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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人臣-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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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樾笑着摇摇头,扯上还想多说几句的魏大人上了路。魏池看离得远了,便偷偷塞了一把核桃在嘴里:“徐大人,这条山沟要走多久?”
    “十多天。”
    魏池惊得睁大了眼,十多天!这得多深啊。
    徐樾也不笑他大惊小怪,只是带着他往山坡上跑。论起爬山,人不如马,马不如羊。魏池庆幸自己学过几天骑术,这马哪是在走?这明明是跳!颠来簸去,怀里的花生撒了一大把。
    “魏大人别去捡啦!就留在这山沟里长花生吧。”徐樾乐意和这个年轻人一处,闲时能唠个磕,比那些闷罐子有趣。
    “……那些都是炒过的……”魏池憋气。
    徐樾正想说笑,却一下子屏住了气息,众人看他面色有异便纷纷静了下来,跟着下了马。魏池觉得奇怪,只见徐樾牵着马摸摸索索的往山脊上走,走一段便停下来贴在石头窝里听一阵。此时已经将近中午,这小队人马离徐朗有十余里,离大部队可能有四十余里。
    “会不会是伏兵?”魏池担心的问。
    徐樾摇摇头:“跟着我上这山脊看看。”
    伊克昭山脉沟壑纵横,大队人马走的是一条,但这群山还不知隔出了多少条,如遇上连月大雾,有些商队都走不出来。一群人摸摸索索的爬上了山脊,却看见山谷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弥漫的轻雾折射着阳光。
    徐樾指着山沟的东面叫魏池看,魏池眯起眼睛看了许久,正要问为什么,却惊见一小队车马徐徐过来。大约二十余人,都骑着马,中间围着一个精细的马车,远远的也看不真确。
    “这不是商队!”徐樾小声说。
    魏池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那如何是好?派个人回去通报?”
    “不可,太远了,经不起这么来回折腾。”
    “那就放他们过去?反正他们人少。”二十个人能做什么?又不是一万五的骑兵。
    徐樾沉默不语,从漠南都城乌兰察布到这里得走十多天的山路,方向倒是通往巴彦塔拉,但掐指一算却又不是经商的季节,看着这群人步伐整齐纪律严谨……便觉得着实可疑,想要一探究竟,却怎奈手上只有三十余个兵,如果放了这群人又不安心,难办。
    “魏大人,我今儿特别带了点东西,倒能有点用处”徐樾说的是他让兵驼来的那几个大麻袋,里面是几味迷药,在这不大透气的山沟里头,如若遇到什么意外多个防备:“但,迷倒了之后怎么办?”
    “能迷倒?”魏池问。
    徐樾肯定的点点头:“以前试过。”
    魏池想了一阵:“那就迷倒了之后杀掉,这么多人我们怎么拖得回去?如若生变那岂不是倒霉催的?”
    徐樾看了魏池一眼,心想这小伙子倒是个狠手。
    魏池又想起了什么:“那个马车上如若有人就留下。”
    具体怎么弄,魏池却是不知道,只能跟在徐樾后面打下手。一行人先是沿着半山腰西行了了一里地,选了二十个人让王福带着,另十个扛着麻袋跟着徐樾摸摸索索的下了山。山坳里草已经长得没腰的深,土地潮湿,蛇虫遍地。徐樾老练,先是让魏池在草窝子里躲好了,便带着几个人扛着麻袋往路中间去,此时正是西风,众人卸了麻袋便纷纷撒上硫磺,硫磺一经火星便噗噗的燃了起来,等烧出了点火苗后便盖上些浸了水的麻袋。
    烟并不浓,还有些香甜的味道。徐樾拉着魏池又往上风处跑了一阵,找了个挺深的草窝子蹲了。
    等了一会儿便听见马铃儿的响声由远近了,大约过了一刻却还没见到马队过来。徐樾趴在地上听了听,又站起身望了望,确是无误了才命人用刀挑散了麻袋,踩灭了火星。魏池靠近一看却发现都是些不认识的草药。
    “山里才又的。”徐樾匆匆的解释了一句,又从怀里掏出了两根竹筒,选了短的那根,命人点了捻子丢将出去。
    “砰!”山谷里回荡着竹筒爆炸的声音,不是特别响,却很清脆,传了很远。徐樾顾得不回山上牵马,只是带着众人往山谷东头走。走了不到一刻,便看见了那队倒霉的人马,王福已经赶到了,正在命兵士们收缴对方的刀剑。
    这帮人果然来历不简单,除了草原人常带的兵器外还配了火枪,幸好没硬上,要不然……
    匆匆的和王福等人打过了照面,魏池便下命依计划行事,虽说话是不打结巴的说出了口,但到底不忍看着杀人,徐樾看出他脸色不好便引他去看马车。
    马车小巧精致,却不似商贾家的豪华,挑开上好的皮帘,魏池小心翼翼的钻进了车。这些草药果然厉害……这车里的人竟也没能逃过一劫。魏池拔出匕首割下了垂幔……原本以为里面会是什么密探……却不料是个姑娘……
    “是个女的。”魏池一侧身让徐樾进来。
    徐樾仔细看着,魏池有点紧张,生怕徐樾嘴里蹦出那个字。
    “好皮毛,好马车,这么多护卫……不像是个普通人,不过时间紧急……来不及就地搜查……”
    “不如绑她回去,之后再仔细问问?”魏池赶紧接过话茬。
    徐樾楞了一下:“也好。”
    魏池割下那一大堆的装饰物,想要抱这姑娘下车,可叹车厢确实太窄,徐樾便下车接应。魏池一边死命的把人往下拽,一边顺便瞟了一眼……
    那位姑娘沉沉的睡着,眉眼长得很甜,不笑也似在笑,乌黑卷曲的头发梳成了几个辫子随意的盘结在脑后。有几丝头发调皮的裹进了嘴角,本想帮她理一理却又觉得有点唐突。
    “魏大人快些。”车下的徐樾喊。
    魏池艰难的钻出车箱,车外的人已经忙毕,马队的骑手都被扒了个赤条条的,埋在乱草窝子里。
    “这地方潮,丢在草窝子里用不了十天就找不着了。”
    魏池明白徐樾的意思,手不禁又紧了紧,生怕徐樾怕麻烦把手上的这个也捅一刀扔路边。
    兵士们埋好了尸首又合力拆了马车烧掉。
    “你带她。”徐樾指了指魏池手上的人,此时另一队人也牵了刚才弃下的马匹赶了过来。花豹不是很愿意驼别人,但是被魏池狠狠的瞪了一眼也只好就范。魏池在马上接过了这个姑娘紧紧的圈在怀里。
    “走!”徐樾下令。
    魏池趋马在窄窄的山道中前行,颠簸之间似有一种她即将醒来的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出现了~~呵呵
    ps:谢谢各位大大的支持,很想每一个回复都gd一下的~~哎,可惜本人有严重的“剧透病”,所以关系到可能会剧透的留言,在下就一律回复谢谢了~~~~
    啊……挠墙,请大家原谅则个……我的剧透病啊……继续挠墙ing

  ☆、第十五章

15【建康六年】
    夜里,王允义亲自见了这位身份神秘的女子。
    “Чийнийхэлсэнз?вб?х ?”(注:你是谁?)
    这位被囚禁的女子并不慌张:“манайталуулзах?гньхятадхэл,манайталб?хз?вшилц??намрагонилолтайлынганцохиннялх。манайталонилолтнэрээмэд??лэхгайхалтайсайнамраг” (注:我会说汉语,我是商人的女儿,我的名叫“牧人”)
    王允义拿出手上的火枪:“你是什么样的商人?竟有这样的兵器。”
    “兵荒马乱,不得不防,这兵器在商队里到不少见,这不是你们大齐卖给我们的么?”姑娘不卑不亢。
    王允义笑了:“那你们的货物呢?”
    “……”姑娘迟疑了一下“货物已经卖了,此行是往回送些银钱。”
    王允义把火枪递给了手下,商队来来往往都是不空手的,哪听说过专门运钱回去的?看到对方还要辩解,王允义不耐的摆了摆手出了大帐。
    “这人什么来头?”杜棋焕跟了上来。
    “身边的人死了个干净也不见她慌张哭闹,怕不是什么商人。”王允义又回想起她那一口流利的汉语,还有她那双桃花眼……:“这人交给谁守着?”
    杜棋焕想了想:“交给宁苑好些。”
    宁参领接到了这样的大礼苦不堪言,决定好好的借鉴魏参领的经验——一绑了之。
    那位身着浅紫色衣裳的漠南姑娘被反剪了双手,她日日坐在牛车上,目光平静的眺望着远方,看护牛车的人中开始流传一个流言:这个姑娘要被捉来献给漠南王。有些兵士开始纳闷,这不是要去要去巴彦塔拉?怎么会献给漠南王?难道这一去不是援兵秦王?大军又行了两日,王允义亲自找到了宁苑,提点他该认真管管手上的那个俘奴。宁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王允义大怒:“谣言都要乱军心了,你却还不知!如若那个女人是个省油的灯,我又怎会交给你??”
    宁苑这才上了心,一咕蹓跑去运粮的地方,只见这俘奴过的不错,四周的兵士都还敬她几分的样子,心中便有几分惊讶。
    那紫衣的姑娘见他来了,却像是早料到一般,笑得波澜不惊。
    宁苑冷着一张脸命人上前带这姑娘走,却见她突然露出大义凛然之态,众人看她神色悲壮,心中便有些疑惑,有个胆大的上来挡了兵士的路:“宁大人!这位姑娘不过是个商女,原本就该放了,如若冒然杀了岂不坏我大齐军威?”
    宁苑偏头一看,是个督粮的小督军,看样子读过几天书。
    “谁说了要杀她?区区小校也敢如此冒犯长官!少把什么军威大义遛在嘴上,这不是你等可以说的!”
    小督军虽然愤慨,但最终弯了下硬邦邦的脖子,闪到了一边。
    “带走!”宁苑一挥手。
    紫衣姑娘跳下车,暗自一笑,就怕您不带我走呢,眼看再过十余日便要到巴彦塔拉,一个陈宿已经够麻烦,可不能再多个王允义。自己虽不是这个王允义的对手,但这些傻货——她轻蔑的瞄了一眼宁苑,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宁苑压根不觉得这女人有什么留下的价值,但是上级不让杀自己也不能动手,觉得烦了也没办法,只能每天绑在马车上带在身边。
    紫衣姑娘倒是悠然自得的样子,宁苑根本不屑每日看着她,于是她便又偷了个空和守她的小校熟了起来。
    “那个人是谁?”傍晚扎营时分,看到一个参领模样的人进了宁苑旁边的军帐。
    “那是魏参领,就是带姑娘回来的人。”小校恭敬地说。
    原来是这样,姑娘偷偷抿了抿嘴角,抬头又对小校一笑:“这人看着倒和宁大人不一样。”
    小校被这甜甜的一笑搞得七荤八素,话匣子也就关不上了:“魏参领为人谦和有礼,姑娘您可别看他只是个参领,他可是建康四年的探花,姑娘知道探花么?在我们中原能中探花那可是神仙般的人物。那日去的都是些兵,砍砍杀杀粗惯了,也幸亏姑娘遇到了魏参领,姑娘就是魏参领用马驼回来。”
    哦?怪不得用了个“带”字,姑娘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再抬头却发现这个参领又出了帐,已经换下了刚才那件皱巴巴的军服,穿上了燕装(注1),看样子是洗过了脸,眉目之间已经少了些疲惫。待细细看来却发现这位参领倒是个美男子,虽说面白无须,却五官雅致,举手投足之间别有一种风度。正在想着,却见那位魏参领转过身来对着这边一笑!紫衣姑娘赶紧侧过头摆出了个阴郁的姿态,还没来得及回眸一叹,却发现这个混蛋并没对自己笑——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从自己身边快步走过。
    “魏池!”杜莨大喊。
    紫衣姑娘气结!这个混蛋,哼!我就要你死在我手上!
    这几日魏池总能看到个紫色的影子在眼前晃,问了问手下才知道自己带回来的那个人归了宁苑管。私下为那人暗叹了一声倒霉,宁大人可是有名的无事抽风,你说百句,他只回一句,这一句还带刺!那个姑娘的日子算是不好过了。又私下觉得有些蹊跷,这个女人虽说不普通,但到底没查出什么猫腻,自己和徐樾都以为要放,谁料王将军却把她交给了原本就日理万机的宁大人。每次看到她都是一副愁苦相……也是,跟班的死了个精光自己也生死未卜的……嗯,挺可怜……想毕,转身拿碗吃饭。
    时间不多了……
    宁苑把手上批完的军案交予主薄,深叹一口气准备回帐,刚好遇到寻路回来的魏池,两人闲聊了几句便结伴而行。自秦王一方陷入焦灼之后,宁苑便多添了几根白发,论起战况就忍不住向魏池抱怨了几句。魏池从鸽信中也多少知道点□,看平时冷面不语的宁大人都开始了抱怨,也不好多劝,只是一边点头听着。宁苑说了几句便扯上了内阁:“自以为是!士兵又没长八条腿!他们说快就快?我看那郭态铭也是个迂腐之辈。”郭态铭虽不是内阁首辅,他却是内阁首辅周文元的老师。宁苑的声音颇大了些,看到四周有兵士侧目,魏池忍不住拉了拉宁苑的衣角,劝他放宽心,没想到这下倒让宁苑更激动。
    “魏大人!您也别劝我!您一个堂堂正正的编修怎会被派来兵部?还不是朝廷里的那帮老鸟想借刀杀人!到底把我们这些当兵的当作了啥?”
    魏池看他越扯越远,赶紧劝他不要多心。宁苑甩开了魏池的手:“您也是个软骨头!换了我,就是闹翻内阁也要讨个说法!”
    看着宁苑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魏池哭笑不得,正欲再劝却见宁苑已经掉转了头,顺着视线往那边望——
    那位紫衣女子侧身坐在军帐外,夕阳为她勾勒了一个绝美的侧影,她那美好的肌肤泛出金色的光泽,睫毛纤细而精致,略厚于上唇的下唇显示出高贵的样子,她神色端庄的微笑着,亲切却不失甜美,她手腕上的铁链绕过膝盖低垂在地上,随着手的动作发出叮铃的响声,就像是一位被囚禁在人间的仙女……魏池深吸了一口气。
    还没等魏池回过神来,身边的宁苑已经大步上前,一把推开紫衣姑娘身边的小校:“混账!我怎么嘱咐你的!”
    魏池这才看清,紫衣姑娘身边站着宁苑的小校,刚才两个人颇亲近的样子,也不知在做什么。
    小校被吓了一跳赶紧辩解:“手上扎了一根刺……请她帮着挑一挑……”
    那紫衣姑娘也赶紧站起来,虽说低着头却没有显出谦卑的样子:“冯侍卫手受了伤,我又闲着,便顺便帮个忙。”
    姑娘手上还拿着一把挑刺的锥子,身边又放着针线荷包,看起来不像是说谎。那小校也是神色坦然,就仿佛那姑娘是他敬重的姐姐一般。
    宁苑并不理那女子,只是教训冯侍卫:“男女授受不亲,礼也!你连这也不懂么?这个女人来历不明,原本就该警惕着,叫你少与她说话,你倒做了马耳东风!我看你也越发不受教了!”
    冯侍卫不比陈虎,这人和魏池一般大的年纪,正是年轻气盛,平日很得宁苑赏识,今儿却平白受了委屈,免不了争辩几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宁苑之前已经有了些恼怒的事情,迁怒于此罢了。如若冯侍卫不吭声还好,谁知这愣头青还犟上了!宁苑一转念又想起之前大军中的那些谣言和王允义的嘱咐,觉得这女人还真是个祸害,一怒之下,竟要把冯侍卫退到军理营去。魏池看事情要闹大的样子,赶紧上前劝。也不知这冯侍卫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硬着脖子不认错。这时候唯有退一步以求全,魏池命陈虎先带冯侍卫走。谁知陈虎刚要上前,那位紫衣姑娘却挡在了他面前。
    被那女子傲据的一瞥,陈虎背后一寒,竟愣在了原地。
    那女子也不理会陈虎,只是扭过头来看着宁苑:“大人饱读诗书却背不完孟子么?嫂溺不援,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我刚才不过是援之以手,又有哪里失礼了呢?”
    宁苑冷笑一声,并不和她纠缠这句话:“蛮奴!何须与你多言?你这妖女祸害多时,我今天就先退了冯宜,再派个人砍了你!”
    很显然,这位姑娘对行事风格彪悍的宁大人了解不深,她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很书生的人根本不屑于和她辩论,直接就给她判了个死罪。她那张骄傲的脸开始有些苍白,不过端庄尊贵的神情却一丝都没有改变:“大人,此错在我,你要杀随意,不要牵扯了无辜才好。”
    冯侍卫一听急了:“大人,是我的错!请大人责罚我便是!”
    看到冯宜执迷不悟的样子,宁苑气得发抖,回手上去就是一耳光。魏池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了宁苑。那姑娘紧紧的咬住了下唇,就仿佛是要咬出血一般。
    宁苑指着紫衣姑娘的鼻子骂:“贱奴!少给我装疯卖傻!别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说罢竟真的抽出了军刀。
    魏池知道这是宁苑在吓人,要真的能杀……他早忍不住动手了,今儿只要这姑娘一服软,冯侍卫便寒了心,事儿也就完了。
    谁知那人却毫不畏惧,放下了手中的锥子,从针线荷包里取出了一枚小刀:“也不劳将军动手!”
    宁苑这下倒不怒了,饶有趣味的指着对手对冯宜说:“早告诉你这女人是个狐狸精,你看她握刀的姿势多么的熟练,这威胁人的伎俩怕早是用熟了。”
    紫衣姑娘的脸一下变得通红,她偷偷的看了魏池一眼,那位参领有些担忧的注视着她,神色之间似有一丝动容……成败在此一举!
    “不!”冯宜大叫起来。
    那位女子手上的尖刀戳进胸前,鲜血一瞬间就染红了衣服,然后她神色凄美的侧身倒下。如她所料,冯侍卫歇斯底里的大喊起来:“宁大人!她死了!她死了!!”
    这是中军,又是晚饭的时间,原本人不多,冯宜这么一声大喊还是招来了些人。魏池拉开了冯宜,抱起了躺在地上的女子,她的脸色苍白,真的似要死了一般。
    “陈虎,带冯宜离开!不得有误!”魏池平静的说,他可不觉得那把裁线头的小刀真的戳得死人。
    冯宜还想争辩,怎奈陈虎对魏池惟命是从,直接被捂了嘴拖走。
    宁苑倒冷静了下来,凑近魏池的耳边:“此事不宜声张。”又死不了人,别又被王将军知道了之后骂一顿,只是这个冯宜以后是不准备再用了。
    魏池点了点头:“不过医生还是要请的。”
    宁苑想了想:“我去请。”
    宁苑眼睛一瞪,围观的几个人都瑟瑟的走了。看宁大人往军医的帐篷里走去,魏池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把手上这位麻烦的小姐抱进帐——宁大人太狡猾了,原本的意思是自己去请医生的!
    魏池提了一口气,站起身,紫衣女子就温顺的窝在他的怀里,此时太阳还没下山,山沟里的迷雾却上来了,魏池觉得在迷离的轻雾中这位双眼紧闭的女子似乎又美了几分,纵使同为女子也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紫衣姑娘感受到这人动作轻柔,心中有一丝得意,没有任何男人能抗拒一个受伤的柔弱女子,只要再给她三天时间,这个未经世事的小男孩就逃不出她的手心。
    不出宁苑的意料,这个女人的刀戳在了肋骨上,伤是有的,但完全不足以致命。但平添了一个伤员也着实让他头疼,他不像魏池那样好心,愿意把床让给这只狐狸精,想要把这女人扔出去吧?魏参领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说这伤虽说是不重,人却昏过去了,就这么扔到草垛子里不好。宁苑想了想,提议和魏池挤一晚,谁知魏池把头摇得更厉害!东拉西扯的就是不愿意……
    最后讨价还价,魏池慷慨的表示愿意把床让给宁大人,自己过来看着伤员。宁大人常年睡不好觉,一睡不好第二天就会头疼,所以一向把睡觉看得比天还大,虽然知道这小青年每日奔波探路也累得要命,但是仍旧抵挡不过床的诱惑,虽说对魏池不愿意和自己一起挤有点不高兴,但想到最终能有床睡,还是释然了。
    “魏大人,这个女人狡猾得要命,您要多加小心!可别中了什么美人计。”临到走了宁苑不忘颇严肃的嘱咐魏池,虽说这魏池稳重,但到底不过十七岁。
    魏池赶紧点头。
    “魏大人白天也累,真的不来睡?”白白占了别人的床,最后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魏池赶紧摇头。
    听杜棋焕说这人爱干净,没想到居然爱到觉都不睡……自己虽然不像他洗得那么勤,但是闻着也不臭吧?宁苑叹了口气。
    看宁苑大步流星的往自己的军帐走去,魏池……无奈。
    好运气!没料到这只小绵羊竟会留下来看护!胸前的伤口虽疼,但是还是准备酝酿一下情绪,适时的苏醒过来。
    魏池从宁苑的箱子上随便拿了一本书,又在床头点了一盏灯,准备找个舒服的位置打发时间。
    “水……”
    正在找凳子的魏池扭过了头。
    “水……”
    床上的人似乎动了一下,魏池提着凳子靠了过来,那位紫衣姑娘眼睛微微的睁开了,脸色已经变得有些红润……哦,她要喝水,魏池楞了一下,放下手上的书和凳子,满屋子找水,乒乒乓乓翻了一阵,终于找到了杯子,倒满,端了过来。
    躺着喝不了,哎,只好放弃男女授受不亲的调子,扶这人起来,好容易把水喂到了嘴边,这女人也不急着喝,只是轻轻的靠在魏池的肩头,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男人是不是都这么狠心?”
    这……魏池觉得这问题很难回答……
    紫衣女子扭头看了看这位脸色微红的小伙子,他神色有些严肃,好像是真在思考要怎么回答,内心忍不住讥笑他脑子呆木,都说中原的读书人傻,没想到能傻成这样。
    魏池想了想,觉得这问题不该自己回答,于是挺了挺腰,提示怀里这人要喝喝……不喝拉到。
    嗯……脸拉得挺长的,害羞了么?
    魏池趁她喝水,偷偷的往她胸口瞄去——果然是小伤,真狡猾啊,怪不得把冯侍卫迷得跟抽风似的。可怜了小伙子,宁苑这个人眼里最揉不得沙子,原本挺有前途的一个人可能要没戏了。
    紫衣姑娘感到身后这人眼神没放对地方,回头一看,竟然是傻乎乎的往她衣服里面瞧,顿时气得发抖:“看什么!混蛋!”
    ……这是真的生气了……魏池赶紧别过脸,居然被误认为登徒子!气死了!你有的我都有!我没看你啥!
    紫衣姑娘赶紧拉紧了领口,衣冠禽兽!到时候一定要把你剁千刀!剁完了再扔出去喂狗!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紫衣姑娘先缓过了气……毕竟,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谢谢你救我……刚才唐突了。”
    “没,是宁大人去找的医生。”魏池还是绷着脸,但心里却忍不住赞叹……这人汉语说得真地道,字正腔圆的。
    “听说您是探花?”
    “嗯……”魏池觉得肩膀有点酸。
    “……”那姑娘突然低下了头,眼神中露出一丝悲凉:“我是不是要死了?”
    魏池没想到接下来的是这句“……”
    “你怎么不回答?”姑娘掉下了一滴眼泪:“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被你们这群强盗抢走了!只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不行么?”
    紫衣姑娘转过身来,哀怨的盯着魏池的眼睛:“您为什么当时不杀了我?这样……我就不会再醒来,独自面对这么可怕事情……”
    魏池有点受不了这么多眼泪,赶紧把她扶到枕头上靠好,自己站起身来坐回板凳上。
    女子突然停止了哭泣,有些骄傲的擦干了眼泪:“不斩尽杀绝就不能显示你们这些男子汉的勇猛,是么?”说罢便在床中间盘腿坐下,双手抱在胸前,口中颂起了漠南的经文。
    在魏池听来这更像是一首清脆烂漫的童谣。
    柔美的声音从那个像圣女一般的女子口中飘出,魏池默默的看着这多变的女人尽情表演,不知她到底哪几分是真哪几分是假。
    也许真像宁苑说着的那样……是个狐狸精……
    作者有话要说:(注1:官员平时穿的衣服,品级规定不像官服那样森严。)

  ☆、第十六章

16【建康六年】
    ‘小绵羊’老老实实的在凳子上看了一夜书,清晨才疲惫的离去。紫衣姑娘偷偷眯起眼睛瞧向门口——听说这探花郎也是怀才不遇才来打仗,如果能借他的手刺杀王允义,那将多么精彩?哼哼,就装清高吧,你还不是本姑娘的对手。
    魏池红着眼睛跟在徐樾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哈欠。徐樾看他都要从马上掉下来了,忍不住回过头敲打。
    “可能是春困……”魏池揉眼睛。
    徐樾摇摇头,这都五月了……还春困。
    傍晚,魏池迷迷糊糊的拴了马往中军走,正在摇摇晃晃却不料一头撞在了个人身上……
    “你……”魏池抓住了那人的胳膊才没跌倒。
    看到自己居然被那头‘小绵羊’撞了,紫衣姑娘正准备借用这个机会拉住怀才不遇的探花郎好好交心,却见这人眨巴着眼睛,挤出两滴瞌睡泪吊在睫毛上……
    “是你……”魏池的眼神已经不大听使唤,床啊……床啊,站稳了身子便撒了手,直奔自己的帐篷去了。
    不是汗味,是一股淡淡的青草香……紫衣姑娘楞了一下,怎么在想这个?再回头,那人已经摇摇晃晃的进了帐,头都没回一下。
    魏池给陈虎吩咐了一声不吃晚饭,便匆匆冲了冲澡,滚进了被窝。睡到后半夜,居然被饿醒,估摸着也快天亮了,准备再蒙头一睡,谁知竟是饿得一刻都挨不下去,喉咙就像是有一只手在往外伸。又蠕动了一阵,实在是难受,干脆起床穿衣服,随手洗了一把脸便出了帐篷往伙头营冲去。
    走出来才发现,月亮还没偏西,离天亮还早,冰凉的夜风直往脖子里钻。魏池赶紧竖了竖领子,往最近的一个伙房跑。伙房值班的伙头睡得迷迷糊糊的,看来的人官大,也只好嘟嘟囔囔的爬起身来,取了钥匙,给魏池拿饼。出了伙房,魏池又绕到屋后,伸手进麻袋摸了摸,摸出个圆的,原本以为是个柿子,到有光的地方一瞧,却发现是个茄子——北方的茄子怎么是圆的!?还管这么多作甚?赶紧把饼递给喉咙口的那只饿手!
    伤稍好了一点,紫衣姑娘便被宁苑赶回了帐篷外的马车。魏池一出帐便惊醒了睡在马车里的她,偷偷撩开帘子望去,只见那魏参领走得匆忙……不知是准备到哪里办什么要事。难道是出了什么状况?还不到一刻钟,这人又走了回来,黑黑的看不真切,姿势有点怪,有点…怪…………嗯,像是中了什么毒似的。
    “呃!”魏池拼命的顺气,哎?那个狐狸精怎么来了?还一脸关切,跟我要死了似的,魏池指指自己:“噎……着了……水!水!”
    紫衣姑娘借着手上的马灯一看……这人一嘴的饼渣子……
    “水在马车里有,我手上有锁链,走不过来。”紫衣姑娘摇了摇手腕上的铁链,铁链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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