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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人臣-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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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沽源麻鈨孤单的坐在大殿上,昨日,自己的长子也在突围中战死……昔日的锡林郭勒即将落入敌手,而自己的风光也即将不再。远处的炮鸣一声声的传入耳中,沽源麻鈨心中无限悲凉,父亲的一世英名,一生建设就要毁于一旦!这叫自己如何甘心?!
    但是不甘心又如何?试问现在还有何将可用,何兵可出?沽源麻鈨捶打着自己的额头:“我恨,我恨啊!”
    “城主……不该杀了达丹!”说这话的人是达丹的儿子达姆喇:“我父亲并不想忤逆主上,只是……只是军情紧急口不择言了些。如若主上能坚守不出,锡林郭勒如何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沽源麻鈨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年轻人,他是达丹唯一的儿子,他的愤怒与悲伤都写在脸上。
    细细想来,自己确是中了齐军的奸计,眼看城池就要陷落,沽源麻鈨一咬牙:“达丹之死是我之错!他老年才有了你这一个儿子,你为他报仇是天经地义,如今锡林郭勒以不复往昔,我也没脸再苟活下去,你想为父报仇……就动手吧!”
    “如果我是要为父报仇,现在便不会来找主上谈话”达姆喇微鞠一躬,脸上已是一片肃然:“主上此时能了解父亲的一片苦心,臣已是无恨可含,父亲若有在天之灵也一定能够释然。臣别无所求,但求主上日后为公主报仇,为父亲报仇,为锡林郭勒报仇!”
    惊讶之余,沽源麻鈨只觉得沮丧:“今日,攻不可攻,守不能守,城破已是迟早的事,报仇之事又能从何说起?”
    达姆喇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主上,城池失守确是必然,但是家父临终前嘱咐一计,说是如若主上仍旧心怀大志,便可献上此计!”
    达丹,这个追随父亲一生的人,这个让父亲成为一代名将的人……果然是……沽源麻鈨走下宝座,对着达姆喇单膝跪下:“达丹已被我错杀,我无人可跪,只望你能原谅我的愚蠢!”
    达姆喇伸手扶住了沽源麻鈨:“主上!如今城周的房舍已经尽被炸毁,方圆十几里内已无遮蔽之物,黑风军已经损亡殆尽,能护送主上出逃的也只有城中的普通骑兵,如此看来,贸然出逃难免失败…………但家父已经想出一计,如若主上肯为,便能逃出死局。”达拉姆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出城往东才是生路,门有两道,臣和主上换衣换马,先从左耳门杀出城去,城外的齐军必重兵追击臣,等重兵一去,主上再从右耳门逃出。家父夜观星象,明日入夜必有大雨。雨中,齐军的火器一概无法使用,齐军的马匹脚程偏慢,又错追了臣,如此这般,主上必能逃出,再谋大业!”
    “此计不可!你父亲因我而死,我怎忍心再连累你!”
    “主上”达拉姆放开扶着沽源麻鈨的手冷冷的说:“杀父之仇如何能忘,只是臣心有余而力不足,与其苟且活着,不如一命换一命,主上偌能逃出,臣只望主上不忘深仇大恨,早日为达丹和锡林郭勒讨回公道!”
    这些话让沽源麻鈨回味起很久以前那些刀口舔血的生活,虽然过了十年清闲日子,但这一刻,身上的那些血性仿佛又被达姆喇引动得再次沸腾。他站起身来直视达姆喇的眼睛:“此仇必报!”
    看着沽源麻鈨因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达姆喇悲凉地笑了:“入夜,子时,东门,你我君臣一别!”
    四月十六日,草原上晴空万里,胡杨林带着自己的小队跑了一上午,累得半死,好不容易得了令,才从前线退了下来。刚到大营外围就远远的看见了魏池,一想到他前几天病了,胡杨林忍不住偷偷溜出自己的队伍往军火营跑了过去。
    从攻城的第二日开始,前方用弹量激增。军情紧急,出了什么调度上的问题,还得是他这个参领来拿主意,魏池自然只能从早到晚的跟着军火官们跑。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却觉得心里空得慌,又忍不住站起来找点事做。折腾了这么几天,魏池也觉得身体有点吃不消了。正忙得晕头转向,胡杨林突然一下冒了出来,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胡千总,才从前方下来啊?”魏池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
    胡杨林看着魏池有点消瘦的脸冒冒失失的吼了起来:“魏池!我就听说你病了,病了你还四处忙什么?”一吼完,胡杨林脸就白了,魏池身边的那个军火官“噌”的抬头盯了胡杨林一眼。胡杨林尴尬的挠挠头,虽说军队里面不兴那么多的礼数,但是上下级的称呼那还是要严格遵守的。平日里魏池不在乎,自己也坚持叫他魏参领。没想到,今儿一急,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上级的大名儿给叫出来了。
    看到身边的军火官冷了脸,魏池赶紧岔开话题:“胡千总这是才从战场上下来?”
    “正是,不过我跑在外围,里面的形式倒是没看到。听说锡林郭勒的守军虽然已经没剩多少,但是依旧非常顽固,城头都炸黑了也不见投降和哗变的迹象。看来这仗还要打些时候了。”
    一听到战况,魏池就有点头晕心慌:“胡千总你辛苦了,虽说是外围也够累的,你的兵还在外头等着你呢。您赶紧去休息吧。”
    胡杨林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军火营东头又有人喊魏池的名字,看到魏池急着要走,胡杨林还是没忍住,拉了魏池一把:“魏参领,你脸色不好,要注意身体才是。”
    这一拉,魏池胳膊下夹的东西全掉了下来。魏池身边的那个军火官这下彻底要发作了,这个骑兵怎么搞的!眼看事情忙得一锅粥了还来搅和啥?
    胡杨林憋红了脸,赶紧把一地的东西捡起来,还给魏池。看到胡杨林窘迫的样子,魏池偷偷冲他吐了吐舌头。
    看到魏池的鬼脸,胡杨林面上才稍稍好过了些:“这么大晴天的,你带伞干啥?”
    魏池接过胡杨林手上的伞一愣:“我也不知道,我出大帐的时候徐樾徐参谋塞给我的。”
    看着远去的魏池的背影,又抬头看看没有云的蓝天,胡杨林挺纳闷。
    城外的炮火声一刻也没有断过,城头的石砖被炸得焦黑。沽源麻鈨站在门楼里向外眺望,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炮,他终于明白为何探子回报说骑兵都没有配火枪,他也终于明白为何达丹在大殿上破口大骂他出兵夜袭。太阳温暖的照在他的肩头,但是心却冷到了极点。曾经,自己还是那么年轻,陪父亲驰骋在草原上,多少也有一些名气。亲眼看到父亲是怎样一刀一枪的为大汗拼命才获得这样的爵位和封赐。原本以为,天下就能在大战之后太平,原本以为,自己和子孙万代能够轻松坐稳城主的位置。错了,当你想过好日子的时候,别人不见得同意你的想法。当年用刀用枪去抢回来的东西,也同样会被别人一刀一枪的抢走。想到这里,沽源麻鈨有一丝茫然,今次若能逃过一劫,未来又在何处?自己虽不年老,但也不再年轻,脚下的这片城池何时才能被自己夺回?然后何时又会被再次夺走?
    太阳开始渐渐西移,晚霞红得如同鲜血一般。炮声变得更加密集,城中的百姓都躲进了自家的地窖,就等着城破的那一刻能趁乱出逃。沽源麻鈨走下门楼,徘徊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大到城墙,小到这些街道,没有一处不是达丹参与设计的,他活了七十多岁,其中有三十年都在锡林郭勒渡过,他原本应该以一个功臣元老的身份寿终正寝,然后被葬入贵族的墓地,但是现在,这位自己的长辈,自己的恩师,锡林郭勒的缔造者却被活生生的折断背脊,扔在荒地里。自己下令处死达丹那的一刻怕是已经让所有的锡林郭勒人都寒了心。如今,看着紧闭着大门的商铺,沽源麻鈨甚至怀疑城中的百姓是不是也希望齐军快点破城。
    从门楼到宫殿的路,不知走了多少次,这一次却像是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一般的艰难。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宫殿的屋顶,安静得就像是这所宫殿所经历过的任何一个静谧的清晨一样。但是,自己的女儿,儿子,妻子,不会再像往常一样来给自己问安了。沽源麻鈨松开了握紧的拳头,掌心是一块纯金的扳指,这是给女儿成年的礼物,准备在她从湖边斋戒回来就送给她。这并不是一件特别名贵的首饰,但是它对于漠南姑娘的意义却是特殊的,因为得到扳指的姑娘就有了约会心上人的权利,并且可以把扳指作为定情的信物送给情人。自己闺女的心上人会是什么样的小伙子呢……沽源麻鈨把扳指塞回怀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太阳收起了最后一丝光辉,夜,来临了。干燥的空气开始湿润起来……“啪!”一滴雨珠落在了沽源麻鈨的额头上,他慢慢的睁开眼睛,雨,如期而至,达姆喇,也如期而至……
    夜风越刮越猛,雨也越下越大,城外终于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到了子夜,探子回报:齐军除了步兵以外的队伍都撤回了齐军大营,虽然,东门布兵还是较多,但是也基本没有骑兵了。沽源麻鈨点点头,看来齐军也明白东门是唯一的生路,为了防止他出逃,也算是下了血本。
    两队人马各一百人,都是这座城池所能剩下的最后精英。沽源麻鈨亲手把自己的头盔和马匹交到了达姆喇的手上:“浮罗门山再会!”
    达姆喇接过头盔沉默了片刻:“也请主上上臣的马吧!希望来世再做主仆!”
    东城的左耳门缓缓的开启,达拉姆和他的一小队人马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沽源麻鈨闭上眼睛,反复思考着这个完美的出逃计划,这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仔细的想来,就是这个计划太完美,完美到令他不安!
    “哈托,你带十人留下!”沽源麻鈨睁开眼,低声对他的亲信说。
    大约半个时辰后,锡林郭勒的东门右耳门缓缓开启,沽源麻鈨小心翼翼的带着自己的骑兵出了城,他没有选择疾驰,而是选择了慢行,但是出乎他意料,跑出了二十余里也没有发现伏兵。看来自己确实是太久没有上战场,多虑了……沽源麻鈨命令骑兵队拉长队形疾驰,道路泥泞,有几次马匹都险些滑倒。在这样的天气里,漠南人有着天生的优势,达姆喇手上也有一百人,个个都是精英,只要不是遇上数倍的齐军,逃出来也不是不可能。浮罗门山!我们会再相见!沽源麻鈨对自己说,那里就是我从新崛起的地方!
    跑出了一百余里,脚下土地火的药味渐渐的淡了起来,沽源麻鈨知道,现在算是跑出了围剿圈,只要能再往东跑出一百里,齐军就是想追也不知道往哪里追了。
    沽源麻鈨正准备下令加鞭,却发现打头的队伍骚动了起来,“不好!是齐兵!”沽源麻鈨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与沽源麻鈨碰个正着的正是薛义手下的前锋徐朗。徐朗使长刀,在齐军中刀法数一数二,最先碰上他的那几个漠南骑兵就像是喂到狼嘴里的小鸡,声都没吭一声就没了小命。
    沽源麻鈨的骑兵队一下子乱了阵脚,但是沽源麻鈨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这不是巧合!这是埋伏!
    “撤退!快!”沽源麻鈨高喊了起来。
    幸好是线形阵,骑兵队迅速掉头往回跑。不过徐朗的威名也不是吹出来的,一路猛追,追上一个砍一个,把九十余人砍得只剩五十不到。
    哈托站在东城门的最高处眺望远方,倾盆的大雨令齐军的火炮不能攻击却也阻挡了他的视线。看看更漏,已经将近丑时,哈托掐指一算,城主怎么也跑出二百来里了,正准备也上马跑路,却听得门楼下的兵士大喊了起来:“城主回来啦!!”
    回来了?哈托一蒙,立马醒悟了过来:“快!快准备放城门!”
    刚等城门放下来,沽源麻鈨就跑到了东门口,一进东门,沽源麻鈨就大吼:“所有人,别管城门了!快进瓮城!快!!!”
    城里的十几个人赶紧冲下门楼往瓮城里跑。哈托上了马回头一看,差点被吓死,齐军居然跟得这么紧!差点都要和主上的队伍混到一起了!!
    进了锡林郭勒东门,面对复杂的街巷,齐军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沽源麻鈨终于凭借着这点地形优势险险的逃进了瓮城,关上了大门。
    “□的!”徐朗甩了个响鞭:“到手的肥肉跑了!”
    大帐里,王允义、两个参谋,五个副参谋,三个参领,全部都坐在那里,虽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干,但是眉头皱得比干事儿的时候还深。这是十一个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大帐中的那第十二个人——达姆喇身上。达姆喇和沽源麻鈨年龄相当,听说年轻的时候还是玩伴儿,十一个齐国人的目光是复杂的,不信任的。但是达姆喇在这样的目光下没有丝毫的不安或者踌躇,他就那么平静的坐在那里,看着雨水从辫子上滴下来,然后又顺着衣服滴进土里。
    大家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坐到了丑时,一个兵进来通报:“沽源麻鈨跑出一百里的时候被徐朗将军截上了,但是敌方的脚程太快,最后又退了回城里。”
    王允义的眉头迅速皱得更深。
    又过了一刻钟,另一个兵进来通报:“徐将军把沽源麻鈨赶进了瓮城。”
    王允义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一下:“徐樾,这雨要下多久?”
    “下到辰时左右。”
    魏池玩味的看着达姆喇,这个人一动也没有动,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第二天,也就是建康六年的四月十七日,雨准时停了,就像它准时的到来一样。
    经过一夜的休整,瓮城里的沽源麻鈨和他的百余手下已经充分调动了瓮城中的一切军事部署,准备决一死战。可惜,等待他们的不是攻城的云梯,也不是手持大刀的步兵。沽源麻鈨绝望的发现,雨停了,太阳出来了,齐军推着他们的大炮进了城。
    瓮城的城墙虽然比外城的城墙高了不少,但是也薄了不少,长度也短了不少。齐军用大炮围了一圈,不由分说,一顿乱轰。
    这一天,魏池没有去管军火官们,因为杜棋焕兴高采烈的亲自去了。魏池倚在大帐的门口,了望着被大火烧得乱七八糟的锡林郭勒,淡淡的对坐在大帐正中的达姆喇说:“看来你们城主是没有投降的机会了。”
    这个冷淡的中年人突然抬起头,愤怒的注视着魏池,用生疏的汉话说道:“我不是投降的叛徒!”
    你不是投降的叛徒又是什么呢?魏池冷冷的想。不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有些事情只要做了,就没有辩解的机会。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得到叛徒应该得到的结果,这个结果不会因为你觉得你不是叛徒而有所改变。那个时候你可能不会比你的城主好受多少,毕竟,妄想着依靠敌人的手来为自己报仇的想法实在是太愚蠢,太可笑了。
    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名城——富饶而强大的锡林郭勒只支撑了七天,在这七天里,锡林郭勒的三万黑风军全军覆没,七万骑兵,一万步兵全军覆没,城主沽源麻鈨和他最后的一百手下连同锡林郭勒的瓮城被炸成了一片焦土。而王将军的队伍只死亡十七人,伤二十九人。
    事后,杜棋焕遗憾的对魏池说:“如果徐朗这个臭小子能在沽源麻鈨到锡林郭勒之前砍了他,我们就能少放三千余发炮弹,可惜啊!”末了又感慨:“不过,沽源麻鈨都被逼成这样了还能和我们巷战,也算是个猛人。能这样就把锡林郭勒拿下,我是不是该知足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的那么慢……你们看的那么快……不公平啊,吐血

  ☆、第十一章

11【建康六年】
    走上被炮火炸得漆黑的城楼,魏池眺望远方,城外方圆五里的土地都被炸得漆黑。而远方,那些小小的山丘却萌发出了春意,那些点点滴滴的绿色将城外的黑土映衬得触目惊心。魏池所站的城头面向正西………………齐军到来的方向,也就是在这个城头,那位父亲亲眼目睹自己女儿被敌人处以极刑。战争的寒意和无情让魏池心悸,王允义,杜棋焕,徐樾,甚至杜莨都让他感到陌生。在那一天之前,他们都是自己的好上司、好战友、好兄弟。那一天之后,自己仿佛不再是他们中的一员,这些平常看起来温豪迈的军人的另一面让他无法释怀。两年前,自己孤身前往京城,所见的那些文官的黑幕也不过就是黑暗罢了,怎能而与今淋漓的鲜血相比?魏池内心感到一股厌恶和沮丧。
    那个小土丘怕无法在这场炮火中保住那个无辜姑娘的遗体吧?
    公主也好,平民也罢……自己居然也纵容了这样的事情……于心何忍?
    “魏池……”
    不知何时,陆盛铎站到了身后。他还是老样子,厚重的棉军服更显得脸色阴沉。
    “陆大人。”魏池强打起精神对他笑了笑。
    “你在想什么?”陆盛铎冷淡的抄着手。
    “……没想什么。”和这个阴森森的秦王内哨能说什么?魏池歪歪嘴,觉得挺没意思。
    陆盛铎听了这句话却难得的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这帮丘八真禽兽也……我说的可在理?”
    “没有……”魏池赶紧移开视线“不过是不大习惯罢了……两军交战必有伤亡,我怎会这么想……”
    陆盛铎收起笑容,意味深长的看了魏池一眼:“王允义这个人,深通兵法倒是其次,深通人心才是他厉害的地方。你看这锡林郭勒,建成已有三十余年,城中百姓数十万,军士数十万,城墙的地基全由白垩石砌成,城中的粮食足够吃一年。如果锡林郭勒铁了心坚守不出,我军必难以在短时期内攻城拔筹。如若久战不下,一则,无法与秦王汇合,坏了大局。二则,粮草医药无继,自身都将难保。到时候别说是攻克漠南,怕是撑到濆江汛期结束都难。你只知道这是第一战,却不知道此战的艰险所在!”
    “所为不合道义,得胜只怕也是一时。”魏池有点厌恶的撇过了头。
    “道义?你把锡林郭勒想得太弱了……要和他们讲道义我们怕是打不赢。我军号称八十万,但是其实只有十六万,这你是知道的。你真的认为不动点脑筋就能收拾这躲在高墙后面的三十多万人?不!你什么都别说!你听我说!”陆盛铎挥了挥手:“我知道,你是觉得再怎么打仗都不该把脑筋动到无辜的人身上去。无辜?这世间有谁有辜?难道这些士兵就天生是该死的?难道你魏池就是天生该杀的?那个女人,错就错在她是沽源麻鈨的女儿。死了算倒霉,没有什么道义不道义的。你以为王允义杀她是为了激怒沽源麻鈨。但是你肯定不知道,这个城里头真正可怕的并不是那个武力过人的城主……而是达丹!”陆盛铎压低了声音:“你以为那只是个过了气的糟老头?你错了,他当年做谋士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先不说这城坚兵众,就单是这个老头多活在这世上一天都能让齐军多死上百个人。王允义抓了沽源的女儿,沽源自然要受其胁迫,达丹是沽源父亲的老臣,急火攻心之时说话难免不那么恭顺。激怒沽源出兵倒是其次,能激怒他杀了达丹才是上招儿!”
    “然后再暗通达丹的儿子,让他来个连环计……”魏池偷偷握紧了拳头:“那如果没有抓到那位公主,王将军岂不是打不胜此仗?到底还是胜得投机!”
    “如果没抓到那个公主,王允义自然有其他法子解决达丹。如果不杀那位公主……自然有其他的倒霉鬼替他死。王允义的厉害,怕是不用我说,没过多久你就能彻彻底底的领会。”陆盛铎冷冷的看着魏池:“你该不会在后悔自己没放了那位公主吧?希望你没我想的那么蠢。挑起战争的人和卷进战争的人……没一个是能逃过见血的。你能救得了谁?……可笑。”
    魏池痛苦的低下了头:“为什么……我会来这里?”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我只知道和你混得挺好的那个杜莨在南边剿匪的时候曾经把一个山寨里的男女老少三千余人都绑起来挨个儿砍了头……不为别的,就为那个山寨里藏了一个土匪头子。我还猜得到,你最后会和他变得一样……很有可能会比他做得更狠。”
    “不!不会!”魏池感到一阵恶心。
    “会!”陆盛铎猛地一下抓住魏池的左手,翻了过来……短短两个月,这双曾经洁白纤细的手已经爬满了老茧:“能对自己这么狠的人……对别人会更狠。”
    “我劝你还是尽快适应,别满脸委屈跟个女人一样。”陆盛铎松开了像铁钳一样的手指:“然后好好收拾一下你脑子里那些怪念头,老老实实的做你的参领。”
    “陆大人,你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魏池缩回被掐得有点疼的手。
    “我?”陆盛铎那双鹰一样的眼睛直视着魏池:“和现在一样……是个不会多管闲事的人。”
    说完了这句话,陆盛铎又恢复了一个下级军官应有的恭敬。魏池知道,此刻这个男人不会再和他多说,于是他知趣的回过头:“陆大人辛苦了,请回吧。”
    城下的兵士们开始一家一户的搜查,那些没能趁乱逃出去的老百姓被排到了城墙角。女人们的头发都被解开,以免里面藏有凶器。男人们的刀具都被收缴了起来。上万人被几根绳子串成了几串。这些失去家乡的人也失去了尊严,有的男人甚至跪下求饶,请对方不要杀害自己的妻儿。城里的牛羊粮食都被堆在了城门口,有些脑子不开窍的的守财奴当场就被捅了个对穿。黝黑的冻土上凝固着的血浆给这些被束住双手的人莫大的恐惧,有几个女人忍不住悲伤的哭了起来。
    魏池想要走下城墙却又觉得挪不动脚步……风很大,就像要把这些哀怨的哭声卷起来吹到更远的地方去……
    兵书上没有写这些,任何一本书上都没有写过这些……
    这才是战争,□的战争!
    “魏参领?你怎么在这儿?”
    胡杨林正在巡护,老远的看到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城头上。虽然辨不清,但看那姿势准是魏池没错,所以一忙完就赶紧跑了过来。
    “听说你受了风寒,这地方风大,你还上来做什么?”
    魏池摇摇头没理他,只是看着城墙下的难民。
    胡杨林拍了拍他的肩,把他拉离了墙头:“少湖还不习惯吧?打仗都是这样,不死点人还能叫打仗么?您读的都是君子圣人言,君子圣人怎会知道民间的苦难?那些王公大臣只关心自己的荣华富贵,又怎会浪费时间伤心这些枉死的老百姓呢?”
    杨胡林的故乡离北库关并不远,那儿多少算个兵家必争之地。从小就在兵窝子里长大,父亲是兵,自己也是兵,除了打仗真还不会其他的。因为功夫好,军士们都敬重他几分,上司又赏识他,以后前途也算是不错……可惜有时候,不知为什么,杨胡林并不喜欢战场……他总希望自己手上的凶器是把锄头。
    城东响起了隆隆的爆破声,开始炸城墙了。看来王允义是决心要让这座城从草原上消失,地基被埋了火药的城墙歪斜着倒塌了,再过一会儿,那些尚存的城柱断垣会被这些难民击垮,然后被当成废石运走。用锡林郭勒人的手来摧毁锡林郭勒……王将军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走吧!我们也该下去了。”魏池握住胡杨林的手。
    最终,王允义并没有杀这些漠南百姓。魏池厚着脸皮去问什么,王允义只是一笑:“你要记着,杀降不祥。”
    锡林郭勒一战为大军补充了大量的物资;装满粮车后剩下的被留给了城里的平民。三日后,大军从这一片废墟中启程,而那些平民也不得不抛弃自己的家园,有胆大的甚至直接跟着齐军东上。
    再回头,十余日前那个丰饶的大都市已经面目全非。如果说城里还剩什么的话,那肯定只是鬼魂了……
    大军重新整排,向东挺进。魏池也尽力收拾好心情踏上征程。耿祝邱看魏池和杜棋焕配合的默契,自己手下又不缺人,便命魏池不用拘泥于军纪,直接跟着杜棋焕行事即可。杜棋焕正好身边缺个能商量的角色,魏池虽说没有打过仗,但毕竟是探花,书读得不少,和他谈起话来也算是受益不少。耿祝邱愿意行这个方便,杜棋焕乐得接受。越往东上,游牧的部落慢慢多了起来。为了防止游击,副统帅奎思齐抽走杜莨坐镇大军尾部,前部则只留下了先锋徐朗,薛义等人退居中军两侧。
    草原的四月终于迎来了春天,虽说拂面的不是杨柳风,但至少湿润柔和了些。地上的冻土化了不少,有些泥地成了沼泽,沼泽偏偏和其他泥地看起来差不多,等踩上去了就晚了。一踩进去便越陷越紧,人马还好,车辆要弄出来可就难了。于是王允义给了徐樾一个新任务——勘测地形。
    勘测地形……徐樾想了想,问王允义要人:“末将一个人怕是办的慢,请将军把魏参领派给属下吧!”
    王允义看魏池最近也闲得慌,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徐樾去找魏池的时候,杜棋焕正面红耳赤的和魏池争论。徐樾和魏池做了一个拱:“魏大人,以后您要是回了翰林院,记得向皇上推荐杜大人去做言官。这么厉害的一张嘴,不做言官,可惜了。”
    “才几天,你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你别看这小子斯斯文文的,随便说句话出来气得你抽风。”杜棋焕被茶呛了一口。
    “嘿嘿,您别说,王将军把魏大人派给我了,我等着抽风呢。”徐樾笑得阴险。
    杜棋焕一愣:“您还真是抓壮丁不眨眼,魏大人,你可仔细了,这个人抓人干活扒层皮的。”
    徐樾横了杜棋焕一眼:“说话老不正经的!”
    后来魏池悲痛的发现,杜棋焕说的话完全没有不正经,和徐樾干活比被杜莨追杀还累得慌…………
    大军每日辰时拔寨,别人才起床收拾行装的时候,魏池和徐樾已经在外面跑了半个多时辰了。行军之时,魏池也不得休息,必须跟着前序部队探路。扎寨之后,其它军士都酒饱饭足了,魏池一行人才焉哒哒的从外面跑回来……裤腿上全是泥。
    “探路比和杜棋焕那个老疯子斗嘴有趣吧?”年过半百的徐樾洋洋得意。
    “徐大人,您真幽默……”年方十七的魏池垂头丧气。
    离下一座城市——多伦还有五天的路程。在魏池看来,离短暂的休憩还遥遥无期……
    徐樾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魏大人,您可别想多了。多伦可不比锡林郭勒,打那种小破城也就一天两天的事。您要想多打点日子还不能呢。秦王那边的战况您也是知道的,能和他们早碰头一天,咱们的胜算也就多一天。”
    “是啊,早打完,早回家。”魏池也跟着打趣。
    探路的部队有三十人,都是徐樾手下的熟兵,专干些技术活,砍人的水平极其有限,所以行军的时候并不敢离徐朗的前锋部队太远。此时又是中午,离吃饭的时间已经不远了,徐樾、魏池干脆就领着人和前锋部队混到了一起。徐朗原本就对魏池这个来历不明的参领看不顺眼,恰巧又听到了魏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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