爹,在自己的印象中便是个冥顽不化的愣头青,连大佛神仙都点化不了。母亲还在的时候,她劝过几次,却连母亲都制止了,说是无用功,因而便彻底放任不顾了。晚香原先的打算便是,等父亲精神头好点了,能照顾自己了,便与他书信一封,悄悄地去了奚宅,反正晚香年纪大了,有手有脚的,他也奈何不了了。况且她之前卖花,亦悄悄存了不少钱,养活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谁知,堂嫂竟有耐心,有办法把这样的人说通!奚晚香十分诧异,想了想,却似乎又在情理之中。奚晚香震愕了片刻,便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这莫名其妙地情绪变化,让谨连一时摸不着头脑。
对晚香开始嘘寒问暖,一改冷嘲热讽的常态,奚远年每每惯性地想要诉说不满,皱眉头的时候,便赶紧压下去,极为少见地开始重新焚香,心情亦终于柔和起来。观之周遭,似乎一切也并不像之前想的那样令人深恶痛绝。研墨执笔,亦如有神。
奚远年不会说话,可他的改变却共睹之。他不曾与殷瀼道歉,可他对奚家这位素来温恭有礼,遇事亦有主张的少夫人殷氏多了敬佩。他有些后悔,用“抽大烟”几次三番地戳她的痛处。
是日清晨,晚香携堂嫂和谨连一块儿去了后山。
她本是不想让谨连一道跟着的,可奈何谨连担心得很,说什么少夫人鲜少爬山,若有个什么好歹,她也好帮着分担,又说上山得带上一篮子瓜果香糕,若碰到山神小庙,得供上,才不会出差错。
晚香没法子,只得让谨连夹着做了个不明不白的电灯泡。
一路上,谨连提着满满的篮子,起先还高高兴兴地挽着殷瀼的手,东张西望地抑制不住欢喜。爬了不多时,便气喘吁吁了,又觉得手上的篮子累赘,偏生还是自己非说得带上这么多,可把自己给害苦了!还不得怨道!谨连压着膝盖骨,不一会儿便落下了许多。
堂嫂走得不快,可步伐稳当,晚香与她一前一后走着,不时与她讲着山上的趣事。殷瀼被晚香感染了,瞧着她红扑扑的双颊,细致的肌肤柔嫩得像竹叶上的露水,殷瀼没怎么留意她讲的,只见她生龙活虎的,殷瀼的心中便好像一池春水盈盈欲溢。
零零总总讲了一路,晚香似乎忘了她们此行的目的。前不久是隐在这里的山人出关的时候,自从瘟疫时用山上随处可见的枯木干藤“毫不经意”地救了一干人等之后,镇上的人皆知道这山人的玄妙之处——竟果真是个隐士高人!可奈何行踪飘渺,从那之后,晚香也极少见到他。堂嫂好像对他有点兴趣,又问了他的来历,道此人许是十几年前烜赫一时的名士大儒。晚香便同显摆一般,要为堂嫂引见这位形容不羁的高士。
这山不高,可连绵。走在其中犹如进入了绕不出的迷宫。
春风吹生了郁郁森森,几个月不来,这林子竟已密得令人咋舌。晚香不曾找得那行踪诡谲的“高士”,竟还把堂嫂给弄丢了。
谨连好容易跟上来的时候,便只见二小姐像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扑腾的模样了。她擦了擦汗,好容易问了一句“少夫人呢?”,不想还被二小姐噙着泪水瞪了一眼:“说什么若有个什么好歹,现在真有好歹了,你倒是替我担着!”
二小姐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十足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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